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的大學
9月15日,我來到雲洲工程大學報到,學校停車場停滿了各種車輛。崔雷一邊找車位一邊感歎“怎麽這麽多車,不知道的還以為政府開擴大會議呢,靠!還有急救車,估計一會兒火葬場的也該來了!”。“你貧不貧!好好當你的司機,哪這麽多廢話!”我指著前麵,“那有地方,快搶。”
崔雷停下車幫我把東西放到地上,我拿出通知書,衝他晃晃“羨慕吧,從今兒起咱也是大學生了!”。他不耐煩的催促我“趕緊報道去,我還忙著呢!你就不能買輛車啊!”。我懶得搭理他,轉身向報到處跑去。
交了學費,領了學生證和宿舍鑰匙,崔雷幫我把行李搬到宿舍,也不幫我收拾收拾就轉身溜了。“交友不慎啊!”我一邊感歎著一邊自己收拾床鋪。
我本來以為自己是最後一個到宿舍的,因為今天是報道的最後一天。但到了宿舍才知道,其他三張床鋪還空著,我是第一名。
我住的是四人間的學生公寓,價錢比八人間的學生宿舍要貴一些。現在學校也開放搞活了,也和酒店似的,隻要你有錢,舒服日子隨便你過。
我剛鋪好床,幾個人就推門進來了,看著像是一家四口。“你好”他們當中戴眼鏡的男孩首先向我打招呼“我叫安大偉,我也住這個宿舍”。
我心中暗想“這不是廢話嗎,你不住這個宿舍你們一家拎著東西進來幹什麽,難不成來上廁所啊!”。我衝他們點點頭“你們好,我叫葉開,本地人,金融專業!”
中年男子也和我客氣“你好同學,我們是從海南來的,以後你就要和我家大偉住在一起了,互相要多多幫助啊!”
安大偉向我介紹說這幾個人是他的父母和姐姐,我和他們一一握手,進行了親切的交談。
安大偉一家挺富裕,母親和姐姐穿的珠光寶氣的,用眼角打量著這間宿舍,不時的挑著毛病。他爸爸拿出一包軟中華遞給我說“來,拿去抽!”我搖搖頭,掏出自己的蘇煙,“我還是喜歡烤煙型,抽不慣混香的”說著遞給他一支,又向安大偉示意,問他要不要。
“我們大偉可是好學生!不抽煙的。”他媽媽用眼角瞥著我說:“你也少抽點吧,以後你們住在一個宿舍,要是熏著同學就不好了”你是怕熏著你家“大偉”吧,我心裏暗想。於是我又和安爸爸客氣了幾句,坐到自己床邊抽煙去了。
不一會兒,我們宿舍又來了兩撥人,我們宿舍算是滿員了,大家各自整理自己的東西,一時間好不熱鬧。到了下午,來送學生的家長們也陸續離開了。校園漸漸的恢複了平靜。
“葉開,打籃球去?”我上鋪的武尚問我“看你個子挺高的,以前也練過吧?”
我點點頭說:“還算湊合吧,反正能扔進去兩個!”。三號床的張崇文也湊上來“帶上我,我以前在軍區大院也和經常和那些當兵的打比賽”。我們又問安大偉,他捧著一本高等數衝我們搖頭表示不去。我們也不以為意,換了衣服匆匆的殺奔籃球場。
說是籃球場,其實就是一塊平整的水泥地麵兩邊放兩個籃球架子,這種場地在現在的大學裏已經算是不錯了,有的地方的大學估計還沒有這場地呢。
張崇文籃球打的的確很好,我們和另外一撥人打三對三,我們的得分大部分都是他取得的或者和他的助攻有關。我現在有點明白八一籃球隊為什麽能長期稱霸中國籃壇了,群眾基礎好啊,部隊大院出來的孩子都這麽強,那體工大隊的那些人不是更厲害啊!
痛痛快快的打了場球,出了一身臭汗,我們三個之間的關係也漸漸熟絡起來。大家回宿舍拿了東西浩浩蕩蕩的殺向澡堂子,這次安大偉和我們一起了,看來海南人對“衝涼”這回事還是挺在乎的。
“大爺,我看半天沒人出來了,你就讓我們進去吧”澡堂門口,我正在和看澡堂大爺交涉。洗澡堂是男女混用的,女生是下午兩點到五點,男生隻能在五點以後在用。現在還差幾分鍾五點,所以“澡堂大爺”死活不讓我們進去。
“不行!現在還沒到時間,你們得等著!”老頭使勁兒搖頭。沒辦法,我們隻好等著。我不禁懷念起千禧年後劃卡收費的澡堂,雖然收費黑了點,但最起碼不用等啊。
我們無聊的站在澡堂門外,武尚對老頭兒桌子上的澡票產生了興趣,好氣的問:“大爺,您這兒還賣月票啊?”。
“15塊錢30次,比單買便宜5毛錢。”老頭拿起一張讓他看。武尚一聽就對這東西沒有了興趣。倒是旁邊的安大偉開始和老頭攀談著砍價。老頭不吃這一套,向他表示你愛買不買。澡堂子全學校就這一個,他這也算是壟斷,當然不會降價了。安大偉最後還是花15塊的高價買了一張,看來他是打算天天來了。
也不知道是誰規定的大學生宿舍必須限電,晚上剛過11點,宿舍就在謾罵聲中變成了一片漆黑,大夥摸著黑爬上chuang,開始了我們406宿舍的第一次“臥談”。
“葉子,給”張崇文從上鋪伸手遞給我一支煙。我點著了問他“什麽煙,挺衝!”
