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歌從沉湎心情裏意識到旁邊的呂曼兒,便醒轉過來,點了點頭,聽從她的勸告,強忍著悲痛,抄起鐵槍,走到一邊去,在地上畫下了一個人形般大的方形後,陡地怒喝一聲,槍尖頓時化作無數槍影,對著那方形內的土地準確無誤地紮了萬千個孔洞,然後,再揚槍陡地疾擊而下,坑內的碎土紛紛被揚到一邊去,堆成小山,一個深坑轉眼間已經落成。
微塵散落在風裏去,瞎子歌驟然與刺眼的陽光相對,不期然地舉起手去遮擋。
“瞎子歌,你,你看得見了?”呂曼兒看見他這有異於平時的舉動,不禁突然驚呼起來。
“看,看見?”瞎子歌轉過頭去,看見呂曼兒就亭亭玉立地站在對麵,滿臉都是來不及抹去的淚痕,但臉容卻笑得比陽光還要燦爛。
“我,我看見你了?”瞎子歌這次筆直而又迅速地跑到呂曼兒的麵前,一把她摟住,喜出望外地把她抱了起來,歡天喜地地轉上了幾個圈。
呂曼兒腦海裏一直寄存著他小時候每次看落日的時候,都是舉手去遮擋的;但是,自從他瞎了眼後,他看太陽從來不需要去遮擋了。
看見瞎子歌久違地筆直跑過來,抱起她,她全身的疲累已經煙消雲散,換上滿腔的心花怒放,也懶得理他這複明的眼睛是怎麽來的,隻求此時與瞎子歌一起先歡呼慶祝一番。
然而,瞎子歌一旦想到這個問題,卻神色一凜,放下了呂曼兒,朝地上的麥泰若有所思地看去。
這時,他也才察覺自己看得見眼前那個老頭,他走過去,“咚”地跪下來,細細地把這個老頭端詳了一番,隻見臉容比七年前蒼老了許多,須發也銀白如雪,本來紅潤有光的童顏,此時卻暗若死灰,一早已經氣絕身亡。
“是師父,是他找到了醫治我瞎眼的方法,最後還把我複明了?”瞎子歌思前想後,終於理通了頭緒,一下子明白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後,心中更是悲從中來,連忙“咚咚”地向麥泰磕了九個響頭,然後趴在師父的身上,忍不住又像小孩般痛哭起來。
呂曼兒也始料不及,會是他的師父,在最後的一刻還記得把他的瞎眼恢複了光明;她一時也思潮起伏,從這件事裏,她應該怎樣去批判這一個享樂的老頭呢?他因為不得誌而離開了皇朝,因為被追殺而離開了翟國,因為尋醫問藥而投靠了強虜,他一生起起伏伏,跌跌撞撞,像個老乞丐似的顛沛流離,終無定所,最終做到了為強虜盡忠,為瞎子歌盡義,這樣叛國叛主,卻又忠義兩全的老人,她是該痛恨還是該尊重?
但是,瞎子歌還是依照了師徒之禮,親自把他抱到坑裏埋葬了;這就足以證明,不能因為一個人表麵的行為而抹煞他良心裏忠義的光輝!
他們兩人為他豎起了一塊墓牌,重新雙雙下跪,朝墓裏的軍機大臣麥泰,“咚咚”地磕起響頭來——這個對他恩同再造的老頭,在臨死的一刻,還教會了他什麽叫做良心。這頭磕的值!
忙碌了一番,快到晌午了,他們站起來,環顧了戰場上還沒有下葬的所有屍體,全是他們槍下的亡魂;他們本來是無辜的市民,現在全成了他們不知名的罪孽,隻是一夜之間,士兵們魂歸極樂,而他們活著的卻是滿手鮮血,轉身之間,似有無數條人命在背後追隨。然而,戰爭這樣的罪過,又不是他一個人可以償還得了。
兩人為他們英勇的陣亡,默哀了一會兒,瞎子歌便輕擁著呂曼兒,扭頭沮喪地對她說:“走,我們回桃英鎮吧。”
呂曼兒在這陽光底下,能夠看見他雙眸仍然熠熠生輝,閃爍著他包含深情的眸光,聽著他的軟香細語,還記得她的說話,順遂著她的理想,她的心不由得一下子泛起了甜蜜的清泉,流遍她全身四肢百骸,溫馨幸福不已。
“不!”然而,她卻像根鐵柱似的,沒有被瞎子歌一扯牽動,瞎子歌不由怔看著她,滿眼全是疑惑。
“我們直接回國吧。”她堅定地望著他說。瞎子歌能夠記得她的說話,順遂了她的理想,她感到很幸福,很開心;但是,此處去桃英鎮更是險阻重重,他們兩人現在沒馬沒兵的,隻憑兩條腿,一杆槍殺回桃英鎮嗎?
她決定不去冒這個險,也順遂瞎子歌的心願,先行隨他回國。至於,桃英鎮裏的奶奶,她也許需要待戰亂平定後,再回來看她了。
瞎子歌微微一怔,“你決定了?”
