第一百一十五 逃離
眼睜睜的看著朝廷官兵被屠戮殆盡而無動於衷，清廷真要追究起來，這裏大部分武師窩藏包庇叛黨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惡了朝廷，還怎麽開館授徒，嚴重點甚至小命不保。
當然，如果地處荒郊野外，幾位武師根本就不會有出手的想法，偏偏這裏是地處城市中心的楊府。
而最要命的是楊府之外還有很多清兵把手，畢竟趙把總前來捉拿叛黨不會不派人守住楊府四周。
當下，徘徊在出手與不出手之間，幾位年輕武師變得蠢蠢欲動起來，
“不要輕舉妄動，那兩人用的武器是西洋火槍，任你練到銅皮鐵骨也擋不住鉛子，任你動迅靜定也躲不開鉛子。”
一位參加過第二次鴉片戰爭的老拳師的話澆滅了在場年輕武師的熱血。那些或是看不過眼或是想保全自身的武師們冷靜下來後紛紛把目光轉向了在場幾位國術大師。
果然，這些國術大師全都正襟危坐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像黃四海、張景星、王中泉、梁讚和梁二娣這樣的國術大師，他們可以為了八極為了詠春的名譽豁出性命去爭鬥，但這並不表示他們會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
功夫練到他們這種程度，幾乎是在張蒙和曹猛掏出手槍的瞬間，幾位國術高手就同時感到了一股子寒氣由下往上直衝頭頂，一種身經百戰後練就的本能告訴他們這兩人很危險。
然後他們就看到一顆顆肉眼難辨的“暗器”飛向了那些不可一世的官兵，然後就是屍橫遍野。
所謂術業有專攻，麵對張蒙和曹猛兩位快槍手，二十步之外赤手空拳之下無人能輕言勝之，他們也不例外。
既然沒有直接衝突，那麽也就毋須出這個頭，沉默是金！
“在下還有要事相辦，就先行告退了，還望各位海涵。”
羅凱知道事情鬧大發了，此地不宜久留，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行了一個握拳禮，羅凱向楊府中的眾人告退一聲，掏出手槍對著正門衝進來的一位清兵就是一點射，把其撩翻在地，然後當先衝向楊府大門。
看到羅凱絲毫不比兩位神槍手遜色的掏槍速度和槍法，在場幾位拳師就是眉毛一跳。
此時，借著厲擎蒼和王軍勝兩人和清兵近身作戰的一點時間，張蒙和曹猛已經給手槍上好了子彈。
舉著裝滿彈藥的手槍，緊隨羅凱的腳步，兩人後發先至，搶先衝出大門。
“砰、砰、砰。”
未等羅凱一行幾人動手，密集的槍聲就已經響起，這是看到信號彈的近衛隊援軍到了。出門在外，兵荒馬亂的，羅凱怎麽可能不把自己的二十名近衛隊成員都帶來。
這些近衛隊成員平時喬裝打扮分散在以羅凱為中心，半徑一公裏的範圍內，一收到信號就能立刻飛速來援。
他們不僅帶來強大的火力支援，甚至還帶來了三輛馬車。
“羅老弟，現在我們應該去哪呢？”
光天化日之下，拒捕頑抗，襲殺官兵，沉穩如厲擎蒼心跳都有點加快。
這就是現代人和這個時代人在思想上的差別。作為穿越人士，清廷的威懾力對於羅凱來說，起到的作用實在有限。
在羅凱的印象之中，清廷昏庸腐朽病入膏肓，滅亡就在數十年間，有了主觀的的看法，羅凱對於清廷沒有任何敬畏可言。
“當然是去公共租界，那裏是國中之國，諒清兵也不敢進去抓人，上車吧。”
羅凱自信滿滿的招呼幾人上車，馬車朝著公共租界飛馳而去。
謀定而後動，既然來到了上海，在這動蕩不安的年代，保不準會有突發狀況發生，羅凱自然要事先做好萬全準備。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三輛馬車，要人有人，要武器，嘿嘿，最後一輛馬車可是載有一挺暴雪式重機槍。”
車上，羅凱怪笑一聲，一句安慰的話語卻是驚得厲擎蒼汗毛直立。
重機槍，羅凱竟然還帶了一挺重機槍過來！
對於暴雪式重機槍的威力厲擎蒼可是記憶猶新。麵對幾杆步槍，國術高手利用地形也許還能周旋一二，但麵對重機槍，正麵相對絕對沒有任何拿著冷兵器的人可以與其較量。
射速高，速度快，持續力長，穿透力大，覆蓋麵積廣，這等武器要是施展開來，光靠地方政府缺乏弓箭的募兵，的確是奈何不得。
另一邊，楊府之內，所有人都是一陣驚訝。
