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chapter.70

鄭玘很奇怪李顯什麽時候和周國公有了交情。

對於周國公鄭玘是知道的,對於這種結局幾乎可以說已經注定了的人,鄭玘並沒有浪費心裏去關注對方,比起李顯,鄭玘顯然更加謹慎一些,如果他想要改變一個人的人生軌跡的話,要麽是這個人對這個國家貢獻很大,要麽就是這個人對這個國家的危害很大。

像是武敏之這樣的,看上去地位高,實際上對大唐的曆史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影響,鄭玘就不去理會他了,隻是讓他意外的是,他怎麽回來找李顯的?

鄭玘唯一知道的李顯和武敏之的交集就是……一次打架,一次鬥嘴,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難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情?

鄭玘奇怪的看著李顯,李顯滿頭黑線的站起來說道:“你先等等,我去打發了他。”

這次換鄭玘滿頭黑線了,他也站起來說道:“你也差不多點,他好歹是周國公。”

雖然是因為家裏除了皇後給的國公之位,可是武士彠本身就是大唐的開國功臣,對他的後人自然要尊重一些,更不要說李顯本身還是武敏之的表弟。

武敏之在看到鄭玘的時候有些意外,他看了兩眼李顯笑道:“早就聽聞周王殿下和鄭子爵交情匪淺,如今看來果然不錯。”

鄭玘表情淡淡的對著武敏之行禮,沒有說什麽,倒是李顯十分不客氣的問道:“你又過來幹嘛來了?”

“也沒什麽,隻是來找周王殿下探討學問而已。“

探討學問?周王?鄭玘挑了挑眉,不是他看不起李顯,而是這兩個詞無論是誰恐怕都不能把它跟李顯聯係起來,周王殿下走的壓根不是文藝皇子的路線啊,想要探討學問無論是太子李弘還是沛王李賢應該都比周王合適一點吧?

李顯聽了之後嘴角一抽,特別想讓他的護衛直接把武敏之丟出去,隻不過……冷靜冷靜,在鄭玘麵前不能失了風度!

“我學問不好,應該不足以和周國公探討學問。”李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打腫臉充胖子,就是很幹脆的認了自己讀書不好,反正……就算他讀書不好也沒有人敢嘲笑他,畢竟他的身份地位在那裏,那些鄉貢和生徒……隻要不傻的都不會得罪一個親王吧?

最近反省了一下,李顯才發現,雖然他之前一直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不要去爭什麽,但是實際上他已經在享受權利地位帶來的各種好處了,而他如果不努力將來沒有了這些……嗬嗬……那日子估計就真的沒法過了。

武敏之似乎也不在意李顯的拒絕,瀟灑的說道:“如此,那便算了。”

咦?這麽痛快?李顯有些驚訝的看了一眼武敏之。

結果武敏之轉頭看著鄭玘問道:“我記得子爵是總章元年的進士吧?我一向欽佩子爵文采,不知鄭子爵肯不肯賞臉探討一番?”

鄭玘微微一笑:“周國公文采斐然,鄭某孤落寡聞亦知《三十國春秋》,詩文方麵隻怕鄭某是無法與周國公媲美了,如果能夠和周國公探討一翻亦是美事一樁,鄭某自是恭敬不如從命的。”

鄭玘:我倒要看看你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武敏之的笑容加深轉頭看著李顯問道:“素知周王府上珍饈百味,連聖人娘子都稱讚有加,不知今天我和清澄有沒有口福呢?”

李顯看著武敏之,被他弄的簡直沒了脾氣,無奈的點頭說道:“正好廚房應該也準備差不多了,兩位便留下來用飯吧。”

要是武敏之的話,他肯定二話不說轟出去了事,但是鄭玘……他怎麽舍得讓鄭玘餓著肚子回家?

武敏之這個坑爹貨!

武敏之在得到李顯的答案之後,加深了臉上的笑容,更有了一股風流婉轉的味道,不得不說……這貨在長安城胡天胡地那麽久,還沒被人揍死,除了他背景夠硬之外……大概也跟他的皮相有很大關係。

要不然你換一個醜八怪去試試?肯定分分鍾被蓋麻袋,然後被揍了還不知道誰揍的他!

周王府的飯食是很多人都向往的,然而這個地方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踏進來的,武敏之這是第一次吃到周王府的飯菜,本來還想跟鄭玘討論一下各種典故趣事的他,很快就被桌上的各種沒吃過的菜色吸引了。

武敏之雖然下筷子不慢,但是吃相卻很優雅,說實話,如果不去想這個人的人品多糟糕的話,這一場飯局其實挺賞心悅目的,無論是武敏之還是鄭玘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而且還是風格不同的美人,李顯覺得……看著他們的臉自己都能吃下一碗飯!

