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不得不說,人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塞牙縫。

一大早,她起床就不小心把麵具給摔碎了,然後抹了易容膏,下樓付了房錢,正打算牽馬離開,卻突然發現,那拴著幾匹馬的馬廄裏那裏還有她馬的身影?

石化好一陣子,無憂這才想起來,難不成是昨夜她沒有拴好馬?

可是,可是,就算這樣,也不能扔下她一個人啊。

吸著鼻子,紅著眼睛,無憂可憐兮兮的將腦袋抵在馬廄的木架子上,嘴裏有的沒的不停呢喃著,馬兒啊,馬兒,怎麽連你都拋棄我了?嗚嗚,沒良心,虧我每天好吃好住的供著你。

揩了揩鼻子,無憂將包袱甩到背上,垂頭喪氣的走到櫃台上,睜著了無生氣的眼睛看了看正在算賬的掌櫃,微泣道,“掌櫃,你知道這附近那裏有馬出售嗎?”

聞言,掌櫃放下算盤,一五一十的回答道,“這附近莫說馬市了,就連客棧也就我們這一間,姑娘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怎麽了嗎?”

聽罷,無憂歎了口氣,幹脆整個人趴在櫃台上,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我的馬,跑掉了………”

一說起來,無憂更氣了,沒良心的馬!要是被她找到了她一定燉了它!哼!

對此,掌櫃也隻能向她投了一個十分同情的表情,姑娘,好自為之吧。

“姑娘要去何處?”

突然自樓梯上傳來一聲虛弱無力的聲音,忽遠忽近,在安靜的客棧中迅速響徹開來。

無憂扭過頭去看,隻見樓梯上,立著四個人,其中昨夜的白衣公子便站在前麵,負手而立,那淡然飄渺的氣質溫潤如玉。

在看見那張轉過來的清秀臉頰之時,慕容淺微微一皺眉,原來,不是她?

他卻不知道,這並非無憂真實相貌。

無憂抓了抓頭發,笑了笑,“南國。”

慕容淺輕輕的咳了咳,那因咳嗽而微微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正好,我也去南國,若姑娘不嫌棄便與我一起共乘馬車吧。”

“主子,這……”

聽到慕容淺竟然邀請一個不知根底的女人與他共乘馬車,雲煜微微一皺眉,話剛說一半卻被身後一言未發的忘川輕輕拉住。

雲煜轉身看著那個拉住自己的清秀少年,又氣又無奈,“忘川!”

忘川微微抬眸,慵懶的不像話,“生氣了?”

雲煜哭笑不得,“為什麽這樣說?”

“剛才叫我名字,音調高了一格。”忘川突然低下了頭,低聲道,長長的眼睫毛彎彎,加上那清秀的相貌,看起來楚楚可憐。

雲煜一時之間心亂如麻,隻好幹笑了笑,便不再開口了。

慕容淺淡淡的瞥了兩人一眼,旋即低聲道,“姑娘覺得如何?”

這一聲低語終於讓無憂反應過來,她苦笑一番,看來除了這樣就沒其他辦法了,她總不能走路回南國吧?雖然這裏離南國已不遠,可是走路也走上好久的。

“那便麻煩了。”無憂抱拳微微一笑。

慕容淺微闔首。

“姑娘打算何時出發?若有他事,我們可以等姑娘解決完再出發。”

無憂連忙搖搖頭,“現在就可以出發,千萬別耽誤了各位的時間。”

開玩笑,願意讓她蹭車對她而言已經是謝天謝地了,她又怎麽敢諸多要求?

慕容淺淡淡一笑,聲音裏有透不住的虛弱,“那便出發吧。”

隨著慕容淺緩緩走下樓梯,他身後的三人也緩步下來,無憂頓時感覺到淡淡的壓迫感,壓迫感的來源不是慕容淺,而是他身後的那三人,無憂咽了咽口水,搞什麽,她又不會搶了他們主子,幹嘛一副要是她有什麽動作就立刻動手的即視感。

唉,這世間,果然是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比較多。

於是乎,無憂就在三道犀利目光中隨慕容淺上了馬車,馬車倒是素雅,素白的絡紗從車頂垂落,一種說不出的神秘感,飄渺虛無的感覺很符合這個白衣公子的氣質。

一屁股坐到慕容淺旁邊,無憂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然後小心翼翼的向旁邊這個一直以來都十分淡然的白衣公子問道,“公子,請問你是什麽身份,為什麽你那些隨從看起來這麽緊張?”

