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藍,白雲緩緩飄著。

琉璃立於樹枝上,一襲白衣,戴著桃花麵具,風,輕輕吹過,揚起她如墨的長發,潔白的衣角,雲淡風輕,顧盼生輝。

“你來了?”

忽然,琉璃開口道,聲音低沉,緩緩襲入不遠處。

“你怎麽知道我來了?”

不遠處緩緩走出一個白衣公子,他執了一把玉骨紙扇,翩翩風度,眉間的火紅越發妖豔。

琉璃在見到那人之後,眼眸毫無波動,淡淡的道,“許久不見,你倒是找到這裏來了。”

小獸微微一笑,溫文爾雅的煽動著扇子,“我要找的,還沒有找不到的。”

琉璃輕笑一聲,手輕輕覆上臉上的麵具,道,“也是,這次找我何事?”

“你都記起來了?”小獸問。

琉璃輕輕點頭,長發飄飄,“嗯,丟失了五年的記憶,還好找回來了。”

聞言,小獸歎了口氣,“還是原來的無憂來的可愛,現在啊,冷冰冰的,越來越往墨大哥的方向去了。”

琉璃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我叫琉璃,不叫無憂。”

她不願意被過去所牽絆,也不想去牽絆著任何一個人,所以無論是無憂還是琉璃,她都必須以一種冰冷的姿態而待,心軟,已無任何意義。

“現在的你真令人害怕,在你身上沒有半點情緒的波動,你到底發生了什麽?”小獸看著琉璃,皺了皺眉。

琉璃淡然,仰起頭,“我麽?”

“我是將死之人,自然不會有喜、怒、哀、樂。”

當那最後一句輕飄飄的落在小獸耳邊之時,小獸瞳孔驟然縮小。

“為什麽,為什麽放棄生的希望?”

小獸淩厲的質問著,臉色漲的通紅,連向來執於手中的玉骨紙扇也落了地。

琉璃嗤笑一聲,張開雙手,自樹枝上躍下,緩緩落地,看著小獸,平淡的道,“我要斬斷這世間的一切,然後到黃泉、輪回,去找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小獸哭笑不得,不敢置信,“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隻有靈魂才會徘徊在黃泉輪回中,難不成你想毀了自己麽?”

“毀了?”琉璃淡淡一笑,聲音空靈飄渺,隱隱約約有幾分死的寂靜,“不,我本就不屬於這裏,而我的靈魂穿越了千年來到這裏,改變這個世界,打破了原本的規律,這一切都是我應該承擔的。”

“無論如何,你都不應該放棄自己。”

琉璃緩緩走上前,白皙的手輕輕伸出,撫上那俊逸的臉龐,聲音帶著淡淡的苦澀,“你還不明白嗎?不是我放棄自己,而是如今根本沒有我選擇的餘地,小獸,你是世間萬物所化的靈物,本無人類的三情六欲,若不是這天地給了你生命,你哪裏有選擇的機會?就跟我一樣,命運,已經決定了我,再無未來。我以前,不知道為什麽我會來到這裏,直到嚐遍了一次次的背叛,一次次的痛苦,我才明白,原來,這就是命運,而我的命運注定造成這麽多人分離,那麽,我寧願放棄,也不想傻傻的守著這裏,小獸,原諒我,好嗎?”

小獸沉默著,他感覺到撫上他臉龐的手已不再是以前的溫暖,而是深入骨髓的冰冷,那種冰冷,越來越侵入他的骨肉,漸漸的發麻。

琉璃淡淡一笑,“我要走了,若你見了師父,那請為我轉告一聲,徒兒不孝吧。”

那冰冷緩緩自他臉上消失,小獸抬起頭,那潔白的背影已離去。

風,依舊在吹,那站在原地的白衣公子,笑了。

“既然這般,我便隨你了,終於,無憂也長大了啊。”

當那讓琉璃一個月以後掛帥上戰場的旨意下來的時候,琉璃笑容是意味深長之極,花婆婆卻是哭的淒慘,拉著她便哭“啊淺死了,現在連你也要離我而去!這叫我一個老不死的幹什麽啊?”

