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終負我

心亂如麻。

琉璃頓時慌了,順手取了一絲巾掩在臉上,自己加快了腳步往王府走去。

果然,從遠處看去,王府張燈結彩,喜字貼在大紅燈籠上,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跟上次一樣,琉璃躍了牆而進,守衛比上次更森然,琉璃小心翼翼的躲開巡邏的侍衛。

看到一個女人走來,琉璃狠下心打昏了女人,換了她的衣服然後整整衣衫,披上臉巾光明正大的走向大堂。

事情很戲劇性,那一對新人已經拜完了堂,高堂處坐著的是一身錦袍的宇文墨言,他是當今皇上,當之無愧是高堂選擇。

那個熟悉的背影,琉璃不想是宇文烈,可他轉過身敬酒的時候,那張臉分明就是宇文烈!那他旁邊那個一襲紅衣的女子是誰?

心猛地被什麽狠狠的敲了敲,仿佛什麽堵在喉嚨一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琉璃都沒有想到為她揭開真相的竟然是她的娘親!

李母突然衝上來,狠狠的瞪了宇文烈一眼“好你個宇文烈,這紅頭蓋下的女人分明不是我家琉璃!”

賓客聽罷,**著議論紛紛。

坐在椅子上的宇文墨言一言不發,舉著一杯酒輕輕搖晃著,似乎在看一場好戲。

宇文烈麵無表情,不反駁也不說什麽。

反而是那個紅衣女子身子不經意的微微一震,琉璃看見了,嘴角微微揚起。

李母怒氣衝衝的一把拉開紅蓋頭,被暴漏在光明中的眼睛不由眨了眨,琉璃震驚!那張跟她一模一樣的臉此時此刻正楚楚可憐的看著李母,聲音顫抖著“娘,是我啊,我是琉璃啊,娘,你怎麽可以認不得琉璃了。”連聲音都一模一樣。

可李母卻冷笑著“滾!柳離歌,別以為你可以騙我,我雖然老了,但還是不至於連女兒都分不出!別忘了,六年前,我可是親眼看見你流放荒涼,想當年,琉璃父親可是這文武百官唯一替你柳家上書的,你倒好,妄圖取代琉璃,讓我琉璃替你背上謀權篡位女兒的罪名!”

“柳離歌?就是謀反滿門抄斬柳欲的女兒?不是被流放了”

“想不到柳離歌跟李琉璃如此相似……”

柳離歌連連往後退,最後宇文烈一把接住她,輕道“離兒,別怕”

琉璃耳邊轟隆一聲,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音,原來那天晚上他所喊的“離兒”不是她。

原來不是她啊……

原來如此……

就連她娘親都知道宇文烈會娶她隻不過因為她長的跟柳離歌相似罷了,為什麽全部人都在騙她?難道隻有她覺得自己很可笑嗎?

——想不到你就是哥哥喜歡的那個女人哎,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果然是他會喜歡一張臉哎

——難道你不知道你這張臉……

——琉璃,過來我這

——離兒

——琉璃,若不是你這張臉,我恐怕也不會愛上你吧

——相信我,你會比看不到他更痛苦

——或許,他根本不願意你回去呢

——離兒,別怕

明白了,愚蠢的她終於明白了這一切的一切隻不過是她的一場夢罷了。

心突然一碎,心頭泛上一陣刺寒,震疼的劇烈,仿佛就要被什麽狠狠的撕碎一般,叩心泣血,卻終究是悲痛欲絕。

腦袋一片空白,唇瓣鄙夷的往上勾了勾,緊接著響起悲涼的笑聲,笑聲仿佛和著滾滾心頭血漸漸地把這個大廳渲染開來。

所有人都看向一個仰天長笑藍衣女人,她身子看起來單薄極了,抬起頭掩了麵紗臉上竟然血淚斑斑,她笑著,可是淚水卻止不住流下來,隻好仰著頭,瘋了一般笑著。

她的笑聲寂寥無音,仿佛這個世界隻有她一人在,萬籟皆靜。

一陣風緩緩吹過,女子的麵紗應著悲涼的笑聲而落。

那是一張痛苦絕望的臉,無人知道那是經曆過什麽才會如此平靜。

他們震驚!因為那兩張臉一模一樣!

宇文墨言手裏突然一用力,酒杯碎成粉末,隨風散去,他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隻是心,在疼。

很疼,真的很疼,跟被人拿劍狠狠的刺到心裏一樣。

宇文烈不敢置信的看著滿目蒼涼,麵如死灰的琉璃,張了張嘴,最後挫敗的癱軟在地上,低下頭,肩膀在**著。

柳離歌卻妖嬈的笑著“李琉璃,你怎麽還沒有死!烈明明說了,讓你好好的用柳離歌這個身份活下去!你怎麽還沒有死!你的這個身份我用的倒是挺舒服的啊”她笑著,那張臉甚至有些扭曲。

琉璃冷笑著掃了一襲嫁衣,鳳冠霞帔的柳離歌一眼,這原本可是她的,怎麽就穿到另一個女人身上了?

