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月份天氣是一年當中最陽光明媚、燦爛清爽的時節。植物已經抽條萌芽,動物都精力旺盛,連人呀,都感覺甚好,胃口大開!
可是說也奇怪,這麽好的季節,這麽好的天氣,德雲酒樓的生意卻日漸冷清。前幾日還有少許顧客,到今日卻連一隻蒼蠅都沒有飛進來。
連雲娘這個主廚都在後廚安捺不住。要知道酒樓沒了生意,這廚子可是要下崗的。
當然,在現在這個時代還不知道什麽叫做“下崗”,頂多用個文明的詞語叫作“告老還鄉”。當然雲娘還不算老,為免過早的“告老還鄉”,雲娘決心到大堂裏觀察觀察。
邁著疑惑的步子,雲娘走到了大堂。隻見偌大的廳堂裏一個顧客也沒有,隻有一兩個小跑堂在那裏無聊的擦著桌子,打著蒼蠅,神情很是無奈。
劉算盤則站在酒樓門口,脖子伸得老長,東張西望的看著過往人流。雖說劉算盤是個貪財勢利之人,但是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眼前自己還仰仗著“德雲酒樓”這棵大樹,他自然不希望這棵大樹倒了。
一見到雲娘向這邊走來,這劉算盤的兩個小賊眼珠子馬上一亮。雲娘可是這德雲酒樓未來的接班人,自己自然要在這“未來接班人”的麵前表現表現了。
還不等雲娘走到身前,他就遠遠衝著一個向這邊走來的肥胖肥胖的闊衣男子喊了一嗓子。
“喲,這不是李掌櫃嗎?好些日子沒見您,您可越發精神了!這走鏢的買賣就是耗費體力呀,我看您是越來越瘦了。來,到我們酒樓來補補吧!本店新進的牛肉、羊肉,保準您吃過之後是益氣養元,老當益壯!晚上您老小媳婦還要誇您‘風采不減當年’呢......”
劉算盤這一大堆如同戲文裏的台詞,直說得走這經過的那個肥胖大漢臉紅一陣、白一陣的。之後張目結舌的看著劉算盤。
“劉......劉掌櫃,謝謝啊!我......有人請我吃飯......”
說完,這胖漢要離開。卻被依舊不甘心的劉算盤給一把拉住。
“唉,唉!李掌櫃,有人請吃飯也不要緊。叫上你那朋友,到咱這德雲酒樓來!衝著您李掌櫃的麵子,特地給您打個九折,如何?”
劉算盤滿臉堆著笑,那連托帶拉殷勤的樣子,像極了妓院裏的老鴇子。隻把那胖漢給嚇得瞠目結舌,滿腦門子冒冷漢。心說,劉掌櫃,你這唱哪出呀!
“不......不啦!劉......劉掌櫃,我......我那朋友說了,到富貴酒樓吃飯更便宜!”說完,拿出了他當鏢師的特殊本領,以每秒八十邁的速度迅速消失在劉算盤的眼前。
劉算盤心裏還在納悶,這肥嘟嘟的身材怎麽跑起來那麽的靈活呢。雲娘在旁邊看著這一切,微笑著點點頭,似乎對劉算盤剛剛的“表現”很滿意。
雲娘走上前,“劉掌櫃,最近生意好像很冷清呀!”
“可不是嘛!這也不知怎的,好端端的生意竟越來越差。以往到這個點上,那吃飯的人是絡繹不絕呀!不早點兒來,連吃飯的桌子都沒有呢。”
正說著,門外走過三三兩兩的食客。那幾人以前可是德雲酒樓的老常客。
“王相公,吃飯啊!裏麵請......”看見雲娘在身旁,劉算盤的聲音故意提高了八度。
那人不好意思的擺擺手,“不了,今個到新開的酒樓,富貴酒樓去吃飯!”
......
劉算盤又衝著剛剛走過的濃妝豔抹的婦人道:“陳夫人呀,這是帶令公子來吃飯呀!裏麵雅間請......”
那婦人扭扭腰身,向劉算盤眨眨眼睛,道:“今個不到你這吃了。聽說前麵那條街新開了一家酒樓,那菜是做得相當的不錯呢!而且名字起得也好聽,叫......”
“可是那富貴酒樓?”劉算盤問道。
“哎,對對對!你也知道呀!”
“這......我不知道。陳夫人那是新開的酒樓,大家不過是圖個新鮮,能給咱這開了幾十年的京城老字號相比嘛!”
那豔妝女人撇撇嘴,搔頭弄姿的說:“話可不能這麽說喲!人家也是不錯的酒樓呀,菜也做得不錯,而且價格還便宜。剛開張素菜就免費,葷菜半價,酒水還八折......哦,不跟你說了,去晚了坐不上位子的!”
說完,拉著她那七八歲的公子就匆匆離去了。
隻剩下劉算盤一臉無語的站在那裏。
雲娘微微蹙眉,自言自語道:“富貴酒樓,看樣子該了解了解了!”
......
在林德立的房間裏,雲娘把白天在酒樓門口看見的情景對師傅說了一遍。
隻見林德立的眉毛立刻打了一個死結。
“富貴酒樓?以前怎麽沒聽說過?”
