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②③章
趙彥清微微驚訝,照這時辰推算,陸震應該是在下衙後聽了陸傑的說辭立刻來的。
潛生也驚了驚,猶豫著自己要不要先離開,趙彥清已道:“左右他已經知道了,你也見見吧
。”
常武將陸震迎進書房後便關門退了出去。陸震見到潛生,盯著他看了幾秒,爾後躬身一揖:“微臣見過小殿下。”
許是因為許久沒受到這樣的禮遇,潛生有一瞬的無措,但很快就恢複常態,帶著皇室天生的貴氣,微一抬手道:“愛卿不必多禮,往後還要多加仰仗愛卿。”
這麽一句話,像是陸震已表態一樣,把他歸到自己陣營裏了。
陸震微微扯動嘴角,道:“瞧小殿下說的,微臣不敢平白受了小殿下仰仗,微臣聽聞您在武安侯府,心下惶然,特來瞧瞧,以防有心人造謠,害了武安侯。”說罷看向趙彥清。
潛生握手成拳,也看向趙彥清,看得出來,他很緊張。
趙彥清手指敲著案桌,劍眉輕輕一挑,淡淡道:“陸大人多慮了。”
陸震就感覺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時語塞。
書房裏一時陷入沉默,潛生渾身不自在,但也看出陸震和趙彥清是在較量。這種時候,誰弱了氣勢,誰就喪失了主導權。
但顯然陸震不是省油的燈,他道:“武安侯沒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趙彥清抬眸看他,“陸大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陸大人既然聽聞殿下的行蹤第一時間前來,我相信陸大人的誠意。”頓了頓,又道,“陸大人也不必疑心我的立場,殿下和郡主在府裏已經快兩年了。”
陸震凝眉,盯著他道:“那你當年為何上交兵權回京?”
這下潛生終於看出來了,原來陸震也是鐵板釘釘上的□□,隻不過隱藏得比較深,在太子案發時隻是被調職,而不曾牽連罷了。他麵上一喜,再看趙彥清,卻見他薄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線,目色已染上寒意,冷聲道:“家父病重。”
陸震冷哼一聲,顯然不滿他這套說辭。
潛生看出趙彥清有些怒了,那就是他的一個逆鱗。潛生很有顏色地適時出聲道:“陸大人,武安侯也是有苦衷的……”
陸震卻道:“殿下,你有所不知,當年他若肯帶兵對峙,再加之凱旋回京的林將軍,太子就……如今定是另一番光景!”
這事兒潛生知道,雖然當年他就像一棒子被人打懵一樣跟著憐雁逃亡,但這些歪歪曲曲的道兒他還是有所耳聞的,要說一點都不怨,自然是假的,可畢竟他倚仗著趙彥清在侯府裏安全地呆了兩年,這些恩情,他也是知曉的。
潛生還在想著該如何得體地答話,既不惹怒了趙彥清,又能安撫陸震,趙彥清卻已開口道:“陸大人,我會想辦法讓你重新坐上上直二十六衛親軍都指揮使的位置,隻有掌控了京都的禁軍,才有底氣在不得已的時候爭上一爭。”
陸震一愣,方才的指控就已拋到了腦後。趙彥清這話已是再明顯不過的大逆不道了,陸震驚了好半晌,方道:“你、你真有這打算?”
趙彥清道:“如果不走這道也能翻案,那自然再好不過。”
“你的處境也不太妙,還能分心讓我坐回指揮使的位置?”
“盡力
。”
陸震凝眉片刻,忽的恍然道:“對,你還有陶家。”
趙彥清和陶七小姐的親事定得很突然,憐雁在那之前竟一點風聲都未聽到,這還是趙彥清親自和她提及的,他也未多說,隻道:“親事定下了,是陶家的七小姐。”
憐雁懵了好半晌,方訥訥道:“哦……”
趙彥清看著她,“你……不用太擔心。”
她該擔心什麽?陶七小姐比起陶六小姐來好多了,此時憐雁也發覺自己的反應不妥了些,微微笑道:“恭喜侯爺!”
趙彥清就覺得一腔力使在了棉花上,他原想說親事再提早也要在他過了孝期後一樣一樣流程地走,這麽一年時間裏,估計會有很多變故。他當然不曾想過讓憐雁一個堂堂的郡主做個妾的。
不過這話似乎不用說,看她笑得這麽自然,滿臉都是“我有什麽可擔心的”的表情,趙彥清也不會自作多情地再解釋一番了。
不止憐雁,老夫人在聽到這消息時也震驚了好半晌,瞪著眼問趙彥清,“你這就和陶老爺說好了?”
趙彥清道:“是,回頭還要麻煩娘走一趟。”
當時二夫人也在,她更敏銳些,問道:“是不是朝堂上遇上了麻煩?”
