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婚 21 其他 大眾 網
謝暮言的出現於劉毅而言確實非常突然。
這個曾經想要將王殷成搶走最後卻莫名消失、至今沒有人知道他真實身份的男人,如今的出場方式即便非常平淡,也讓劉毅這樣性格的人心生警惕。
謝暮言似乎並沒有在劉毅的警覺中有任何收斂的意思,如同曾經毫不避諱對王殷成的興趣一樣,現在在劉毅麵前說起高衍時的神色依舊十分坦然。
謝暮言站在劉毅身前,側身遠遠看著高衍,對劉毅笑道:“我不得不承認,你和劉恒的眼光一樣好,高衍顯然是比高環宇更好的選擇。”
謝暮言說得有恃無恐慢慢悠悠,似乎和劉毅就是許久不見的老朋友,口氣都是那般自如,神色間更是一副自來熟的樣子:“這個世界上平和的人很難聰明,聰明的人一般都是激進派,像高衍這樣即聰明又敏銳,執著又淡定的人可是稀有品種。”
謝暮言評價高衍的話就好像是一個認識高衍很久的老朋友一樣,語氣間多為欣賞又帶著一點惋惜,勸慰道:“所以劉總你看,像高衍這樣的人,人人都想遇到,劉總比其他人幸運,最先遇見了高衍。”
劉毅一直站著,順著謝暮言的視線去看高衍,對謝暮言的話不做任何評價和回複,轉眼看謝暮言的時候,謝暮言已經笑了笑,轉身走了。
這樣的話從別人嘴裏聽到,劉毅一般也不做他想,隻當成是恭維的好話,但是從突然冒出來的謝暮言嘴裏吐出來,劉毅自然會很警覺。
內展結束之後劉毅和高衍一前一後走出來,胡煉剛好開車到門口。
劉毅和高衍上車,劉毅還坐在後麵高衍坐副駕駛,劉毅沉默中從後麵看著高衍。
胡煉隨口問高衍道:“今天怎麽樣?”
高衍回道:“一般。”
胡煉笑道:“一般的意思是什麽?”
高衍轉頭道:“展品很普通,並沒有特別有價值的東西。”
胡煉道:“我還一直以為,在鑒賞家的眼裏所有的古董都代表一段不為人知的曆史什麽的……”
高衍道:“科技有優劣價值,古董也是一樣,標準都是人給的。”
胡煉不太聽得懂,但還是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胡煉開車把高衍送回去,轉頭要送劉毅去一個房展會。
高衍回去的時候宋明正在做午飯,看到高衍回來的時候吃了一驚,道:“內展這麽快?”
高衍道:“展品不多。”
宋明腦袋縮回廚房,繼續做飯,道:“你去看看你家寶貝!看他這會兒有沒有在撕紙!”
高衍走回房間,果然看到主臥地上一堆被撕得亂七八糟的餐巾紙衛生紙什麽的,冬冬一個人坐在地毯上拿著積木玩,周圍也是一堆被抽出來的紙巾。
高衍站在門口皺了皺眉,冬冬聽到腳步聲抬頭,睜大眼睛喊了一聲:“爸爸!”
高衍走進去,蹲到冬冬麵前,皺眉道:“冬冬又不聽話了麽?爸爸不是說過不可以撕紙麽?”
冬冬撅了撅嘴巴開口就要爭辯,但高衍的臉色卻奇差,根本不像是平時唬著臉的樣子,冬冬感受了高衍和平時不太一樣的周身氣壓,張了張嘴巴最後還是沒有爭辯,畏縮地低下了頭,隻抬眼鏡時不時觀察高衍的表情。
高衍架著冬冬的咯吱窩把冬冬從房間抱到客廳沙發上,麵對著冬冬蹲下來,一本正經看著孩子嚴肅道:“冬冬,爸爸今天必須和你說清楚!”
冬冬抿著嘴巴看著高衍,點了點頭,眼神濕漉漉的。
高衍道:“冬冬以後不可以隨便亂喊人知道麽?叔叔是叔叔,不是爸爸,絕對不可以亂喊知道麽?”
冬冬委屈道:“爸爸在說什麽呀?!”
高衍握著冬冬兩隻小爪子,正色道:“爸爸隻有一個!冬冬以後不可以喊別人爸爸知道麽?”
冬冬濕漉漉的小眼睛盯著高衍,小腦袋瓜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爸爸在說什麽,孩子心想他從來沒有亂喊人呀,爸爸在說什麽呀?他也沒有亂喊爸爸呀!但孩子還是很聰明,高衍的那句“爸爸隻有一個”很快讓冬冬反應過來高衍的意思。
冬冬有些委屈,他想他又沒有喊錯,明明沒有喊錯。爸爸是爸爸,二爸爸也是爸爸!爸爸怎麽會隻有一個?明明是爸爸說的他有兩個爸爸的!
冬冬委屈得眼睛都紅了,手被高衍握著掙紮不開,扭著身子踢了踢小腿想要讓高衍鬆開,卻硬是不開口,抿著唇憋著一口氣,整張小臉很快漲得通紅。
高衍趕緊去摸孩子的臉,“冬冬!冬冬!”
