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軒轅
嫦娥得了此言，似乎有幾分尷尬，她轉過身，道：“我知你要去昆侖山，可否……幫嫦娥詢問昆侖大神一件事？”
“何事？”楊戩心中有一絲不悅。
嫦娥回過身，望著他，遲疑了一陣才開口道：“是關於……後羿的下落……”她見楊戩臉色微變，急忙又道，“後羿死後，他的魂魄不在地府，三界內也毫無蹤影！我……聽聞昆侖大神的神力可達三界之外，我想問問……”
楊戩打斷她的話：“楊戩此去，乃是為了盤古斧，這是事關三界的大事，仙子卻要楊戩為了仙子的小事而……說句過分的話，盤古斧一事尚且不知是否能成，仙子的事……”他沒有再說下去。
嫦娥是聽懂了，急忙道：“這不是小事！”她驚覺失言，又急忙改口，“對嫦娥來說，這不是一件小事……更何況，盤古斧是為了三界眾生，昆侖大神自然樂意借出，嫦娥隻是希望真君能夠順帶……”
“昆侖大神的法力可達三界之外，但要他為了仙子而費心勞神……”楊戩瞄了嫦娥一眼，“仙子是不是太強人所難了？”
“這……”嫦娥也知道，自己這麽冒然的讓昆侖神幫助自己，實在是說不過去，隻是……自己不願意放過這個機會……
楊戩看了看這白衣仙子，覺得嫦娥實在是不識時務，心中一時不是滋味，他低歎一聲：“仙子既然明白，還望可以體諒楊戩的為難之處。”他俯身點頭，便離開了瑤池之外。
嫦娥看著楊戩那遠去的身影，張了張嘴，但又說不出什麽。見那銀鎧逐漸消失了，嫦娥隻覺得，不過區區兩日未見，楊戩變了好多。以前，他的目光總是落在自己的身上，自己有什麽事，他也願意幫忙。但今天……今天早朝上，他沒有看過自己一眼……嫦娥覺得心裏有些空落落的。
楊戩的心中也是不好受，這清冷美麗的仙子，自己曾經心儀於她，今日看來，莫非真是在月宮一人孤獨慣了，怎地如此不識時務？！自己原本就是去求人的，盤古斧一事本就難成，她卻還要自己去……若真是什麽大事，楊戩說不定還會看在昔日情分上幫個忙，但為了她的一己之私……楊戩搖了搖頭。現在，還是將盤古斧一事盡快做完吧，楊戩吹了聲口哨，隻見那條細瘦的黑犬大步跑來，在自己的眼前打了個滾兒，化為了黑色淩亂長發，手持骨頭的男子。
“主人？”哮天犬蹲下身子。
楊戩摸摸他的頭，說了聲：“去昆侖山。”
一人一犬便駕雲，朝著昆侖山的方向而去。
昆侖之巔，白雲繚繞，沉香一襲白袷緇衫，立於山巔，長裾及地，廣袂臨風。他緩緩伸出手，食指的指尖竟然緩緩開出了一朵青玉的蓮花，花瓣上點點青光匯聚，在那花蕊的位置，一隻小小的青玉蝴蝶緩緩升起。那蝴蝶在青光的簇擁下逐漸脫離的青蓮，翩翩然在空中飛舞，然後落於地上，立時化作一個身著金黃色華服的男子。
“黃帝。”沉香微微頷首，“覺得如何？”
黃帝似乎還有些懷疑，他看著那蔚藍的天空，看著身邊那圍繞著的白雲，看著腳下所踩的沙石，蹲下9身，伸手去觸碰那一片草葉。等到指尖真的觸到了那草葉上濕潤的露水，嗅到了草葉的芬芳，他才如夢初醒，抬起頭看著沉香：“我出來了？”
“是的，這裏是昆侖之巔，您已經出來了。”沉香點頭笑道。
黃帝仰起頭看著那天空：“感覺……好像是一場夢一樣……”他又看了看沉香，“要是神農也一起出來就好了。”
沉香笑道：“前輩已經出來了，證明此法可行，日後炎帝出來也未嚐不可。”
黃帝點點頭：“來日方長啊……”他走到山頂之上，向下看去。隻見萬丈懸崖，下麵深不見底，唯有雲氣糾纏，寒氣逼人。
黃帝轉身道：“我們先下去吧，我需要感應一下軒轅劍的所在。”
沉香應聲，兩人一揮長袖，直接從昆侖之巔縱身而下！一落入深淵，兩人便化作兩道青光，消失在了深淵之中。
陰曹地府，綠光熒熒，鬼火憧憧。冤魂惡鬼在十八層地獄中呼號慘叫，白影影影綽綽，來來往往，混混噩噩。鬼差們抽打著留戀人間的鬼魂們，判官手持朱筆，在生死簿上點點畫畫，讓鬼魂們挨個進入輪回。
兩道青光不易察覺地在地府中轉悠，並進行著旁人聽不見的對話。
“黃帝，有嗎？”沉香看著黑白無常從身邊經過，倒生出了幾分懷念。
