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舔臉相求
見了麵,雲卿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把無緣大師請到了竹園中心的一個涼亭中,泡了茶水給無緣斟上,瞧見他一身月白色的絲質長袍她嘴角微微一抽。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和尚竟然不穿僧服。偏偏無緣還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雲卿正打算開口和無緣說她昏迷中遇到的事情,子衿卻緩步走了過來,雲卿方才已經吩咐過沒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擾她,此時瞧見子衿,立即問道,“出了什麽事情?”
子衿皺眉道,“是方姨娘來了,她說聽說小姐醒了過來特意來探望。”
“探望?”方瑜會來探望她?!她應當巴不得她永遠不要醒來才好吧。不過方瑜也不是個好相與的,想起前兩日賢妃設宴的場景,雲卿眸子微微一寒。
“是的,奴婢瞧著姨娘還帶了一些藥材。”子衿側首道,“小姐,你昏迷期間方姨娘曾經來探望過你幾回,不過都讓奴婢給打發了,今兒個聽說你清醒過來了,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小姐要不要見她一見?”
雲卿沉吟了片刻,“讓她晚些時候再來,我現在有客人在不方便見她。”
“奴婢這就去稟了姨娘。”
“去吧。”
無緣大師端起茶盞笑的開懷,“說吧,怎麽急匆匆的讓丫頭去找我,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情?”
雲卿整理了一下措辭,將她昏迷中遇到的事情跟無緣大師講了一遍。
“沒想到她執念還挺深。”
雲卿微微一愣,難道無緣知道“雲卿”並沒有死?
無緣放下杯子,他瞧著亭子外密集的雨點,臉上倒是沒有什麽意外的表情,這讓雲卿更加肯定他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她直截了當的道,“你有沒有法子讓她從此之後再也不能出現?”這句話一出口雲卿便覺得靈魂中仿佛顫栗了一下,她知道這是被封印的靈魂在作祟。不由得皺了皺眉。
“你有辦法的對不對?”
“辦法當然有。”無緣無聲的用指骨敲擊著石桌,淡淡道,“不過我幫不了你,要靠你自己。”
“說來聽聽。”
“當初我應你父親所托讓你重生,借的不過是‘雲卿’靈魂最脆弱的時候,也就是她落水之後陷入昏厥的時候,我原本以為你的執念太深,她肯定不是你的對手,不過如今看來倒是我小瞧了她。”無緣似笑非笑的看著雲卿,調侃道,“沒想到前世的你執念也這般深。”
雲卿皺眉,“說重點。”
“重點就是你能活著其實也不完全是我的功勞,主要還是你怨氣積壓的太多無法釋放導致你陰魂不散,所以我才能成功的讓你重生。明白?”
雲卿默然。
她明白。
因為她親手折磨死了雲韻,心裏的恨就減少了些,怨念自然也淺了情緒趨於平和,所以才沒有辦法壓製住“雲卿”的靈魂,才會有了昏迷不醒的那一幕。
她試探性的道,“也就是說,隻要我想活著的執念夠深,就能永遠的壓製住她?”
無緣露出一個孺子可教的滿意表情。
雲卿再度默然。
“看在你這麽可憐的份上我就提點你一句,活著的執念不一定非要是報仇,想想你這一次能清醒的原因吧,當時你心裏的執念是什麽?”
雲卿微愣,當時她隻有一個念頭,就是不想離開風藍瑾。她訝然抬頭,一眼就瞧見無緣笑的宛若彌勒佛一般和善的笑容。
她原本迷霧重重的心像是被照進了一抹陽光,豁然開朗!她的眼睛也一寸寸的亮了起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明白了。”
無緣笑而不語。
今日就算雲卿不找他,他也是要找來的,他精通卜卦,額……若是強說起來,他還是一個半仙呢,無緣咧嘴一笑,從卦相中他就瞧出了雲卿最近的運圖不算好,因此特地來提點她。
無緣沉下了麵容,抿了一口茶水一臉正經道,“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壞的。”
“你最近會犯小人,自己小心些行事。”
“好的呢?”
