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如儂有幾人（二）
涼風有信，秋月無邊。
曾幾何時，花前月下。
明年今日，海角天涯。
管塵西走在前麵，腳踢著路上小小的石子。從後駛來的車子的燈光晃過，耳邊響起汽車開過的聲音，鳴笛的聲音，空氣中漂浮的汽油的味道。
她的身影投在地麵上，踩在他的腳下，纖細，窈窕。她的秀發被春風吹起，揚起漂亮的發絲。
他停下腳步看著地上的影子。
她似是冷了。他看到她的影子投出她攏外衣和搓手的動作。
藍伊水走到管塵西身邊，站住，輕輕開口：“怎麽了？”
他沒說話，脫下西裝外套，單手遞給她。
藍伊水愣了一下，隨即擺擺手，頭搖的像是撥浪鼓，“不要不要，你快穿上吧……”竟像個小女孩兒一樣害了羞。
管塵西不知道她的心思，也沒想太多，板著臉僵硬著動作把外套披在她瘦弱高挑的身上，“穿上。”不容拒絕的口吻。
藍伊水看著那向前邁了一步子背對著她的管塵西，心裏漸漸暖了起來。他也會照顧人了，雖然態度有些冷，不過，既然有了開端，結果就不怕不好。
“你和你爸爸好像。”她走到他身邊，偏過頭看他的側臉，“有時候有些霸道，脾氣也不是很好——我不是在埋怨你們哦，我隻是覺得，呃……”
“嗯。”管塵西輕輕嗯了一聲，點點頭，“以前——對不起。”
藍伊水顯然是被這樣突如其來的道歉驚住了，微微張著嘴，說不出一句話來，可是眼睛裏閃爍的光輝，以及她因激動而加重的呼吸聲，還有她呼吸出來匯成的一團白氣，無不顯示出她此刻的心情。
她愣愣地看著眼前高出她一截的好看的男孩子，心裏泛起陣陣漣漪。
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會等到這樣一天，等到不可一世的管塵西，站在他麵前，直視著她的眼睛，坦誠且真切地說聲對不起。
他亦是沒有料到，自己最怕講出的話，道歉的話，竟在這樣夜深人靜的路上，平靜地講出來了。
“我都不記得了，也沒什麽的，我，以前是我不夠好，對你關心很少……”藍伊水突然變得語無倫次，急切地說。
“嗯——”管塵西嘴角露出笑意，“能對我講講你和他的事兒嗎？”
“……”藍伊水再一次愣住，隨即臉上慢慢泛紅，在灰暗的夜裏，看不真切。可她似乎沒意識到天黑他看不到她表情的事實，竟是轉過頭去，快走兩步，嘴上說：“就相識相知戀愛結婚……”
她忽然閉了嘴，立住腳，轉過身來看著他，堅定清晰地說：“我永遠無法超越你母親在你爸爸心裏的位置。她是獨一無二的。”
“我知道。隻是忽然好奇。”
好奇我父親愛上你的原因，是不是和我的一樣。
車子駛進大院裏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大院裏靜悄悄的。司機放慢了車速，把車到院門口停下。管傾晨睡在媽媽的懷裏，沉穩地呼吸。
藍伊水動了動被壓得發麻的腳，“塵西，抱下妹妹，我腳被壓得發麻了……”她抽出被管傾晨壓在身下的手，甩了甩手腕，“長大了，我都抱不動了。”
管塵西從打開副駕駛的門，傾身進去抱過妹妹，藍伊水湊上前幫他一把，兩顆頭磕碰在了一起。
“哦……”她沒顧得上揉，從另一側下車，關上車門又繞過來，走在他身邊，“您去歇著吧，今天辛苦您了。”這話是衝著司機說的。
管塵西一直把妹妹抱進二樓她的房間裏，才喘口氣，屋子裏熱熱的，他額頭上竟然出了汗。
藍女士細心地為她脫了外衣，蓋好被子，關了燈，同他一同走出去。
“塵西。”她叫住他。
他的酒勁兒上來了，腦子有些發昏，剛剛沒聽到那句，抬著腳正要邁進自己的房間，聽到她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才回過頭，帶著疑惑的目光，打量站在樓梯口的逆著光的她。
“好好休息，晚安。”
管仰止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了，家裏靜悄悄的，客廳牆上的壁燈散發著暖暖的光，他心裏也暖暖的。交代了秘書幾句，就回了一樓房間。
屋子裏，藍伊水坐在藤椅上正看著書，蓋在她腿上的毛毯拖在地上，腳邊的貓兒睡得正香。
“回來啦。”她隨手把書放在梳妝台上，站起身，毛毯落到地上，她兩步跑到他身邊，雙臂環上他的脖子，臉貼在他胸口處，聞著他身上的煙味，細細數著他的心跳聲。
她說，“仰止，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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