“沒有……不在地府裏！”黃帝道。
“那我們去人界！”沉香說道，已先行出了地府。
人界，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叫賣聲，討價還價聲，談笑聲，熙熙攘攘，不絕於耳。兩人化出人形，出現在大街上。
黃帝研究著路邊的小玩意兒，沉香取笑他：“當年叱吒風雲，什麽好東西沒見過！”
“我們那時鴻蒙初開，大家有口飽飯吃就足夠了，哪來這麽多的消遣！”黃帝搖搖頭，“想不到，幾度朝代更替，凡人已經到了如此的地步了。”
沉香輕笑：“你還沒去天庭呢！現在的天庭……”回想起那金碧輝煌的天宮，那些琉璃寶玉，真真是奢華到了極致。
黃帝見那紙質的書籍，沉吟了片刻，問：“我可否……帶些東西回去？”
“我不知道。”沉香直言，“你可以試試，若是可以，說不定也能讓幽冥界變得有生氣一些。”
黃帝便采買了一些書籍，諸如《老子》，《道德經》之類的，再有便是思想類的，《孔子》，《孫子兵法》等。用法術將這些書籍藏於袖中後，黃帝這才以神識探測，一個時辰後，他睜眼搖頭道：“不在人界。”
“那隻有天界了。”沉香有些失望。
“你有辦法進天界嗎？”黃帝知道，天界向來守備森嚴。
沉香摸摸懷中的腰牌：“我試試吧。”
二人便再度化為青光而去，直衝雲霄。
海內昆侖之虛(qū)，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侖之虛，方八百裏，高萬仞。上有木禾，長五尋，大五圍。麵有九井，以玉為檻。麵有九門，門有開明獸守之，百神之所在。在八隅之岩，赤水之際，非夷羿莫能上岡之岩。
——《山海經》
“來者何人？！”來到昆侖山的山頂入口處，一隻長著九個人頭的老虎攔住了他們。
這想必便是開明獸了。楊戩心中想著，當下不敢怠慢，行禮：“在下司法天神楊戩，奉玉帝旨意，前來求見昆侖神！”
“你便是楊戩……”開明獸聽沉香和昆侖說過此人，不禁細細打量他。嗯……法力不低，武器很好，樣子也長得不錯，哦？還是天眼的主人？！不錯，不錯，比以前來的那些歪瓜裂棗要好的多！楊戩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和哮天犬交換了個眼神，心中奇怪。
開明獸點了點頭：“稍候。”便縱身躍進裏麵去了。
一人一犬便在外麵等候，哮天犬看見那邊的珠樹、文玉樹和玕(yū)琪(qí)樹閃著光芒，樹上結的的珍珠、美玉和紅寶石耀眼奪目，眨眨眼：“這可真好看，主人！”
楊戩瞄了一眼，示意他站好：“昆侖山的奇珍異寶甚多，不過區區幾棵異樹罷了。”他不禁疑惑，怎麽過了這麽久，開明獸還沒有出來？難不成昆侖神不願意見我？
倒不是昆侖神不願意見楊戩，而是昆侖神根本就不在山上！開明獸正在聯係這位下山大半年還沒回來的主人呢！
“主人！主人！”開明獸對著玄光鏡喊道，“您快回來吧！”
“我說開明，你急什麽？！”昆侖不滿地道，“又沒少了你吃的！”
開明獸無奈：“主人，天庭派人來找你！”
“不見！”昆侖撅撅嘴，“讓他回去！”
“來的是楊戩。”開明獸，“您也不見？”
“楊戩……”昆侖頓了頓，又一想，大概猜到他來是幹什麽了，“讓他稍等，我馬上回來！”
楊戩和哮天犬在外麵等了許久，才見那開明獸欣欣然走出洞府：“真君請，昆侖神馬上就來！”說著，讓出一條路來。
楊戩隨著他進入洞府，隻見洞內泉水潺潺，花木繁茂，奇花異草閃著五彩霞光。開明獸請楊戩坐下，道：“昆侖神稍候便來，真君請便。”說罷，便躍出門外了。
沉香和黃帝來到南天門外，剛到南天門，黃帝便已感到軒轅劍的劍氣隱隱而來，不禁喜道：“在這裏！”
沉香略一思索，在黃帝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黃帝點點頭，化成青玉蝶落在他的衣袖上。沉香來到南天門外，辛環等人見來人器宇不凡，眉宇間有些熟悉，但看著又不認識。眾天將相互看了看，辛環上前一步道：“敢問閣下是……”