冬冬還是不開口,掙紮著憋著一口氣就是不說話,嘴角向下彎著,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高衍急忙站起來去抱孩子,冬冬卻拿小胳膊推著高衍,張嘴哭道:“爸爸騙人!爸爸騙人!!冬冬明明有兩個爸爸!兩個爸爸!”
冬冬邊哭邊扭著身子在高衍懷裏亂動,似乎想要掙紮開高衍,不要高衍抱著。
高衍心疼得不行,皺著眉頭抱著冬冬,把孩子的兩條揮著的小胳膊攏在自己懷裏。
冬冬哭喊了兩聲卻再也不肯開口,眼淚大滴大滴往下落,也不去看高衍。孩子的心性非常簡單,高興就笑不高興就不笑難過傷心就哭,冬冬也會哭,隻是哭得頻率沒有一般孩子那麽高。但冬冬倔強的性格也不知隨了誰,哭基本都是默不作聲的哭,推拒大人的懷抱自己一個人默默掉眼淚,也不喊也不叫甚至不拿眼睛去看人。
高衍在這個問題上不想退步,但冬冬這麽一哭高衍實在沒轍,心疼得不行,冬冬不停拿手推著高衍高衍卻不放心孩子,哄著冬冬:“冬冬不哭,看爸爸,冬冬來看爸爸,冬冬乖爸爸呼呼,呼呼就不哭了。”
冬冬小臉憋著通紅,一開始隻是拿手去推高衍,最後整個身體都在高衍懷裏扭,小腿也提來提起,臉色越漲越紅,終於哇一聲哭了出來。
宋明還圍著圍裙,從廚房裏跑出來:“怎麽了怎麽了?冬冬怎麽了?”
高衍看著冬冬潮紅的小臉,覺得不對勁,趕緊拿自己的額頭去貼冬冬的額頭,皮膚觸碰上的瞬間嚇了一大跳,冬冬的額頭非常燙,高衍轉頭對宋明道:“去叫車!”
宋明立刻反應過來冬冬應該是又發燒了,圍裙都沒摘,穿著拖鞋就跑下樓。
高衍把孩子放在一邊沙發上,低頭彎下/身在冬冬耳邊低聲哄道:“冬冬乖,爸爸不抱了不抱了。”
冬冬身體蜷著,抱著自己的膝蓋還在哭,終於漸漸安靜了下來,但臉色還是病態的潮紅。
冬冬安靜下來之後高衍跪在沙發邊上仔細看著,孩子滿臉都是眼淚,哭就是實打實的哭,根本不是嚎嗓子幹哭,眼睫上都是眼淚水。冬冬慢慢閉上眼睛,哭泣抽搐時身體一抖一抖,高衍仔細看著,拿手試探著去拍孩子的背。冬冬身體還是一抽一抽的,高衍拍著冬冬的背順氣哄著,沒過多久冬冬的反應果然平穩了很多。
高衍這個時候急忙抱起冬冬衝出門口,冬冬閉著眼睛趴在高衍肩頭上,小眉頭皺著,在高衍就要走出樓梯口的時候突然張口,在高衍耳邊小聲道:“爸爸,我疼!”
就好像心髒被人猛的一擊一樣,高衍握了握雙拳,緊緊摟著孩子,在冬冬耳後親了親,心裏絞著,道:“冬冬忍一忍,等會兒就不疼了,等會兒就不疼了。”
冬冬沒有回答高衍,隻趴在高衍肩頭上,很快一張小臉就白了。
宋明攔了一輛的士等在門口,高衍抱著冬冬跑過去,宋明道:“你先過去,我回去拿錢包關門。”
高衍抱著冬冬上車,的哥轉頭一看孩子小臉已經白了,趕忙速度飆到110朝醫院的方向趕,一直開到醫院門診大門口,最後連錢都沒要高衍付,讓高衍趕緊抱著孩子進醫院門。
護士把孩子抱走的時候高衍整個人又有一種放空的感覺,在大廳裏頓了幾秒鍾,周圍的場景突然有一種天旋地轉的陌生感,幾秒之後匆忙的腳步聲響在耳畔,高衍才急忙跟上護士的腳步。
冬冬被放到一副幼兒擔架推車上,護士轉頭看高衍孩子的基本情況,高衍冷靜的解釋了幾句,冬冬在這個時候慢慢睜開眼睛,身體依舊側躺蜷縮著,眼神卻有些散,朝四周看了一眼,小聲哼哼道:“爸爸,好疼!”