食不言寢不語,隻不過武敏之似乎並不太在意這個,一邊吃一邊問道:“周王府的廚子果然了不起,宮裏的尚膳局首席尚膳也不一定有這份功力,哎,殿下,能不能把你家廚子送我一個?”

如果是以前對方張口閉口就是把個大活人送人,李顯肯定會心裏不舒服,隻不過現在……他已經適應了,當你無法改變整個世界的時候,除了適應就隻能去死了。

李顯不想死,所以他隻是冷笑著看向武敏之說道:“廚子給你也沒用,這些菜譜都是我私有的,換個地方他們肯定不敢做。”

“咦?這些菜譜還真都是周王殿下研究的?周王殿下果然……愛好廣泛呢。”

尼瑪!衝著武敏之那欠揍的表情和語氣就知道他肯定不是真心實意的再誇人,估計心裏不定怎麽念叨自己是吃貨呢!

鄭玘你別攔著我,讓我揍他!李顯覺得這飯真是分分鍾吃不下去了,然而一旦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他的腿上就挨了鄭玘一腳,略疼qaq

我不攔著你,你大概隻會被武敏之打死,鄭玘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一眼李顯,被對方的一個表情語氣就撩起火氣,風度呢?沉穩呢?都喂狗了?!

李顯接收到了鄭玘的信號,默默的低頭扒飯,鄭玘用眼神教訓完學生,轉頭看著武敏之目光微冷,而武敏之仿佛沒感受到他的目光一樣,隻是用充滿興味的目光笑吟吟的看著李顯。

他是故意在激怒李顯,很快鄭玘就得出了這麽一個結論,可是……為什麽?周國公這麽做到底有什麽用意?

武敏之能有什麽用意呢?他隻是覺得好玩罷了,作為一個祖父早逝,父親早逝,外祖父也死的略早的男人,武敏之從小到大得到的男性長輩的教導十分有限,他所知道的那些大道理都是家學先生夥食弘文館的學士教導的。

那些人說的道理都是對的,但是太過泛泛,而武敏之從小生長的環境經常發生衝突,而在發生衝突之後勝利的從來都不是那些大道理。

於是武敏之從小三觀就有點問題,然後後來經曆的更多,越加認識到了權勢的重要性,而他也得到了一定的權勢,在他的想法裏,他有權有勢那麽他想做什麽都可以。

說白了就是中二病症狀最嚴重的那種,基本上已經掰不回來了,而在曆史上武敏之的中二病也的確從頭到尾沒有好過,結果天降了個李顯,以極其犀利的風格把他噴了個體無完膚,然後……二十八歲高齡的中二青年武敏之,忽然……他就不藥而愈了。

李顯說的話特別的直白,翻譯過來其實跟當初老師們同學們勸他的沒什麽區別,隻是那些人說的都太含蓄了,也沒有李顯這麽犀利。

回首過往,不用別人說武敏之自己都覺得自己十分荒唐,然而……有的時候牛角尖也不是那麽容易鑽出去的,所有人都覺得他無可救藥私生活混亂,武後甚至覺得楊氏對他的寵溺有些過分,可是誰知道他怎麽想的?他不想被楊氏寵溺,他隻覺得……那個老女人太惡心!

不清醒的武敏之可以繼續花天酒地,醉生夢死,沒有人管他他也不在意,然而清醒了的武敏之……他覺得很痛苦,他知道源頭在什麽地方,然而他改變不了,改變不了現狀,也改變不了自己的想法,他的心裏還是戾氣十足。

越是想得多就越是痛苦,武敏之想來想去,如果有一個人能夠幫助他的話,或許隻有周王李顯了,畢竟對方看的很明白,將他所有光鮮亮麗的外表都扒開,將鮮血淋漓的真相展現在了他的麵前。

是你把我拖出來的,那麽……你也不能撒手不管!

