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無奈的聳了聳肩,沒辦法,誰教她偏偏看藍羽這暴發戶不爽呢。
“幹活了。”琉璃笑著拍了拍醫藥箱,說完她也坐在另一張椅子上。
藍羽扭過頭看著琉璃笑著為人把脈,又絮絮叨叨的不知在說著什麽,不知為何頓時心頭一暖,淡淡的笑了笑,吩咐啊易取了筆墨紙硯過來。
東閣堂一下午都人頭湧動,熱鬧非凡,那是自然,傳說中藍堂主親自設桌贈醫施藥,分文不取,又怎麽可能不熱鬧呢?
一間酒館內,幾個喝著小酒的男人喝的上頭開始談天說地。
“你們聽說了嗎,東閣堂的堂主今天下午在東閣堂的門口贈醫施藥呢,聽說門庭若市,那可叫一個熱鬧。”
“可不是嗎,說是神醫,那還真神了,那一個個好幾年的舊疾藍堂主一針下去可都好了。”
“真的嗎?那我得去看看,我這腰疼的毛病可十多年了。”
一旁喝著清茶的青衣男子卻清晰的將他們的對話收入耳,他舉起茶杯,輕抿一口,嘴角微揚。
“贈醫施藥?嗬嗬,藍羽倒做了一件好事,隻是以他的性子又怎麽會做這種事?看來要先回去一趟了,莫出了什麽事。”
他的聲音溫良如玉,微抿薄唇,輕輕放下茶杯,桌子上小小的茶杯中波瀾不興的茶水緩緩倒映出那張俊朗溫涼的臉龐來。
夜色漸晚,來看病的人也漸漸散了,藍羽吩咐啊易收拾好殘局,自個捶著腰慢悠悠的轉身回屋子裏去了,換他的一句話說,他半輩子沒有這麽累了,對於這句話琉璃也隻是淡淡的一笑,雖然藍羽嘴上說著嫌麻煩,可是也沒有撂下攤子走人就已經很好了。
在贈醫施藥期間,雲修倒是打著哈欠到場過一會,琉璃讓他過來幫忙,他本遲疑了一會,可當看到身後那又長又彎的人龍之時臉色變得煞白,連忙一骨碌鑽入大門,留下一句——你們保重,便溜之大吉。
琉璃倒沒真指望墨雲修能幫忙,他早封醫數年,她自然不會以為他會為了這麽一個小事而重拾醫。
藍羽對此不免有些失望,畢竟是當年在族中大名鼎鼎的人物,他無論如何都想看看墨雲修的醫術到達如何一個登峰造極的模樣。雖然如此,不過琉璃的醫術倒讓藍羽讚歎不已,他得知琉璃隻不過學醫五年,可醫術精湛,甚至與他相持不下,而他有今時今日的地步可是鑽研了二十多年。
吃過晚飯後,琉璃隨意在院子裏走了走打算消食,下了台階一抬頭就看見迎麵走來的雲修。
雲修似是不意外看見她,抿了抿薄唇,笑了笑,道,“你幹甚一臉驚訝,這院子又不是大的沒了邊,遇上我很奇怪麽?”
琉璃語塞,臉頰一紅,連忙扯了個話頭,“沒有,這不是今天月亮挺圓的嘛,我出來賞月順便消消食。”
雲修抬頭一看黑漆漆的天,噗嗤一笑,指了指天,“哎,今天哪裏來的月亮?小師妹,你這是被煩心事糾纏糊塗了吧?”
“哈?”琉璃連忙抬頭往天上一看,頓時啞然,那黑不溜秋的天上莫說月亮了,連顆星子都看不見。
“是吧?”
雲修打趣問道。
琉璃幹咳幾聲,尷尬的點了點頭,“額,不好意思,有點走神了。”
雲修搖了搖頭,微笑道,“那行吧,你繼續思考人生,那師兄我先回房了。”
琉璃:“……………”
說完,雲修還沒有等琉璃回答便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琉璃站在原地,歎了一口氣,聳了聳肩,覺得極其悶,便也轉身往房間走去。
回到房間,琉璃隨手拿了幾本從藍羽那邊順來的醫書在燭光下看,明黃色的燭光映在那古老的紙頁上,上麵那墨黑色的字體卻無論她怎麽認真去看還是歪歪扭扭的聚在一起,越看越心煩。
琉璃終於忍不住放下書,然後一把將自己扔到**,用被子捂著頭,她現在覺得自己整個腦袋都亂成了一團,一股煩躁的感覺總是不由的自心頭升起。
“我這是怎麽了?”琉璃翻身躺在床榻上,看著屋頂發呆,腦子也好,心情也罷,如今不知為何都亂七八糟的。
就在她感覺鬱悶到死的時候,突然屋頂上傳來一陣琴音,宛如一汪清泉輕輕湧進她的心裏,優美的旋律圍繞在她耳邊,盡情的掃除掉她心中的莫名的煩躁。
突然,琉璃猛地跳了起來,還沒有來得及穿上鞋子和外衣便跑下床推開門往屋頂上一看。
屋頂上,盤腿而坐著一個青衣男子,衣抉飄飄,長發儒墨,而他的膝上放著一把古琴,修長的手在琴弦上靈活的跳躍著,行雲流水,琴聲悠悠。
琉璃莞爾一笑,鬆下身子來。
黎劰坐於屋頂之上,目光緩緩投向屋下站著的琉璃身上,微微一笑,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撫平琴弦。
琉璃靈活的躍上屋頂,踩著**的腳丫走到黎劰身旁,然後笑著推了推黎劰的肩膀,有些責怪的道,“怎麽回來一聲不吭就跑我屋頂彈琴?”