他在上麵動了一下,把床弄的吱吱叫喚,得意的說:“萬寶路!別人過年給我爺爺送的,不抽外國煙,全便宜我了!”
武尚好奇的問:“崇文,你爺爺幹什麽的?官不小吧?”。“以前不小,現在不行了。他從茶陵開始就跟著毛主席鬧革命,跟著林副主席打仗,後來被‘打倒’了下放到工廠勞動,平反了軍銜也就一直是少將,現在退休沒權利了。”張崇文有些感慨“我爺爺要是沒被‘打倒’,估計現在也該在北京了,我也是北京戶口了!也不用靠這麽高的分數上雲洲工大了”
安大偉聽見他說高考分數,立刻來了興趣,“你考了多少分,聽說你們山東分數線挺高的?”
“不多,622,我們那考630以上的大有人在,我也就占個中等。”張崇文有點得意,“你們都說說,你們考了多少?”
大家一報分數我才明白,他們都在600以上,感情我是最低的。張崇文帶著嫉妒說:“戶口還真是個好東西啊,葉子的成績算上港澳同胞的加分剛夠工大的分數線就能進來,比我們少奮鬥100分啊!”。安大偉和武尚也不停的附和著,說得我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結束了第一次“臥談”,大學生活就這麽開始了,接下來開始了枯燥的軍訓生活。也不知道是誰出的主意讓大學新生在開學前軍訓。部隊來的“教官”一個個年紀比學生還小,而且迫於學生們“天之驕子”的光環,對我們打也不是罵也不是,每天跟放羊似的把我們往操場一帶,給校領導表演一遍亂七八糟的隊列就算合格。
等到軍訓結束,校領導還高興地宣布我們的軍訓取得的效果十分理想,真不知道他們是沒見過軍人走方陣還是沒見過大學生穿軍裝!
“一會兒在一教1501開班會,你們別忘了去”安大偉一邊抱著書往外走,一邊提醒我們。“知道了,忘不了!”武尚甩出一張撲克,不耐煩的對他說“書有什麽好看的,你高中看了三年了,還沒看夠啊,過來跟我們一起玩多好,咱們四個正好打‘對家’”。安大偉搖搖頭,離開了烏煙瘴氣的宿舍。
我們輔導員是個30多歲的女人,長相一般,但每天妝都化的挺濃,人送綽號“霹靂紅唇”,她也算是我們經管學院的一景兒。
此刻,她正站在台上長篇大論的致歡迎詞。許久,她喝了後水說道:“經過軍訓大家也互相了解了,現在咱們選一下班幹部,希望大家積極的參與,更好的為同學們服務。”
中國人的中庸這個時候發揮了作用,她說完話半晌,一個回應的都沒有。為了不冷場,她選擇了中國官場最常見的“提拔製”,直接任命了起來,我們都有些懷疑她是不是已經決定好了,還有人慶幸自己沒上打亂她的計劃……
“靠!天天吃這東西,你們說食堂是不是去外頭撿了點爛菜葉子回來應付咱們!”。學校大食堂,張崇文把吃進嘴裏的菜又吐了出來“還不如在部隊上了,好賴部隊上的飯還咽的下,這飯他媽的就不是人吃的”。
“學生就得吃學生飯,你還以為是在你們軍區大院呢!有本事你去那邊的教職工食堂吃去”武尚接過他的話頭“你要是老師你可以天天去!”。
“我他媽上外頭吃去”張崇文把飯放下站起身就要走,安大偉趕緊拽住他勸道:“武尚和你開玩笑的”。武尚也張崇文解釋“崇文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張崇文氣呼呼的坐下說:“我不是生你氣,我是氣食堂,飯菜一點不便宜,還做的這麽難吃,學校也不管……”
安大偉安慰他說:“想開點吧!承包食堂的老板和校長是親戚,誰敢管啊”武尚也附和著“就是,你就忍著點吧”。張崇文看我半天沒說話,奇怪的問:“葉子,你怎麽就吃的那麽香啊?”
我抬頭看看他,指著不遠處的一個正在啃饅頭的男孩兒問他們,“你們注意過他沒有?”。“你認識啊?”張崇文反問我。我沒搭理他自顧自的說:“他叫謝軍,是學機械的,和咱們同年,從陝北農村來的。你們交學費是劃卡,知道人家怎麽交嗎?一小布包零錢,從老家貼身揣來的!你們嫌飯不好吃,知道他吃什麽嗎?饅頭蘸醬油。”
他們沉默了一陣,張崇文突然又站起來,快步向那個男孩兒走去。我連忙問“你幹什麽去?”。“我帶他吃飯去”他頭也不回的說“我還就不信了,**的天下還能餓著人!”