就好像看到一隻家豬遇到了一群大灰狼，就在要被大灰狼手到擒來之時卻變成了老虎，這隻老虎不但反咬了群狼，還招來了一群老虎助陣。
巨大的反差直欲讓所有觀者震驚，那些曾經有過動手以明順逆的拳師更是後怕得冷汗打濕了衣衫。
突然的變故連大多數沉浮大半生的老拳師的驚得目瞪口呆，更別提紅四娘一個姑娘家了。
跺了跺腳，紅四娘不由後悔沒有詢問羅凱幾人的落腳點。不過想來幹出這等彌天大事之後，幾人應該連夜逃離上海。
“哼哼，厲擎蒼，有名有姓了，還怕你飛出老娘的五指山。”
心中恨恨一聲，紅四娘愛恨相纏不自知。
而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楊府最高的閣樓之上，岑惜水把一切看在眼裏，心中也是大感意外。
“不僅能夠招攬到兩位江湖中桀驁不馴的頂尖高手，不僅能弄到大批的短銃槍手，而且還敢明目張膽的屠殺朝廷兵勇，這羅公子究竟有多大的能量。貴人出門招風雨，有權有勢的人外出一般都會惹出事來，古人誠不欺我。”
感歎一下子，岑惜水轉過螓首對身旁托著香腮若有所思的楊蔚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蔚蔚，幫個忙好嗎，我一定要再見這羅公子一麵。”
明眸中寫滿好奇，楊蔚的聲音如珠落玉盤：“願聞其詳。”
……
在飛奔小半個時辰之後，羅凱的馬車就抵達了公共租界。而朝廷的派來抓捕的追兵卻比羅凱晚了大半個時辰才追到公共租界外。
清兵到了公共租界，卻是被英軍以護公共租界的法律與秩序中立為由，擋在了公共租界之外。
涉及到洋人，帶隊的把總無法，不過死了那麽多在職兵丁，其中甚至包括了趙總兵的侄子，可能草草了事，是以他隻好一麵和洋人僵持在原地一麵派人聯係總兵大人。
其實說來這種國中之國的尷尬情境也是清廷一手促成的，自食其果不外如此。
1853年9月7日，小刀會攻占上海縣城以後，借著保護各國公民的名義，英美開始出兵上海。大清朝此時正為小刀會的起義頭痛，見英美出兵，於是順水推舟，以出賣上海海關和租界主權，換取它們的支持。
就這樣大清就失去了對外僑居留地的控製。上海租界組成自治的行政機構工部局，開始形成自己的警察、法庭、監獄等一套類似於政府的體係，進行市政建設、治安管理、征收賦稅等行政管理活動。
就在抓捕羅凱的兵丁守在公共租界邊界焦急等候時，上海道台，鬆江知府和江蘇巡撫已經先後從趙總兵處得知上海發生了大事，一隊近五十人的募兵被叛黨幾乎成建製的消滅。
當下幾人又驚又怒，驚得是不知此次事件會不會影響到自己的前程，怒的是這些叛黨也太無法無天了，竟然敢殺害官兵。
在幾位大人記憶中，這種成建製的消滅官兵的事情隻有在類似太平天國起義、小刀會起義等大亂之初才會發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不搞起義卻殺害朝廷官兵，那不是找死嗎，天下之大何處去得？
就在幾位自詡高瞻遠矚的大人們在猜測這件事情是不是什麽大暴動的前奏之時，又一則消息打消了他們的疑慮。
叛黨竟然躲進了公共租界裏！
“難道這件事情背後有洋人的影子在裏麵？”
幾乎同時的，幾人想到了法國。
雖然沒有正式宣戰，但中法在越南已經全麵開戰。法國在越南屯兵一萬六千人，如今正和四十個營的桂軍和滇軍打得不可開交。保不準法國人不會進行什麽嫁禍栽贓的陰謀。
不過在一番調查之後，很快的，幾位大人得知行凶者非國人無疑。
一番推托之後，官大一級壓死人，最後職輕位卑的上海道台不得不接下這個髒活累活，親自跑一趟公共租界，和上海工部局對話，要求其協助捉拿叛黨。
不想站出來替叛黨說話的不是意想之中的法國人，而是近幾年來和大清關係不錯的德國人，而且還是德國在工部局的董事親自出麵。
在規模最大的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由董事會領導，1870年以後一般有九名董事。董事不發薪水。他們通過互選，產生總董。英國人始終占據大多數席位。美國人通常占據1－2個席位。
德國人在上海的經濟實力僅次於英美兩國，尤其在製藥、印染行業占有優勢。公共租界內有德僑近千人。從1873年起，在工部局董事會中都會為德國人保留一個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