黎劰忍俊不禁,“我可是一路上風塵仆仆的趕回來,第一個就來找你的,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琉璃摸了摸下巴,坐在黎劰旁邊,疑惑的問道,“你說你回來第一個來見我,可是你怎麽知道我來了?”
“這個簡單。”黎劰啞然失笑,“一路上的百姓都在談論出現的東閣堂的美人大夫,我想應該是你吧,所以便來看看。”
琉璃挑了挑眉,揚唇一笑,“我想想,這應該算誇獎吧?”
黎劰幹咳幾聲,並沒有回答的意思。
“嘖。”
琉璃揚起柳眉,唰一下站了起來,“你這是什麽意思?哎哎哎。”
黎劰忍笑拉下琉璃,“沒什麽意思,你就安生點吧,別把屋頂踩塌了,不然藍羽又來嘮嘮叨叨個不停了。”
琉璃無奈的聳了聳肩,不可置否。
“近來過的如何?”黎劰將膝上的琴放到一旁,一邊說著一邊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琉璃身上。
琉璃攏緊了身子的外衣,衝黎劰感激的笑了笑,然後搖了搖頭,道,“其實也沒有多好,很多事情都發生了變化,現在的我完全看不到前方的光明,親眼看著一個個最好、最親、最愛的人從我身邊離去,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好,可是轉念一想,至少是他們先離開,而不用承受我離開的痛苦,所有的所有我自己承受就好了。嗯……這樣想來,我很好。”
黎劰嗬然一笑,“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矛盾,這麽多年未見,一見你就給我灌輸了好多事情,我需要一點時間去消化。”
琉璃抿了抿唇,低下臉去,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片刻,她咬了咬紅唇,從底下飄飄忽忽的傳出三個字,“對不起。”
這三個字清晰的鑽入黎劰的雙耳,他微微一怔,笑了笑,道,“道什麽歉?”
琉璃沒有抬起頭,空氣寂靜,依稀聽到微弱的泣聲,清風拂麵而來,帶著涼涼的濕潤。
“我沒有保護好青牙,對不起。”
她在哭,眼淚砸在瓦片上,響起一聲聲清脆,在這寂靜的夜晚猶為響亮。
黎劰抬起頭,漆黑深邃的眼眸中劃上一抹黯滅,他苦笑一聲,聲音有些滄桑,“原來你都知道了啊,我還以為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的。”
琉璃緊緊地閉著眼,冰涼的眼淚從眼角滑落,她做錯的,就是沒有好好的保護青牙,讓她一個人承受黑暗與痛苦,要是她當時可以理智一點,多考慮考慮娘和青牙,說不定事情就不會變成如今這失控的地步。
經過這麽多她的心早變成了鐵打的,可是那些因為她的失控而受到傷害的人就是烈火,將她的心焚燒然後融化,她的痛苦一直在持續,在反複的重鑄與融化中交替。
“怎麽?你很痛苦嗎?別傻了,我都無所謂了。”黎劰淡淡的一笑,笑容悲涼至極,眼神空****的,什麽都沒有。
琉璃搖了搖頭,仰起頭來,一張臉上淚痕斑斑,她道,“這是我的罪贖,本應不關其他的事,可是還是不小心牽扯到了別人,所以,痛苦才會一直糾纏我,你說你無所謂,我不知真假,隻是覺得,這個世界的不公罷了。”
“是嗎?果然時間會漸漸地將人改變,你終於體會到我當年的心情了,這個世界,終究是不公的,有人會家破人亡,有人會甘願墮落,有人會死於非命,怎麽樣,很討厭吧?”
琉璃深深的看著黎劰,緊緊地咬著下唇,直到淡淡的血腥味從銀牙與嘴唇的**處彌漫開來她從釋然一笑,“我沒想到我們竟然有意念相通的一天。”
黎劰微微一笑,“我是經曆過家破人亡之後才變成這樣的,那你呢?你經曆了什麽?”
琉璃曲了手指輕輕敲打著自己額頭,沉思了良久,明朗的笑著看向黎劰,“怎麽辦?這些事太複雜了,我不知道應該怎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