“宇文烈,你,不是說愛我嗎?”琉璃沒有管柳離歌,緩緩走到宇文烈前,蹲下身子,歪著腦袋一臉天真無邪。

宇文烈始終沒有抬頭,輕輕的搖了搖頭。

“你的意思是,不愛我咯?”

心,在滴血,有點疼。沒了,一切都沒了。

他終於抬起頭來,一雙眼布滿血絲,看著琉璃緩緩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他的一襲紅色衣袍像極了她碎了一地的真心。

真刺眼。

琉璃站起來,點點頭“哦,我知道了”她出其意外平靜,隻是那雙眼眸早已經空洞洞的,容不下任何一個人。

宇文烈一驚,心如刀絞。

很快的掃過麵無表情的宇文墨言以及因為李母激動的昏倒而及時趕來的子齊和納蘭清,哦,青牙哪裏去了?沒關係,青牙最好不要看見她這幅鬼樣子。

她這一生最愛的人都到齊了,嗯,齊了。

沒有說一句話,琉璃轉過身,背對著他們,“喔,柳離歌,恐怕你的計劃失敗了哦,因為,你還是叛國賊的女兒,李琉璃,這個身份,你如果求我,我就給你哦。”

柳離歌臉色一變,身子顫抖著,盡管抹了胭脂還是被琉璃這話嚇到蒼白。

“琉璃?”宇文墨言終於開口了,第一次,他如此害怕她消失在他麵前。

琉璃嘴角揚了揚,沒有回頭,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

不知為何,無人敢攔,或許隻是因為她臉上那如死人般的平靜,讓人不寒而栗。

琉璃突然很想了解掉自己的生命,或許隻是因為她在這個世界太可笑了,明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到頭來她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仿佛全世界都在看她一個人的笑話,跟看一個小醜一般。

她以為那是愛,可別人卻當成笑話,琉璃心如刀割,仿佛有人將她的心狠狠的丟在地上然後踩的支離破碎。

穿越麽?能不能回去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到了一個盡頭,那是深不見底的懸崖,要不,她試試看,能不能回到以前?

或許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就回到現代,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夢罷了。

惝恍若離間,琉璃已踏出了右腳,嘴角揚著。

“琉璃,不要”不知何時,宇文烈和宇文墨言已經趕來,琉璃聽不清楚是誰在說不要,隻是回頭衝他們笑著。

琉璃來了興趣,往前了幾步。

琉璃歪著腦袋去看緊握著的手“你們猜猜看,裏麵是什麽?”

“以前我認為那裏麵是幸福,因為我認識了你,宇文烈。後來,我認識了慕容,裏麵還是幸福,他對我真的很好,好的不得了。對了,你不是問我半年來消失在哪裏嗎?就是跟慕容在一起哦,現在想想,宇文烈,慕容比你好太多太多哦。

他,至少不會騙我,不要我。可是你們,一個個都在看我笑話,不是嗎?

宇文墨言,這段時間看著我傻乎乎的說宇文烈愛我,很有趣吧?可是,我恨透了那時候的我!

我一直沒發現裏麵開始腐爛變質,是我太傻嗎?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麽不告訴,我手裏握著的是一個散發著惡臭的幸福呢?

柳離歌,這個人我沒有印象了哎,不過看起來,她比我好很多,不然你也不會叫宇文墨言囚禁我,跟她成親吧?是嗎?宇文烈?“

琉璃咧著嘴笑著,如同沒有看到那兩張痛苦扭曲的臉。

她是在懲罰自己笨,他們憑什麽哭!不許難過,不許心痛,不許,不許!

“對不起,對不起”宇文烈拚命搖著頭,在琉璃詫異的目光中撲通一聲跪下。

“王爺,你為什麽要跪?這不是讓小女子折壽嗎?小女子不敢當啊。”琉璃瞠了瞠目,依然笑的沒心沒肺“還是在求我把這個身份讓給你心愛的她啊?”

宇文烈懊悔的低著頭,宇文墨言一言不發,他有什麽資格乞求琉璃的原諒?

他們都錯了。

“如果我的前方是你,宇文烈,而我的後麵是修羅地獄的話,你猜猜,我會選擇哪裏?”她的笑如此蠱惑人心,兩隻手高高揚起,就如飛翔的姿勢。

她是一隻小鳥,一開始就是,哪怕遇見了宇文烈,她還是依舊張翅高飛著,直到後來,她被大雨風暴打折了翅膀,再無飛上藍天白雲的一天,所有人都欺騙了她,她就隻能在滅亡中等著死去。

她還真是可笑。

宇文烈驚呼,看著她揚著手,渾身散發著光芒,白色的衣角染著淡淡的碎光,直直的射到他心裏,笑容燦爛,緩緩,往後麵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