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迪朝暮

彌迪朝暮

王成平倒是在別人不懷好意的透露中。才意想不到得知蘇素生病這個消息。

“……室上速聽過沒?是有關心髒方麵的問題,雖然不致命,但也無法用藥物徹底根除,隻能動手術。而簡單來說,就是比別人在心髒附近多長了條血管,容易心跳過快。”安卓正在台躬身倒酒,皺眉取過遠處的冰盒後,他再繼續用種平穩但事不關己的淡漠語調道,“這病年輕的時候還好,到老了的話,血壓上去就可能就突然沒命了……”

窗外天空是令人煩悶的灰藍色,王成平正低頭用軟布專心擦拭球杆。而聽到安卓最後一句話時,她呼吸不由自主滯下,雙眉微蹙,再抬頭望向他道:“哦,是怎麽發現這病的?”

“之前蘇素也犯過,隻是時間很短,幾分鍾就沒事了。但那次難受了一下午,心跳大概到了170左右,直接就被‘別人’送到急診室,在醫院陪著打了半個晚上的點滴。”安卓端著高腳杯走過來。黑色針織衫勾出健美的身形骨骼。而來到她麵前,男人彎腰遞去高腳杯,卻維持著曖昧的探視姿勢望定她道:“就因為這事啊,蘇素和我吵架了。她發病時給我打電話,我沒有聽到。而幸好的是有人聽到了,你猜……”

“──你可能認為我這麽問有些失禮,”提高聲音打斷他,王成平先說了句開場白,隨後不動聲色的往後挪挪,錯開兩人含義不清的距離,“但是我很好奇,你都喜歡蘇素什麽?”

笑睨她一眼,安卓再不加思索道:“蘇素啊,她漂亮、年輕、新潮、聰明、說話挺有意思的……”蜻蜓點水的語氣裏沒有其餘珍重和熱情,無關緊要的,就像男人方才隨便就能討論起蘇素的突發病情,“唔,也許就是類似這麽庸俗的理由,也許不是,反正都隨便。”

“你太自信啦。”沉默片刻,王成平淡淡評論說,並不是譏諷或指責什麽,聲音反而端的比他的還平靜無波。本來麽,自己就對他的答案沒什麽幻想,而安卓也的確是這樣的男人,外表成熟光鮮保養優良,內裏卻一顆百毒不侵油鹽不進的狗心。說話辦事更是太經營、太勢利、太有目性的。但如此這般,安卓卻有他的魅力。

大概是王成平的反應更冷酷,男人盯著她半晌沒有作聲,兩邊的眉毛微微上翹,像是欽佩或好笑,道:“噢,你這口氣別是替蘇素鳴不平?”

“當然沒有,我可不在婦聯工作,幹嘛去評價別人的感情。你自然有你的道理,”胸口傳來的鈍痛,不過是因為王成平從蘇素的陡然發病想到了劉阿姨的逝去,徒感傷感罷了──而至於其他,嗬,王成平才不關心蘇素傷心與否。

安卓的確太聰明太壞,但他的女朋友同樣不值得同情:反之,如果蘇素真正想要的是妥貼關懷和時刻陪伴,那剛開始她就不應該和這種浪子型廝混一起。小姑娘年齡閱曆本就貧乏蒼白,找到安卓這種公狐狸,精神能力全淪為弱勢,想想都沒安全感。

“──我隻是討厭你把別人的生死說的跟兒戲似的,蘇素的生命沒你講的那麽無足輕重。”王成平表情僵硬。直接嗆聲警告他,“再說她心髒有病這事一點都不有趣。所謂生死大關,拜托以後別亂開玩笑。”

安卓有些錯愕的停下來看她,而王成平深呼吸,搖頭,努力想給男人擺出一個抱歉的笑容,但嘴角努力向上挑了挑,最終還是放棄。而此刻,心思靈敏的安卓大概也是意識到這個話題讓她回想起什麽,他用嘴聚成個小圓,略微收緊後再馬上放鬆,飛快的說一聲抱歉,悄然無息又滿懷遺憾的放過這個話題。

但到臨分別的時候,王成平又提到這個,改用虛情假意的口吻:“女人麽,電話少一丁點冷淡多一些就惴惴的,各種想法齊往可怕的地方跑。蘇小姐現在生病,你對她多忍耐些就好,不必太過擔憂,千萬不要吵架……”

安卓隻好無奈的看她一眼,說實話,饒是花花心腸如他,都被王成平話語裏的虛虛實實唬弄的頗為躊躇,最後隻挑眉道:“哦,我是否應該學習你對陳皓的無為而治?”

