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清輝
昆侖山的洞府之中，昆侖一襲青衣坐在洞中，沉香站在洞口背對著他，望向洞外。
“你決定好了？”昆侖輕聲問。
沉香點點頭：“我別無選擇……”
昆侖起身歎息著：“我本以為，你改變了時空，你會過得好一些，哪裏知道……反倒讓你更痛苦……”
沉香搖搖頭：“不，最起碼，我不會讓他死，這樣……我也就安心了。”他轉過身來道，“世間安得兩全法，我和他，終究是有緣無分，不可強求。”
“那麽……沈檀必須要死？”昆侖問。
“隻有沈檀死了，他才不會去找沈檀；隻有沈檀死了，沉香才可以出現。”沉香輕聲道，“而修補封印的時候，天地混亂，是沈檀死亡的最好時機。”他看著昆侖，“到時候……還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昆侖苦笑：“我還得幫助你死一次……真是的……”
沉香隻是道：“沒辦法，以後……三界之內再無沈檀此人了……”
“沉香。”昆侖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
沉香勉強地笑了一笑：“不用擔心，這世間除了愛情，我還有很多，以後，我還有娘，有爹，這些也是我以前失去的，有得必有失，我很清楚。”
昆侖心中歎息，他甚至有些後悔，自己不該讓沉香去斬殺妖獸，這樣他與楊戩便不會相遇相知，省得他現在傷心難受！
“那麽楊戩呢？”昆侖問，“沈檀一死，你可想過他會有多難受？他是什麽性子你不是不知道，萬一……”
“所以……沉香會立刻出現……”沉香輕聲道，“沉香的出現，會轉移他全部的注意力，會讓他想到三聖母，想到新天條，想到三界……慢慢的，沈檀帶來的痛就會悄悄的淡去……”
“你……你還真是什麽事情都為他考慮好了呀！”昆侖又是氣又是不忍心，“你讓我怎麽說你才好！”
沉香伸手去觸摸脖子上的天眼，微微一笑：“這樣，沉香也會忙於救母，把那些該忘記的，也逐漸忘記……”他的目光飄渺，似乎落在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自此以後，我是外甥，他是舅舅，我與他……僅此而已了……
真君神殿依舊如往昔一般的陰冷暗沉，森森地滲出幾許寒酷之意。但在那銀黑的正殿之中，倒是熱鬧異常，某隻猴子聒噪的聲音遠遠傳來，令行近院中的沉香不禁輕輕一笑。
“大聖好興致……”沉香朗聲道，沿著那大理石所砌的台階走上前，正見到那猴子半靠在椅子上，手持銀壺，往嘴裏倒酒。
另一邊的楊戩手持酒杯，見到沉香來了，笑吟吟地道：“大聖今日可是喝了不少。”
沉香坐到他的身邊，順手拿下他手中的酒杯，送到自己的唇邊，喝了之後才道：“一會兒還要去不周山，大聖可莫喝醉了。”
“俺老孫的酒量可不淺！”孫悟空雖然這麽說，但也放下了酒杯。
楊戩奇道：“大聖今日怎地如此‘聽話’？”又看看沉香。
沉香笑道：“怕是昨夜被旃檀功德佛說怕了，我是見識了旃檀功德佛的嘴上功夫，莫不得大聖說那比緊箍咒還難受呢！”
孫悟空哂笑道：“沈……沈檀，連你也來打趣老孫！”
楊戩道：“大聖今日對沈檀怎麽有些恭敬的樣子？莫不是沈檀攥了你的什麽把柄？”
孫悟空那肯說沈檀是自己的半個師叔的事情，要是這楊小聖知道了還不要笑死，隻是含糊地道：“昨兒個那老和尚說了俺一通，這不——俺得做出個‘不要丟了西天臉麵’的樣子來！”
沉香聽得，在心中暗笑不已。見楊戩取了自己手中的那隻青花瓷酒杯，又倒了一杯酒，急忙勸道：“你也少喝點，不然待會兒連軒轅劍都拿不起來了！”
“這……”楊戩已經倒了，這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沉香一笑：“這一杯，我幫你喝了吧！”說著，就著楊戩手中的酒杯，一氣喝幹。
楊戩微微一笑：“多謝！”
一邊的孫悟空本就是聰明之人，見這兩人行動直接總帶有那麽一點兒親密，又想起昨日沈檀所求之事，隱隱約約已經猜到了一點。他與楊戩關係不差，沈檀的為人他也喜歡，現在又算是自己的半個師叔，他也不好取笑，隻是在心中笑道：看起來，俺老孫這“管家娘子”四個字說得倒還真對啊！他本是猢猻出身，後又以道入佛，對於所謂的世間倫常倒也不放在心上，隻是想著日後得要好好打趣兩人一番。
