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安墨站在帳外遠遠的看著裏邊李宇沉聲布置,聲音不大,距離太遠。安墨並不能聽到裏麵的交談。裴然順著安墨眼線看去,心下一堵。這群人,也是義薄雲天的男人呐。
按照裴然帶來的消息以及近日裏的探子探回來的消息,慶國將士也都緊繃了神經,嚴密駐守在廬州邊外。
“報,將軍,敵軍已經往營地開拔!”
李宇一聽,揮退來人,幾番命令下去,李宇的心人就砰砰的亂響。駐紮地裏的人出去的越來越多,身邊的將領也一個一個都走出了大帳。
濃煙滾滾而下,李宇疾步找到安墨:“殿下,您還是盡快離開吧!”
安墨看了眼李宇,裴然笑笑:“留下你們嗎?”李宇嘴裏一堵,本來準備許久的話頓時說不出來了。安墨抬眼,麵上沒有一絲表情。
屬國的進攻開始了,很幹脆的,連平日裏的罵戰也沒有,隻有架好的投石機。石頭密集的從天而下,而慶國的軍民卻防不勝防,帶著呼嘯而來的大風,大片的陰影下,一張張來不及逃離驚恐的臉。
一時間,慘嚎連連。
安墨清清楚楚的看到投石機那邊屬國將軍豪放不加以掩飾的大笑,張狂的駕著馬看著這邊。這是好東西啊!周武得意的想,想到一開始從將軍那裏看到這東西的時候,周武就預示到了今天大快人心的一麵,這勢必能把慶國捅出個窟來!
裴然苦笑:“原來裴承還有這招。”
安墨抹去遮住在他眼底的一片殘破衣衫,轉身一把搶過背後抖得跟篩糠似小兵身上的弓。一股寒氣猛然遍布全身,周武肆意的大笑猛然停下,遠遠的,他看到一個暗青色衣袍的人張弓射箭。
周武下意識的忙扯過一個就近的兵士,那箭就這樣穿透周武身前人的胸膛,血色飛濺上身,灑滿周武一臉。
安墨一邊再次拉弓射箭一邊往裴然身上打眼色。裴然一愣,忙忙就像大吼道:“射箭!在他們換石頭的時候全給我射掉!”
李宇一聽到這邊人的大喊,忙忙接著吼道。不消多時,士兵們安靜下來,幾千隻的大弓拉開,小小的箭隻就像是賦予生命一樣,穿過血色蔓延的大地,輕輕劃開一個大口子。
間斷的還有石塊從頭上落下,張弓的士兵有些根本就沒有動,隻等著手裏的箭隻脫離弓箭朝人飛去。周武這邊方寸大亂,一開始還井然有序的軍隊一下子慌亂起來。投石準備的士兵一下子死傷嚴重。不斷有人從後邊推開死屍從後麵趕上,可是還來不及動手自己又成了死屍。
周武陰著臉看著對頭依舊張弓的安墨,一刀揮下,將身前飛來的箭隻斬於馬下。
“給我殺!”周武陰恨的聲音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一般,嘶吼出聲。一個小小的皇子竟然想讓他死!想要他命!周武心底所有的思緒都停了下來,唯一漂浮的就隻有這句話。
屬國士兵一聽,拿起刀槍就衝了下去。
衝來了。李宇這樣想著,心裏卻突然輕鬆起來,這裏早就已經被他做了手腳。李宇沒有揮手迎戰,反而沉聲下令:“後退!”
許是李宇安墨的平穩安撫了眾將士,頓時恢複了以往的紀律,條理有序的往後退。
這一幕落在所有屬國士兵眼裏,心裏頓時興奮起來,更沒有多想就跟著慶國士兵退去的方向直衝了過去。進入廬州地界,這是滿山滿山的樹木。
慶國軍隊的七拐八繞很快就甩下了背後緊跟的屬國軍隊。饒是這樣,屬國軍隊也被層層疊疊的樹葉迷花了眼,從中分出了好幾隻,最為人多的自然是周武所待的隊伍。
經過一番的追逐,周武先下越來越暴躁,心裏隻想著要抓住那暗青衣袍的主人,好好的折磨一番。而周武身邊的小袁將軍卻忍不住的開始膽戰心驚:“將軍,莫不是落入敵軍的圈套?這樹林看起來不妙啊!”
這樣一提,周武頓時生出不妙之感來。但是周武又不願意在人前承認自己的衝動。這一番心底思量又記在安墨頭上。周武橫了眼小袁將軍:“大軍原路返回!”
安墨隨著李宇繞著細細的地道慢慢的轉著。李宇此刻心裏滿不是滋味,這次屬國用的投石機一看就知道是攻城而準備,慶國都是城牆堅厚的州縣,這樣一弄,屬國若是打入慶國地境,那是不堪想象的事情。李宇搖搖頭,打消心裏的猜想。他緊緊跟著安墨,若日以來,他終覺的四皇子像是老早就知道屬國會不安好心一樣。
這麽一想,李宇更是不知道怎麽去看給欣長的背影。
地上漸退的腳步聲時輕時重,安墨一行人爬出地道。這邊李宇已經忙著去收拾分散開的屬國軍隊,絕不能放虎歸山!
