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羅龍嗎?自己不是羅龍的未婚妻嗎?我這樣做,是不是在背叛他?雖然他已經戰死,但是,並不代表我就能夠出牆啊。在唐英麵前,她是以寡婦為理由,但是,唐英卻以愛是自由的,不受束縛的說法,說服了她;現在,在瞎子歌麵前,她還是在背叛她爹與羅龍的承諾嗎?他可是比羅龍更早出現的人呀,如今,她願意把多年顛沛流離的感情歸還給瞎子歌,這算是背叛嗎?算是出牆嗎?
她怔看著瞎子歌那依然清秀的眉目,一下子想了許多許多,一下子又由記憶帶回了從前。
“對了,我聽羅龍說過,隻有你才配跟他公平競爭的,”忽然,她想起了在瞎子歌第一次偷襲敵營回來後,羅龍對唐英的說話,“在我對你說羅龍是我的未婚夫的那晚,你約他上山了,都幹了什麽?”
瞎子歌似乎也感覺這一動作有所冒犯,便又輕輕地把她扶起來,一邊也打開塵封的記憶,沉吟了一會兒,淡然地說:“那一晚嗎,我們交手了,我打敗了他,還對他說,‘我是翟國的王子,也喜歡曼兒,要是你保護不了她,就把她交還給我。’”
呂曼兒還記得,羅龍還對唐英說過,他不是一個把至愛雙手送人的人,原來,那一晚,瞎子歌就是這樣對他說的嗎?就是這樣把喜歡她的感情壓下了,祝福著她與羅龍幸福白頭的嗎?
她不由怔怔地看著他,眼前的他陌生得像是從來沒有認識過,卻又像是認識了數百年那麽恒久與知心。
她輕輕地問:“你剛才說什麽了?”
瞎子歌一怔,否認著,“沒說什麽呀?”
“不是,我好像聽到,‘喜歡曼兒’了是不是?”她鼻子都快要酸掉了,但還是壓抑著,引誘著瞎子歌說出那句她期待以久的說話。
瞎子歌想了想,才點頭承認,“是的。”
“你笨呀!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她再也忍不住,又扶著他雙肩,罵了起來,“為什麽要把自己喜歡的人,送給人家了?”
“就算是指腹為婚又怎麽樣,訂親了又怎麽樣?隻要你對我說了,我會從了那些狗屁的指腹為婚嗎……”
她這一罵已經積蓄已久,應該是多年前就要開罵的,如今才讓她逮住了機會,把多年的壓抑一股腦地衝瞎子歌噴薄而出,罵得瞎子歌心裏一愣一甜,她多年的疑慮也在這裏,一下子煙消雲散。
“因為,你說的,我以為你會幸福。”瞎子歌捉住她的雙手,不讓她再搖下去,卻深情地說,“隻要你幸福,叫我讓什麽都願意!”
呂曼兒聽了,心中一暖,大為感動地撲到他的懷裏,無限嬌嗔著罵完最後一句,“你真是個笨蛋!”
毋庸置疑,他們都一致認為,羅龍是個好人,是一個淳樸的大哥,是一個值得托賴終生的人;但是,當年她用指腹為婚的事兒對瞎子歌說,其實就是想瞎子歌用愛挽留她,想帶著她一起遠離,結果,瞎子歌誤會了,寧願把對她的感情強壓在心底,而采用了在後麵守護她一輩子的方法來愛她;多年來,她強逼著自己對羅龍多一點關心,多一點鍾愛,卻在瞎子歌的睽睽之下,她的感情總是倒流向後麵的瞎子歌,無法與羅龍大哥在瞎子歌麵前大情大聖,炫耀恩愛起來。
瞎子歌輕撫著她的秀發,望著遠方,也深情地說:“等到晚上,我會讓你知道我的心願!”
“嗯。”呂曼兒也心意相通地點了點頭。隻有晚上,瞎子歌便可以凝眸看著她,向她細訴他多年對她的思慕,多年對她的情懷了。她陡地睜開了眼,掙紮了起來,不由感激地望向瞎子歌,這個男子呀,有機會摘取她的貞操的,卻把它保留到夜晚,比那些猴急的楊寶,粗暴的唐英之流,不知尊重了她多少倍。
兩人不知不覺地你儂我儂一直聊到了傍晚,在回憶中忘了時辰,在深情中忘了時空;天空裏赤霞流飛,接連黃沙青空,又是另外一番喜紅的秋景。
這時,有夥頭營的軍士送來了晚膳,他把晚膳一一在樹蔭下擺好,轉身就垂立一旁。
等瞎子歌和呂曼兒坐了下來,發現其中就有一份是呂曼兒的。
這時,那個軍士似乎強忍了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說:“王子殿下,其實我們全營都很仰慕你的,那天,你在焦城外逃時,回來救那位女將軍的一幕,我們全看到了,你的槍法真是神奇得很!”
“哦?”瞎子歌微微一笑,“你們不會取笑一個瞎了眼的王子嗎?”
