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選柔軟
王成平簡直能被黃瓜噎死,她奇道:“誰,誰?你說李梓?你說的真是李梓?他什麽成我男朋友了?”
“你現在不是一直住在他家嗎,否則非親非故的,你自家不回,幹嘛住在那裏?連每次我給你打電話,都是他接給你。但你居然……”母親顯然憋了一會氣,過了會,她苦口婆心道,“雖然說年輕人開放,這種事情無所謂,但王成平你到底是女孩子,你的作風怎麽就能這麽的……這麽不端正!”
王成平目瞪口呆,首先因為母親亂點鴛鴦,其次她也的確很久都沒聽別人形容自己是“女孩子”、“作風不端正”,不由感慨萬千。而等王成平費了不少口舌才好不容易與李梓扯開關係,卻聽到母親又冷冷盤問:“他主動追你的?”
“什麽?”她再一愣,“誰?”
“就你現在帶回家的這位,叫程嶽的,是不是程嶽主動追求你的?”
王成平便再“啊”了聲,她不太習慣和父母聊自己的感情,實際上她不擅於和任何人說這種事情。
“沒,也不算是他主動追,其實我倆就……”頓了頓,王成平終於崩潰道,“媽你什麽意思啊?你是特別不喜歡程嶽嗎?”
“你都把人直接帶來咱家讓我看了,怎麽還問這話?再說我喜不喜歡無所謂,關鍵是你自己。”母親瞟了她一眼,“你喜歡他嗎?”
“我都能把人直接帶來家裏讓您看了,您還問我喜不喜歡他?”
母親再哼聲:“喜歡?那反正沒你當時像喜歡陳皓那麽喜歡吧。”
王成平猛地怔住,她得承認自己有點心煩意亂,不由揚眉瞪著母親。
但母親可不怕女兒。
她瞪回去:“你這孩子從小就看人下菜碟,還記得上次陳皓也來咱家吃飯。你兩天前就通知一家人準備,來之後一直蹲在廚房,在旁邊告訴我這不能給陳皓做、那不能給陳皓做,把人的喜好背的一清二楚。但這次呢?你直接趕鴨子上架的帶人回來,現在站在廚房裏什麽要求都沒提。我剛剛觀察外麵那孩子,看起來性格挺老成的,說不一定人也不願來咱家。而之所以跟你胡鬧,估摸是他之前倒追你,現在不好意思拒絕!”
王成平又得沉默片刻,方強笑道:“哪有那麽誇張?再說了,我之前也沒倒追陳皓。”
“是沒倒追,”母親哼哼笑兩聲,“但長眼睛的人都看到了,當時陳皓在咱家坐了沒半個小時吧,你出來進去的削了五六個蘋果橙子的給他送出去。你不說我還不提,當時你和陳皓分手的理由也是蒙我的吧,你倆當時都準備談婚論嫁了,怎麽就突然──”
王成平的表情讓她的母親住了口。
在半晌的安靜後,王成平才艱難道:“沉芝麻蘭穀子的事,媽您別東問西問的。你就直說吧,你覺得我這次帶來的人怎麽樣。”
母親再皺眉道:“都說了第一次照麵,我哪能看出他什麽人?不過,那個叫程嶽的,他現在什麽工作啊?哪兒的人啊?多大歲數了?家裏幹什麽的?你倆認識多久……”
於是王成平現在也很後悔自己的莽撞。她最初還撐著脖子回答幾句,隨即就不耐煩了。
“哎呀,我都說了我倆還沒怎麽著呢。今天隻是帶他來咱家吃頓飯,您這麽勤的查戶口沒勁了啊!待會您想知道什麽,就自己問他好了。”
“你這孩子!”
等王成平幾乎是逃一般的離開廚房,發現同樣的對話在客廳已經進行到末尾。
而與她的狼狽和招架不暇相比,程嶽顯然要富有更多耐心。他禮貌周全又不失沉穩,各種問題的答案看起來讓王父非常滿意。而在閑談中他得知程嶽懂玉石,老頭一時興起向他展示自家收藏,程嶽臉上也呈現出專注和感興趣的自然表情,不時主動發問。兩人氣氛融洽。
王成平慢慢走到程嶽身邊坐下,程嶽笑看她一眼,老頭卻最先責備女兒道:“平平,你從廚房出來,怎麽也不想著給人倒點水。都讓人家幹坐在這裏那麽長時間了!”
