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眾叛親離
雲卿麵色一凜,震驚的從座椅上猛然站起,她麵色不停的變換,震驚,愕然,了然最後通通歸於平靜。
她沉聲問小丫頭,“相爺知道這件事了嗎?”
“還不知道。”小丫頭麵色發白說話卻還流利,“奴婢聽了墨竹姐姐的吩咐就立馬來找夫人和少夫人。”
雲卿站起身來,表情凝重的看著莫言,“娘……”
莫言揮揮手,“去吧,這是你們房的事情,我就不管了,你自己看著處理吧。”她頓了頓看了看一旁站在那裏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風欣悅,眼神一轉,“帶欣悅一起去。”
雲卿腳步一頓,明白了莫言的意思,她拉住風欣悅的手腕,“我們要快些了。”莫言這一次第一是為了給她立威,第二就是為了曆練欣悅,她即將出嫁若是到了白家之後還像現在這樣簡單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不得不讓她見識到這些汙穢的東西了。
雲卿和風欣悅從來沒有去過方瑜的院子,自然不知道是在哪裏,小丫頭領著路幾乎是用跑的,等到了院子門口雲卿停住了腳步,她吩咐小丫頭,“府裏第一次出了人命,此事不能放任,你立馬讓內院裏的管事們都候在門外,這一次不管事情如何,絕不姑息。”
小丫頭微微一愣,一抬頭就瞧見雲卿眼底流出的一分冷意,她連忙低下頭,“奴婢立馬去辦。”
“就說是我吩咐的。”
“是。”
雲卿帶著子衿紅袖還有麵色發白眼底含淚的綠兒一起進了方瑜的院子,院子比較偏僻,也許是因為風藍瑾對方瑜的態度不冷不熱,所以院子裏的丫鬟婆子對方瑜也算不上尊敬,一個個懶散的站在外麵瞧著主屋方瑜住的地方都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當看到雲卿和風欣悅帶人過來的時候,院子裏的丫鬟婆子們麵色一緊,不自覺的站直了身子。
雲卿視線掃過去,一個個原本有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婆子們都垂下了頭。她們這才想起,院子裏鬧出了人命,若是旁人也就罷了,偏偏之前是大少爺身邊伺候的,想到這裏她們麵色有些發白,再不敢漫不經心的對待,不過卻依舊不敢看雲卿這個少夫人,生怕遭受魚池之災。
少夫人剛進門就小小姐身邊伺候的墨荷給趕了出去,跟大少爺成親之後又把綠婉給弄到了方姨娘身邊伺候,誰知道這一次她會不會借題發揮,為了風家的名聲著想而把事情給推到她們身上?!
還沒進屋就在外麵聽到了瓷器掉在地上摔出來的劇烈聲響,雲卿眸光一寒,抬步走進了屋子。
方瑜的屋裏一片雜亂,地上滿滿的都是細碎的瓷器碎片,屋裏的擺設很是簡單,沒有名貴的地毯華麗的裝飾,簡單到幾乎有些簡陋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府裏一些捧高踩低的下人們見方瑜不受寵才會如此輕待。
滿室淩亂的屋子裏,綠婉一身色彩明麗的對襟小褂,下身著一條長長的襦裙腳踩緞子麵的繡花鞋靜靜的躺在地上,或許不能說靜,因為她雙瞳睜大,可以想到她臨死之前有多麽的震驚。
顯然,她死之前並沒有想到有人會對她下手。
“綠婉……”瞧見綠婉頭部下蜿蜒曲折流逝的紅色血液,綠兒再也忍不住,哭著撲了過去,她不死心的把手指放在綠婉的鼻翼下方,當感受到那裏平靜的沒有一絲氣流之後,她終於伏在綠婉的身上嚎啕大哭起來,“綠婉,你怎麽這麽傻,怎麽這麽傻啊,當初若是聽了我的勸,大少爺也不會把你趕出來,你又怎麽會落得如今這般下場……”
她跟綠婉一向交好,雖然因為少夫人嫁進來之後兩人出了一些矛盾,但是再如何兩人自幼一起長大,十來年的情分在,她就算是和綠婉鬧了矛盾也是希望她能好好的生活,可誰曾想如今再見麵竟然是天人永隔。
“嗚嗚……”綠兒抽噎不斷,哭了一刻鍾左右的時間之後就撲到了雲卿的腳下,不顧滿地的細瓷紮入她的膝蓋,綠兒仰頭哽咽道,“少夫人,求您為綠婉做主啊,她雖然是一個下人,可是也是伺候過大少爺的,就算曾經有過再多過錯如今已經是個死人也能抵消了,奴婢跟她相處了十幾年情同姐妹,實在不忍心瞧著她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奴婢心痛啊,求少夫人為綠婉做主,還她一個公道。”
一旁一臉心虛的方瑜聞言眼睛閃爍了一下,一腳把綠兒踢了老遠,斥道,“賤婢,亂說什麽,什麽還她一個公道,這死丫頭明明是自己一頭撞死在牆上的,有什麽公道可討?”