孫悟空想著，忽而想起一個人來，問：“俺老孫好久沒見到哪吒了，這天庭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怎麽不見他？”
提起哪吒兄弟，楊戩低歎：“他自上次那件事情後被王母罰了麵壁五百年，還有幾日才刑滿。原本昨日李天王奏明玉帝，想讓哪吒提前幾日出來，但是王母不肯，還關著呢……”
那件事情，指的是哪吒殿前失儀，口出狂言，要不是李天王說他是童言無忌，照王母的性子，早就貶下凡去了！
提起此事，孫悟空也是搖頭：“你們這天條，還真該改改了，連我這方外之人也看不過去了！哪吒不也就是提了寬大處理那些思凡的神仙，反倒落了個如此下場！這思凡之心是禁不住的……”
楊戩也是無奈：“我前幾天略提了提修改天條的事情，就被娘娘反駁了，玉帝也說，天庭的律法是沒有任何問題的，還能怎麽樣呢？”
正說話間，卻見一名守門天將來報，說是嫦娥仙子來訪。楊戩一聽，有些不自在地看了沉香一眼，沉香“嗤”的一笑，道：“還是快請仙子進來吧，想是有什麽要事。”
片刻之後，便見那白衣仙子孤清傲麗，蓮步姍姍而來，見到孫悟空和沉香，臉色不禁變了變：“大聖和顯仁真君也在？”
楊戩是主，便起身道：“仙子有何要事？”
“這……”嫦娥遲疑了一下，櫻唇微啟，“楊戩，我有些事情想和你私下裏談談。”
楊戩一愣，自從上次自己回絕了嫦娥之後，兩人除了上朝的時候，就再沒有碰過麵，她在此時這個時候來，究竟是為了什麽？他看看沉香，沉香點了下頭，又使了個眼色。楊戩低歎一聲，走下台階道：“仙子請。”說著，往偏殿的書房去了。
“仙子前來，有何要事？”楊戩直截了當地問，“不知楊戩有什麽能夠幫到仙子的？”
嫦娥亭亭玉立地立在書房一角，清冷孤傲，她輕聲道：“我來……是為了上次的事情……上次，是嫦娥逾越了，還希望你不要見怪。”
上次的事情？楊戩對著月宮仙子的好感又減了一分，這都已經過去了好幾日，怎麽這個時候才想起來道歉！但他原本就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隻是點點頭道：“仙子放心，楊戩不會在意的。”
“那就好在……”嫦娥露出一抹微笑，又道，“還有……玉樹的事情……”
楊戩一聽她提起玉樹，問：“玉樹有什麽問題？”
嫦娥急忙道：“我隻是問問，你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吧？”
楊戩搖頭：“楊戩知道分寸，仙子放心。”
嫦娥點點頭的，道：“那我就放心了。”說完，便告辭了。
送嫦娥出去後，楊戩還是不解，她此次前來就是為了道個歉？他搖搖頭，返回了正殿。
他不明白嫦娥的心思，自從上次嫦娥和楊戩不歡而散之後，楊戩就再未和嫦娥說過幾句話。嫦娥仙子自詡乃天界第一美人，心想楊戩必定還是欽慕自己的，隻是上次自己惹惱了他，故而才有今次的道歉之舉。而提起玉樹，乃是嫦娥的一種暗含著的警告，她還有著楊戩的把柄在手，而且還是他欽慕自己的把柄。
玉樹一事，楊戩倒還真的未放在心上，玉樹雖是盤古的睫毛所化，不過是上古遺留之物，倒還真的沒有多大的用處。即使被別人知道了，楊戩也不會受多大的處罰。
其實，沉香倒也曾經問過昆侖，這玉樹碎了，怎麽不見他去修補過。昆侖的回答是：“這東西本不過是幾根睫毛，你平時睫毛斷了還要上個藥不成？！根本就是沒用的東西，不過好看罷了！”由此可見，玉樹對於昆侖來說，屬於雞肋一樣的東西，棄之可惜，食之無味，有沒有也無所謂。隻是想不通，這天庭的人還把那玉樹當做寶，就因為那是盤古留下來的東西？那盤古化成的那些山川大河怎麽不見他們來珍惜了？！
走回正殿，卻見孫悟空似笑非笑：“我說楊小聖，豔福不淺啊……”
楊戩搖搖頭：“嫦娥仙子本與我母親交好，又曾對楊戩有恩。”
“哦？算起來，這嫦娥仙子還是你的阿姨啊？！”孫悟空奇道。
楊戩想起沉香對自己所說過的話，不禁也感到有些好笑：嫦娥那高潔清冷的樣子，的確像極了自己的母親，不過現在看來……也是自己高看了她……