“無所謂,追求高尚愛情是您個人愛好,我就不必了。”她微笑著諷刺回去。而不知是否為錯覺,每次提到蘇素,王成平總認為安卓的視線交纏著微妙的幸災樂禍與無端惡意。她的確沒琢磨透這其中的關鍵訣竅──但算了,反正自己從來缺少追究別人心事的熱衷。反而是想的太多,才能將所有堅持淪為笑談。

……

但可惜的,人人皆公認好奇心才是推動社會發展和科技進步的源泉。而這個世界盡管單調無趣,卻也從不缺少空穴來風和無事生非。偏偏最不鹹不淡的戲碼,反倒永遠有人爭著搶著去看。

王成平在工作上戲劇性的一降一升,非但沒讓同事注重她的真實能力,取而代之的,是有關她東山再起的流言蜚語在行裏吵得滿天飛。有人說她厚積薄發,有人說她攀上權貴,眾口不一,人人卻將各自提供的證據講的確有其事,都恨不得取代人事部的季度考評。而所有小道消息傳播到最後,已全麵上升到對王成平人品的指責和議論:什麽“她最喜歡急功近利”,“攬事的人總有她”,“以利會友看人下菜碟說的是誰”,“愛顯擺,之前的孫樂樂就總和她一起”,“巴結上司,溜須拍馬”,“飽囊私利”……

雖然所有的惡毒評價隻在私下流通傳播,然所謂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王成平苦心在這幾年裏為自己建立的工作聲譽和威信,多多少少被這些話連帶受到惡劣影響。而總算同組組員是係在一個項目上的利益整體。全局觀念上的指揮依然全數聽令於她,也沒作出太敵對的姿態。但私下裏王成平自己也清楚的很,有關她的各種刻薄言論卻是也誰都沒少說幾句。而其中,joe更組成以他為核心的邪惡國集團,在各個場合去刻意孤立她。

王成平剛開始還褒貶全收,若無其事的在辦公室進進出出。但隨後,她便明顯感到有些難受:同僚間言笑不禁的狀態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大家見到她,除了合同進程等公事公辦之外,再無其餘話題;吃中飯的時候,也再沒人笑著調侃她“總吃三明治小心變成三明治,不如來嚐嚐我的牛肉”;甚至連鮮少登錄的開心網。除了她的主管,都他的沒人偷自己的菜了──

沒錯,在這種詭異的狀態中,王成平和上司cherie的私人關係居然得到飛速進展。陳皓那天看女朋友苦著臉在看本偵探小說,拿過來翻翻後,不由奇道:“咦,你什麽時候喜歡上福爾摩斯了?”

王成平把臉無精打采的耷拉下來,悶聲道:“唉,別提了。我是最討厭看偵探小說,而且這還是英文原版。真枯燥啊,也不知道cherie為什麽能崇拜福爾摩斯這個可卡因愛好者……”

“可她喜不喜歡又關你什麽事?”合上書,陳皓皺眉道,“你每天上班不是去工作的麽,弄這些有的沒有幹嘛?”幸虧攤上的是女上司,否則連他都懷疑王成平在潛規則。

“廢話,那在電梯裏我也總得找個話題跟她聊啊。而除了這個老外,目前銀行裏居然連個和主動我說話的人都沒有。唉,真沒想到精英如我,居然有一天都開始恐懼工作……嗚嗚,辦公室氣氛真的好壓抑啊……”王成平苦惱的撓撓頭,再咬牙切齒道,“而且啊,知人知麵不知心這話說的太對了。那cherie的armanilady西裝下,居然掩藏著一顆外國老文藝女青年的心,她平時看書看電影都是法語版──靠,我琢磨著法語對我難度實在是大了點,但偵探小說還可以勉強自己看看的……”

話雖調侃如此,但陳皓還是聽出她語氣裏的逞強和落寞。他有點心疼,忙轉移話題假意抱怨道:“王成平,我說你對你上司怎麽就比對我還上心啊。來,跟我說說你知道我平時都喜歡什麽書什麽電影?”

“你?”王成平抬起一個眼皮,沉默不語的盯了他幾分鍾,再溫柔的拍拍某人的臉頰,甜蜜道,“怎麽說呢,親愛的,首先我從高二就不看《花花公子》、《男性健康》這類書了。有點太低智……啊啊當然,你看的電影我偶爾也會觀賞的。但是不得不說,世界上喜歡evamariesaint的男人,已經著實不多了──恕我多問句,你青春期是否太入《超人》的迷了?”

驚奇的睜大眼睛,陳皓看著王成平朝他展現出一個誌得意滿的微笑,卻不由自主道:“你,你是怎麽知道我喜歡她?”

“那是因為我對你足夠專心,所以不需要補課。”王成平的回答讓陳皓瞳孔微縮,他明知她隻是在漫不經心的玩笑,偏偏嗓子裏仿佛堵了什麽東西,讓自己頗有些做賊心虛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