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偏無妨
站了半個小時,王成平才能鼓起勇氣再抬起頭來,麵前已經空無一人。
程嶽臨走前那句“我還沒到需要你向我說對不起的程度”讓自己消化了很久。而獨自坐在空蕩蕩的客廳,曾經嚴黎的房間,曾經自己的房間,近在咫尺都像是一張張諷刺笑臉向她緩慢展開,沉默注視。
王成平鎖好門,獨自在走廊裏下樓,她想著明天得找快遞公司,把屋子裏的書、衣服什麽的打包。至於房間鑰匙就留在屋子裏好了,反正程嶽那裏還有一把,應該能進屋……
等再走下樓的時候,王成平在夜色中深呼一口氣,目光盡頭卻看到垃圾箱那頭有什麽東西滑過。
“鄧寧?”
連忙跑過去察看,但繞了一圈卻什麽都沒發現。她皺著眉,垃圾桶近處總有種酸臭味,王成平目光落到旁邊的垃圾桶上方,一團衣服正形狀慘淡的半搭在塑料筒側。
略微猶豫,王成平伸手把它拿來。
此類男士襯衫根本是她從前精心為陳皓挑選,王成平想那種東西在自己的衣櫃裏數量還算不少。
程嶽之前的表情大概也是猜到。這男人!盡管當時不動聲色的接過來穿上,出了她家下樓後卻又脫下幹脆扔進垃圾裏。隻是不曉得他光著上身又怎麽開車回去。
她笑了笑,小心的再把手裏襯衫疊好,重新扔進垃圾桶深處。
總是對的心思落到錯誤的人身上,而這些瑣碎東西就是很多人經過生活裏再留下的全部。
王成平在馬路上微微閉下眼睛,談不上太難過,這種感覺隻是發空而已。胸口和胃都過於空曠,還不如回家洗手作湯羹,喂飽自己要緊。
因此李梓第二天清晨下樓,發現自家失蹤一晚上的房客正在廚房裏煮湯。
清洗食料,削皮蔬菜,切片瘦肉,去油過水,下鍋煲湯。每一步都有條不紊,王成平的廚藝向來不錯,有時候偶爾兩人吃了難吃且昂貴的飯菜,王成平在吃完後婉轉告訴李梓,還不如讓她自己來做。
這次終於兌現。
回頭見到驚愕的李梓,王成平笑了笑:“稍等!如果你餓,可以先去吃點別的墊下。”
李梓愕然的目光便再轉到桌上,那裏已經擺著數十種熱氣騰騰的食物,每一樣都光鮮顏色,甜點、肉食和蔬菜,顯然都是某人親手做出來的。
“這麽多東西?”他喃喃道,“才大早上的,誰能吃下去?你什麽開始做飯的?半夜到現在?”
“嗯。”
“……你沒問題吧你?”
“我會把天然氣錢付給你的。”王成平隻淡淡說。
李梓再皺眉望過去,女人的姿勢根本不像在做飯,反而像是穿著便服在實驗室做實驗。
其實李梓早覺得王成平腦子有問題。沒有女人麵對高檔繽紛女裝還呈現出那麽張皮笑肉不笑的臉,也沒有女人在麵對他每天帶回陳皓的現鈔視若無睹,從來隻評價道,“很好,都請努力花錢,我看你倆誰先破產。”
李梓好不容易壓住自己表情和疑問後走過來,掀起她旁邊的鍋蓋,撲鼻的香味。
嗯,這味道不錯,他拾起勺子就要嚐一口。王成平卻伸手把鍋搶回來,接著姿勢優美的把裏麵濃鬱的湯水全部倒進水鬥。
李梓瞪著她:“怎麽了?”