雲娘道:“這是一家剛剛開張的酒樓。都說是這個月剛做起的生意。”
“剛剛開張就能把咱們酒樓的客人全搶走?這家酒樓好歹開了幾十年呀,熟客應該也有不少吧!”林德立的語氣略顯驚訝,眼裏有一絲不太相信的眼神。
“都說這家酒樓的菜不但好,而且特別便宜。素菜全免,葷菜半價,酒水八折。”
“什麽?這麽便宜!”林德立情不自禁的叫了起來,“我開酒樓多年,就是依著薄利微賺的意念,苦苦熬了多年,才有了這家幾十年的老字號。那家新酒樓把價格定得這麽便宜,莫不是想自尋死路麽?”
雲娘略微思索片刻,道:“師傅,我看未必!哪家酒樓新開張,為了招攬食客,必須采用一些新招數。這可能是這家新開的酒樓剛開張咬著牙、頂著虧本的風險想的套路,未必日後就天天如此!”
林德立讚同的點點頭。
“隻是......”雲娘又道,“這酒樓就開在咱們前麵那條街。徒兒總以為,它是衝著咱們來的?”
“哦?未何有如此想法?”
“京城乃繁華之地,每年開的酒樓如過江之鯽,數之不盡。然而,開了十年以上的酒樓少之又少,而開了幾十年的酒樓更是寥寥無幾。正是靠著師傅利薄微賺的想法,德雲酒樓才能在這京城算上一號!”
“這裏方圓幾裏,大大小小的酒樓有數十家。而算得上是老字號的,唯有這德雲酒樓一家。那新開的富貴酒樓哪條街開不好,偏偏就開在我們前麵一條街。走過去,據說還不肖半柱香的時間。”
“但凡新酒樓開業,酒樓老板都得事先打探打探。一是選中最繁華地帶,二則是避開一些生意好的老字號。可是,這富貴酒樓偏偏選中咱們前後這不起眼的街上開酒樓,而且還離得這麽近。師傅您說,他這是不是衝著咱們來的?”
一聽雲娘這話,林德立也猶豫起來。
雲娘看見師傅的神情,又繼續說著,“師傅,正所謂‘知已知彼,百戰不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如師傅就讓徒兒去那富貴酒樓打探打探,如何?”
“這......”林德立眉頭上的死結打得更緊了,“雲娘你雖是酒樓的主廚,卻也是個女兒之身。這大庭廣眾讓你一個人過去,我不甚放心呀!”
林德立放出了心中的猶豫。
“師傅請放心。徒兒此次前去,自然不會讓人認出來。”說著,還調皮的做了個鬼臉。
“哦?”
“師傅,你就放心好了!”
一抹笑顏綻放在雲娘那如碧玉般清秀的臉上,甚是好看。
......
在雲娘房裏,一個穿著青藍色長袍的如花似玉的美少年,正在鏡前細細的打量自己。在鏡中左看右看挑不出啥毛病,想必這樣獨自出門,最多引來幾個大姑娘小媳婦愛慕的眼神。也不會讓人投來懷疑的目光,雲娘這才放心下來。
昨天到師傅房裏討來幾件他年青時穿的衣裳。打量了一下身形,估計自己和師傅年青時的體形差不太多。於是便磨破了嘴皮子,師傅才答應他男裝女扮去新酒樓裏探探。
細細的喬裝改扮之後,雲娘,不,柳公子便決定出門了。
當她剛剛摒棄那小碎步,開始習慣邁出男人的步伐踏過門檻時,正巧碰上了自己的“死冤家”!
白秋波啃著一個老麵饅頭,向雲娘房中走來。怎麽這麽巧,兩人正好撞上了。來了一個別出心裁的另類擁抱!
“咚”的一聲,差點兒沒把雲娘撞趴下。雲娘摸著被撞得頭昏眼花的腦袋,睜眼仔細一看,竟是白秋波那個吃貨。
便沒好氣的說:“怎麽走路的?連人都沒看見!”
正當她氣乎乎的說著白秋波時,白秋波卻瞪大了一雙圓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雲娘。仿佛第一次見到她一樣。
雲娘拿手在他麵前揮揮。那人竟如同石刻的一般,一動不動。
雲娘心裏一喜,心說,這傻瓜肯定沒把我認出來。看樣子,我的喬裝改扮的功夫還不錯!
正當雲娘沾沾自喜的時候,耳旁卻傳來了一句讓自己險些跌倒的話,“媳婦,你要去哪兒?”
“......”現在是換成雲娘立馬石化了。
“不要你管!你還是在家好好呆著,吃你的饅頭吧。”雲娘看到白秋波,覺得腦袋上好像飛過了一群烏鴉。
可那白秋波卻不肯,死皮賴臉的拽著雲娘,“媳婦,你去哪兒玩?帶上我好不好?”
那苦苦央求的神情,仿佛自己是雲娘的弟弟。而雲娘,仿佛成了帶娃的“娘”。“娃”要吃奶,“娘”怎能不肯。
經不住白秋波的一番死纏濫打,雲娘終於點了點頭。
“你可以跟我去!但記住,在外麵不許叫娘子!”
“那叫啥!”
“呃,要叫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