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④⑤章

憐雁知道趙彥清對鄭媽媽一向敬重,畢竟是自己的乳母,情分也不同他人,鄭媽媽的兩個兒子還都在他身邊貼身伺候。在趙彥清麵前說鄭媽媽的不是,她並不覺得是個明智之舉。

這就像在丈夫麵前說婆家的不是一樣,多少會惹他厭。

所以憐雁隻點點頭,沒多說什麽。

趙彥清看了她一眼,還想再問問,正巧雯月來問是否傳膳,就先回屋裏去。

碧珍和紫桃在主屋裏隨侍,見他們回來,就上前給趙彥清更衣。

憐雁眉梢一挑,拉著趙彥清進裏屋,道:“我來吧。”

她一直覺得更衣的動作很親密,這時候可不想假手他人,何況是兩個原來是陶氏身邊的人。

趙彥清看出她的心思,眼角帶笑,配合地揮推碧珍紫桃兩人,跟憐雁進裏屋。

“要是不喜歡原來就留在正院的仆從,換了就行。”趙彥清不會真要憐雁服侍更衣,自己一邊換上常服,一邊道。他也知道,憐雁肯定不會喜歡陶氏留下的那些舊人。

“算了,無緣無故地把人換掉,都不知道別人怎麽想。”

趙彥清看她情緒有點低落,問道:“怎麽了?剛才就看你提到這個不太高興,今兒剛搬進來,就有刁奴為難你麽?”

憐雁搖搖頭,“沒什麽大不了的,再說我要掌管這些本來就有點名不正言不順。”

趙彥清看出她不願多談,蹙了蹙眉,但終究沒追問,倒是記在了心上。

用完晚膳後,憐雁在裏屋弄些擺設,雯月給在外間的趙彥清上了杯茶,趙彥清趁此叫住她問道:“今天剛搬過來,你姑娘可還習慣?”

雯月愣了愣,片刻後明白趙彥清想問什麽,道:“姑娘還好,並未說什麽,隻是……”雯月有意地頓了頓。

趙彥清有點不耐煩,“快說。”

“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就是現在正院裏一等大丫鬟隻有兩個,鄭媽媽想按著編製再添上兩個,但姑娘覺得加上奴婢和杜若兩人服侍夠了,無需再添旁的丫鬟來。”雯月道,偷偷瞄了眼趙彥清的神色,又添了句,“真沒什麽大事,隻是稍有分歧罷了,姑娘敬重鄭媽媽,最後還是讓鄭媽媽做主的,鄭媽媽說,會先問問老夫人的意思。”

趙彥清蹙了蹙眉,原來如此,難怪他提起有難提及處找鄭媽媽的時候憐雁也不說話。他一直以為,搬到正院來,可能陶氏留下的一些舊人會給憐雁臉色瞧,倒真沒想到鄭媽媽也會這麽不願服從。

正要讓人把鄭媽媽找來,但轉念一想,趙彥清還是忍了下來,這畢竟是內宅之事,他一個大男人插手總不太妥當,何況他若現在找了鄭媽媽來,興師問罪的樣子,指不定會讓她以為是憐雁在他麵前給她小鞋穿,沒有嫌隙也要生出嫌隙來了。

他揮了揮手,讓雯月退下,走進裏屋。

憐雁正在擺一盆雛菊,剛從花房拿過來的,見趙彥清進來,就問:“侯爺,你說這雛菊是擺在案幾上好呢還是擺到窗台上?”

趙彥清是習武之人,對這些花花草草難免缺乏興趣,“擺在花房裏更好。”

憐雁瞪了他一眼,不指望他給出什麽建議,又搗鼓了一會兒,道:“先放案幾上吧,這盆花有點大,擺窗台都擋了窗了,等過些日子水仙開了,再把水仙拿過來。”

趙彥清無所謂,隨她折騰,不過看這屋裏擺些花草後,確實覺得屋裏更別致了些,多了點人氣。

這一晚上憐雁都興致勃勃地在裝飾裏屋,一會兒在壁上掛一副山水畫,一會兒又讓人拿個青瓷花瓶來放在木架上。

趙彥清不得不承認,憐雁在這方麵品味著實不錯,精心裝飾一番後裏屋不似原先那般簡陋空蕩蕩,卻又不會讓人覺得飾品冗雜,反而覺得簡約大氣。

見憐雁都沒個停下的意思,趙彥清怕她累著了,上前攬了她過來,“差不多了,挺好看的。”

憐雁卻盯著床上的紗幔瞧,“這顏色不好看,而且感覺紗幔也不輕細,睡著肯定嫌悶。”

趙彥清想了想,道:“我記得庫房裏有一頂細葛紗帳,明兒叫人拿出來吧。”

憐雁點點頭,這才滿意了點,消停下來,笑道:“這屋子住著比映月泮肯定舒服不少了。”