“這湯是我最開始做的,可能有點髒。所以你不要吃。”女人微笑道,“你等我下一鍋湯,好嗎?很快的,就要開鍋了。”
她的眼睛在湯水霧氣中有點發紅,李梓望了她片刻徹底沒輒,走回餐桌前。
飯菜豐盛,但兩個人吃的都不多,王成平尤其,牛奶也沒有喝完,一直若有所思的模樣。
李梓耐心也很好,他對昨日王成平晚飯放自己鴿子的事情絕口不提,也絕口不問她整天都去哪裏。目光專心盯著電視上的財經新聞,直到她開口問起陳皓才轉回來。
第一時間裏倒是呆了呆。
王成平從沒主動提過陳皓,也沒談過他倆人的任何事情,大多數時間連那個名字都是李梓一個人的雙簧戲。
“陳皓,陳皓他最近怎麽樣?”她緩慢問道。
“啊?”李梓腦海裏閃過諸多念頭,最後隻淡淡道,“你指什麽?”
她看了他一眼。
“就是他還在繼續給你送錢打電話嗎?”王成平撐著頭,“他還總問我的事情嗎?”
“是啊,每天一通電話一筆錢。說到這個,我都已經有點怕陳皓了。我覺得他把什麽招都想好了。”
“……你早就該怕他了。”她翻了個白眼,“那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嗎?”
李梓苦笑,老實道:“現在陳皓天天給我電話,就是想確定你行蹤,警告我不能幫你離開。而且他好像成功了,”頓了頓,“前幾天我回自己家,我家老爺子還問起你了,讓我離你遠點。說敬部長都知道未來的兒媳婦住在我這兒,讓我別給別人家的家事添亂。而蘇素呢,唉呦,蘇素也開始怪我總是維護你,懷疑我把你接過來是我別有居心──媽的,我現在有點裏外不是人了。”
王成平絕不同情他:“活該,誰叫你攬事。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想了想,“其實我有辦法解決這矛盾,你和我的問題都能解決。”
“啊?”
“就是──你娶我啊,隻要你娶了我,陳皓沒戲,搞不好他一狠心又娶了你妹。嗯,這樣大家皆大歡喜。”
李梓突然有點不高興,皺眉道:“王成平,你少異想天開。”
“我很認真。李梓我問你一件事情,就是如果我剛剛說的事真發生了,你們男人會為一女的反目成仇嗎?男人間也有什麽規則吧,就好像你和陳皓那種關係,會因為一個女人鬧翻嗎?”
李梓怎麽聽怎麽別扭,隻挑眉道:“什麽叫我和陳皓那種關係?”頓了頓,“成本太大,關係肯定有刺,兄弟間出了這種事情……估計還得看女的最後選誰,不過我覺得能惹出這種事情的女人也夠邪惡的。”說完眼光上上下下打量王成平,“你不會以為我喜歡上你了嗎?”
王成平連忙安慰他:“沒,一直都是我死皮賴臉的想嫁給你,但你總是拒絕我。”
過了會,她又道,“我覺得陳皓之所以還不放棄我,隻是因為他不甘心。但何必呢,我都沒有不甘心,他這樣做又有什麽意義?”
李梓內心認為陳皓把事情做到這步,絕不止是不甘心,但他也什麽都沒有說。
王成平低下頭,攪著湯勺淡淡說:“但他不甘心,我隻好讓陳皓不得不甘心。我倆的問題不是誰出軌了而誰對誰抱歉──李梓,如果今天陳皓再給你打電話,你就告訴他昨晚我沒回家,我拉了個男人上床去了。”
李梓“啊”了聲,仿佛現在才發現王成平脖子上的印記不是被蚊子咬的。
“別逗了……”他幹笑,隔了半天才擠出一句,“王成平咱別這麽玩……”
“我很認真,你以後就會知道。李梓,你辦事效率太低了,真是不讓我出馬都不行。你就照我的話對陳皓說,如果陳皓以為你在誹謗,那我提供證據,不會牽扯到你。”她稍稍一頓,想起什麽,再從包裏拿出一個信封,“你把陳皓公司的地址給我核對遍,我記得是這個地址沒錯吧。”
李梓想看裏麵的東西,但信封早被牢牢黏上。
他驚疑不定:“裏麵是什麽?”
“後補的分手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