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戚顧篇（十）
這名少年就這麽簡單地除掉了這個妖怪,連雲寨上上下下不得不正視他的確是個神仙的事實。/非常文學/沉香卻是十分的平易近人,說話做事也好,一點架子也沒有。但是戚少商卻是悶悶不樂的，顧惜朝這段時間都和沉香在一起,他看得出來,他們必定是已經相識已久的了。
這一次,沉香如果離開，會不會……惜朝也會和他一起離開呢？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麽……
這一天晚上，戚少商來到後山,他知道，一般情況下,惜朝都會在這裏，他需要和他談談。但是今天晚上，他並沒有見到顧惜朝，見到的卻是沉香。
沉香見到他，似乎一點兒也不意外，衝他點點頭：“戚大當家，夜色正好，想必……是來尋佳人芳蹤的？”
“惜朝……”戚少商踟躕著，“他……”
“他現在有事，你想和他談談？”沉香笑道，“不過……我倒是想先和你談談。”
“和我談談？”戚少商遲疑著，“我……”
“我知道你喜歡惜朝，對嗎？”沉香直截了當的問道。
戚少商有點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撇過頭去：“啊……是啊……那個，你們……你們應該……”應該不支持兩個男人在一起的吧？尤其這個……這個還是個神仙……
“惜朝和你的事情我不會管太多，不過……”沉香突然靠近他問道，“問題在於你，你對於惜朝的感情……究竟可以持續多久？”
“什麽意思？”戚少商看著他。
沉香輕輕一笑：“你和息紅淚的感情那麽深，可是現在呢？再加上惜朝是個男人，我不得不懷疑……也許是戚大當家一時之間玩膩了女人，轉而喜歡玩男人了……”
“你可以侮辱我，但請不要侮辱惜朝！”戚少商打斷了他的話厲聲道，“我對惜朝的感情是真實的，不是隨便說說的！”
“哦……”沉香不屑地冷笑著，“男人對男人……可能嗎？還有你，戚大當家，你是個大英雄，惜朝和你可不一樣，他將來……會屬於我們，會是我們當中的一員，可你呢？你不過是個凡人，將來……也不過是生老病死，然後永墮輪回，你和惜朝……是不會再有任何交集的了……”
“我……我可以和惜朝一樣……”戚少商急忙道。
“一樣？你以為修煉是那麽簡單的事情？”沉香嘲笑著他，“你的資質能不能修煉還是個問題，更加不要說……你能夠有多大的進展了！惜朝是修真者當中難得一見的奇才，才有這樣的成就，可你呢？”
“無論要花多長時間，我都願意！”戚少商急忙道，“我會努力追上他，我相信我可以的……”
“很多事情，不是你相信，就一定能夠辦得到的……”沉香說著伸出手，“在我們眼裏……要殺你……就像碾死一隻螞蟻那麽簡單……”他忽然猛地發力。
戚少商隻覺得渾身劇痛，一股巨大的壓力朝著他的天靈蓋處壓了下來，他想要掙紮，但根本動不了，他隻能一動也不動，感受著那股壓力襲來。他感覺，那股壓力幾乎都要壓碎自己一般，就好像……他要死於這股壓力之下……
“戚少商……”那少年輕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隻要你願意放棄你和惜朝之間的感情，我就放了你，如何？”
“我……不……”戚少商斷斷續續地道，“我不會……不會放棄的……”
“那我就要壓死你了！”那股壓力一下子加強了，戚少商感到自己全身的皮膚都要脹裂開來了，“你願不願意？”
隻要他說“願意”兩個字，就可以擺脫這種折磨，隻要……可是不行！戚少商猛地展開眼，大喝一聲：“我！不！要！”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全身爆發出一股巨大的金光，竟然將沉香的手給彈了出去！
壓力消失了，戚少商勉強掙紮著起身，他扶著樹幹，抬起頭來看著沉香。非常文學沉香略微有點吃驚，他收回手，忽然笑了：“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戚大當家……”他點頭讚許道，接著手一揮。?戚少商隻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剛才的痛苦和難受一下子都消失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沉香：“你……”
沉香的笑容中滿是讚許，全然沒有了剛才的鄙夷：“我不過是想試試看，你的潛力有多少。”
“我的潛力？”戚少商不解。