我趕緊上前拽住他“你這麽去,他能跟你走嗎,你傻了?”。他聽了我話,愣在原地,反問我“你說怎麽辦!”。我把他按到座位上,“我托朋友給他找了個晚上在夜總會當服務生的活,也算幫他了”。張崇文點點頭,又覺得不對,質問我“那他怎麽還啃饅頭?”。“他打工掙的錢舍不得花,全寄回家了,他下頭還有倆弟弟。”我歎了口氣,喃喃自語:“放羊幹啥?放羊娶婆娘;娶婆娘幹啥?娶婆娘生娃;生娃幹啥?生娃放羊……
“葉開!”。我剛讓自己深沉的進入了點狀態,就被一聲熟悉的呼喚揪了出來。順著聲音望去,任涵正拉著一個男生向我這邊走來。連妄想的機會也不給我留,她拉著那個男生的手給我介紹“這是郝龍,我朋友。”轉而又向郝龍介紹“這是葉開,我高中同學”我冷冷的跟郝龍打了個招呼,腦袋中一片混亂。
任涵在我身邊說:“你暑假去哪裏了?我跟你們家打電話沒人接,打你呼機你也不回”。我繼續麵無表情的回答“我出了趟遠門”。她沒注意我的表情,自顧自的問:“軍訓怎麽沒看見你啊,你是不是沒參加?我找了你好久呢。”
“軍訓的人多了!咱們又不在一個學院。而且人都穿得跟黃瓜似的,你沒看見很正常!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我麵無表情的回答她,說完彎腰收拾了一下餐具,準備離開。
她看見我的動作,猶豫了一下說:“那天的事情蔡婷婷告訴我了!”。我招呼了張崇文他們往外走,頭也不回的說:“哦!小事兒,你告訴她別放在心上,有要幫忙的時候說話,你也一樣。”
走出食堂不遠,就被任涵從後麵追了上來,張崇武他們見狀,知趣的離開了。“你不用陪你朋友?”我露出一個帥帥的表情問她“把他一個人丟下,出來找別的男生,他不生氣?”。她有點委屈得小聲說:“我們能談談嗎?可能你對我有誤會。”我點點頭示意讓她帶路。
“其實我一直把你當成好朋友”任涵說道:“因為你總曠課,還神神秘秘的,所以我一開始對你挺好奇的。後來和你接觸後發現你挺有意思,就想把你當好朋友。你知道,我是高中才來到鐵一中的,沒什麽朋友……”。
“你就不怕我喜歡上你?”我打斷了她的“報告”,“你不會一點兒也感覺不出來吧!同學們的謠言你也沒聽到?”
任涵解釋道:“我以為那是他們瞎說的,我當時以為清者自清,沒往那方麵想……”。“你還真想的開,你現在和我這個‘好朋友’壓操場,你就不怕他吃醋?”我有些酸酸的問到。
她有點局促的說:“郝龍對我挺好的,我剛才跟他說了出來找你了,他知道我們是同學。”
“你要沒什麽事情我就先走了”我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我一會兒還有事情!”。聽我說要走,她急忙問:“那我們以後還是朋友嗎?”。
“同學”我糾正她說“你剛才已經和你朋友介紹我,說是同學了,為了和他有所區別,我們還是做同學吧。”她咬著嘴唇點點頭,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回頭對我說:“謝謝你”。
回到宿舍,武尚立刻湊過來問:“葉子,下午那女孩兒是誰啊?你女朋友?”。“什麽眼神兒”張崇文推開他坐到我身邊“沒聽人家介紹說葉子是她同學嗎”。他摟著我的肩膀問:“葉子,她是你以前女朋友吧,被今天那小子給橫刀奪愛了。用不用兄弟們幫你修理那小子,幫你出口惡氣?”。我苦笑著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這時,武尚從桌子上拿過一個包裹地給我“剛才班長送來的,他去係裏透取信,看見有你的包裹,就幫你領回來了。沒看出來,你還認識韓國友人呢。”看著我的表情,他補充道:“回頭記得謝謝他,包裹不讓代領。他說了不少好話才幫你拿回來的。”
我聽了他的話,已經猜到是誰寄給我的。打開包裹,一輛大宇車模出現在大家眼前。武尚他們看見,立刻哄搶了過去。我拿起包裹底下的信,看著信封上那歪歪扭扭的“樸慧姬”三個字,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安大偉拿著車模端詳了一陣問我“葉子,你在韓國有朋友?”。我點點頭“算是朋友吧,不是很熟。”然後在他們驚詫的眼光中把未拆啟的信點燃,扔進了垃圾桶。
晚上,我夢見任涵成為了我的女朋友,卻跟一個男人笑著離開。我呼吸急促的醒過來,驀然發現,原來心真的可以疼到讓人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