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挫敗的伏在地上,冷笑著,笑聲和淚水摻雜在一起,如此絕望。
輕緩的腳步聲傳來。
一個白衣女子緩緩而來,冷眼看了在地上的宇文烈,輕輕蹲下身子,拿了自己貼身的手帕給一臉痛苦的宇文烈輕輕地擦了淚水。
“琉璃?”宇文烈一喜連忙抓住琉璃的手腕,琉璃麵無表情的把手抽了出來,有些厭惡的揩了揩衣角,旋即嘴角微微一揚,笑的盛豔,“王爺,你不好好在府裏陪你家夫人,倒是跑到我家幹什麽呢?”她歪著腦袋,一張精致動人的臉似乎有些扭曲。
“琉璃,這五年你跑去哪裏了?”宇文烈看著自己的手懸了空,不禁苦笑著,心裏,什麽東西被抽離。
琉璃站起來,冷笑一聲“又是這招,王爺,你不累,我聽著都累。”
她記得,那半年她消失的時候,他也是裝作這幅後悔不已的模樣吧,甚至連台詞都懶得改,這模樣,時時刻刻便提醒了她有多愚蠢!
宇文烈似乎聽見琉璃不以為然的嗤笑,垂下眼眸,心如刀絞一般,“琉璃,五年了,你未曾原諒我嗎?”
琉璃卻怒了,轉過身大笑著對宇文烈說“宇文烈,你以為你是誰?我憑什麽要原諒你,欺騙我,囚禁我,逼死我,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怎麽,現在你才後悔?還是因為得到了不珍惜,得不到才來追求!
五年前,我決定縱身跳崖以後,再也不想跟你宇文烈有任何關係,現在的李琉璃早已不是當年的李琉璃了!
如果你不想讓我親手殺了你,拜托你,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麵前,否則我會忍不住殺了你!
現在,你給我滾!”
“琉璃”宇文烈臉色蒼白的可怕,琉璃怒氣衝衝甚至臉都變得有些扭曲變形。
“滾!”琉璃冷冷的指了指門口,揮袖離去,全然不想聽他說任何一句話。
宇文烈無奈的轉身離開,苦笑著,果然,她還是恨他的啊。
自作孽不可活。
夜幕降臨,琉璃看著銅鏡裏的自己,苦笑著,自己怎麽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看著因為太過生氣而有些損壞的臉,琉璃幹脆把藥膏用水洗了,露出她原本的模樣。
銅鏡裏的自己臉色依舊蒼白,一道道疤痕猙獰的張牙舞爪,琉璃卻嗤笑著,不知道自己這副鬼模樣讓慕容看見了怎麽辦?
回來這麽久,琉璃都未曾見過青牙,記憶中那個活潑可愛的青衣姑娘蹦蹦跳跳的向她跑來,然後甜甜的叫了一聲“小姐”
不見了,一切都不見了,青牙再也沒有回過李府。
聽子齊說,青牙在琉璃跳崖的時候已經不見了,找了整整五年,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如今她回來了,自然要找回青牙。
讓李家仆人幫忙貼了告示,琉璃也四處尋了。可是沒有青牙的一點消息。
琉璃像瘋了一般到處找著青牙,可始終沒有青牙的消息。
可當開始有了青牙消息之時,琉璃更迷茫了。
有人說,青牙在法華寺,有人說,青牙在東閣堂,有人說,青牙在靈城……
琉璃不知道應不應該相信,可腦海中每一次閃過那張精致秀氣的小臉之時,她總是心疼。
於是在一大清早,琉璃收拾了包袱便出了房門。
納蘭清正好看見,頓時心急如焚,“琉璃,你才剛回來,怎麽又要走?”