又西北三百七十裏，曰不周之山。北望諸[囪此](bī)之山，臨彼嶽崇之山，東望泑(yōu)澤，河水所潛也，其原渾渾(gǔn)泡泡(páo)。爰(yuán)有嘉果，其實如桃，其葉如棗，黃華而赤柎(fǔ)，食之不勞。
——《山海經》
不周山，西北部有所缺，即使不周全的山，故而稱之為“不周山”，乃是五根天柱之一。西北部乃是塵世風的所出之地，此處便是共工觸撞造成的，故而導致了天傾地陷，從此夜空星辰皆西移，地上無水不朝東。於是四極廢、九州裂、天柱折、地維缺，女媧煉五色石補天，至此地平天成，不改萬物。
現在，眾神都已經來到了不周山的上空，時辰尚早，故而眾仙都在等待午時的到來。
玉帝王母駕雲在山頂上空望去，乾坤缽金光罩住不周山，但是山中有著很明顯的妖氣在不斷上升，乾坤缽已經開始晃動了，要不了幾個月，這乾坤缽就會被眾妖的妖力所擊碎。
玉帝道：“楊戩，一旦午時一到，娘娘就會撤走乾坤缽，這時候，眾妖自然會聯合起來想要衝出封印，朕合眾仙會齊聚法力幫你們抵擋一陣子，但是記得，你們下手一定要快！一旦慢了，朕恐怕那殘缺封印一時抵擋不住，反而會被他們徹底衝破了，到時候……將會導致三界生靈塗炭！”
“小神謹記陛下吩咐！”楊戩急忙道。
沉香看著那不周山，昆侖已經在暗處，準備到時候出手幫助自己。這裏……就是自己和清源的終結之地了？
沉香這幾日還是依舊平靜依然，即使在昆侖麵前他也是十分平靜地商量“沈檀死亡”這件事情，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心中痛入骨髓，那種心痛，即使是抽筋刮骨也比不上半分的痛！但他不能顯露出來分毫，沈檀的死是個意外，自己若是有一點異樣，楊戩事後必定會察覺。自己要想往常一樣，然後……死於意外……
小金烏即將來到當空，玉帝看看天色，吩咐三人各自按照方位站好。三人呈三角形站好，各自站在不周山的三側，沉香握緊了手中的盤古斧，心中一片空空落落。憶起昨晚，兩人還羽睫相接，十指緊扣，今日……怕是“天人永隔”，此後雖不是形同陌路，也是……沉香搖搖頭，苦笑，舅舅？外甥？真是好笑！
午時已到，王母立於雲端，默念咒語，將那乾坤缽撤下，霎時，地動山搖，妖氣立刻沿著封印處衝天而出！眾仙急忙合力，堵住封印的出口，暫時阻隔了那些妖獸的通道。
“動手！”沉香急忙道，手一揮，開天神斧已經朝著封印揮去！
楊戩的軒轅劍隨後而下，劍身上的日月星辰圖案發出耀眼的金光。軒轅劍圍著封印轉了幾圈，劍身發出金光沿著封印處射去，逼得那些外泄的妖氣急忙後退。
封印下傳來鬼哭狼嚎之聲，有妖獸喊道：“軒轅劍！是軒轅劍！”喊聲不斷。
孫悟空將那女媧石落下，女媧石射出五彩霞光，在那封印破損處落下點點光芒，開始修補封印。
沉香心中一歎，手中的開天斧最後落下，開天斧之力乃是開天辟地之力，頓時將那股妖氣硬生生地壓了回去！
眾仙撤回了法力，各個都是鬆了一口氣，相互看看，知道此事算是成功了。
眾妖獸還不死心，合力欲再一搏，無奈上方的盤古斧壓得死死的。沉香心中默念盤古斧的口訣，將盤古斧的法力加到最強，好盡快完成封印的修補。女媧石的光芒還在不緊不慢的落下，孫悟空忙傳出法力，那五彩的光點落得快了一些。軒轅劍還在不斷地旋轉，金光與盤古斧的金光相融合，落在封印的地方。
封印修補得很快，沉香看見昆侖的神力若隱若現，知道現在是實施計劃的時候了！他默念口訣，盤古斧的金光變得不穩起來，斷斷續續的，眾妖獸大喜，妖氣頓時再度上升。
“怎麽回事兒？！”玉帝大驚失色。
太上老君見狀喊道：“不好！怕是盤古斧對法力的要求太高，顯仁真君怕是支持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姨媽來訪……痛苦中……第一卷三十章結束，下周開第二卷，開始準備虐心，虐沉香……不過我寫虐文水平有限，估計是虐不到多大的程度……
聽取留言的意見，我決定試試存稿箱……下周六開始用存稿箱試試一天一更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