琉璃笑了笑,抱著一直在哭的花婆婆,拍拍她的背,“婆婆,你放心啦,我會完完整整的回來,不過,婆婆,你先回鄉下好不好,這裏沒有人陪你,我擔心,我回來了就去找你。”

其實,琉璃知道自己不可能會活著回來,想要阻止這場戰爭就隻有她犧牲,東祁的野心太大,無心管理東國,以至於現在東國幾乎民不聊生,若是再來一場戰爭恐怕會雪上加霜。

花婆婆何嚐不知道?隻是不停的掉著眼淚,一隻手緊緊地抓住琉璃,害怕下一秒就跟慕容淺一樣消失了。

“好,好!”花婆婆拚命點點頭,眼神漸漸變得渾濁不堪。

她答應過炎旋即,一定會回去,而開戰是一個月以後,於是琉璃在送走花婆婆之後,收拾了東西,牽了馬就往城門而去。

而東祁顯然怕她逃走,在那城門已安排了關卡,當士兵攔下她之時,她便明白了。

“我隻不過有要事離開東國罷了,難不成你們怕我不回來了?”琉璃微眯眼眸,冷冷的看著那些攔在她麵前的士兵。

“放心,一月之後,我李琉璃定會回來!”

琉璃一踢馬肚,毫不猶豫的就往城門而去,來勢洶洶,一時之間竟無人敢攔。

待那駿馬奔馳而去,那酒樓上的一位子上,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

“皇上,就這樣讓她走了?”

一個錦衣男子緩緩拿起茶杯,輕抿了一口,然後抬起頭來,一張俊朗卻有些陰冷的臉龐緩緩而現,他邪笑著,“她會回來的。”

不知過了多久,琉璃才離開了東國。

而她的目的地是炎國,那個曾經發生過很多,改變了她很多的地方。

她想完成自己的承諾,江雪曾說過,不要留下遺憾,她想,這是對的。

她曾到江雪墓地上看過,未曾想,卻意外在江雪的墳墓旁多出了一方墳,那上麵刻著的,是張南軒的名字。

是的,他隨她而去了。

聽村民說,張南軒守在江雪的墳墓旁,一夜白頭,最後鬱鬱而終。

琉璃明白,那是張南軒愛江雪的方式,他用生命選擇和江雪永恒在一起。

他們再無隔閡,再無生老病死,他們會很幸福。

熱鬧的大街上,浩浩****的軍隊緩緩而行,首位是騎著馬的兩位男子。

“總算回來了啊。”一個身著戰袍的粗壯男子笑著道。

片刻,他身旁一身玄衣的俊朗男子微微一笑,看著四周繁華景象,道,“是啊,好久沒有享受這片舒適了。”

粗壯男子咧了咧嘴,“軍師先回府休息吧,皇上那邊便由我進宮,你也可好好的休息休息。”

炎旋即微抬慵懶的眼眸,應了聲,“也好,那便麻煩張將軍了。”

張將軍笑了笑,“什麽話,這次能除了阿吉汗,也多虧了你。”

炎璿璣點頭,“那是我職份。”

“接下來有什麽計劃嗎?”張將軍問。

炎璿璣想了想,道,“我恐怕要去一趟南國找一個很重要的朋友,所以張將軍入宮麵聖之時也轉告一聲吧。”

“好,隻不過最近南國不太平,看來是東國打算開戰了,軍師若是要去南國也好好小心。”張將軍皺了皺眉,提醒道。

“開戰麽?”炎璿璣憂心忡忡,也不知道渝南有沒有派人前去南國證實。

“好,我知道了,就此告退。”

炎璿璣抱拳,旋即拉了拉韁繩往府上而去。

待近了,炎璿璣才看見那府門口正立著一個白衣身影,她牽著一匹馬,一襲白衣,或是聽見了馬蹄聲,那人緩緩轉過身來。

她戴著一個桃花麵具,長發飄飄,那般淡然,宛如一株清蓮,纖塵不染。

炎璿璣怔住。

那人向他緩緩走來,片刻,一聲柔和緩緩自那麵具下傳出,“好久不見,我來了。”

那聲輕柔緩緩襲入炎璿璣耳中,回**著,似是這世間最動聽的聲音,漸漸地融化了他的心,他激動的上前,一把摟住她,肆無忌憚的感受著她身上的溫暖。

“終於,終於你回來了。”

琉璃淡淡的一笑,“嗯,聽說你又上戰場了?”

炎璿璣笑了笑,摟緊了她,頗有幾分孩子氣的點點頭,“是啊,又大獲全勝呢。”

“真厲害啊,果然很聰明。”琉璃也隨著他,開口誇獎他道。

“那當然。”炎璿璣自豪的揚了揚下巴,行雲流水的弧度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琉璃看著,輕輕的推開炎璿璣,“好了,我快被你抱窒息了。”

炎璿璣咧了咧嘴,像個大男孩一般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你這次回來是不是專程來找我?”

琉璃道,“自然不是。”

炎璿璣一怔,臉色頓時變得十分精彩。

琉璃笑了笑,“還有找玲瓏和渝南啊,不過我是第一個見的是你。”

炎璿璣一呆,臉頰升上兩抹淡淡的紅暈,旋即飛快的別過頭,“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