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靜好。
暖和的陽光從茂密的樹葉縫隙中歪歪斜斜的射出,映到那樹下一捧書而倚在樹上的玄衣男子身上,光影斑駁,襯的男子的側顏棱角分明,溫涼如玉,煞是好看。
修長似玉的手輕輕滑過那有些粗糙的書麵,上麵是端正的兩個墨字——兵擬,看其墨字泛白,已有些年代。
“大人,大人。”
遠處跌跌撞撞傳來的叫喧讓他微微皺眉,眼眸未抬,隻是靜靜的翻動著書頁。
“大人,你怎麽不搭理小的啊!”
跑的滿頭大汗的小廝有些鬱悶的擦了擦臉上的汗,撅著嘴,明顯的不悅。
炎璿璣目不轉睛的看著書,隻是輕輕點頭,“嗯,說吧,何事?”
小廝倒存心想報仇,捏著嗓子清了清喉,裝模作樣的說道,“大人,你猜誰來了?
炎璿璣毫不關心,連頭都不抬,“不知道。”
小廝嘿嘿一笑,拉長了語氣,“是當今最樂善好施,最美麗大方的………”
“無憂大人哦。”
啪的一聲,炎璿璣猛地合上書,目光凶厲的看著那小廝,咬牙切齒,“你啊你,怎麽不早說!待會看看我怎麽收拾你!”
小廝連忙開溜。
炎璿璣站起來,剛欲離去,卻看到一個白衣女子正緩緩向他走來。
“唉,難得來找你,竟然讓我等了這麽久,炎璿璣,看來我還沒有一本兵書來的重要,太傷我心了吧。”無憂背著手,扁著嘴,一臉不開心。
炎璿璣幹咳幾聲,臉龐映上幾分紅暈,“你怎麽來了?”
無憂挑眉,調皮的笑了笑,笑聲如鈴,“來辭行啊。”
“辭行?”炎璿璣臉色一變,皺眉看向無憂,“什麽時候離開?”
“明天。”無憂直截了當的回答。
炎璿璣不敢置信,“太突然了吧。”
無憂意氣風發,“這下子你可不能再攔我了,不然,絕交!”
炎璿璣歎息,微微搖頭,隨即又苦笑著,“若是攔你,恐怕也攔不住吧,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無憂滿意的點頭,唇瓣揚了揚,“不要說的這麽視死如歸,我們好歹也是朋友一場,不然我也不會特意過府來辭行了。”
炎璿璣長長的歎了口氣,微闔眸,無奈的轉身離開,“走吧,就由我這個好朋友替你好好的踐行吧。”
無憂很無語,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差點氣炸了,“幹嘛說的我明天就死定了一樣?”
炎璿璣隻是攤手聳肩沒有解釋然後繼續回頭往前走著,隻是當他回過頭之時臉色卻變得沉重,眼眸閃過一抹黯然,似是什麽沉入水底。
無憂悶哼一聲,隨即慢條斯理的跟了上去。
燈火通明的熱鬧街道上,歡笑聲不絕於耳,張燈結彩,好不繁華。
“喂,炎璿璣,這就是你說的所謂的踐行嗎?”
那人海中,其中兩個緩慢行走著一白一灰的身影分外顯眼。
“嗯?”炎璿璣慵懶的抬了抬眼眸,“反正你來炎國這麽久都沒有好好的走走,其實炎國的夜晚也很美。”
無憂掃了掃額前的碎發,明眸看向這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的街道,點了點頭,嘴角揚了揚,“是啊,挺好玩的。”
兩人走了一會,嬉笑聲傳來,兩人看去,隻見前方不遠處有許多人圍起,明亮的燈光煞時暗了些。
“過去看看!”無憂來了興趣,拉起炎璿璣就往那裏跑去,炎璿璣笑了笑,這個愛湊熱鬧的脾氣還是一如既往啊。
待兩人走近了才發現原來是正在做皮影戲。
無憂兩人尋了個位子坐下,看著那幕布上栩栩如生的人物剪影頓時來了趣意,弦樂在幕布好後響起,緊接著一聲聲溫潤的戲文隨著那人物剪影的動而響起。
聽那戲文和紙偶,這處演的白娘子與許仙的故事。
“這是一場悲文。”一旁,炎璿璣淡淡的開口道。
無憂點頭,抬頭正巧看見白娘子被壓雷峰塔,隻是眼眸中微微一暗,“顯而易見。”
炎璿璣閉目聽著那哀哀欲絕的戲文,笑了笑,“始終是戲劇中的故事,縱是再悲,也是故事。”
無憂白了他一眼,“何必這麽較真?世間這麽多人說不定戲文裏才出現的所謂的什麽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還真有呢。”
炎璿璣聳肩,不可置否,“或許吧。”
“璿璣,你說你一個花花公子怎麽也跟炎渝南一樣,擔心這個,懷疑那個的呢?”無憂托著下巴看戲,咿咿呀呀的哼著曲。
炎璿璣撇嘴,“有嗎?”
卻很快反應過來,怒,頭上冐火,“什麽叫我這麽一個花花公子?我不是,好不好?”