“惜朝給你服下的那顆金丹，是太上老君所煉製的九轉金丹，凡人服食之後都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這金丹我給了惜朝兩顆，他自己服食了一顆，另一顆為了救你而給了你。”沉香看著戚少商，“我想要看看，你服下之後的效果如何……現在看來，的確超出了我的想象之外，你已經是半仙之體了，隻要假以時日，你的成就，不會低於惜朝。”
“你的意思是……我通過你的測試了？”戚少商也不是傻子，“所以你才……”
“我根本就不需要測試你。”沉香滿不在乎地一揮手，“你的心思我一看就明白。我擔心的，是你能不能不能夠為了惜朝而犧牲。”
“我可以。”戚少商看著沉香，“我可以為了他放棄一切……”
“可你能夠放棄天下蒼生嗎？”沉香反問道，“放棄你的兄弟？放棄你的連雲寨？”
戚少商無法回答。
沉香輕輕拍拍他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吧。”說著，轉身離開了。
黎明的陽光透過霧氣投射下來，淡淡地，籠罩在不每個人的身上。重山遠隔，黃沙隨著風緩緩揚起。連雲寨的一行人包括息紅淚，都來送沉香離開。
“諸位，就送到這裏吧。”沉香轉過身來對身後的眾人道，“餘下的路，有惜朝呢。”說著，對眾人點點頭，然後道，“惜朝，跟我來吧！”說完，兩人轉瞬之間就不見了。
眾人都是一愣，勞穴光道：“不是，大寨主……這……”說著，他看向戚少商。
戚少商歎了口氣：“惜朝……他不會再回來了……”因為自己無法做出決定，所以……他和惜朝是無法在一起的，惜朝有他的世界，自己有自己的世界，他們……再也不會有交集的了。
戚少商帶著眾人回到了連雲寨，他獨自一人坐在大帳裏，他直愣愣地盯著眼前的那一攤子炮打燈。他想著他和顧惜朝相遇起來的一切，那些過往的種種，旗亭酒肆的第一次見麵，自己或許就已經動了心。所以，自己才會主動和他攀談，才會那麽原因相信他，隻是因為……自己愛他……
“少商……”息紅淚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他的身邊道，“你在想顧公子？”
“是。”戚少商無法隱瞞他，“我在想他……我……我……”
“你愛他。”息紅淚幫他說出了這句話，“你不愛我，少商……”說著，息紅淚不由得落下淚來。
“我騙不了你，紅淚……”戚少商低聲道，“或許是因為我們之間折磨著彼此太累太累了，所以……我放棄了我們之間的感情……”五年，整整五年，他們兩人都在互相折磨著，這樣的感情太累了，所以戚少商選擇了放棄。
戚少商把他埋在手掌當中：“我很抱歉，紅淚……”
“你沒有資格對紅淚說抱歉，戚少商。”郝連春水走到息紅淚的身邊，“是你先辜負了他，因為你選擇了做一個英雄，而不是一個愛紅淚的男人……”息紅淚要的是一份穩定的感情，而不是一個漂泊無所依的男人。
“所以……我無法給紅淚所想要的……”戚少商抬起頭來望著他，“小妖，我不是一個好男人……”
“你當然不是！”赫連春水握住息紅淚的手，“紅淚的幸福，由我來給！”這是他對於息紅淚的承諾。
息紅淚望著赫連春水，她一直知道他喜歡自己，可是自己……自己對於他……一直都是置之不理的……可是他一直都對自己不離不棄。或許他是對的，為什麽自己要去追求一份自己無法奢望到的感情，而放棄眼前的幸福呢？息紅淚覺得，自己真的是要好好想一想自己的選擇了。
顧惜朝走了，息紅淚也走了，和赫連春水一起走的……
戚少商站在山頂上，看著那蔚藍的天空，所有人都走了……隻留下自己一個人了……自己還剩下什麽呢？
“惜朝……你在哪裏？”戚少商低聲道，“我很想你……真的……”
“我說戚大當家的，我不過離開這麽幾個時辰，你就這麽想我了？”身後傳來一個略帶戲謔的聲音，“還是……你舍不得那位美麗的息城主？”
“惜朝？！”戚少商驚喜地喊道，他轉過身去，果然見到顧惜朝青衫一襲，笑吟吟地看著他，“你……你不是……不是走了嗎？”
“我可不是某些說話不算數的人。”顧惜朝笑著走向他，“我說我會留下來，我就一定會留下來，我不過是去鬆鬆沉香，又不是不回來了？”說著，他在戚少商的麵前停下腳步，微笑著看著他。
“惜朝，你不走了？”戚少商喜出望外一把抱住他，“太好了，你不走了！”
“不過我醜話可說在前頭，大當家的……”顧惜朝低聲道，“很多事情，我是不會出手的，到時候你可不要說我見死不救啊！”
“我知道你的顧忌，惜朝，隻要你願意留下來，我不會逼你出手的……”戚少商看著他，“隻要你留在我身邊……隻要你一直在我身邊……”
顧惜朝輕輕一笑，把他靠在他的懷裏，他想起了剛才和沉香的對話：