那軍士連忙漲紅著臉,擺擺手,“不會不會,瞎了眼仍然有這麽好的槍法,這可是許多明著眼的將軍都比不上的。”
“嗬嗬,”瞎子歌淡然一笑,揮了揮手,“去吧,我希望你們一路都平安,不用我搭救就好了。”
“那,小的先告辭了。”這才點著頭,興奮地轉身離去。
呂曼兒望著他的背影,不由得歪下了頭,滿心歡喜地像小鳥般依偎在瞎子歌的肩膀。她想不到瞎子歌,竟然是一個強悍的王子,還是一個如此深得民心的將領,看來,他小時候在院子裏用功念著的什麽,沒有白念呀。
“你真的沒有看黃秋伊副將的身體嗎?”那軍士忽然提到了黃秋伊副將,她便想起了“西帝廟”那件荒唐的鬧劇,雖然上次她已經釋疑了,但是,對於當時,瞎子歌有沒有真正看了黃秋伊的身體,她還是同樣感到焦慮。
瞎子歌輕輕扒了口飯,怔說:“怎麽會?”
“為什麽?”瞎子歌這樣的回答,呂曼兒更是轉頭驚訝地追問,他為什麽不會看黃秋伊的身體?她現在想想當時與黃副將在溪澗裏洗澡的片段,那身體是多麽的誘人呀,別說是男子,就連她看了,也自愧不如,想入非非。
“因為……”瞎子歌想解釋,卻想到這裏麵藏著一個很私隱的問題,不由得頓了一頓,轉而說:“現在是用晚膳時間,等用完晚膳,再說好不好?”
“不!”呂曼兒已經被他吊起了胃口,連晚膳也沒辦法進食了,“你現在不說,我就沒胃口用膳了。”
瞎子歌聽了,不由得先微歎一口氣,轉而滿臉緋紅,在她的耳邊絮絮細語了一番,也聽得呂曼兒滿臉羞赧,一直紅到脖子根去。
原來,瞎子歌在那晚的溪澗裏,看見了呂曼兒的月下出浴圖,他一早就認定那已經是這世上最為完美無暇的身體,盡管平時黃副將也風情萬種,英姿颯爽,卻仍然不敵呂曼兒的先入為主,青春活力;再加上他對呂曼兒那積蓄已久的感情,他就是看到任何的肌膚,腦海裏湧現的全是呂曼兒那晚的影子。試問,黃副將隻是露了一個秀背,他又怎麽能夠看得到她的全部,想得到她隨後的轉身呢?
瞎子歌告訴她的就是,“我看到她秀背的一刹那,腦海裏就滿是你那晚的影子,怎麽可能看的見她?”
這麽香豔旖旎的說話,難怪瞎子歌要附著她的耳畔細語,她自己聽了,也早已羞紅了半邊的脖子根。
但是,心裏麵湧出那股甜蜜,卻有如東方日出般冉冉地升起,迎著清風送爽,心胸也開闊了起來。
這是一個多麽純情的男子,多麽專一的男子呀!他比唐英的專一更加純淨了許多,而唐英的愛始終隱含著利用的目的,強迫地給她營造一個自由的世界;而瞎子歌的愛,本身就是這樣的一個午後晴空,萬裏澄藍,飄浮著幾朵潔白的雲朵,清風如流,香氣氤氳在大地,一切都源於自然,伴隨著愛,漫無目的地簇擁著她,由著她自由地呼吸著,化煙化雲,暢通無阻地遊樂於這個純美的天地,任由她四處去發現愛,去捕獲她領略的真正自由!
她奶奶早就告訴她,愛是自由的,是無處不在,也是無處不隨的;沒有人規定,慘烈的沙場上,不能有同樣強烈的愛。黃秋伊也告訴她,讓自己所愛的人,不要死的那麽孤苦,那麽絕望,就隨他上沙場吧!
兩人用過了情意綿綿的晚膳後,晚霞已經燒盡,夜幕開始降臨,他們相聚了一整天,軍士們也休憩了一整天。
瞎子歌的眼睛慢慢有了光線,慢慢看見眼前呂曼兒那熟悉的曼妙輪廓,心潮湧動,驚喜萬分。
但觀此時,天色已晚,已經不能實現呂曼兒的願望,前先桃英鎮了,瞎子歌也不便催促大夥兒行軍。便歉意地對呂曼兒說:“都錯過了時辰了,還是待明天再去吧?”
“嗯。”呂曼兒依偎在他的胸前,癡癡地看著那天邊的落日西沉,輕哼了一聲。她又可以和瞎子歌一起看落日了,心情很是舒暢,也舍不得現在就趕路。
瞎子歌馬上吩咐下去,明天取道焦城前,繞過大利支路,直往桃英鎮,大夥兒齊呼英明,紛紛點起火把,搭營休息去了。
呂曼兒聽了,這才慨然一歎:原來,最終能夠帶自己回家的人,竟然就是瞎子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