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墨默默低著頭,他們四兄弟已經站在這裏站了好一會兒。慶王到現在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隻是眼神不斷在他們四兄弟之間晃動,無喜無悲,看不出慶王心裏任意的想法。

知子莫若父,想必這在皇家裏也不是那麽的切實可行。直到宮太仆被外邊的小太監喚了出去,近日顯得蒼老的臉上萌發出一股子的喜意,貼在慶王的耳邊小心回稟。

慶王的眼睛越睜越大,亮光從中間射向四方,猛然哈哈笑了兩聲,連說了幾個好字。離鏡懷孕有喜,不管是男是女。對於慶王來說,都是連日來最為高興的事情。傾墨下毒,屬國趁機進犯邊境。無一都是致使慶王心思焦慮的緣由。慶王原本挺立的腰身迅速的佝僂下來,比及大樹枯寂過猶不及。短短的時日裏,慶王的眼睛任然跟任意以為霸主一樣,精明泛著亮光。可是眼神還沒老,心卻是老了下來,在這具毒藥纏身的皮囊裏,慶王的心已經成為碎片一堆,強力支撐罷了。

傾樹陽看到慶王對傾季默眼裏迸發的喜意,直覺的身邊的傾季默無比的礙眼,心裏冷笑:不知道大哥這又是做了什麽好事?

傾季默莫名奇妙,直到慶王收斂態勢,囑咐一句:“記住你們今天所說!”揮退四人。

剛走出大殿,背後宮太仆尾隨上來,直言道:“恭喜大皇子,大皇子妃有娠,陛下賜下人身補品,老奴這就讓人送到大皇子府去。”

傾季默一愣,他沒想到會是因為離鏡懷孕。皇子有嗣,慶王下賜,本就在傾季默意料之中,可是他沒想到陛下對子嗣這般重視。居然在他們的麵前失態至此,傾季默看了眼背後關閉的大門,心裏開始估量:陛下也畢竟是為人父,垂垂老去,閑暇之餘,也不過圖個天倫之樂子孫繞膝。

聞言,傾樹陽傾曇列等人也不免有些驚訝,隨即連忙向傾季默道喜恭賀。傾季默沒有反映,傾樹陽三兄弟也沒多想,直道是被喜訊衝暈了頭,大喜了。同時,傾樹陽也暗自挑眉:沒想到陛下如此重視子嗣。可是正妃沒進門之前,決不允許有庶子出生,所謂嫡子長子就是這意思。現如今,傾樹陽反倒開始對婚事抱有期待,畢竟也就是個女人,他現在也需要一個子嗣。

安墨瞧著傾季默的呆愣,笑道:“大哥這是喜糊塗了,還不快去貴妃娘娘那看看我們兄弟幾個的小侄子。”

傾季默反映過來,忙拱手作揖往鹹福宮而去。留下安墨幾人大笑不止,傾曇列隨口而出,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下也該輪到我選妃了,就不知道陛下給四弟你留的王妃會是那家千金?”哈哈大笑,大步離開。

輕飄飄的一句不止在安墨心上留下根芽,也同時像是利劍一般捅破傾樹陽心裏一直不願意提及的事實。儲君大婚,也就預示著插手朝政與君王共掌國中軍權。想那時,舉國猜測,儲君王妃,到底花落誰家?

安墨眼前浮起山穀中清理無雙的麗影,臉上有著層薄薄的紅,像上品胭脂暈染過一般。安墨不自在的眨著雙眸,匆匆向傾樹陽作別。傾樹陽陷在滿腹思量之中,並沒有注意到安墨難得羞怯的模樣。

腳步一串一串留在背後,遠遠的,傾季默仿似能夠聽到離鏡輕聲細語的言談。鹹福宮外的宮娥有眼尖的已經朝裏麵稟告去了,而傾季默卻躑躅起來。不知道怎麽去見離鏡?對於離鏡,傾季默到現在也並不是沒有一絲感情,可是心底想要的卻不是離鏡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或許不會那麽願意為他孕育子嗣。

傾季默緊了緊手,握成拳頭,隨即又放開。傾季默眼底流露出堅定,大步往裏麵走著。在宮娥的帶領下,傾季默一眼就看到被圍在正中心的離鏡,餘光一掃,同時也看到魏言靈淡黃一群。麵容依舊嬌俏可人,眼裏的陌生就好像沒見過自己一樣,混在人群之中,含笑看著自己。傾季默心裏大震,幾乎想衝過去搖醒魏言靈,問問她自己是誰?

貴妃看傾季默立在那裏,輕笑開來:“鏡兒,你看季默那模樣,高興糊塗了,連一點當爹爹的樣子都沒有。”離鏡摸上自己平坦的肚皮,幾丈開外,正在著她肚子裏孩兒的爹爹。

室內的溫度很高,在眾夫人的談笑中,一開始離鏡不免喝了幾杯酒水,這時臉頰上一團緋紅。外人看了直道是大皇子妃羞澀,夫妻恩愛。

傾季默被貴妃一說,將眼神從魏言靈身上移開。饒是如此,左相夫人和蘇星河幾個關注的人也是注意到了。左相夫人心驚:難不成大皇子還對言靈念念不忘?蘇星河則是一雙怨毒的眼眸如刀一般直射魏言靈,這個女人,有什麽資格讓所有人都為她側目?得到這樣傾慕的眼神?!更何況是大皇子這般溫柔俊秀的人!