於是,武敏之……其實依舊是個中二青年,隻不過病情沒那麽深了。可是作為皇親國戚,他也有自己的驕傲,哪怕是請教,跟一個比自己小那麽多的孩子去請教也讓他有點拉不下麵子來。

回想起李顯嘲諷他的那兩次明顯都是在生氣的狀態下,那麽……讓周王殿下生氣簡直是太簡單的一件事啦╮(╯▽╰)╭

以上,就是今天武敏之來的真相,簡單說他就是過來氣著李顯,然後找罵來的。似乎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抖m呢。

隻可惜有人在這裏,周王殿下似乎有點放不開,臉都氣紅了也沒有嘲諷他一句。

咦?不對,跟周圍有沒有人沒關係!上次他家的護衛周王府的護衛都圍在旁邊,李顯也沒對他客氣一點半點!那麽……重點應該是在在場的這個人身上了。

鄭玘?武敏之一邊吃飯一邊細細觀察著,很快他就覺得……有點不對,李顯和鄭玘的互動……略有點奇怪,嚴格來說鄭玘是挺正常的,隻是李顯看著他的眼神……

恩,我們有理由相信,作為風月場的老手,武敏之幾乎是一瞬間就看出了端倪。

對於這種情況,武敏之接受起來毫無障礙,而且這也算是周王的把柄了吧?拿到了對方的把柄,武敏之覺得自己應該是開心的,至少以後他也可以嘲諷李顯了嘛。

隻是……武敏之覺得自己又有點不開心,嘖,你對他那麽熱情幹嘛?鄭玘有什麽好的?那張臉也就是勉強能看而已,現在還有點毀容,雖然影響不大,可臉上到底有了疤啊。

其他的還有什麽?不就是改革了銓選,主持了跟婆羅國的交易談判,然後還發現了吐蕃的軍隊動向,順便揍了吐蕃……嗎?

武敏之想著想著,就覺得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臥槽,這貨居然是在文武兩道都有功勳的啊!之前他還覺得鄭玘封爵隻是運氣好,現在……媽蛋,比不上啊,腫麽辦?

武敏之有點食不知味,鄭玘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他,剛才還很活躍的周國公突然安靜了,怎麽覺得那麽詭異呢?

鄭玘有些心不在焉,李顯對於鄭玘的情緒還是把握的很到位的,雖然鄭玘沒有表現出來,但是李顯敏銳的察覺到他的心思到了別的地方,仔細觀察一下,發現他經常時不時的去看一眼武敏之!

李顯心裏瞬間警報拉響了,武敏之雖然人品不太好,但是他的學問是真的挺好的,而且人長的也好看,因為已經是成年男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魅力也不是李顯能比的,比起跟他,鄭玘跟武敏之應該更有共同話題。

而李顯……他好像現在最大的成就好像就是……做望遠鏡和炸藥包!尼瑪,聽上去就不是個文藝少年的樣子好嗎?!

不行,必須隔離他倆!是啦,雖然鄭玘現在看起來還是個筆直筆直的直男,可是武敏之這貨沒節操啊,萬一呢?鄭玘被他欺負了怎麽辦?他是不擔心鄭玘的武力值,然而……對方爵位背景都比鄭玘厲害啊。

李顯覺得這頓飯有點吃不下去了,於是,一時之間三個人居然詭異的都挺了筷子。

李顯決定,給武敏之灌杯茶之後就把他轟走!結果讓他沒想到的是,吃晚飯之後,武敏之連茶都沒喝就要閃人!

隻不過,他走了鄭玘自然也不好留下來,李顯有些鬱悶的瞪了一眼武敏之,無奈隻能將兩個人送走。

臨走之前,武敏之笑道:“周王府的膳食太好了,剛剛隻顧吃,居然忘了和清澄交流了,不如……你我二人改日再約?”

李顯的腦子裏瞬間拉響了十二級警報,尼瑪……還要私下再約,你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悠閑不用幹活的麽?”李顯端著茶碗在鄭玘回答之前忍不住開口嘲諷了一句。

說起來他這樣插話並不太合適,但是誰讓他是在場爵位最高的呢?話語權這東西總是伴隨著地位而生的啊。

武敏之看了一眼李顯,察覺出對方有些緊張,不由得心裏有些陰鬱:這是怕我帶壞了鄭玘麽?這麽護著他?

“沒時間就算了,不過你應該沒那麽忙吧?下次我帶你去玩?”

