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②⑤章
憐雁回府後一直心不在焉的,心不在焉的程度別說是趙彥清,就是稍微多了點心眼的丹雲也看出了幾分。
但憐雁現在已經沒心思去管一個丫鬟的想法了。她現在滿腦子都是,他們還活著,他們回來了。
這對於她和潛生這樣空有一身皇家血之外什麽都沒有來說,無疑是一則令人心跳加速的喜訊,並且讓憐雁全身上下都緊張沸騰起來,就好像一直在昏暗的霧林裏橫衝直撞時猛然見看到了光亮。
似乎她的心願不那麽遙不可及了。
這次憐雁因為和杜若在一起,所以沒能去問個究竟,她盤算著,過些天找個由頭得再出府一趟。
趙彥清回來的時候,就見到憐雁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吃晚膳的時候,憐雁也不知思緒飛到了哪裏,無意識地夾了個青椒吃,然後猛得吐了出來。
她不喜歡吃青椒,從來不吃。
趙彥清蹙了蹙眉,終於忍不住問道:“怎麽了?想什麽呢?”
憐雁有一瞬的慌張,但很快就平複下來,微微笑道:“沒什麽,今兒出府給潛生買買夏衫去了,還沒給他送去,我在想那些款式他喜不喜歡,每年都是差不多的,不曉得他厭了沒有。”
“我看他從來不挑剔這個。”
“也是,”憐雁笑了笑,“我多慮了。”
趙彥清觀察著她的神色,問道:“你出府有下人跟著嗎?”
憐雁如實答:“沒讓人跟著,我和杜若一起去的,她正好也要買布料。”她一直把杜若當姊妹而非主仆,因此趙彥清這樣問也沒有說杜若跟著她去,而是說結伴。
趙彥清明白她的意思,他從不幹涉她的交際,道:“你和她挺親近的。”心裏卻想著,要不要找杜若來問問出府是不是遇上了什麽,總覺得憐雁的狀態不太對勁,思來想去,還是作罷,說不定他問了杜若,杜若轉頭就告訴了憐雁,倒顯得他小氣。
隻不過自從潛生在府外遇上陸傑,趙彥清多少多了層顧慮,道:“不過以後這點小事吩咐下人去做就好了,你也算個主子了,這樣出府不太妥當。”
憐雁暗道,一個通房,算哪門子主子,但麵上沒反駁他,點了點頭應下來,“好。”嘴上先應著再說唄,趙彥清又沒把話說死說不能出去。
憐雁耐著性子等了兩天,然後找了個由頭,說給潛生買的夏衫尺寸不對,要出府去。
她這番說辭自然是說給雯月和丹雲聽的,她們倆服侍憐雁,憐雁要出府也瞞不過她們。
雯月道:“姑娘,讓奴婢去吧,您無需親自出府的。”趙彥清說那話時雯月和丹雲是在旁邊隨侍的,因此她們也把話聽進去了。
兩個丫鬟,憐雁還是擋得住的,她道:“這回還是我自己去吧,我還想著要給潛生換換款式,想去成衣店挑一挑,下回還需出府的話,會讓你們去置辦的。”
雯月道了聲“是”,服從了憐雁的意思。
但丹雲卻道:“姑娘,侯爺都已經吩咐過了,您還出府……這不是為難咱們做下人的嗎?侯爺還當是我們不會辦事兒呢……”說到末尾聲音輕了下來,好像有多委屈似的。
憐雁急著見故人,懶得同她廢話,隻起身道:“我會同侯爺說的。”
丹雲觀察憐雁的神色,卻是瞧出些端倪了,如此不耐煩,像是急不可耐要出府。
她又試探著道:“那讓奴婢和雯月跟著去吧,姑娘一個人,總不太好。”
憐雁對丹雲一套一套的說辭煩躁起來,蹙眉道:“我有分寸。”說罷便走了出去。
憐雁走後,丹雲的目光深沉下來,嘴角微勾,擒了一分笑意。
雯月撇撇嘴,“姑娘還真不喜歡我們跟著,算了,樂得輕鬆。”
丹雲附和道:“是啊,樂得輕鬆。我回屋歇著了。”
雯月也沒在意,“去吧去吧,我給這兒打掃打掃。”
丹雲出了憐雁的屋子後,卻沒往自己的房間去,而是轉身也出了府,很快她找到憐雁的身影,放輕腳步跟了上去。
憐雁先去成衣店給潛生換了夏衫,爾後才往打鐵店走去,戲總要做足的。
打鐵店的夥計她認得,就是當初給了她和潛生兩張身契,帶著她們逃出城的人,隻不過後來他引開追兵,然後就走散了。
在憐雁走過去時,那夥計盯了她片刻,認出了她來,嘴唇顫了顫,輕聲喚道:“郡主……”
憐雁微微濕了眼眶,“你回來了?”
夥計姓衛,是林府的一個近衛,衛侍衛知道在門口說話不方便,引著憐雁進屋,然後從店裏請出了掌櫃。
掌櫃是林家軍的一個副將,姓徐。徐福將沒見過憐雁,被衛侍衛交出來時還滿臉疑惑,但他說憐雁是郡主,立刻就是抱拳一禮,“末將見過郡主。”
憐雁倒有點受寵若驚起來,道:“免禮。”她也擔心過收不住這些人的問題,不過現在看來,至少他們對她還客氣。
憐雁聽他說了他們的境況。
這家打鐵店一直是林家在京的一個眼線,林家被抄後,這兒即將暴露,及時關門離京了。徐福將幸存下來後,就開始召集林家軍的餘留的殘兵,他也聽林家的近衛說過,郡主和皇長孫是逃出來的,於是見現在風聲不再緊,回了這裏。
謝天謝地,還真找著了。
林家軍還有一個副將活著,又召集起林家的一些殘兵,憐雁很是欣慰。
她也說了自己和潛生的近況。
徐副將聞言問道:“郡主,武安侯是否已追隨了殿下?”
憐雁被他問得愣了愣,道:“他應該不知情的。”
徐副將卻道:“當真?前些天原上直二十六衛親軍都指揮使被陶家帶頭彈劾,給降了職,陸大人又坐回了都指揮使的位置。”
憐雁知道陸大人就是陸震。潛生年紀小,不太清楚陸震,但憐雁是知道的,陸夫人和她母親太子妃走動不少,就是在出事前,也來找太子妃說過陸震被降職的事兒,這顯然就說明陸震與太子是極親近的。
徐副將繼續道:“陶家與陸家沒什麽交情,陶大人為何會這般幫陸大人?屬下原先還以為是武安侯的授意,聽說陶家和武安侯又訂了親了。”
憐雁臉色變了變,是呢,按日子算來,陶家開始彈劾上原都指揮使的時候,不就是趙彥清的親事定下來的時候?爾後沒多久,二夫人又幫著她出頭。
憐雁竭力鎮下紛亂的思緒,道:“我回去問問侯爺吧。”
徐副將點點頭,知道憐雁不便久留,囑咐了她行事當心,將她送了出來。
一出門,徐副將就看到了探頭探腦的丹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