無緣笑的一臉“你走運了”的猥瑣表情,“某女子最近桃花朵朵開啊。”
雲卿滿頭黑線。
又和無緣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眼看著要到晌午了雲卿就留無緣在府上用膳,無緣笑著推辭。
“若是我在你府上用膳估計要驚動風老丞相和風夫人了,你也知道陛下信佛,平日中我的話他也能聽進一些,所以我留下的話風老丞相肯定要招待我,我一個出家人想也知道他會讓廚房弄出什麽飯菜來。”無緣一臉嫌棄,“我才不要吃沒油沒鹽的素菜呢,還不如去山林裏抓了野雞烤了吃。”
雲卿不免搖頭失笑。
無緣的眼底閃過一絲欣慰的笑意。他站起身子接過雲卿遞過來的油紙傘,笑眯眯的撐開打傘,他笑道,“風家和白家結親的事情定下來也就這幾天了,到時候過喜事的時候我就不去了,代我祝福你大哥。”
雲卿微微一愣,隨即笑了,那淡淡的笑意沉入眼底,她整個人都神采飛揚了些。
“我會的。”
無緣的話其實是在提點她,風家和白家結親是可以成功的,雲卿本來想著慶遠帝的心思還暗中替大哥和欣悅擔憂了一下,雖然她那一手讓慶遠帝對君傲之有了防備和懷疑,可這並不能說明慶遠帝會放過風家。
這是完完全全的兩碼事。
如今聽到無緣眯著眼睛帶笑的聲音,她一顆心算是完全的放了下來,“多謝。”
無緣的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沒有再說什麽,撐了傘就自行離開了。
他走在小小的鵝卵石小徑上,兩旁都是碗口粗的竹林,他步伐悠閑緩慢,整個人顯得異常的慵懶,可步子卻很沉穩,給人一種十分安心的感覺。
直到朦朧的雨霧和碧色的竹葉徹底的遮住那一抹月白,雲卿才收回了視線。
撐了傘出了竹林就瞧見方瑜帶著錢女官等候在主屋門前,子衿和紅袖守在門口,雲卿眉頭一挑,瞧著方瑜有些怒色的臉,眼底有厲色一閃而過,卻笑的越發柔和了,緩步就走了過來。
錢女官聽到響動回過頭來瞧見雲卿,她垂下頭側身行禮,“少夫人安好。”
雲卿瞧著錢女官不卑不亢的態度,再瞧著方瑜倔強的不行禮,不由得微微一笑,卻什麽話都沒有說,就站在原地饒有興趣的看著兩人。
雲卿沒有讓錢女官起身,錢女官隻能站在屋簷下保持著行禮的姿態,一炷香過後,雲卿瞧著麵色不變,依舊帶著淡淡的謙卑笑意的錢女官,雲卿收了傘抖了抖油紙傘上的水珠,瞧著方瑜表情難掩憤然,雲卿微微一笑。
“起吧。錢女官果然不愧是宮裏出來的,這禮教方麵當真讓本夫人無可挑剔。”
“夫人過獎了。”錢女官淡淡道,“不過奴婢如今已經不是宮中的女官了,賢妃娘娘已經將奴婢打發出了宮裏,先伺候著方姨娘。夫人可以喚奴婢錢柔。”
先?雲卿饒有興趣的咀嚼著這個字。
而一旁的方瑜聽了雲卿的話麵色就是一冷,雲卿說錢柔的禮數周全,分明是暗諷她沒有規矩呢,沒有跟她一個主母夫人行禮。她剛要發作卻瞧見錢柔淡淡的眼神掃了過來,方瑜心頭一緊,這才想起她今日來看雲卿的目的來。
連忙斂了斂心神,硬生生的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方瑜躬身施了一禮,“姐姐安好。”
“我確實很好,不過姐姐可擔不起。”雲卿表情淡淡,“姨娘還是稱本夫人為夫人的好,免得壞了這府裏的規矩。”
方瑜心裏一窒,垂頭掩飾住眼底的一絲憎恨,一字一句的從喉間擠出字來,“夫人……安好。”
錢柔瞅著方瑜不情不願的樣子就垂下了眉眼。
怪不得鬥不過人家,三言兩句就被人激的沒了理智,而人家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光是這一點就落了下乘。
錢柔垂了眉眼沒有說話。她來風家的目的雖然有一部分是為了幫助方瑜,但是賢妃娘娘也交代了她其他的任務,更何況……錢柔眼角的餘光瞄了瞄方瑜,這樣扶不上牆的,就是被人鬥死也是自己沒本事。
真不知道城府頗深的方夫人怎麽會教出這樣一個愚笨的女兒來。
雲卿已然淡笑著應了方瑜的禮。她也沒有邀請方瑜進屋裏坐,就站在門口瞧著方瑜,故意忽略她手裏的草藥之類的東西,雲卿眸子一閃。
“姨娘今兒個來是特地來跟本夫人問安的嗎?若是如此的話本夫人收到了,這雨稍稍停了,不過看著天,恐怕還要下上許久,姨娘不妨趁現在雨停了片刻趕緊回院子。”說著雲卿就向屋子裏走去,邊走邊輕聲道,“快到晌午了相爺也快要回來了,本夫人就不留姨娘用膳了。”
方瑜麵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紅,眼看著雲卿要進內室,她連忙上前幾步,“等等!”
雲卿回過神來,心裏冷笑,麵上卻不露聲色,“姨娘還有什麽事情嗎?”
方瑜眼珠子微微一轉,卻找不到好的理由,她不由得看向錢柔。
錢柔的目光就停在了她手裏的草藥上。
方瑜恍然大悟,“聽說夫人昏迷了兩日今日才醒過來,婢妾心裏擔憂聽說姐姐醒了之後就立馬來看望夫人,婢妾不懂傷藥什麽的,所以就去了方家求了母親,母親知道夫人昏迷不醒也十分憂慮,所以就托宮裏的太醫開了方子抓了藥,讓婢妾給夫人送了來。”
雲卿暗道終於說上了正題。
她微微一笑,給了子衿一個眼神,子衿就上前幾步笑著接過了方瑜手裏的草藥。
雲卿亦是微微一笑,眼睛裏卻沒有溫度,“勞煩方夫人費心了。”
看到雲卿收下藥,方瑜心裏一鬆,連忙趁此開口。
“夫人……婢妾有一事相求!”
