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chapter.147

咦?李顯愣了一下想了想這也是個方法,而且如果真的放任那個小孩子不管的話……連長的已經很大眼看就要成丁的孩子都去了,還不到一周歲的說不定就真的也夭折了。

而且過繼了這個孩子也就相當於他也有子嗣了,太子妃什麽的也就不用去想了。李顯想到這裏立刻就要去找李賢,畢竟是要過繼人家的兒子,他怎麽也要跟人家商量一聲吧?

對此鄭玘倒是有些不置可否,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三郎跟在李賢身邊已經沒什麽前途了,畢竟父親是庶人兒子自然也是庶人而且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小命玩完,現在過繼給李顯的話,沒有意外那就是下一任的太子,這可是一步登天,李賢怎麽可能不願意。

不過李顯願意去就去吧,他去的次數多,那邊的人哪怕看在李顯的麵子上也不會愛過為難李賢的,畢竟天皇讓他家阿授保李賢一命,這個責任推不掉就隻能想辦法了。

李顯去了別所,對於這種短時間內的頻繁造訪,李賢和房氏心裏都若有所覺,如果沒有大事的話李顯應該沒這麽閑——又不是沒當過太子,哪怕現在李顯還沒有被封為太子但是實際上很多事情也該交給他管了。

李顯到了這裏之後看到李賢和房氏的狀態比之前要好很多不由得心裏安慰了一些,同時也有些感慨,有錢能使鬼推磨,真是至理名言。

李顯也不跟李賢廢話直接開門見山:“我來時想要跟你們商量,我有意過繼三郎。”

“什麽?”李賢當時就一驚,他本來以為能夠保證一下他們家的生活水平就不錯了,至於三郎……那就隻能看這孩子的命了,目前看來三郎還算是健康,當然也跟房氏和張氏兩個人悉心照料有關,隻是萬萬沒想到,李顯居然要過繼三郎。

李賢猶豫了一瞬間就同意了,不過他還是有些懷疑:“阿爹和阿娘會同意嗎?”

李顯微微一笑:“同意了我多個兒子,不同意我一個兒子都沒有,你說他們會不會同意?”

李賢簡直被李顯這種光棍無賴的精神給驚呆了,連房氏在一旁都目瞪口呆的看著李顯,過了好半晌李賢才問道:“你……阿爹難道沒有提出讓你娶妻生子?”

“我不願意啊。”李顯有些無奈:“當初我說過不娶妻妾不留子嗣,不僅僅是為了阿爹的身體,也是為了大唐的萬載基業,如今過繼子嗣已經是違背誓言了,但是如今局勢讓我不得不如此而為,但這是底線了,不能再退步了。”

饒是李賢也一時半會沒有反應過來,皇位更迭父死子繼兄終弟及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但是一般人都會想要傳給自己的兒子,李顯雖然沒有兒子,但是他還年輕啊,又不是生不出來了,怎麽會做出這麽個決定呢?

至於誓言什麽的,咳咳,作為一個政客李賢的節操也就比武後好上那麽一點點,這種東西在他們需要的時候就要一諾千金,但是變成束縛的時候自然就要靈活應變,李顯這麽死心眼……他能當好太子,甚至是當好皇帝嗎?

李賢有些擔心,但是房氏卻直接給跪了:“七郎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唯有來世結草銜環以報!”

李顯連忙將房氏扶起來說道:“你們願意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的,我會想辦法說服阿爹阿娘的。”

願意,怎麽會不願意呢?當了李顯的嗣子,若他真的沒有兒子將來就是太子,哪怕李賢依舊是庶人生活也會好過很多,就算退一萬步說李顯有了自己的兒子,等李顯上位之後三郎不是親王也是個郡王,比在他們身邊好多了。

房氏固然舍不得,但是為了兒女做母親的哪怕做出再大犧牲也是甘願。房氏願意,李賢自然也不會不願意,他唯一可惜的就是自己的長子和次子,若是也能……哎,算了,萬般皆是命。

李顯從別所出來之後直奔貞觀殿,結果他剛進去還沒行禮就聽到李治問道:“你又有什麽主意啦?”