沉香取出腰牌：“在下是司法天神的同門，前來拜會司法天神。”
眾將記得楊戩在淩霄寶殿上提過此人，都有幾許印象。又見沉香斯文有禮，風度翩翩，倒也不加阻撓：“請！隻是司法天神奉了玉帝的旨意去了昆侖山，小兄弟怕是要多候一陣子了。”
“無妨。”沉香頷首，“有勞諸位了。”
“請。”辛環道，“真君神殿往北走便是了。”
“多謝。”沉香緩步進入南天門，袍袖微微飛動，青光一閃。
望著沉香遠去，辛環皺起眉，看了老半天。邊上的鄧忠戳戳他：“哎，又不是什麽好看的姑娘，你老這麽盯著做什麽？”
辛環撓撓頭：“你覺不覺的……這個人有點兒像楊戩啊？”
姚斌也點點頭：“聽你這麽一說……還真有點兒像！”
鄧忠想了想，也說：“是啊，是有點兒！不過這天底下相似的人多得是，沒什麽好奇怪的！”
辛環喃喃地道：“不僅僅是樣子像……”他搖了搖頭，將這想法撇到腦後，和其餘天將聊起天來。
南天門內，金光繚繞，仙氣凜然，明霞幌幌，碧霧蒙蒙。金闕銀鑾並紫府，琪花瑤草暨瓊葩。沿路走來，天柱上纏繞著金鱗耀日赤須長龍，長橋上盤旋著彩羽淩空丹頂鳳。仙娥天官們手捧金盤，手持仙巾，三三兩兩結伴而行。複道回廊，處處玲瓏剔透，三簷四簇，層層龍鳳翱翔。
黃帝忍不住冷哼一聲：“這張百忍還真會享受！這般的奢侈華貴！”
沉香緩步行來，雖是簡簡單單的白衣一襲，但卻清雋俊朗。衣擺處淡紫色的水紋雲繡沿著他的步子一層層緩緩散開，衣袂隨心而動，似一股清泉流入人心，仿佛與這金碧輝煌的天庭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惹得不少仙娥側目，低問這般風度的男子是誰。
“怎麽樣？”沉香輕聲問，“在哪邊？”
袖中的黃帝道：“在北麵！真君神殿的方向！”
“那邊？那邊隻有真君神殿了啊！”沉香奇道，“我住了這麽久，我怎麽從來沒發現真君神殿有軒轅劍？”
“先過去看看再說！”黃帝輕聲道。
沉香來到真君神殿，高大巍峨的神殿還是老樣子，在金烏的照耀下威嚴凝重。沉香正要掏出腰牌準備進入神殿，隻見梅山老大和梅山老四正好出來，一見到沉香喜道：“八弟？！你怎麽來了？”
沉香忙笑道：“沈檀今日閑來無事，來看看各位兄長。”
“那敢情好！”梅山老四笑道，“咱們兄弟這要下去辦事，你先坐一會兒，今晚咱們不醉不歸！”
“大哥四哥公事要緊，去忙吧！”沉香拱手道。
梅山老大便吩咐大門口的守將：“這是我們與二爺的結拜兄弟，自家人！”又對沉香道，“可惜二爺去了昆侖山，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楊二哥去了昆侖山？”沉香心中奇怪。
梅山老大點點頭：“你是知道妖獸的事情的，玉帝派二爺去借盤古斧，不知道要和昆侖大神商量多久呢！”
沉香知道昆侖的性子，更何況盤古斧在自己的手上，借不借還不是自己的一句話，便也不擔心：“那我先進去等候，三哥他們在不？”
梅山老四搖頭道：“老三老五老六忙著去整理妖獸的屍體了，一會兒就回來的，你先等等啊！”
沉香心中自有打算：“二位兄長慢走。”目送兩人遠去，便回過身來。
守門神將已經打過招呼了，自然讓沉香進去了。沉香走進神殿，殿內修得寬廣大氣，透著一股若有似無的冷寂。黑色的窗，黑色的簾，黑色的地板，一切都是黑色的。大殿的各個角落中，燭火閃爍著藍色的火焰，令大殿顯得更陰更冷。
“還是老樣子啊……”沉香輕歎一聲，似留戀，似感傷。
黃帝從他的袖中飛出，落於地上，現出了人形：“在這裏……就在這裏……”
沉香回過神來：“在哪兒？”
黃帝閉上眼，去感應自己的寶劍。那劍在孤寂，在悲鳴……千萬年了，寶劍失去了自己的主人，被多少人所搶奪，但那些都不是他的主人……
軒轅劍……你在哪兒……
黃帝緩緩伸出手，隻聽得一陣破空之聲，隨即，一道金光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