雲卿眼底冷了下來,麵上也冷沉了下來。她怒喝道,“方瑜,你好大的膽子!”
方瑜微微一驚,有些愕然,她還什麽都沒有說呢,怎麽雲卿的反應就這麽大?
雲卿已經喝道,“我入府不過十數日,隻不過是平白擔了個少夫人的頭銜,當家主母乃是母親,你有事求人不去求母親卻反而來求我,你把母親置於何處?”
“我……”
“府裏的事物我一切都不熟悉,你就算不去求母親也該去尋相爺,怎的求到了我這裏!你的身份進了府裏做了侍妾,相爺和母親都憐惜你,從來也沒有把你當成普通侍妾那樣對待過,你進門這麽多天相爺可有讓你侍奉本夫人的起居飲食?你卻沒瞧見母親的憐惜一般,求人竟然求到了我這裏。方瑜,今兒個且不說你求得事情我幫不幫的上忙,本夫人明擺的告訴你,就算你求得事情本夫人能辦到,亦不可能幫你!”
“你……”
“夠了,回你的院子裏去,如果本夫人沒有記錯的話,相爺特別交代過,沒有事情就不要出院子,這話姨娘還是記著的好。”
方瑜氣的麵色微白,胸口起伏不定。眼神更是沒了方才刻意裝出來的恭敬,一雙眼睛裏滿滿的都是惡毒,她死死的看著雲卿,恨不得用眼神殺死她。
雲卿裝作沒有看到。
外麵的雨又開始下了起來,一串串的晶瑩順著屋簷砸下來,雲卿眼睛在方瑜和錢柔腳邊的裙擺上一轉,看到那濡濕的裙子之後,麵上還帶了幾分嘲諷來。
方瑜死死在站在屋簷下就是不肯走,雲卿也沒有再出言趕她,自顧自悠閑的躺在了屋裏的軟榻上,把方瑜無視的個徹底。
雨越下越大,過了片刻之後小丫鬟們撐著傘端了午膳進了屋,因為下了雨餐盤上都覆蓋了銀色的蓋子。
眼見著飯菜一個個的都上了,風藍瑾還沒有回來。雲卿微微皺眉,“子衿,你去外院去看看,讓相爺先回來用膳。”
“是!”
子衿才剛剛走出屋子傘都還沒來得及撐開便看到一身墨黑色衣裳的墨玄一手撐著一把巨大的油紙傘一手推著輪椅走了過來。
盡管撐了大傘依舊無法避免被雨滴濺濕了衣裳,雲卿也看到了兩人,她快步走到內室拿出一件秋日的披風給他披上。
“下雨了怎麽也不添件衣裳。”
“無礙。”風藍瑾微微一笑,卻沒有反對她的動作,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墨玄一個使力輪椅就跳進了高高的門檻內。
“快些進來,再等會兒飯菜都要涼了。”
風藍瑾像是沒有瞧見方瑜主仆一般,進了屋裏瞧著桌子上擺著的幾個飯菜,微微一笑。
“事情有些多忙起來就忘了時間,下次若是再這樣你不用等我,自己先吃。”
兩個人旁若無人的秀起了恩愛,那邊的方瑜已經滿臉的憤然。
她不甘的重重開口。
“相爺!”
“有事?”
風藍瑾的聲音驀然冷了下來,一雙星眸此刻溢滿了寒光,他淡淡的看了方瑜一眼,眼底是掩飾的很好的一絲殺氣。
方瑜背脊發涼,嘴唇哆嗦了幾下,眼神觸及風藍瑾那沒有任何感情的眼神,她生生的打了個哆嗦。
錢柔身軀緊繃,低頭斂目不多做聲。
心裏卻在為方瑜哀歎,若是她乖乖的聽從娘娘的安排,怎麽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看人家夫妻二人琴瑟和鳴如膠似漆,她卻硬生生的從中橫插一腳……
若是旁人畏懼賢妃和太子的權勢興許即使心中不喜也會將她供起來,可眼前這一位偏偏卻是連陛下都頭疼的人物。
她真是想不明白方瑜當初怎麽會信心滿滿的覺得她能征服風藍瑾?!簡直可笑至極。不過她畢竟是賢妃派來“幫助”方瑜的,雖然“幫助”的水分很大,卻也不能什麽都不做。
因此,錢柔不卑不亢的替方瑜答話,“回相爺的話,方姨娘聽說夫人昏迷清醒了,所以特地來看望夫人。”
“如今可看過了?”
錢柔也不禁微微一窒。風藍瑾這話分明就是在趕人了。她給方瑜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先離開,方大人的事情再想法子,方瑜卻沒有看到,聽到風藍瑾趕人的話,她握了握拳頭,猛的跪倒在地。
“相爺,婢妾有一事相求!”
風藍瑾目光冷凝,唇角勾起一抹冷厲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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