綠兒顧不得胳膊上也紮了細瓷碎片,怒視著方瑜,“方姨娘就算身份尊貴也不能顛倒黑白,奴婢和綠婉一起長大,她的為人奴婢再清楚不過,就算是遇到再多的煩心事她也不可能自尋死路。”瞧見方瑜眼神像刀子一樣剜著她,綠兒也不害怕,她到底是曾經在風藍瑾身邊伺候過的,這樣的陣勢還嚇不倒她,“方姨娘既然說綠婉是自己一頭撞死的,那牆上該有血跡才是,如今奴婢請問姨娘血跡在哪裏?又有誰撞死在牆上傷口不在額頭上,竟然在後腦勺的?”
方瑜呼吸一窒,被綠兒噎的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雲卿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綠兒,卻見她一雙眼睛裏都是悲憤,偏偏口齒清晰,說話條理分明不由得暗暗點頭。
“方姨娘,難道你沒有什麽要即使的嗎?”雲卿淡淡的看著方瑜,她麵色平靜眼底無悲無喜偏偏就讓方瑜覺得自己仿佛低了她一頭一般。
她想著反正她動手也沒有人看見,所以就幹脆的耍起了無賴,“少夫人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以為妹妹會屈尊降貴的跟一個奴婢動手?這賤婢做事不利索,妹妹不過是說了她兩句她就想不開了,與我何幹,少夫人還是調查清楚再來指責妹妹,否則妹妹可不服,您這樣誣賴與我,別說是我爹娘不同意,就是賢妃娘娘也定然不會眼睜睜的瞧著的。”
她神色倨傲,沒有事求雲卿的時候就再次恢複了本色,瞧著雲卿的眼神帶著幾分微微的不屑。
“是嗎?”雲卿微微一笑,眼底沒有一絲笑意,她淡淡道,“那還請姨娘說個清楚明白,也省得這一屋子人說是本夫人誣賴了你,你說這丫頭是自己撞死的?可本夫人卻覺得綠兒的話挺有道理,若是自己撞死為何會撞在後腦勺而不是額頭?說要撞死定然會選擇比較堅硬的物事,除了廊柱就是牆壁了,我瞧著姨娘這屋裏簡簡單單也沒有撐屋子的廊柱,若是牆壁的話方才綠兒的話就更有道理了,為何牆壁上不見血跡?屋外還有管事婆子們看著呢,姨娘姨娘若是不解釋個清楚明白恐怕不好交代。要不然我們到衙門去找個仵作來驗驗?想必仵作會據實以報,若是仵作的話還不能取信姨娘,不用姨娘說,我們不用去尋賢妃娘娘直接去報了衙門便是,本夫人相信衙門一定會秉公處理,到時候定然不會冤枉了姨娘。”
方瑜的臉色一陣陣發青發白。她惡狠狠的看著雲卿,什麽叫她屋裏簡簡單單?還不是她克扣了她的月銀和擺設?她字裏話間都是在諷刺她拿姑母壓人,簡直可恨。她心一橫就不信雲卿會為了一個丫頭把事情鬧大,到時候丟的可不隻是她方瑜一個人的臉。
想她方瑜當初在娘家的時候也是人人稱讚的,為何到了你風家就害了丫頭?哼,到時候傳出去丟的是誰的臉還不一定呢。
想到這裏她幹脆往凳子上一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姐姐若是要去尋仵作便去尋罷,就算是報官妹妹也不怕,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妹妹身正不怕影子斜,姐姐想如何便如何就是,不過妹妹也不是個好欺負的,姐姐你看著辦。”