慕容淺淡淡一笑,隔著麵具,無憂自然看不到麵具下的霎那風華,“我隻不過是一名尋常人罷了,隨從之所以憂心,也隻是因為我身患重疾,他們擔憂而已,姑娘不必在意。”

聞言,無憂連忙擺擺手,慌張到語無倫次的解釋著,“不不不……我沒有在意什麽的意思………隻是,覺得好奇罷了,公子便當我說了一些廢話吧……”

無憂連忙解釋著,畢竟要是讓他誤會自己有目的接近他的就不好了。

“姑娘不用解釋,我自然明白姑娘不會存任何心思。”

正當無憂想著還能怎麽解釋之時,那清涼淡然的聲音便緩緩從她耳邊響起,她扭頭一看,那戴著麵具的白衣公子隻手靠在窗上,麵具下的眼眸也微微闔起,微風吹過他那黑如玄墨的長發,輕輕揚在那纖塵不染的肩膀上,宛如一點墨在大片蒼白中迅速蔓延,驚心動魄到扣人心弦。

“多………多謝………”無憂看的失神,好半天反應過來,才暗忖著自己花癡。

“不必多謝,你跟她很相似,其實我倒是存了點私心,想和她多呆一會罷了。”

片刻,慕容淺緩緩睜開眼來,看著無憂那清澈透明的眼眸,心頭一陣怪異的感覺湧上,說出來的話也難得的氣死人。

見慕容淺這麽直白的說出口,無憂也是被硬生生的嗆了一口,這人,能不能就說婉轉點?

可是,真的這麽相似嗎?

可是她的相貌是抹了易容膏啊。

無憂越來越糊塗了。

慕容淺又有些後悔這麽直白了,可又轉念一想,又覺得沒有什麽大礙,便溫爾一笑,從一旁取了一本書,淡然如水的捧著書看了起來。

無憂撐著下巴,百般無聊的闔上眼,馬車微微動**,仿佛身置雲裏,風,輕輕在搖。

這些天不是在馬背上顛簸,就是在山路上磨腳,這種難得的舒適倒是讓無憂很受用。

就在無憂昏昏沉沉,思緒已飄到柔軟的遠方之時,迷迷糊糊中,仿佛一件帶著淡淡清香的披風輕輕掩在她身上,也不至於被那絲絲涼意驚醒,眼皮越來越重,已沒有撐起來的力氣,她隻好作罷。

隻能呢喃細語的拉了拉身上的披風,翻了個身,找了一個最舒適的位置,然後從嘴裏若有若無的飄出一句不知是夢囈還是什麽,“謝謝………”

聽著那糯糯的謝謝二字,慕容淺輕輕摘下臉上的麵具,那張溫良如玉的臉上輕輕**起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蒼白漸漸被一股暖流掩蓋,風華雪月,霎那美好。

“這麽多年了,你還是沒有變。”

那又似無奈又似寵溺的話語緩緩從那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薄唇緩緩吐出,映上那張宛如冰雪初融的笑臉,淡淡的暖意自這片空間迅速蔓延。

這句話,無憂自然沒有聽到。

如今的她正窩在那寬鬆的披風下,沉沉的入睡,盡情消除著這些日子的疲勞。

……………

天機府

這是天機府最黑暗的地方。

莫陰閣。

那是一片漆黑陰暗,冰冷深入骨髓,完全封閉的空間沒有一絲光亮可以透進來,仿佛如一灘死水,而每一腳踩下去都不會有任何回響,回應他的,永遠隻是死一般的寂靜。

嘩啦………嘩啦

鐵鏈在冰冷的地板上拖過的聲音緩緩響起,在那深邃的黑暗中,一雙含著淡淡的絕望渾濁不堪的眼睛中陰森一閃而現。

“雪府主,既然來了,那便進來吧。”

對著一片虛無,一聲冷笑在這片封閉的空間中響起,帶著些許回音,一聲又一聲,仿佛在狠狠的控訴著什麽。

吱………

開門的聲音自那片虛無若遠若近的傳來,然後一扇古老而渾身漆黑的大門緩緩而開,刺眼的光線沿著門縫爭先恐後的鑽了進來,一個剪影輕輕踏在那片亮淌中,一聲空靈而飄渺的聲音響徹整片空間。

“殷盟主,請問,這莫陰閣的滋味如何?”

“嗬嗬……”

一聲冷笑隨之而起,陰森而詭異。

“早便聽聞天機府的莫陰閣宛如修羅地獄,如今一看,不過如此……”

“哦,是麽?”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謔響起,似乎是又有了什麽好主意,“那麽便麻煩殷盟主在這莫陰閣屈身一段時間了,我相信,殷盟主絕對會滿意我這莫陰閣的。”

剪影微微晃動,緊接著她往後一退,大門再次緩緩關閉。

光線直直的蔓延到兩道冰冷的鐵鏈下,隻見那薄弱的光線漸漸包裹住那高挑的身影,沾滿汙垢的白衣上斑駁的血跡駭人,待光線徹底籠罩住周圍,才看見,原來這人手腳各纏著厚重的鐵鏈,他緩緩抬頭,一霎那,光線迅速掩上那張憔悴布滿青茬的臉,赫然就是殷白!

“雪小七,我與你誓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