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之後,雲娘和師傅跟隨著白家上上下下,來到了白家的祖墳。
此時正值秋末,寒風凜冽,落葉飄然。雲娘著一件素色小襖,頭發簡單盤起。因為是秋祭,雲娘特意打扮的樸素一些。雖是隨意妝裹,卻也氣質天然、淡掃娥媚。
離自己不遠處的白二夫人就不一樣了,上著天藍色玲瓏錦緞繡袍,下穿粉紅色長擺小裙,外麵還披著一件白狐皮製成的坎肩。一看便是富貴人家,出手不凡。
這還不算,白二夫人臉上還精心妝扮了一番。薄粉敷麵、風髻霧鬢,頭上還別著幾支金鑲玉煆成的花鈿。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支鎏金紅寶石鳳凰金釵,一看就價值連城、富貴逼人。
雲娘心裏YY道,這白夫人哪裏是去祭拜亡夫啊,這明顯是在T台秀嘛!這掃墓也要拿出一點誠意來呀!果然二奶無情,小妾無義呀!
雲娘心裏腹誹著,剛想走上馬車。
隻聽白秋波拍著巴掌,癡癡傻傻的說道:“我不去,我不去,我要吃肉包,我要吃肉包。”
那俊秀的相貌上透露出高貴的氣質,此時卻尤如孩童般的言行舉止,看過讓人異常驚訝。白秋波呀,白秋波,你怎麽變成如此這般模樣?雲娘的心裏又一陣悸動。
這回祭祖,原本是不想帶著白秋波一塊去的,但是考慮到他是白家長子,每年秋祭都少不了他。可是見他如此模樣,恐怕就是白家列祖列宗看罷,都要搖頭輕歎了。
二太太站在馬車邊上,低眉微蹙,吩咐下人道:“快把大少爺放到車上!”
此聲一出,白家上下就像老鷹逮小雞一般,一齊上陣,都想把那癡癡傻傻的白大公子手到擒來。可是那白家公子人雖癡傻,身形卻異常靈活,一個左閃,一個右躲,四五個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竟然都拿他沒轍。
那憨憨傻傻的白公子,還拍著手掌,樂嗬嗬的說:“你們抓不著我,抓不著我!”
一個猛回頭,他竟然朝著白二夫人這邊跑了過來。白家二夫人來不及躲閃,一個撞懷,竟差點把白二夫人給撞倒。還好身邊的丫環及時將她扶好,否則定要摔個不輕。
白二夫人這才露出她從未有過的一麵,那原本閉月羞花的容顏立即變得勃然大怒,青筋都快暴出來了,哪還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本色?
“快,快,把大公子弄回院子裏!不要再叫他出來胡鬧了!”
下人們一聽,十幾個彪形大漢才像押解犯人一般,把白秋波給弄回去。
雲娘給師傅使了一個眼色,林德立心領神會。
“白夫人,這樣做不好吧!公子雖患癡症,也不能這樣待他。況且他是白家長子,若秋祭他不去,恐怕與理不符呀!”林德立走到白夫人跟前,緩緩說道。
白夫人沒好氣的瞪了林德立一眼,道:“不勞林師傅費心!我家公子身體抱恙,若是與我們一同前去,隻怕會鬧出笑話!林師傅的愛徒雖未過門,但也算是白家半個親家,難不成也想看白家出醜不成?”
“這......”林德立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白夫人沒有再理會他,徑直走進馬車裏,準備出發。
雲娘尾隨師傅而來,低頭一望,正好有個紅色的小東西掉在地上。不偏不倚,正好就是落在白夫人剛剛落腳的地方。
雲娘低頭拾起,仔細一看,竟是這般眼熟。這是一個紅色的小香袋,裏外都是繡著玫瑰,裏麵還散發著點點香氣。
這?雲娘一回神,這不是上回啞婆給我的那個香袋嗎。記得自己上回特意問她,是否知道是誰害的白公子,她拿出此物送給自己,想必是這東西和白公子的事情有關。而今,一個一模一樣的香袋出現在白二夫人身上,莫不是白公子的事情和白二夫人有關?雲娘一陣驚愕,趕忙把東西收拾好,藏在身上。
白家的祖墳離白家並不是很遠。當初白家選址建宅的時候,特意問過風水先生,選了一塊適宜的風水寶地建宅。便選中了達雲山山腳下,背蔭向陽的一麵,預示著這戶人家日後定會蒸蒸日上。而白家的祖墳,便立在白家山頂之上,有著祖先的辟佑,白家必當世代安康。
在馬車上,雲娘心裏一直想著香袋的事情,心想一定要問個明白。
眾人下了馬車,到了祖墳。香燭祭品一樣不拉,好生擺好。又三跪九叩,拜過列祖列宗。
特別是那白二夫人,在白老爺墳前的那個表現,真可以媲美奧斯卡影後!
隻見白二夫人身淚俱下的在白老爺墳前哭訴道:“老爺呀,你怎麽這麽早就走了呢?留下我們娘兒倆無依無靠,孤苦伶仃,受人欺零!原本還指望白家大公子能撐起家門,卻不想他竟然好端端的瘋了,成了個癡傻之人!真是家門不幸呀......老爺若是在天有靈,一定保佑我能打理好白家,等春兒長大,能重振門楣!”