李治的聲音帶著老年人特有的緩慢,但是聽到李顯的耳朵裏卻是從容不迫了。

“阿爹,我……我想把六兄家的三郎過繼過來。”

李治知道李顯這兩天一直往別所跑,他們的談話李治多少也知道一點,不過今天的談話還沒反饋上來李顯就找上門了,所以哪怕是李治聽到了之後也不由得有些驚訝。

“你說什麽?”李治坐起來看著李顯一臉嚴肅的問道。

李顯認真的說道:“我這兩日去看六兄,他的日子……哎,最可憐的是我那兩個侄兒,這才多久竟然夭折了,三郎身體也不是太好,反正最近那些大臣話裏話外的非要讓我生兒子,那我過繼一個就好了嘛。”

李顯說的理直氣壯,李治聽得哭笑不得,然而他卻是並不能同意的,罪人之子如何能當得起太子的兒子呢?

對此李顯很光棍的表示:“那我就不當太子了唄。”

總而言之他就是要保下那個小孩子的命啊,反正冊封儀式還沒舉行,現成的替代品就在那裏啊,李輪同學也是很合適的。當然這麽幹脆主要是李顯還記得中宗第一次登基就被廢了,雖然那個時候是說中宗言行不當,但是當了皇帝的人言行不當那是再正常不過的,隻是武後廢掉中宗的一個借口罷了。

至於李輪上位會不會被廢掉,李顯表示隻要不會傷到性命就行了,這小子也該給他一點教訓了。

李治簡直驚呆了,他活了這麽多年都不知道他的兒子居然這麽坑爹,祭告太廟的詔書都寫出來了啊,這熊孩子簡直就是欠揍。

“你……你不要胡鬧!六郎如今隻此一子,怎能輕易過繼?”

李顯:……好像是哎。

李顯眼睛轉了轉:“那……父母罪不及子女,我把他抱出來養兩天總行了吧?至少養的結實一點再說啊。”

李治簡直要被他氣死了,他沒有精神跟李顯歪纏最終決定放出大招。

“你阿娘……未必會同意。”李治慢條斯理的說道:“這個就要看你怎麽去說服她了。”

李顯頓時懵了,我勒個去,我先過來找您就是為了尋求外援啊,現在都進副本了您告訴我有事兒下線讓我去單挑boss?要不要這麽不負責任啊?

李治看著李顯錯愕的樣子微微一笑……就直接把兒子給轟走了,他當然是故意的。說實話,李治之所以選擇李顯作為太子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孩子能屈能伸,他也想過李弘和李賢都是明君之選,可是他們到最後卻都輸得一敗塗地,究其原因也不過是因為在麵對武後的時候太剛硬了。

而李顯明顯更能應付武後,這些年來李顯要做的事情真的一點都沒有觸及到武後的利益?這是不可能的。但是武後從頭到尾都不曾過分打擊過李顯,主要是李顯懂得退縮,甚至在別的地方平息武後的憤怒。

雖然在別人看來這種行為怎麽看都算不上硬氣,但是在李治看來這也是製衡的另外一種了,當皇帝的人不一定都需要雄才大略,在必要的情況下能夠平衡朝堂才是最主要的,尤其是如今世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武後提拔的寒門學子在對付世家的時候還是很好用的。

製衡這件事情,李治自認做得不錯,然而李弘做不到,李賢也做不到,但是換成李顯或許就沒有太大的問題。

如今李治也隻求自己再多活兩年,能夠盡力幫著李顯將武後的勢力壓製一下,以期政權平穩過渡。

李顯被李治轟出來之後,整個人還是一個大寫的懵逼狀態,自從李賢被圈禁之後,李顯就沒有跟武後有過過多交流,請安也去,一般都是不疼不癢的說幾句話就出來,所謂的母慈子孝的場麵也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那個時候李顯才真正的明白,其實所謂的溫柔所謂的慈母根本就是他一廂情願的以為,或者說是一廂情願的希望而已,武後表麵上表現出來的越是溫柔,她的內心就越是剛強。

如今又要去麵對那個大boss,李顯想想就覺得滿頭冷汗,不過……武後也願意他做太子,那麽也就是說如今的他對武後而言還有利用價值吧?

李顯歎了口氣到底是跑到武後那裏了,雖然他現在退一步要求將孩子接出來撫養,然而還是要通知武後的,否則……隻怕那孩子真的就不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說實話李顯一點都不懷疑大郎和二郎一同夭折是武後的手筆,畢竟曆史上這兩個孩子可是貨到了垂拱年間的。

李顯到了武後那裏之後立刻調整了模式,他敢在李治麵前耍賴主要是看中了李治的寬和,作為一個皇帝他或許並不心軟,但是不觸及底線的時候他還是非常縱容兒子的。

但是武後……武後簡直就是應了那句話,女人心海底針,當年她多麽努力的將李賢推上太子寶座,之前她就多麽努力的想要弄死李賢,跟這樣的人談話亞曆山大,哪怕知道她不會現在弄死自己,李顯還是擔心說著說著對方直接站起來說一句:“來啊,把這個逆子給我打死!”