“決定了。”她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
“不後悔?”瞎子歌再問她一次。
她搖了搖頭,“不後悔。”
桃英鎮與回國,先去哪裏,瞎子歌其實並沒有分別;去了桃英鎮,他還是會回國;回了國,他也會再回桃英鎮;而他尊重呂曼兒,把這樣的抉擇交給呂曼兒決定。
如今,她既然決定了先回國,他也點了點頭,“那好,我們先回國,待這皇朝平定了強虜後,我再帶你回來看你奶奶。”
瞎子歌這般善解人意的話語,與她的想法不謀而合,她不由得心花怒放地情不自禁地一把摟著他的脖子,快樂地“嗯”了一聲。
瞎子歌也嗬嗬一笑,便與她相互攜扶持著,告別了這哀愁的戰場,直接朝飛雁關的方向步行而去。
走了大半天,酷日當中。遠離了戰場,拐進了一個山穀,它的右邊仍然是戰場那邊綿延而來的山林,他們一時饑渴難忍,不由得匆匆穿過山林,希望能夠找到一條清溪,可以呷上一口清泉。
這樹林不像大利縣城那邊荊棘滿布的山野,走進去,除了遍地直立的樹木外,就是遍地的秋草,人踩上去,鬆軟輕柔,心情舒暢。
兩人相互把臂徜徉,聆聽著遠處傳來“叮咚”的泉水聲,倒也像一對野外快樂的鴛鴦。
“水?”兩人不由得驚喜地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叫了起來。
然後,一起展翅撲了過去,在聲音的源頭,果然有著一條被芳草掩著的細小溪流,猶如村姑布衣下的處子之身,一樣的冰清玉潔。
瞎子歌迫不及待地掬起一捧清流,啜了一口,頓覺得一股甘甜清冽,沁人肺腑。
“瞧,前麵還有一個大湖!”呂曼兒還在左盼右顧,卻發現前麵竟然碧波蕩漾,浮光躍金,細微的浪聲隨著清風悄悄地捎來。
“那去看看好了。”瞎子歌站起來,先是看見呂曼兒那充滿憧憬的眼光,便邀她一起同去。
呂曼兒嫣然一笑,也點頭應允,瞎子歌頓時歡呼著先行跑了過去。
呂曼兒卻在後麵慢慢地走著,沿路采上一些不知史的大野果,準備呆會兒享用。
瞎子歌跑到湖邊,湖水微漾,而望不到對麵,像是一個很宏大的湖,回首後麵的呂曼兒,已經捧著一大捧的大野果來,像極了一個采蘑菇的小女孩。
兩人臨近,相視一笑,坐了下來,在這清風湖水的湖邊,享受著生澀而淳香的果品,倒也算劫後餘生的一種賞賜吧。
不一會兒,瞎子歌感到全身一陣發燙,酷熱無比,極度地需要脫去衣裳。
“我想脫去一件衣裳。”他不忘了征詢呂曼兒的意見。
卻看見呂曼兒此時也滿臉通紅地點了點頭。
他連忙三兩下子脫去了身上的黃甲,剩下一襲薄薄的戰袍,頓時覺得涼爽了許多。
“我,我也能脫嗎?”對麵的呂曼兒,此時也羞赧地向他詢問。
瞎子歌不由怔了一怔,這兩人都脫了,成何體統?但見呂曼兒此時滿臉通得有如火炭,似乎也是熱.燙難耐的樣子,他也於心不忍。
“那就脫一件吧,我不看!”說畢,瞎子歌果然轉過身去,看湖水蕩漾。不一會兒,聽到後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心中頓時湧起一陣莫名的躁動,噴薄欲出。
“我,我也要脫了。”他也耐不住那種躁動帶來的酷熱,隻跟了呂曼兒說了一聲,就把那戰袍了脫了下來,露出他那結實強壯的肌肉和一條褻褲,此時,他麵對湖麵吹來的微風,也微微地感覺舒適了一點。
呂曼兒脫去了衣裳,隻留著一條褻褲與肚兜,但臉上紅熱未退,感覺四周仍然極度的悶熱,此時,看見瞎子歌不住滴汗的背肌,她的內心也是一陣的燥熱,轉而又是一浪蕩漾,最後把持不住,忍不住從背後一把摟住瞎子歌,嬌語地說:“我還是很熱,也脫了吧?”
瞎子歌耳畔聽著她傳來的軟香細語,銷魂不已,也含糊地哼著:“嗯——”
“嗯——”呂曼兒也輕哼一聲,隨後連那肚兜褻褲也一起脫去了,還不想離開瞎子歌的身體,把胸膛緊貼到他的背後。
瞎子歌此時也在強壓著體內越來越膨脹的燥熱,幾次都想回頭看一看後麵的春光,始終還是因為尊重呂曼兒,一忍再忍;不料,呂曼兒居然還把身體貼過來,他的身體仿似被電擊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一個把守不住,讓體內熊熊的燥熱衝天而起,毅然地轉過身,一眼就盯著呂曼兒的丁點不放,喉嚨猛咽口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