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⑧章

入了二月,潛生的縣試愈發近了。

憐雁開始變得緊張兮兮的,她每日都往淳化齋跑,沒敢整日去查他的功課,怕潛生有壓力,隻送些吃食過去,又噓寒問暖的,唯恐他縣試時忽然病了。

最後連趙彥清都忍不住說她,“是潛生縣試又不是你縣試,你怎麽比他還要緊張?我看潛生的狀態蠻好,你可別影響了他。”

憐雁一想也對,她若表現得太過緊張,豈不是讓潛生都跟著緊張起來?這才往淳化齋跑的少了,可還是滿腦子都是縣試,還對趙彥清道:“侯爺,要不您幫我問問先生,潛生的縣試可有把握?”

趙彥清道:“他若沒把握就不會三番五次地向我提讓潛生脫籍,你甭操心,就算這回沒考好,下回再接著考便是,左右潛生才十歲,不用急。”

憐雁其實並不是那麽急,就是覺得不踏實,唯恐出了岔子。

夜半時憐雁被噩夢驚醒了,後背的冷汗濕了一片。趙彥清警覺性高,有點動靜也醒了過來,伸臂將憐雁摟過,撫了撫她的背,“做噩夢了?”

憐雁嗯了聲,有點茫然地看著床頂,似是沒回過神來。

“夢到什麽了?嚇成這樣。”

“潛生去縣試,沒考上。”

趙彥清好笑道:“你真的太緊張了,一個縣試而已。”

憐雁扯扯嘴角,沒說什麽,往趙彥清肩膀靠了靠,有些歉疚道:“吵醒侯爺了。”

“沒事,睡吧,別太擔心。”趙彥清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又睡過去了。

憐雁卻清醒了過來,圓溜溜地睜著眼睛,其實她夢到的不是潛生沒考上,而是潛生去考縣試時不知怎的被發現身份有假,有人忽然指著他喊:“快,是皇長孫!快抓起來!”然後一窩蜂的士兵衝了過來。

她拉著潛生跑,一直跑到北城門,接著就看見林泰的屍體,都沒來得及哭,一支冷箭忽然射中了潛生,然後她就驚醒了。

憐雁覺得挺悲哀的,兩年多過去了,其實她的噩夢做得不少,特別是剛開始的一段時間,但卻是第一次夢到林泰,結果夢到的還是一具屍體。

她想,在夢裏說幾句話也好啊,她雖然不信托夢一說,但好歹是個慰藉不是?

至於潛生身份暴露被冷箭射中,憐雁也隻能寬慰自己說,夢是相反的。

之後憐雁基本沒睡著,隻在天蒙蒙亮的時候稍稍眯了一會兒,早晨爬起來時就頂著黑黑的眼圈。

趙彥清神色陰婺地盯了她半晌,“你怎麽搞的?”

憐雁很鬱悶,睡不著啊,有什麽辦法?

趙彥清在當天下衙回來,就去淳化齋找了潛生。

潛生見他親自前來,嚇了一跳,忙把他請進屋子,找了最好的一把椅子讓他坐下,雖說之前因為趙彥清將憐雁收了房潛生對他略有不滿,但自從趙彥清忽然幫他脫籍後,潛生還是挺感激他。

趙彥清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就道:“你對縣試把握如何?你阿姊擔心得晚上都睡不好了。”

潛生愣了愣,他知道憐雁挺擔心的,但也沒想到竟然都睡不好覺了,道:“挺有把握的,隻是……”隻是他阿姊擔心的約莫不是這個。

趙彥清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忽然就想到,是了,憐雁應該是在怕身份暴露。

他輕歎道:“告訴你阿姊,身份問題不用擔心,脫籍的時候直接把文書都改了,直接成了從侯府脫出去的家生子,連林家的那層關係都沒記上,不會有什麽問題。”

潛生驚疑不定的看向他,“侯爺你……”他這語氣,是知道了什麽?

趙彥清沒打算解釋,又問道:“你今後有什麽打算嗎?翻案?若要翻案,單單科舉入仕途似乎幫助不大,我見你似是在看一些兵法書,是有打算入軍營?”潛生畢竟在府裏,他有什麽動作自然逃不過趙彥清的眼。

潛生神色大變,“你……你知道了什麽?”到底還是個半大的孩子,這時候已腦子一片空白。

趙彥清輕歎道:“殿下,你們姐弟都在府裏兩年多了,可疑的地方多了去,我豈會一點都不疑心?一查便能查到。”要不是太相信憐雁,也不會被騙那麽久,他現在一想到這個還是有點不舒暢。

潛生瞪大了眼睛,“你、你……你早就知道了?”

“是有段時間了,否則也不會給你脫籍,”趙彥清道,“我想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了。”

潛生將信將疑,“你真的願意幫我們?案發的時候你什麽都沒做,我憑什麽相信你?”

“除了相信我,你還有別的路嗎?還有,你們都在侯府留了這麽久,憐雁也已經收了房了,我還能撇清幹係?”

想想也對,潛生這才信了他的話。

趙彥清又道:“你也該沉穩些,方才我一說就大驚失色,要是來探虛實的立刻就露了尾巴,今後可犯不得。”

潛生紅了臉,囁喏著道:“知道了,以後會小心。”

畢竟是皇長孫,趙彥清不好多訓,轉而又回到了方才的話題,“剛才說的,你怎麽想?要入軍營?”

潛生道:“我覺得去軍營比科舉用處大,而且若能召集父王的舊部……”

趙彥清亦道:“我也這麽想,掌了兵權比什麽都好說話,而且你是正統,也能名正言順。但若去軍營,免不了和刀劍打交道,你沒個軍功,也建不了威信,空竿司令沒什麽用,可這麽一來,你阿姊同意嗎?”

潛生苦了臉,“肯定不同意,我都沒敢告訴她。”

趙彥清想想也是,借他的手去軍營比科舉來得方便又有用的多,憐雁肯定知道,但從未提過要去軍營,想來是不同意的。

潛生又道:“可我真的覺得沒有兵權,翻案比登天還難。”

趙彥清想了想,道:“那就去吧,等你再大些,我再送你去,先瞞著你阿姊。這幾年就先考科舉,肚子裏沒點墨水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