“既然戚少商可以為了我去努力嚐試，為什麽我不可以呢？雖然我知道這樣子會改變一些事情，但是我願意為了他，在這紅塵當中多停留一段時間。”
“可是難保你不會為了他而出手幹涉一些事情，到時候……萬一插手太多，你很可能會遭天譴的。”
“我有分寸，而且我知道……我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惜朝，我相信你自己的選擇，如果有需要……你可以再來找我幫忙的……”
“我知道，你放心……”
顧惜朝之前所料的沒錯，走了一個傅宗書，又會有高俅、秦檜……宋朝將會有無數個奸臣，北宋也好，南宋也罷，百姓都是生靈塗炭的。
連雲寨一直在抗遼，然而最終……沒有毀在顧惜朝的手裏，而是毀在了那些奸臣的手裏。一道聖旨下來，連雲寨就被冠上了“反賊”的名頭，牢獄之災也隨之而來。盡管幾位寨主都沒有事，但是抗遼的行動卻是無法再繼續下去了。
戚少商隨著顧惜朝一起開始修煉，時光流逝，七位大寨主都一一死去。戚少商葬了那一個又一個的兄弟，紅袍一生未嫁，一直守在戚少商的身邊。她變得平靜了，對於顧惜朝也不再敵對了，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兩人，一直陪著他們。息紅淚和赫連春水成親了之後，也算是幸福一生，前些年也去世了。
百姓們一個個顛沛流離，外族入侵，戰火紛飛……一開始，戚少商會忍不住出手，甚至有兩次和因為這件事情和顧惜朝吵起來了。但是時間久了，戚少商也明白了顧惜朝當初所說的話。
這些百姓不過是時光當中最微小的組成，他們都會隨著時間，隨著曆史的變遷而死去。可是他和顧惜朝，兩人都不會受任何時間的影響，他們隻能看著那些時代的變遷。
宋朝過了，之後是元朝，再來是明朝，最後是清朝……一個個朝代變遷，他們兩人互相擁有著彼此。顧惜朝一開始也會懷疑，戚少商對於自己的感情會不會也會變淡，但是時間證明了這一切，他們兩人的感情不僅沒有變淡，反而逐漸加深，兩人幾乎已經到了心意相通的程度了。
他們一直在一起，修煉，降妖除魔，然後一直到了現代，又重新聯係上了沉香和楊戩。隻是兩人一直不願意上天為官，所以事情結束之後，沉香不得不采用非常手段來強迫兩人了。
顧惜朝看著眼前桌上這一堆小山一樣的卷宗，恨不得一把火全燒了，手中的毛筆捏得“咯咯”直響：“劉沉香……你們兩個倒好，逍遙快活去了，這麽一堆爛攤子就丟給我和少商！”
“行了，惜朝，你有時間抱怨還不如快點批閱的好。”戚少商搖搖頭，“你得慶幸，我們隻是整理，還不需要全部都歸我們管……”
“那兩個家夥三個月才回來一次呢！”顧惜朝一邊批閱一邊咬牙切齒，“辛苦的是我們好不好！”
“可是……是你自己願意來天庭的啊……”戚少商在一邊嘀咕著。
“那還不是因為你！”顧惜朝瞪了他一眼，“都是你先答應他的！你就不能少裝一次英雄大俠的？”
“我也是聽他說得那麽可憐……想著他和昭惠帝君也是該放個假休息休息了，所以我才……”戚少商也自是有錯，隻能撓了撓酒窩，低聲辯解著。
顧惜朝看著他的樣子，隻能深深地歎了口氣：誰讓自己這一輩子就跟著這個包子了呢？哎，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他低下頭去，認真批閱起那些奏章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顧惜朝抬起頭，見戚少商對自己微笑著：“行了，惜朝，這些交給我好了，你去休息吧。”說著，就接過他手中的筆。
“可是……”顧惜朝遲疑著。
戚少商把額頭抵在他的額頭上，低聲道：“行了，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說著，就靠近他，輕輕地吻了他一下，“嗯？”
“好吧……看在你這麽好的份上……”顧惜朝輕輕一笑，“那我就去休息……”戚少商對於自己的好，自己的關心，他從來都不會拒絕，他們兩個之間，根本無需客氣的。
等到戚少商批閱完所有的奏折時候，他伸了個懶腰，回到他和顧惜朝休息的地方，顧惜朝正坐在床邊，看著一本書，見到戚少商進來了，衝他輕輕一笑。
“惜朝……”戚少商坐在床邊，伸手來撫摸他的發絲，然後漸漸靠近他，吻了吻他的唇，低聲道，“這樣子我們可以在一起，正好，是不是？”
“是……”顧惜朝輕輕笑著，摟住他，“正好……”他的腦海中閃過那個夢境，那個悲劇，是的……那個悲劇不會再發生了，從此以後，他和他，他們兩個都會好好的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