周武帶著大軍在樹林裏轉來轉去,怎麽也轉不回原來的出口。周武心裏大叫不好,周邊這個時候卻飄來一陣兒的濃煙,帶著嗆人的氣味。周武捂著鼻子,臉色更黑。伴隨這嗶嗶啪啪的聲響,周武大怒,慶國這是想燒死他們這群人啊!
周武抽開長刀,就近一刀砍殺了一個麵露恐懼的士兵:“誰敢在亂想亂看,就不要怪我無情!”周武回眸掃了一眼士兵,冷冷的模樣嚇得士兵們閉緊了嘴巴,就算這煙再嗆人也沒有哼出一聲來。
周武騎著馬,大刀沿途割下大片大片手腕大小的樹木,漸漸的,周武看到眼前的火光。
對麵是撒酒放火的李宇等人。
安墨一眼就看到周武在火光裏並不清晰的臉,淡然的眸子一直停留在周武身上。
周武重重的哼了一聲,在樹林周圍騎著馬來回的查看。大風冷冷的吹起,天色漸漸的暗下來,裴然揚起頭:這莫不是要變天了吧?
周武向後退出一大截,拉緊了韁繩,長槍往馬屁股一插。大馬嘶叫一聲竟然往外衝來,淩空一躍,居然出了火圈。屬國軍隊一看,四下衣袍半角捂住鼻子,也顧不得越燒越大的火,衝了出來。
陸陸續續屬國也衝出來約莫一半的人來,而在樹林裏邊也看不到人影在晃動,就算出來,這些人身上也或多或少有了些燒傷。
安墨一見周武出來,抽出背後的弓箭,就往周武身上連番射去。周武的眼睛赤紅惡毒,卻在這個時候清楚的意思到:剛剛經過一次重創的屬國子兵這個時候是絕對沒有力量再抵擋下去。周武顧不得背後的逃出的子兵,駕著馬飛快的逃開。
安墨的弓拉的緊緊的,目標一直就鎖定在周武身上,卻到最後也沒有發出手上那隻箭。到時身邊的慶國士兵滿臉憤恨的拉著弓,毫不留情的射向那些剛度劫難的人。
因著這次的投石機,李宇手下的兵馬也隻有先下的兩千來人。這其中有多少熟悉嬉笑的弟兄留在這裏,一輩子也回不去。
慶國士兵的箭如雨射下,天上轟隆一聲,要下雨了。
滴滴嗒嗒,滴滴嗒嗒……
眼前的屍首成堆成堆被雨水浸透。
李宇下令守兵,回到營帳中卻怎麽也不明白安墨為什麽放過周武,明明就唾手可及。
營帳裏,安墨的背挺的直直的,看的裴然一陣心累。
“你就那麽確定,周武會被秋涵所殺?”
安墨不吱聲,半響才答非所問的說道:“你知道。”
裴然垂下頭,若有所思的說道:“到是雲州那邊,不知道怎麽樣了?”
外邊的雨,連線落下,地上的顏色很快就被衝洗幹淨,匯成暗紅色的水流每行走一步就耗去一分,終究太陽一出,幹幹淨淨。
*
“陛下,二皇子偕同二皇子妃進宮了。”
慶王的眉間鬆動,臉上好不容易有了絲血色:“貴妃呢?”
“貴妃娘娘在禦花園接見二皇子二皇子妃。”宮太仆端上人參茶,含笑說道。
慶王接了過來,想了想又問道:“太仆你有多久沒去安然居了?”
宮太仆不露痕跡的看了眼慶王:“陛下,有一陣子了。”
慶王揭開茶蓋,兩眼卻放空起來,又自言自語道:“大皇子妃現在有五個多月身子了吧?還有曇列,還有安墨。”慶王頓了頓,看了眼宮太仆,隻見宮太仆就像是沒有聽見一樣,眼睛低垂,鬢間已經有了些許銀白。像一個聾子的存在。
慶王輕輕吐了口氣:宮太仆還是宮太仆。壓下連日來對宮太仆怪異的感覺,慶王換了件常服,帶著一行人就去了花園。
喬絲語笑的很羞澀,說話間的眼神時不時的就看眼傾樹陽。傾樹陽笑笑的陪著喬絲語,淡紫皇子常服下緊緊握著喬絲語嫩滑的手。
貴妃冷眼看著兩人的恩愛,心裏還直好笑:都說二皇子多情,單憑二皇子前日子裏對後院美人的冷淡也足見他對喬家的看重。想到母親前不久還麵提耳授的話。貴妃就跟吞了隻蒼蠅一般。
四皇子傾安墨看起來是越來越不好掌控了,蘇家的意思就是讓貴妃想法子安排人進去。而蘇星河這個外孫女按照父親蘇簡的意思,那是一定要安排給四皇子。貴妃看著眼前淡笑的傾樹陽一陣為難,自己一個貴妃有什麽理由往皇子身邊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