雲卿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倒是沒有想到方瑜是這樣全然的不在乎而且竟然還敢反過來威脅她,不過方瑜可以不在意風家的名聲她卻不能不在意,她也壓根沒有想到要報官,不過是嚇嚇方瑜罷了。
以前這一招放在她身上還挺有用,如今卻不管用了……這就是不在意所以才不害怕吧。
不過……
這也不代表她就鬥不過方瑜了。
雲卿瞧著屋裏一直低頭沒有說話的錢柔和墨竹,她的視線停留在墨竹的身上,淡淡點名道,“墨竹,你是貼身服侍姨娘的,想必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你最清楚不過,你跟我說說事情的經過。”
方瑜眼底閃過一絲憂慮,她在雲卿看不見的角度警告性的看了墨竹一眼。
子衿卻瞧見了方瑜的眼神,給雲卿使了個眼神,雲卿便也瞧見了方瑜的神色,她不為所動的笑笑。當初方瑜進門,風藍瑾既然把墨竹放在她的身邊定然不是沒有道理的,如今她可以百分百的肯定墨竹一定會實話實說。
果然……
墨竹低下頭像是沒有看到方瑜的眼神,給雲卿福了一禮這才緩緩的道,“今兒個姨娘要帶著錢姐姐出府卻在大門口被攔了下來,姨娘心裏不舒服也是有的。偏偏綠婉姐姐前段時間得了一身兒新衣裳,女子哪個不愛美,所以就穿在身上在姨娘身邊兒伺候,姨娘瞧不順眼說了綠婉姐姐幾句,姨娘說綠婉不知廉恥一個丫鬟竟然穿的比姨娘還要尊貴,綠婉姐姐不服氣就諷刺姨娘穿的再美也……”墨竹聲音頓了頓,“……綠婉說姨娘穿的再美也得不到大少爺的歡心,姨娘當時正在喝茶,惱羞成怒的就把茶杯慣到了綠婉姐姐的頭上,綠婉姐姐沒有防備被砸個正著,綠婉姐姐之前畢竟是服侍大少爺的一等丫鬟,何時受過這樣的氣,一時氣不過就跟姨娘動起了手,奴婢和錢姐姐當然不會讓姨娘吃虧,就拉住了綠婉姐姐,誰知我們拉住了綠婉卻沒有注意姨娘,姨娘也是氣急,當時拿過手邊的裝飾花瓶就對著綠婉姐姐的後腦砸了過去……”
後麵的話不用說也知道怎麽回事了。
聽到這裏方瑜再也忍不住,抬起手就給了墨竹一巴掌,怒道,“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雲卿注意到在方瑜手臂抬起來的時候,墨竹的腳微微一動,像是要閃身避開,卻也隻是動了一下就頓住,生生的受了這一巴掌,捂著臉低著頭微微後退了一步,臉上既沒有羞憤也沒有惱怒,平靜的仿佛是一汪無風時的湖水。見此,雲卿的眸子就微微閃了閃。
果然,風藍瑾不會做無緣無故的安排。
就像是風藍瑾把綠婉送來的那一刻就大概已經預料到今日的結局了。
雲卿瞧著方瑜打了墨竹一巴掌猶不解恨,抬起手就還要再打,對著子衿使了個眼色,子衿收到雲卿的暗示就上前抓住了方瑜的手腕,“姨娘還是冷靜冷靜的好。”說著死死的抓住方瑜,任她如何掙紮也不放手。她略略有些吃力,對著紅袖使了個眼色,紅袖立馬上前去幫忙。
綠兒則是隨手從屋裏扯出來一塊床單蓋住了綠婉的屍首。
雲卿沒有再管發瘋的方瑜,眼神卻瞧著錢柔,她低聲詢問,“錢柔,墨竹的話可屬實?”
錢柔低頭斂目,不看雲卿淡然的眼神,也不去看方瑜祈求中帶著威脅的眼神,淡然的站在原地,仿佛身邊的一切都不能撼動她,有種如勁鬆一般的紮實,她淡淡的道。
“回少夫人,墨竹妹妹的話……屬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