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飛快,一轉眼冬去春來,又到了細雨綿綿、天氣宜人的春季。

一連幾日的春雨雖然滋潤了萬物,卻也給出行的人們帶來許多不便。德雲酒樓這幾天生意略微清淡。

劉算盤瞧見生意冷清,無事時便拿起一個蒼蠅拍在門口拍起蒼蠅來。

一出門,抬眼一看。咦,怎麽有個小叫花子蹲坐在門前。

那小叫花大約十三四歲模樣,長得細皮嬾肉,一幅楚楚可憐的模樣。隻見他衣衫不整,上穿一件深藍色短馬褂,下著灰色細長褲。衣服又髒又舊,似乎許久沒有洗過,而且上麵還有好幾個洞眼。腳上也穿著一雙破破爛爛的草鞋。

“喂,你是哪裏的?怎麽跑到我們酒樓這門口來了?”劉算盤厲聲問道。

小叫花身子往旁邊移了移,卻未離開。髒兮兮的宛若小花貓一般的小臉上有一雙又圓又亮的眼睛。他怯生生地看了劉算盤一眼,沒有言語。

見他沒有回答,劉算盤有一點兒惱了。

“喂,小叫花子。爺問你話呢,怎不回答?”劉算盤又走上前,繼續說道,“喲,原來是個小啞巴呀!”

“你才是啞巴呢!”那小叫花子用清清脆脆的聲音回嘴道。

“哦,原來會說話呀!”劉算盤看見小叫花子答了腔,似乎來了興致,蹲下身來和他說話。

“你是哪裏人呀?家裏可有其他人,怎麽蹲坐在我們酒樓門口?”

小叫花子擤擤鼻涕,揉了一揉鼻子。看著劉算盤,眼裏竟然沒有驚慌。

“俺是河南樂河人。無父無母,無兄弟姐妹。跟隨同鄉來逃難,走丟了,便到你家屋下歇歇腳。掌櫃的,賞兩口吧!俺肚子裏餓得慌!”

劉算盤聽罷,冷冷一笑,道:“你這小叫化,膽子倒不小。遇見生人也不驚慌,而且還大模大樣乞討起來!”

“俺爹生前常對俺說,人生而平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匪。你既不是王,又不是王臣,俺未何要怕你?”

幾句語竟把劉算盤唬愣住了。

“你爹是讀書人嗎?”

“我爹是前朝秀才,後家到中落,便沒落了。”

“那你能識字了?”

“唔,我爹生前教過我。卻也不多,些需認得幾個!”

劉算盤一問,小叫花子一答。站在劉算盤麵前,並無半點懼色,全然沒有因為自己的身份卑微,而露出些許膽怯之色。

劉算盤眼裏露出些許讚許的神色。這小叫花,雖然年紀不大,卻能識文斷字。且談吐有禮,麵對比他年長這麽多的人,也全能沒有畏懼之色,這才是最難能可貴的地方。若他呆在官宦人家做個書僮,說不定將來能幫主人分憂解難也說不定。

劉算盤腦子裏想著,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小叫花子,我問你,你現在無處可去,可想尋份正經差事去做?”

“想!”

“若是沒有工錢,隻管一日三餐,你也願意?”

小叫花子拚命的點點頭。說道:“我現在無處可去,隻要東家願意收留我,錢不錢的不重要。隻需管得我一日三餐,有口飯吃,有個地方住便成!”

小叫花子的眼裏滿是期待。

“好,你在此處侯著。我去和我家東家說說,留不留你要看東家的意思。我且去說,你能不能留下來,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謝謝大爺,謝謝大爺!”小叫花子忙跪下聲來。

劉算盤瞧了他一眼,也不言語,轉身便進了酒樓。

林德立不在酒樓,德雲酒樓的大小事物都交給雲娘。劉算盤找到雲娘,把想招小叫花到酒樓裏幹活的事情對雲娘一說。

這個狡猾的劉算盤,自然不會說自己是為了圖便宜,找一個不花錢的夥計。隻說自己是為了酒樓好,請一個小雜役還不花銀兩,隻需提供一日三餐和一個住處便可。又說自己是考慮到雲娘廚房前前後後忙不過來,請個新雜役,時不時還跑跑堂,果真多、快、好、省呀!

雲娘被他說得有點兒頭暈。

“好了,劉掌櫃。人在哪裏,帶我去見見,再作打算吧!”

劉算盤便笑著給雲娘帶路。

來到小叫花跟前,雲娘仔細打量了他一番。

然後笑了一笑,對劉算盤說道:“劉掌櫃,常說你人精明。怎麽現如今竟然連人也分不清?這明明是個丫頭,你卻非要說是個小子。虧你還常常說自己火眼精精,卻原來是唬人的!我看你是頭昏眼花,不分雌雄。”

一聽雲娘的話,劉算盤一愣。

“丫頭,不會呀!這明明是個......”

雲娘知道劉算盤心裏不會認輸,又上前耐心解釋道:“你看看她。兩耳都紮有耳洞,試問哪家的小子會去紮耳洞。還有,你可看見了他的喉結沒有?”

雲娘這樣一說,劉算盤便又把眼前的這個小叫花重新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還別說,這麽一仔細看來,這個小叫花子還真有一些“娘”!莫非她真是......

“我們也勿需爭論,隻需問她自己,是男還是女!”雲娘笑著說道。

被雲娘當麵如此譏諷,劉算盤心中有些不服氣。厲聲問道:“小叫花,我問你,你究竟是小子,還是丫頭?”

那張臉凶神惡煞,全無剛才的一點和氣。那雙賊眉鼠眼的眼睛竟然還帶著幾分惡狠狠的神色。

小叫花子低著頭,低聲說道:“俺,俺不是個小子,俺是個丫頭。”

“你,你......”劉算盤眼睛狠狠的盯著她,“虧我還好心為你說情,替你央求東家把你留下!想不到,想不到你竟然騙我。留你這種人在這裏有何用,快快離去,別堵在我們酒樓門口!”