程嶽拉住王成平忙道不必,但王成平的父親卻瞪了女兒一眼,率先起身走入廚房拿茶具。
程嶽阻止不及,再苦笑看著王成平,低聲道,“你別在旁邊隻看熱鬧,真的不用如此麻煩。”
但麻煩嗎?王成平呆呆想,隻是普通的待客之道而已,自己為何如此忽視禮數?身為主人,她好像才自私了點,進了家門後隻顧自己放鬆,跟著母親到廚房大吃大喝,卻拋下身為客人的程嶽一個人和父親聊天。
就連此刻王成平看著程嶽的臉想說對不起,思維卻又忍不住跳到別的身上。
陳皓。
這可怕,她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平靜的說到這個名字。
陳皓那時候在她家作客是怎樣的情景?她又是如何對待陳皓的?王成平想她真的已經有點記不起來,她有太多瑣碎和更難忘的記憶等待抹殺,忘記了不重要的細節。
但自己不記得,母親顯然還有印象。而就連母親都能看出的明顯端倪,敏銳的程嶽卻對她的態度不聞不問。到底是真的不對她有所要求,還隻是像曾經的自己,把所有要求和不滿都先隱忍下去?
“我這個女兒很麻煩吧,”父親倒了一杯茶給程嶽,見程嶽隨手又要把杯子先遞給王成平,再阻止他道,“別管她,王成平除了普洱基本不喝別的茶。”
程嶽還沒搭腔,王成平卻更不好意思,蹙眉道:“什麽呀,幹嘛說這個?我哪裏有那麽多事,我喝茶,我可以喝茶的。程嶽你別聽我爸的!”
為了證明自己沒那麽麻煩,更或者是想證明別的。王成平搶過程嶽手裏茶杯猛灌一大口,隨後……她果不其然的被熱水燙到差點掉出眼淚。
程嶽隻好忍笑再幫她抽出紙巾。
王父在旁邊卻直抽搐嘴角,為自己養了個如此沒眼力的女兒痛心。他忍無可忍道:“王成平,我說你就一定要搶人家程嶽的茶喝嗎?要喝茶自己倒去!”
王成平之後終於落到一句話都不敢再搭腔。而既然她不肯回到廚房再被母親盤問,隻好靠在沙發裏聽程嶽和父親交流玉石鑒定知識,百無聊賴的調著電視。
自己的內心仍有心結,解不開,王成平知道。並不是對程嶽的感覺問題,她確定自己對程嶽的心意,但時不時就被各種小事拉到回憶裏,猝不及防。
曾經體會的戀情就像走在雲端上,耳邊回蕩縹緲歡歌,時而極速前進時而凝固,茫然又快樂。剛開始還不覺得,但走久了卻發現已經累到喘不過氣,然而又不想停下。
那種感覺至今獨一無二。縱使程嶽能像陳皓般對自己,她也無法再像對陳皓那樣去對程嶽。
不可能,永不可能。真奇怪世界上居然有人相信替代品一說,自欺欺人罷了。
不僅是王成平自己清楚這點,程嶽也許更心知肚明。
若在以前,他可以揭穿反擊冷嘲,但現在不,他們是戀人。即使程嶽會嫉妒,但他更怕惹她不開心。再何況事關陳皓和嚴黎,很多傷口也不是王成平自有。
所以不是不在乎,而隻是沒的選。程嶽選了她,勝者為王,兩人又買了一樣的彩票,不得不同賭輸贏。
王成平想程嶽其實性格也蠻幼稚。其實越和他相處,王成平也越發現此人皮下缺點多多:像是話少但極其刻薄,洞察又消極傲慢,還有太固執,太心狠和掩飾到太好但骨子裏卻是完全的大男子主義。
尤其是互相加深了解之後,當彼此交換眼神,嘴角浮現的冷笑都能代替一次爭吵,也真是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
但即使如此,王成平每次想到程嶽,想到他來到自己身邊,鍾情自己,王成平還是得承認她前所未有的開心。從虛榮真心驕傲到踏實,什麽都有。
她對自己和程嶽的關係有信心。如果說和之前陳皓的關係最大的不同,那就是程嶽不在乎兩人的關係裏誰更占上風。而這種態度,顯然又影響到了她這裏。
廚房的香味順著緩慢的風飄過來,母親的飯菜將要準備好。
這是初夏的傍晚,天暗的很晚。王成平閉著眼,第一次,以後也許還有更多,她不需要額外靠近就能感受到身邊那人的溫度。
……
“當時我是在沉思。”王成平第二天苦口婆心的解釋道。
程嶽淡淡看了她一眼:“哦,我以為你是睡著了。”
王成平堅決否認道:“不,我是沉思,我真的是沉思,我陷入了沉思。”
程嶽沉吟:“你父親說從小到大,一旦他試圖向你講那些玉石知識,你就開始陷入,嗯,這種沉思。”
王成平臉一紅。她也不知道昨天聽著父親熟悉的布道聲音,就那麽聽著,安靜的聽著……自己怎麽靠著程嶽的肩膀稀裏糊塗睡過去。
“這表示和你在一起給了我很多的安全感。”她強詞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