雲娘聽著白二夫人在那裏自畫自唱,心說:這個婦人,若是晚出生個幾千年,完全可以去角逐金雞百花獎了,演技堪比冰冰呀!看她張口閉口春兒,仿佛認為白家隻有她們母子倆子,完全沒有白秋波的份兒。這一幕是不是她早就想好的呢!
雲娘自上一世起,就不是一個擅長逢場作戲的人,她認為,對人的感情那應該出乎真心誠意。如果整天違心的對待著一個人,還不如陌路人呢!
她和師傅例行完祭拜之後,白二夫人用羅帕拭拭眼角的淚痕,走到他們跟前。
“話說兩位辛苦了,自你們來到白家之後。我還未仔細款待二位,隻是一來我是婦道人家,有些事情不便出麵。另外,白家中人突來變故。我家老爺確與你家訂過娃娃親,隻是......”
說到這裏,白二夫人還偷瞄了一眼雲娘和林德立的表情,接著說:“隻是那時柳姑娘與白大公子年紀尚幼。現在大公子橫生變故,若是繼續婚約,隻怕是委屈了柳姑娘。若柳姑娘不棄,我願出白銀百兩,並寫休書一封,送姑娘回去。”
此話一出,林德立的麵色如紙。
“白夫人,你知道寫休書對我徒兒竟味著什麽嗎?”
“這......”
那時候女人被夫家休掉,可是大醜聞一件,哪像現代那樣,離個婚跟買菜做飯一般簡單。不但女人尊嚴全無,連累自己的娘家都全無麵子,要被人挫脊梁骨的。林德立自幼就疼愛雲娘,如何會讓雲娘受如此委屈。
林德立抖抖精神,說道:“白夫人自知,我徒兒未犯什麽七出之條,若寫封休書,豈不壞了我徒兒名聲。若是白家真不想我小徒過門,大可到衙門立個告示,說不想認可這門婚事即可,又何必大費周張?”
林德立此話一出,堵得白二夫人是啞口無言。精明的白二夫人自然知道,若是白家寫休書,對白家自然未有什麽影響。但若是到衙門裏寫告示,先不說要花多少銀兩打點衙門,這於情於理還得說是白家不對。此告示一出,他人定說白家不講信譽,與理不符。白家世代經商,若是這誠意沒有保證,還有何生意可言。
聰明的白二夫人自然不會做出這般事,隻能憋著壞主意,想用一些銀兩,拿一封休書打發雲娘走人。
發現林德立神色不對,善於察言觀色的白二夫人又馬上換了一幅陪笑的嘴臉。那變臉速度之快,真讓人歎為觀止。
“林師傅誤會了,我怎會是那樣的人呢!這門婚事既然是老爺生前的意願,自然會照辦,隻是怕委屈了柳姑娘呀!”
雲娘冷笑一聲,上前說道:“謝謝白二夫人關心,隻是這婚約是上一輩就定好的,豈容我等兒戲!雲娘全遵父母之命,全聽師傅之言!”
白二夫人一聽,臉色略微一變。心說,好你個柳雲霜,知道那秋波是個傻子你也願嫁,莫不是看上了白家的家財嗎?
她笑言:“柳姑娘真是心善,大公子如今癡癡傻傻,你若是嫁過來,自然是再好不過!隻是現婚姻大事不能操之過急,容日後再說。”
“謝夫人成全!”雲娘接著說,“我嫁給白公子,一是因為白家上一代的約定,另則是想為白公子討個公道,查清病根,對症下藥。也算是報答白老爺對我們柳家上一輩子的恩惠。”
白二夫人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卻又故作笑臉的說道:“如此甚好,煩勞柳姑娘費心了!”
“等等,夫人!”白二夫人剛剛啟身要走,雲娘又叫住了她。
“夫人,可知這是什麽?”雲娘拿出出發前在馬車旁拾到的香袋,在白二夫人麵前晃了晃。
“這?這不是我的香袋嗎?”白二夫人一臉驚訝。
“哦,是嗎?我看這做工甚巧,請問這是夫人做的,還是在集市上買的?”雲娘又問道。
白二夫人冷哼一聲,“這種東西,集市上怎麽買得到。是我一針一線,用手縫製出來的。”
雲娘一笑,“如此說來,夫人真是手巧,雲娘自愧不如!”
白夫人剛想用手接過香袋,哪想雲娘又從身上拿出另一個一模一樣的香袋。
“夫人,說來甚巧。前幾日啞婆告訴我,她在白公子生病的時候撿到個香袋,懷疑與公子的病情有關。而這個香袋,竟然與夫人做的是一模一樣呢!”
此話一出,白二夫人的臉色大變。
“柳姑娘,你這是什麽意思?莫不是懷疑我與大公子的癡症有關嗎?這番話似乎從你這個未過門的白家媳婦口裏說出有一些不得體吧!”
她一臉怒容,憤憤的說道:“莫不要說這啞婆不能言語,所說之言是否能信。就算她所說的是實情,如何又能證明白公子之症與我有關。這香袋我做了好幾個,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被他人拾去,也是平常小事,與我又有何幹。”
說完,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