傾季默溫柔淺笑,人前的模樣向來是溫文爾雅,極符合一個皇子應有的優雅和貴氣。這時,傾季默開口了:“季默擔憂鏡兒身子,或是擾到貴妃娘娘之處,還望貴妃娘娘體恤。”

貴妃見傾季默如此作派,對著離鏡笑道:“鏡兒,這不來向本宮要人了?罷了罷了,本宮也不在你們小兩口之間窮攪合,鏡兒,回去可要好好養著哦!本宮還等著大皇子抱來小孩兒呢!”最後一句,貴妃是對著傾季默說的。

傾季默當下謝過貴妃,在一片豔羨之中帶走了離鏡。

離鏡的手柔軟溫暖,而傾季默卻不然,他的大手包在離鏡手上,一陣兒一陣兒寒氣直往離鏡心裏去。傾季默拉著離鏡往皇宮外邊去。一路上,是誰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原來這就要當父親了,還真是有些期待。”身邊,傾季默帶著幾許感概的聲音纏綿低沉。離鏡轉過頭來,傾季默的側臉在雪光的映襯下美好的一踏糊塗。

“看什麽?”傾季默轉過頭來,離鏡的眸子清楚的印出自己的臉,卻如同離鏡對自己的心一樣,幽幽的蒙著白,眼光到處迷茫一片。

離鏡回過神:“沒什麽。”不再言語。緊了緊離鏡的手,握了那麽久,兩人的手溫度達到了一個平衡點。

冬天的時間過的特別的快,轉眼就是貴婦離宮的時候。鹹福宮裏的宴會在貴妃的操控下,在晚膳過後就依次的散去,留下滿屋不同氣味的香薰。

魏言靈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一抬眼,望見近旁的梅花開的嬌豔,甚至可以問道淡淡的馨香。

小小素屋裏坐著,無比安靜的繡著香囊。小小素並不擅女紅,在所有繡品中,小小素繡的最好的,也就是翠綠靈氣的萱草。此刻,小小素認認真真的研究怎麽去繡窗外爭相開放的梅花。

魏言靈走下床,外邊已經全黑,偶爾可以看見廊下被風吹動的燈籠。

“屬下婉見過姑娘。”婉在小小素麵前跪下,伸手撕下貼麵的人皮麵具,露出一張平淡之極的麵孔。一雙大眼睛卻極為有神。小小素抬起頭來,拉起婉,“不用客氣,叫我小素兒就行。”

“屬下不敢。”婉耿著脖子說道,用著原本的聲音。低沉暗啞,像被大火熏過一般。

小小素啞然,沒想到師兄那人居然有這樣循規蹈矩的手下。在小小素眼裏,跟著裴然的人就該跟陶然莫樂一樣個性鮮明,不羈世間。

“婉,不知道我師兄師姐他們近日裏來可好?”小小素也不想糾正婉,隻是連忙問著裴然魏言靈。小小素到現在也沒有收到任何關於裴然的消息,自然關切。

“姑娘放心,公子爺帶著魏姑娘正和侯爺府周旋,屬下所知,公子爺一切安好。”

聽到婉的回答,小小素不免有點赧然,這個世上要是有人能欺負師兄,那也就是師姐了。況且師姐每一次欺負師兄,哪一次沒有付出慘重代價?想到這,小小素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婉個性嚴肅,從不像女子一般愛笑愛鬧,做事也帶著幾分考量。小小素不禁起了玩鬧之心,拉著婉就問起了婉平日的差事。當得知婉專職是替代魏言靈每月從二皇子府裏拿解藥時,嘴巴長大,一臉的不敢置信。

“師兄也太暴殄天物了,怎麽就讓婉做這點事情呢?婉明明都可以進宮來陪我,師兄卻一直都沒有告訴我!”小素兒越說越氣憤,不免想到裴然喜歡看戲的心。

婉抬頭,不自在的說著:“屬下沒有姑娘說的那般好,屬下現在假扮魏姑娘,不會空閑。”婉垂下眸,想起某事,又結結巴巴的說道:“不知道屬下是哪裏疏忽,讓姑娘瞧出破綻來?”婉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小小素,等著小小素解釋。

小小素嬉笑,湊近婉的脖頸,深深一聞:“婉不知道嗎?婉的身上就像冰雪一樣,幹淨的什麽味道也沒有。而我師姐,天生愛美,身上常年帶著荷花香。而且我和師姐一起生活那麽多年,什麽能分辨不出師姐的一言一行?”而婉你,每一言每一行都透露出幾分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