無憂依舊目不轉睛的盯著幕布,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半年前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就已經充分展現了你花花公子的本色。”
“那是誤會………”炎璿璣敗,無精打采。
看到最後,無非是一些母子情深的戲碼,無憂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慵懶的張了張唇,“誤會麽?誰相信啊。”
炎璿璣歎了口氣,抬眼看去,皮影戲已臨尾聲,“結束了。”
無憂伸了個懶腰,點點頭,“終於結束了。”
炎璿璣正站起來,衣袖卻陡然被一隻小手抓住。
“璿璣,”
那是難得溫和的聲音,炎璿璣身子明顯一震,怎麽也沒有力氣回過頭。
“其實啊,我說你花花公子是開玩笑的,我知道,你不是的。”
“你啊,就是玩心太大了,雖說你天賦異稟,可終究是天性難改,一直以來,你就像是我最好的家人與朋友,跟你在一起一直都是憂慮全無。”
“炎璿璣,我好像還欠你一句話吧?”
炎璿璣眉眼如畫,回過頭,隻見無憂笑的淡然,“什麽?”
無憂彎眉淺笑,伸出手來,“很高興認識你。”
看著那唇瓣揚起的弧度,炎璿璣點頭,伸出手輕輕握住那柔軟的手,回以一笑,“我也是。”
空氣中有什麽東西似乎在慢慢迸裂,一絲一絲,漸漸的裂開,剛好的時間,遇見了剛好的你我。
“走吧,你餓了吧?”炎璿璣笑了笑,“去吃點東西怎麽樣。”
無憂難得乖張的點頭,“好啊,你請客!”
炎璿璣點頭,隨即轉身,無憂站在原地,看著那高大的背影,不免一陣苦笑,炎璿璣啊,炎璿璣,我都要離開了,你還是一樣不坦誠。
無奈的搖搖頭,無憂心頭上湧上一股暖流,隻好輕笑一聲便小跑著跟了上去。
“吃什麽?”無憂歪著腦袋問,笑容雲淨天空。
“隨便啊!”
“吃魚怎麽樣?”
“隨便…”
“那雞呢?”
“隨便…”
“鴨呢?”
“都可以………”
這百般無賴的對話下來無憂突然噗嗤一笑,炎璿璣這才反應過來,這對話是這麽的熟悉,轉念一想,咦,這不是半年前他請無憂吃飯時,他問的話麽?
側目看了無憂一眼,炎璿璣忍俊不禁的笑了笑,有些責怪卻是滿滿的無奈的搖搖頭,“你現在也準備調侃我了?拜托,一個炎渝南就夠了,不用再多一個無憂了。”
“哎,我隻不過想讓你明白,你當時是多麽的煩人罷了,怎麽樣,有沒有深有體會的感覺?”
無憂做著誇張的手勢,洋洋得意的抱臂看向炎璿璣。
炎璿璣哭笑不得,“看吧,又在補我刀,以前的事能不能不提了?”
“嘖”無憂非常為難的摸了摸下巴,然後歎口氣,“恐怕這個比較困難,畢竟太深刻,想忘忘不了,關鍵時刻嘛,動不動就忍不住脫口而出了。”
怎麽忘呢?那段時間,她可是很開心呢。
炎璿璣黑了臉,皺眉,“就是說,你會一直記得嗎?”
無憂點頭,眼眸中閃過一抹狡黠,“是啊。”
沒想到,炎璿璣卻突然大笑,笑聲爽朗。
“額,你該不會瘋了吧?”無憂有些害怕的戳了戳炎璿璣,瘋了?那她是不是應該離的遠遠地?畢竟是個瘋子,不太安全,嗯。
炎璿璣笑著看了無憂一眼,說了一句無憂都覺得莫名其妙的話,“那也不錯。”
無憂呆呆的站在原地,撓了撓頭,“哈?他說什麽我為什麽沒聽懂?”
兩人最後在一間麵攤點了兩碗清湯寡水的麵。
當麵端到炎璿璣麵前的時候,炎璿璣皺了眉,“你確定吃這個?”
無憂利落的拿了筷子大口大口的吃麵,“不然呢?”
炎璿璣倒是夾著一團熱氣騰騰的麵條遲遲不知如何下口,話說,這個看起來沒有鬆鼠桂魚好吃啊。
無憂抬頭瞥了炎璿璣一眼,推了他腦袋一把,“吃啦,你啊,就是山珍海味吃太多了,不是鬆鼠桂魚還入不了你的眼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偶爾換換口味嘛。”
炎璿璣笑了笑,“大丈夫能屈能伸?”隨即便夾了麵條往嘴裏送去,果然,麵條淡而無味,毫無任何食欲,可炎璿璣卻一邊吃一邊笑,看的無憂以為炎璿璣又瘋了。
吃完麵,兩人又隨意逛了逛,接著炎璿璣便送無憂回府。
“明天什麽時辰起程?”
無憂仰頭看了看滿天繁星,噗嗤一笑,“想來送我?還是不用了。”
“為什麽?”炎璿璣皺眉,身子激動的往前踏了踏。
“因為……”無憂歎口氣,雙手負在背上,低著頭,腳尖在地板上畫著圈圈,那了無生氣的聲音緩緩從底下傳來,“因為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