趙彥清並不曾將憐雁和潛生的身份道與府上的其他人,一來顧忌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安全,二來也怕老夫人得知後擔心,此時也不好解釋太多,隻道:“二嫂多心了,沒什麽麻煩,既然陶家一而再的放下身段來替這親事,總這麽拖下去不是辦法。”
老夫人卻不怎麽相信,她的兒子她自己當然了解,“真沒麻煩?你可別瞞著我。”
趙彥清笑笑,“要是真有麻煩,您怎麽可能一點風聲都聽不到?娘就寬心吧。”
老夫人將信將疑,但她確實不曾聽到不利於侯府的風聲,隻能作罷,倒是二夫人道:“我瞧著,比起陶六小姐來,確實還是陶七小姐更穩重些。”
想到那個一直安安靜靜跟在陶夫人身邊的丫頭,老夫人也點點頭,有了陶氏那一遭,她是愈發覺得,還是老實些的丫頭更好了,畢竟弘哥兒才是世子,現在主持中饋的也是二夫人,要是又娶進一個像陶氏那樣精明的,指不定又會鬧出什麽來。
從老夫人處出來後,趙彥清回映月泮,中途卻被二夫人叫住:“四叔。”
趙彥清駐步回頭,二夫人已經從廊尾追了過來,退避了丫鬟,又確定周旁沒什麽人,方道:“四叔,你同我說實話,為什麽忽然和陶家定下了親事?”
趙彥清凝眉,“二嫂,真沒什麽原因,就是覺得再拖下去不……”
“四叔,”二夫人打斷他,絲毫不信他的說辭,直接問道,“我聽說陶老爺最近在彈劾都指揮使,和這個有關嗎?”
趙彥清一滯,這個二嫂很有本事,他一直都知曉的,二爺在時兩人一個主外一個主內,當年侯府欣欣向榮權勢更不用說,安國公都是讚不絕口的,如今看來,他依舊小瞧了她
。
趙彥清道:“二嫂為何這樣想?我和都指揮使無仇無怨。”
“當年便是他奉旨帶兵圍了東宮,我知道當年你這樣回京是不甘心的,可你要明白自己在做什麽,不能為了一時意氣就拿整個侯府去冒險,也別叫娘擔心著,若是陛下再起了疑心來……”
“二嫂,皇長孫在府裏。”二夫人說到這份上,趙彥清也隱瞞不下去了,低聲道。
“什麽?”二夫人渾身一震,“你說誰?皇長孫?”
“對,皇長孫,還有郡主。”
“你、你把他們帶回來的?什麽時候?你這樣……你這樣可有旁人知道?這、這要是傳出去……”估摸是被驚嚇住了,二夫人語無倫次了一陣,又深吸了幾口氣,方緩緩鎮定下來,問道:“是誰?他們在哪?”
“就是潛生和憐雁,我原先並不知情。”頓了頓,又道,“先別告訴娘吧,免得她擔心。”
聽到憐雁,二夫人又滯了滯,道:“她是郡主?那你的親事恐怕……可莫要委屈了她。”接著又是輕聲一歎,“這樣一來,咱們還真逃不掉了。”
“二嫂切莫聲張,斷不可告訴第三人。”
二夫人點點頭,“我有數。”
在趙彥清和陶七小姐的親事傳開後,府裏又掀起一層浪湧,事關女主子,自然同許多仆從息息相關,有的人喜,有的人愁,而最為得意的莫過於沈媽媽了。
雖然沈媽媽一直看好的是陶六小姐,覺得陶六小姐來了一定能壓住憐雁,但左右都是陶家的小姐,最後定了陶七小姐她依舊是高興的。
沈媽媽雖然還不至於特意到憐雁麵前來嘚瑟,但在正房裏,無時無刻不說著陶家小姐的好,順帶刺上憐雁幾句,許多話難免會傳到憐雁耳裏,憐雁倒是淡然地很,左耳進右耳出,從未往心上去。
有時候杜若氣不過,還會來找憐雁抱怨幾句,卻見憐雁一副好不上心的樣子,沒好氣道:“你怎的一點危機感都沒有?現在一個沈媽媽就已經壓了你一頭了,回頭那陶七小姐再嫁進來,你可怎麽辦?”
憐雁眨眨眼,笑道:“那就等她嫁進來再說唄,你信不信,等陶七小姐進門,還會約束沈媽媽一番。”頓了頓,又道,“說不定沒等陶七小姐進門,老夫人就看不慣她的樣子了。”
杜若輕哼道:“你還真是樂觀。”
憐雁聳聳肩,“行了,左右我不痛不癢,她愛怎麽說就怎麽說。”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杜若道,又朝門外努努嘴,“你那個丫鬟,怎麽樣了?還安分麽?”
說到丹雲,憐雁便想起,趙彥清還真說到做到,每回丹雲主動上前服侍都把她給趕走了,嘴角擒了笑意,道:“侯爺不讓近身,再不安分又能怎樣?”
杜若笑道:“還是你有本事。”
之後沒幾天,還真被憐雁說準了,沈媽媽樂極生悲,被打了十個板子,不過動手的不是老夫人,而是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