說完,便要推小叫花子離去。

隻聽“撲通”一聲,小叫花子立即跪倒在雲娘麵前。

“東家姐姐,”她見雲娘也是個女的,便一進興起,這樣稱呼起來,“俺從家鄉一路逃難逃到京城。路上人多眼雜,多有不便。俺若不做此打扮,如何能順利到京?”

小叫花子言辭切切,語氣誠懇。眼睛裏還含著點點淚花。

“俺不求別的,隻求東家姐姐能留我下來。不需要大魚大肉,隻要有口飯吃,有個地方睡覺便可。俺這輩子做牛做馬,也不忘東家姐姐的大恩大德!”

說完,撲通撲通磕了幾個響頭。

雲娘回過頭來,看著小叫花那張髒兮兮的小臉。雖然談不上有多漂亮,但是那雙又大又亮的眼睛,分明和白秋波有幾分相像。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愛憐。

“在酒樓裏幹活,日子可是很苦的。你的身體吃得消嗎?”雲娘問道。

小叫花子認真的點點頭。

“在俺家鄉,俺還要下地跟俺爹娘下地幹活呢。再苦再累俺都不怕,隻要不被餓死就行!”

這幾句話竟說得雲娘有幾分心酸。自己從蜀中歸來,雖然沒有小叫花子的日子那樣清苦,卻也不輕鬆。同是女兒身,這一點感同身受。

“你可有名字?”雲娘又問。

“我爹姓林。爹娘常喚俺翠兒。”小叫花子答道。

“姓林?你爹竟然和我師傅一個姓!”雲娘點頭微笑道,“好吧,以後我們就喚你小翠如何?”

小叫花子欣喜的點點頭,眼睛裏滿是興奮的光芒。

“日後你就跟著我到廚房裏,做一些雜活。你雖是女兒身,可學好廚藝,也能保你日後不至於挨餓。畢竟,技多不壓身嘛!”

“謝東家姐姐大恩大德!”說完,小叫花子又要給雲娘下跪。被雲娘給拖住了。

“勿需多禮。以後你不要叫我東家姐姐,隻需喚我雲娘便可。還有,這位是我們酒樓的掌櫃,以後你要喚他‘劉掌櫃’。”

雲娘指了指旁邊的劉算盤。

這劉算盤果真變臉比翻書還要快。剛剛還對小叫花子凶神惡煞,一見雲娘把小翠留了下來,又換了一張麵孔。點頭哈腰的衝小翠笑著。

小翠輕喚一聲“劉掌櫃”。

......

自此以後,德雲酒樓裏便多了一名夥計,名為小翠。

雲娘自穿越之後,一直是德雲酒樓裏唯一的一位女性。從此以後多了一名女夥計,雲娘心中也快樂了許多。把自己穿舊的那些衣服全部送給小翠。

小翠年紀不大,卻也心靈心巧。把雲娘送的衣服細細修改一下,全都改得很合身。

小翠雖算不上漂亮,卻也五官清秀,細皮嫩肉。特別是那又眼睛,真是又萌又亮,像極了某人!

這丫頭也生得勤快。整日在後廚裏忙進忙出,做些雜活。有時候前廳裏忙不過來,她還幫忙跑堂兒送菜。

腿腳生得勤快,嘴皮子也利落。小翠常常和菜頭鬥嘴,菜頭也算碰上冤家對手了。隻是菜頭也不示弱,經常拿小翠的口音來取笑她。

後廚裏多了一個小丫頭,廚房裏也增添了不少樂趣。德雲酒樓裏雖然有人各懷鬼胎,但至少從表麵上看來,還是其樂融融的!

......

這一日,林德立又把雲娘喚到房內,說有話要叮囑於她。

自打回到德雲酒樓,雲娘的心中就像是鳥兒回到了老巢一般。酒樓裏的活計雖然辛苦,卻也是苦中作樂。那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出自於自己之後,總覺得是一種成就和一種莫名的幸福。與其到白家宅院裏當那勾心鬥角的少奶奶,還不如呆在酒樓裏做菜要來得輕鬆。

邁著輕快的腳步,雲娘踏進了林德立的房中。

“師傅。”雲娘微笑道。

林德立抬頭衝雲娘點點頭。

“新來的夥計做事如何?”

“師傅是說小翠呀,這丫頭人勤快,廚房裏的那些雜活她都應付得來。”

“那你相公呢?”

“我相公?”不提白秋波,雲娘差點忘了呢。

自打白秋波回到京城,住在這德雲酒樓。要不傻愣愣的發呆,要不死皮賴臉的問你要吃的,要不然就幹脆莫名失蹤。這會兒,又不知道人跑哪裏去了。

不過不要緊,一到德雲酒樓開飯的時候,他一定會準時出現。到時候可不要被不知從哪裏鑽出來的白相公給嚇到便行!

雲娘被問得一腦門子汗,“不知道,不知道他又跑哪裏去了!”

林德立麵有微怒,責備雲娘道:“雲娘,他是你相公。當初我說要白家寫休書,你不願意,還說要好好照顧他。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豈不給你落下個惡婦的罪名。”

雲娘點點頭,說道:“師傅教訓的是。雲娘也知如此。隻是那白秋波如今變得小孩兒心性,不是尋吃,就是去玩,我也不便攔他。我又常呆在後廚,管他不住。以後我會多和他說叨說叨!”

林德立搖搖頭,輕輕歎一口氣。

“雲娘,我這次叫你來,是有樣東西想要送給你。”

說完,他從枕頭下拿出了一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