“那是,床上肯定也舒服不少。”趙彥清語氣曖昧道。

憐雁拿手肘撞了他一下,側頭看他道:“你又不正經!”唇瓣一張一合,趙彥清的目色立刻幽深起來,低下頭,含住她紅唇,舌尖往裏挑*逗。

憐雁見推脫不過他,還是順從地迎了上去,讓趙彥清順勢攻池掠地起來。

趙彥清發現,憐雁在這方麵是越來越配合了,他很喜歡她的乖巧,隨他擺弄,偶爾放縱一二。

次日,趙彥清用完早膳去上朝,常文跟著他走出府時,他有意問了句:“你娘應該挺忙吧,我和憐雁剛搬回正院。”

常文愣了愣,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說這個,但還是如實道:“娘挺好,能應付地來,何況服侍侯爺和姑娘本就是分內之事。”

趙彥清點點頭,“應付得來就好,你轉告她,不要因為我搬回去就太大動幹戈,和原來一樣就好,可別累著了身子,有什麽拿不準的就請示憐雁。”

常文又是一愣,但他還算有腦子,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忙道:“是,我記下了,會轉告我娘的。”

趙彥清走後,常文立刻去鄭媽媽處跑。他雖不清楚鄭媽媽在內宅做了什麽,但趙彥清的意思他卻是心裏透亮了,是讓鄭媽媽聽從憐雁的吩咐,不要為難打壓她。話雖說得很平和很客氣,但其中的告誡意味並不是沒有。

由常文來轉告,無非是給了鄭媽媽幾分體麵,或許還有不想讓鄭媽媽對憐雁心生厭惡的意思。

他越想越心驚,唯恐鄭媽媽做了什麽不妥當的惹惱了憐雁。憐雁的身世別人不知道,他卻是知道的。

常文急匆匆到了鄭媽媽那兒,也不管她現在還在內宅裏,就這麽闖了過去。好在大家都知道常文是侯爺的貼身小廝,隻當是有了吩咐才進來,並沒有在意什麽。

鄭媽媽見到他有些不悅,“你怎麽了這是?毛毛糙糙地闖到內宅裏來,怎麽學起你弟弟的作風來了?”

常文揣著粗氣,緩了緩,方道:“我這是來給侯爺傳話呢!”

“傳個話用得著這麽急衝衝的?有什麽天大的事兒不成?”

“娘,您還別說,”常文苦著臉道,“還真是天大的事兒!娘,您在正院裏頭,是不是駁了憐雁姑娘顏麵了啊?”

鄭媽媽皺皺眉頭,“怎麽這麽說?侯爺讓你來問的?”

“侯爺可沒這麽說,侯爺的話客氣著,說是他搬回正院讓您一番折騰,怕您累著,讓您不必太大張旗鼓,原來怎樣便怎樣就好,有什麽拿不準的就問憐雁姑娘。”常文將趙彥清原話道與她聽,又道:“娘,侯爺這意思,您不會不明白吧?”

鄭媽媽當然聽明白了,臉色黑了幾分。

常文看她發惱,忙勸道:“我這麽急匆匆地來找您,就怕您去和憐雁姑娘慪氣去!侯爺讓我來傳話,而不是直接把您給叫去,已經很給您體麵了,您可千萬別再把氣撒憐雁姑娘身上,咱也不論她有沒有告狀吹枕頭風,這人咱還是得罪不起的。”

鄭媽媽心頭有氣,道:“這得罪不得罪得起,還得看主子的恩寵。我瞧著,原先她還挺謙卑,對誰都和和氣氣的,也不恃寵而驕,我瞧她是聰明人,也就順水推舟一直待她不錯,現在……”鄭媽媽搖搖頭,“果然人就受不起太多恩寵。”

常文看鄭媽媽還是厭起憐雁來,心裏著急,“娘……”

“行了,”鄭媽媽打斷他,“我又不傻,知道分寸,侯爺都發話了,我還能違背了不成?再說,那憐雁與先夫人不同,我能同先夫人暗裏較較勁,可像憐雁這樣,不宜為敵。”她若真和憐雁鬥起來,斷然要時時注意處處提防,連個安穩覺都睡不了了。

常文還是不放心,想了想,道:“娘,我跟著侯爺,有些東西知道的自然更多些,憐雁姑娘那裏……您還是得敬著,跟敬著侯爺一樣敬著。”

鄭媽媽驚了驚,照常文說的,並不像僅僅是恩寵那麽簡單,她疑惑道:“這話什麽意思?”

“有些話我不能多說,娘,您把憐雁姑娘時時捧著就是了,她當真不是一般的人。您是不知道,現在就是白大總管和伍護衛長見著她都是恭恭敬敬不敢逾矩半分,侯爺的心腹尚且如此,咱們做奴才的,就更不要規矩了。”

鄭媽媽的臉色凝重起來,常文的話,她算明白了一半,可話說到這份上,她也不能刨根問底地問憐雁到底有什麽特別之處,不該知道的,他們做奴才的,怎麽都不能知道。

她點點頭,“行了,我明白了,你放心吧,你娘我在內宅裏都有三四十年了,這麽些心眼,我還是有的。”

常文這才放心下來,辭了她回去。

走出內宅,他忽然明白過來,侯爺讓他傳話,竟還有這樣的意思——讓他有意提一提憐雁的特殊,警示鄭媽媽一二。

常文有些心驚,他跟著趙彥清也有十來二十年了,倒還頭一回見趙彥清對內宅心細到這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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