這次拉警報的換成了鄭玘,武敏之這貨什麽樣子他能不知道?帶李顯去玩?他能帶李顯玩什麽?總覺得略有些擔心呢。

鄭玘看了李顯一眼,發現對方的目光一直在盯著武敏之,眼神還比較熱切,瞬間覺得……有辣麽一點點的不開心,好吧,不是一點點,是很不開心。

你跟他走那麽近是覺得娘子看你太順眼了嗎?這小家夥又欠收拾了。

在這麽一個場合,鄭玘就算想要提醒李顯也不能當麵說,隻能以後找時間了。武敏之想要跟李顯互相嘲諷當著鄭玘也不太合適,於是這次的會麵就在這種三人各懷鬼胎的詭異狀況下結束了。

鄭玘走了之後,李顯有些鬱悶的回到了書房,隻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的書房有哪裏不一樣了。不過……自從書房成為周王府禁地之後,這裏麵就……基本上一片淩亂了,作為一個隻有那麽一點點自理能力的宅男,沒有人幫忙收拾的地盤必須很混亂,很多東西他自己都不知道原來是在什麽地方的。

或許連他都忍受不了自己的書房太過混亂,李顯自己都忍不了了,再加上不能見人的東西都收了起來,他也就放心的讓人進來收拾了一下書房。

在收拾書房的過程中,李顯忽然看到了之前他曾經寫了一半的計劃,就是給鄭玘看過的那份出海尋找玉米和其他作物的計劃。

之前他覺得這個計劃異想天開,現在又覺得……應該也不算那麽難,不管怎麽樣為了高產量的糧食都要試一試才好。

說實話,他現在之所以還有心思想這個主要是手榴彈和地雷的研製並不是十分順利,畢竟這個時代的科學技術水平擺在這裏的,李顯還是個半吊子,很多東西他就算知道理論也弄不出來啊,更何況他還不太知道理論。

而最近因為項目一直沒有什麽進展,那些跟著李顯做研究的人也沒什麽動力了,十分有挫敗感,李顯覺得……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現在他能夠推進一下大唐的火藥係統已經很不容易了,不能跟這個死磕,最好是換一個研究方向。

造船……就很不錯。是的,想要出海就要造船啊。這個李治和武後應該是支持的吧?畢竟現在的糧食產量實在是略低,而且李顯祈雨之後氣候就顯得正常很多,但是之前整個冬天沒有下雪的影響還是很大的,這也是一向硬氣的大唐之前對待吐蕃的策略那麽被動的原因,沒糧食啊。

想要達成自己的目的就要有足夠的砝碼,李顯從一開始就選對了路子,他每次做事情都不是頭腦一熱就跑去跟李治武後說,而是先寫一個計劃書,他自己覺得可以了,或者鄭玘也覺得可以了,那麽ok,去找爹娘申請啦。

當然也有不申請的時候,不過這一次不申請是不行的,造船技術……也是掌握在朝廷手裏的啊,私人雖然也能造船,但是規格用料都是有限製的!

李顯想要造的大船,必須有足夠的材料支撐,而樹木的砍伐……不好意思,這個東西也是有規定的,濫砍濫伐是會被罰的呦~雖然這項法令在全國各地執行的不太徹底,不過對於一些產量稀少的樹木還是看管的很嚴格的。

李顯覺得大唐的律法真的是……龜毛到了不行,比後世還要嚴苛很多。當初鄭玘在讓他讀完史書之後就直接開始教授他唐律疏議,不得不說這個選擇真是再正確不過了。

要不然……學了唐律疏議的李顯還經常犯錯呢,沒有學過的……那畫麵太美,簡直沒辦法看。

李顯將整個計劃完善了一遍之後,就準備揣著計劃去找爹娘申請資金申請材料申請許可證了。結果還沒等他將整個計劃呈上去,他就被攔住了——他家便宜爹宣布,到時間啦,馬上要熱啦,所以……我們去九成宮吧。

九成宮大概就是唐朝的避暑山莊一類的,位置距離長安也不太遠,坐落在天台山上,四周群山環繞,夏天的時候氣候涼爽,很適合避暑。

李顯本來還在擔心去那裏了自己住在哪裏的問題,結果他家長史很負責任的告訴他:作為親王,大王,您在那邊是有別院的!當然皇子是有這樣的優待的,爵位高的也可能被賜府,別的官員就隻能自己想辦法了,要麽每天跑家,要麽就花錢在那裏置府。

鄭玘屬於爵位不夠高,還在那裏暫時沒有府邸的,他計算了一下家裏的財產,決定買一棟距離九成宮遠一點的房子——距離夏宮越近房子越貴啊,鄭玘有爵位了不錯,但是他們家的家底……買不起那裏的房子!

鄭玘想起上一世自己在那裏的府邸,略有些感慨,不過也沒什麽不開心的,官唄,升升就上去了,錢唄,慢慢就有了。

結果就在這個時候,李顯派人送來了一張房契——正好是上一世鄭玘在那裏所居住的房子!

鄭玘:他是怎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