琉璃輕輕搖了搖頭,微微一笑,手放在納蘭清的手臂上,道,“我隻是出去幾天,既然青牙有了消息,我自然不能安然的在家裏坐著,哪怕隻有一點希望,我也想找到青牙。”
納蘭清也知悉琉璃脾性,便歎了口氣,囑咐著早日歸來。
琉璃笑了笑,衝納蘭清揮了揮手,旋即背上包袱便轉身出了李府大門。
琉璃第一個目的地是法華寺,那是一間香火鼎盛的佛寺,建在尛山山頂,遠遠望去,雲霧繚繞,仿佛那是一座仙境,也是因為如此,所以上香祈福的香客有很多,盡管通往法華寺的山路崎嶇難達,不過他們總是美曰其名,有誠意。
一步步踏在石階上,猛地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前麵還見不到頭的台階,頓時頭暈眼花,這樣縱是以琉璃的身體也是吃不消,雙腿已發酸,百般無奈,琉璃拉了拉肩膀上掛著的包袱,繼續抬腳走著。
當終於走到山頂,琉璃看著那古色古香的佛寺也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剛踏進寺院一步,淡淡的香燭味便撲麵而來,刺激著她極其敏感的嗅覺。
啊嘁。
忍不住狠狠的打了一個噴嚏,待她揉了揉發紅的鼻子,再抬起頭來之時卻意外的看見前麵立於煙霧嫋嫋上升周圍的一抹素白色身影。
那人一身素衣,精致安靜的美麗依舊掩不住那臉頰日以繼夜的消瘦,身子單薄,不施粉黛,素雅到入了骨子裏,宛如一株青蓮,洗盡了鉛華,清淨寂滅。
琉璃呆呆的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那個笑的淡然的女子,那個她曾經很討厭很討厭的人,在如今,再見麵之時,她卻出意外的很想她。
一個很簡單不大不小的房間內,香煙嫋嫋,手抄的佛經張貼在牆壁上,淡淡的墨香還彌漫在空中。
琉璃順手抄起一張放於書桌上的紙,看見上麵娟秀的字跡之時,嘴角輕輕一揚。
“這些年,總是每日要抄寫一些佛經,詩經之類的,也正好調養身心。”那入門處端了清茶進來的沈月看見琉璃拿著她抄寫的佛經便笑著解釋道。
琉璃放下佛經,看向那張消瘦不少,可又與之前完完全全不一樣的精致臉龐,“這些年,你變了很多。”
沈月將茶放在桌子上,臉上的笑容依舊未曾褪去,“為了贖罪,也為了替我父親積德,至少他九泉之下,不至於被萬人唾棄。”
話到最後,沈月的眸子中很明顯的閃過一抹黯然,琉璃才明白,她這是真心誠意的侮改,可是她這些年經曆過這麽多,多少苦難也見過,這些在她心裏又怎麽能掀起波瀾?
“請喝茶。”見琉璃停怔下來,沈月輕輕將一杯熱茶推到琉璃前麵,“抱歉,除了這粗劣市井之茶,我實在拿不出其他上好的茶葉來………”
雖然宇文烈一直有給她錢,可是她卻分文未用,自己的溫飽也是靠她賣女紅賺的錢所補貼。
琉璃一怔,連忙捧起那沉甸甸的杯子,拚命搖頭,“不是這樣的,我剛才是在想事情,不是因為茶葉的問題。”
那杯子好沉………
她沒想到,昔日那高高在上,呼風喚雨的月王妃竟然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倒不是什麽落魄,隻是那自骨子裏改變的氣質讓她都為之一歎。
沈月掩嘴忍不住噗嗤一笑,纖長的手指輕輕刮過她的鼻子,“你看你,那裏還有五年前的牙尖嘴利模樣?小心啊,我又給你使個絆子,讓你碰的一鼻子灰。”
鼻梁上那溫潤的感覺輕輕地滑過,饒是琉璃這般老成的模樣都被嚇到怔了怔,旋即反應過來,搖頭大笑著,“不,你不會,不然我才不會跟你這麽好說話呢。”
“哎,當年你可是被我捉弄的夠慘的,怎麽,不恨我?”沈月那晶瑩的眸子中閃閃發亮,修長的手輕輕托住那消瘦白皙的下巴,狹長的美眸微微一眯。
琉璃擰了擰眉毛,然後樂嗬嗬的笑了一聲,伸出兩根手指比劃著,“一點點,至少沒有以前那麽討厭你。”
“看來,我以前挺招人討厭的。當然,我也這樣認為。”沈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以前的她,被太多東西所牽絆,做的事無非是為了鞏固她的地位,為了她父親,直到後來她失去了一切,她才突然發現,原來她做錯的已經太多太多了。
琉璃幹笑幾聲,“對了,你怎麽會在法華寺?這些年都發生了什麽?”
“你不知道?如果你當日沒有跳下懸崖死去的話,南國發生過這麽大的事,你不可能不知道的。”沈月蹙眉,疑惑的看向琉璃。
“哦。”琉璃撓了撓頭,坦白說道,“當日我跳下懸崖失憶了,而且長年居住在懸崖下,所以對南國發生的事概不知情。”
沈月歎息,單單是琉璃的這一句話便代表她這些年過的有多辛苦,一想到琉璃出事或多或少也有她的責任,沈月的心裏便更不好受了。
“當年,我父親糾集亂黨企圖謀反。”沈月咬著牙,最後才強忍住眼淚緩緩開口道。
琉璃心一驚,雖然她知道遲早有那麽一日,可未曾想到,沈祤竟是如此的迫不及待。
“最後卻死在宇文烈手中………”
那自前方傳來帶著些許哭腔的聲音穿過琉璃雙耳,然後直直的衝擊著她的耳膜,猛地抬頭,隻見沈月眼眶早已泛紅,雖然她父親罪惡滔天,隻不過那依舊是她父親啊,她怎麽也沒想到,她的父親竟然會死在她最愛的人手下。
琉璃剛欲開口,沈月卻抬抬手,繼續說道,“我自知罪孽深重,也知道王爺有情有義不會將我推上刑堂,可是,要我安然無恙繼續當著光華霽月的王妃,我是斷然做不到的,所以我才到這法華寺來,天天吃齋念佛,抄寫經文,也希望能洗盡一些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