冬冬說完這句話之後就被護士推進了監測室,高衍被攔在門口。
所有的場景都好像是一個又一個連接在一起的慢鏡頭一樣,冬冬緩緩睜開的眼睫,推開的病房大門,推著擔架車進病房的小護士,跟在後麵麵色沉靜腳步穩健的醫生,還有推車和地磚反射出來冰冷的光……所有的場景都好像蒙上了一層水膜,拉開長長的剪影,最後變成了一把鐮刀,一下一下擱在高衍的心髒上。
高衍四肢漸漸麻木冰冷,默默看著那道緊閉的大門,一步都邁不開。
他腦子裏不停閃著冬冬趴在自己肩頭,小聲在自己耳邊說的那句“爸爸,好疼。”最後的畫麵又定格成冬冬被推進檢測室時虛弱睜開的雙眼。
爸爸,好疼,好疼呀,爸爸……
高衍最後近乎崩潰地蹲下。
劉毅到醫院大廳的時候胡煉也跟著,他們接到電話的時候劉毅和胡煉正在參加一個房展會,劉毅最近有再買一套房子的打算。無疑醫院的電話讓劉毅急匆匆拋下所有,一路飆車趕了過來。
胡煉快步跟在劉毅後麵,理智尚存,想了想,小聲提醒一句道:“冬冬身體本來就不好,不是高衍的錯。”
劉毅沒有回應。
冬冬那個時候已經被轉到了住院部的14樓,劉毅和胡煉趕過去的時候正看到高衍側對著他們靠牆垂眸站著,似乎是感覺到腳步聲,抬眼側頭看了過來。
劉毅的腳步一頓,高衍就和往常一樣,用一種平和的眼神朝他們的方向看著,似乎一點都不吃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遇到劉毅和胡煉。
劉毅麵色冷峻的走過去,就好像剛剛猶豫頓住腳步的根本不是自己一般。
胡煉卻在幫自己老板想著該怎麽解釋他們莫名其妙的出現。
劉毅走到高衍麵前看著高衍,高衍站直,平靜道:“冬冬沒事。”
胡煉一愣,劉毅卻道:“以前也有過?”
高衍朝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點點頭,道:“會很突然的發燒頭疼,免疫力下降。”
高衍的敘述很簡單,口氣相當平和,但劉毅卻不想從高衍嘴裏聽到這樣的語氣和這樣簡單的話!劉毅想知道更多,錯過的三年他沒辦法去追悔什麽,但他還是想從高衍嘴裏知道更多孩子的事情,而不是這麽簡簡單單兩句話。
但高衍說完之後再不開口了。
劉毅不安煩躁的朝病房內看了一眼,隻看到一個床腳和房間內的擺設,醫生護士還在病房裏。
胡煉這個時候疑惑地看向高衍,高衍抬眼和他對視,似乎對他們的到來一點都不驚訝,就好像理所當然半點不吃驚。胡煉驚覺有什麽不對勁。
高衍說孩子沒事,劉毅多少還是放心了,但心裏還是提著吊著難受,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好像有一樣讓自己無比牽掛的人,他想碰碰不到,明明離得很近,卻還是那麽遠那麽遠。
劉毅轉身看著高衍,高衍重新靠回走廊牆壁上,麵色沉靜如水,一點波瀾都沒有,眼裏也是一樣,隻是看劉毅的眼神是真真正正變了。
胡煉或許看不出來,但劉毅看出來了。
劉毅是聰明人,高衍也是,兩個聰明人麵對麵站著的好處就是,誰都不用費解去猜對方的心思而疑惑自己的行為是否正確。所以當兩人視線對上的時候,似乎有些真相在無言中大家都心知肚明了,隻是誰都沒有說出來而已。
劉毅看著高衍,幾個小時候之前他剛剛對麵前的人有了新的認識,但現在,他發現自己似乎永遠摸不透眼前的人。劉毅看人一直很準,他能看清楚很多人,他上麵的人他下麵的人,但似乎唯獨高衍是個異類。
空氣似乎都凝固住了,氣氛一時也很尷尬,胡煉道:“孩子沒事就好,高衍你放寬心放寬心。”
高衍卻道:“我習慣了。”
是的,習慣了,這樣的狀況在過去三年裏發生了多少次高衍都快不記得了,從最開始孩子還在繈褓裏隻會哇哇哭,到現在三歲多難受的時候會說“爸爸我疼”的這期間,足夠高衍建設一個強大的內心。
高衍不是女人,他足夠執著淡定,知道麵對這樣的狀況時自己應該做些什麽,他更加知道當孩子說“爸爸我疼”的時候,除了心疼和難過之外,他也應該足夠強大。如果他不夠強大,幼小的冬冬應該怎麽辦?他不是女人,也不能像一個女人一樣在麵對痛苦時表現出自己內心的痛苦,他隻能給自己撒一把鹽,讓自己疼的時候清楚的看清自己麵前的方向。
在不被高家承認的那二十多年裏高衍已經變成了足夠冷靜的男人,而在冬冬出生後的這三年裏,高衍更加清楚並且一次一次不斷提醒自己要變得更加強大更加冷靜自製。
然而對劉毅來說,高衍和冬冬的這三年於他卻是空白一片。他在另外的城市過著另外的生活,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而現在高衍的一句“我習慣了”讓劉毅心中一片血淋淋,高衍似乎在用另外一種方式提醒著他,無論他做什麽,他都無法追上那三年,他什麽都不是!
是的,高衍在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劉毅,他什麽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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