然後……也就沒有然後了。

李顯過去的時候武後似乎早就得到了消息,正焚香烹茶以待,李顯看到這個場麵就想跑了,讓女皇擺出這麽一個談判的架勢,他也有點發怵。

不過來都來了,他不能真的跑,哪怕有一瞬間的退縮之後,他就又鼓起了勇氣,他也不知道是什麽給了他動力,可能是那個可憐的小孩子,也可能是他在這裏生存十年終於對大唐產生了責任感,又或者是為了完成鄭玘的願望。

這些都有可能然而卻又都差一點,到最後他也不去想了,沒意義。

李顯坐在武後對麵正在思考用什麽開場白的時候,武後卻開口說道:“舍得過來了?你在怪我?”

李顯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我不知道。”

“說說看。”

李顯:……都說不知道了為啥還讓我說啊。

武後目光湛然卻並不銳利,有那麽一瞬間李顯想到了一個詞:目若秋水。很難想象像是武後這樣心機手段皆屬上乘卻又並不光明正大的人會有這麽清亮的目光。

看著這樣的武後,李顯也忍不住說道:“為什麽呢?你手上已經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利,為什麽還要趕盡殺絕呢?六兄畢竟是你的兒子啊。”

“他是我的兒子,但是他也姓李。”武後提起李賢的時候語氣略有些冷漠:“的確,你們都看到我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利,但是那種權力卻是依附於我的丈夫我的兒子的,更何況李賢對我手中的權利過大從來都隻有不滿,沒有臣服,時時刻刻都想從我手中爭權奪利的兒子,我要他何用?”

李顯覺得親情什麽的……就不要提出來了,在武後這樣的人眼裏,這種天真的思維根本就登不上台麵。

李顯歎了口氣,他覺得武後咄咄逼人連親兒子都不放過太殘忍,但是反過來李賢糾集了一幫人來對付自己的母後就對了嗎?歸根究底還是那句話,勝者王侯敗者賊。

武後看著李顯有些黯然的樣子又說道:“更何況……我不能退!”她爭可能有一線生機,不爭卻隻有死路一條了,早在李治讓她品嚐到權利的甘甜的時候,這條路就已經注定了。

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就直接說道:“我想把三郎抱過來養一段時間。”

讓他沒想到的是武後居然很幹脆的說道:“可以。”

李顯抬頭看著她,武後臉上帶著微笑:“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更想過繼吧?可惜你阿爹是不會同意的。”

李顯有些悻悻,您猜的還真準,他原本以為這件事兒的最大困難是武後,結果沒想到真正的困難其實是在李治那裏。

李顯無奈隻能退一步先把這孩子接出來再說,不過繼就不過繼唄,至於後嗣問題……先拖著吧,總有能夠解決的一天。

李顯將那個孩子帶回來之後親自讓人找了穩妥的乳母和伺候的人,沒過兩天小孩子的臉色就好了很多。李顯這才鬆了口氣,總算沒有辜負李賢的希望,當然這個孩子的定位還是很尷尬的。好在大家看在李顯的麵子上也不會虧待這個孩子。

李顯將李賢的兒子接到自己王府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很多人都在思考李顯這是要做什麽,畢竟這個孩子身份敏感,李賢搞巫蠱可是差不多將他們家一戶口本都給詛咒了,英王哪怕生性厚道不記恨李賢,也不用將他的孩子接出來照顧吧?

而這個時候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來的流言說英王有意過繼庶人賢三子,頓時很多人都皺緊了眉頭,這並不合適,哪怕是兄弟,李賢也是庶人了,就算是真的過繼也是過繼李輪的兒子比較合適。

流言愈演愈烈,劉仁軌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登上了英王府的門。

李顯在聽說劉仁軌來了的時候瞬間十分驚訝,最近他的英王府很熱鬧是沒錯,什麽牛鬼蛇神都想過來湊個熱鬧,隻不過真正有分量的人卻並沒有輕舉妄動,人家有自信啊,哪怕換了個太子那又怎麽樣?他們有人脈有手段有本事,別說換了個太子,就是換個皇帝也要照樣用他們。

這是世家的底氣,而世家的生命力從來都很頑強。

劉仁軌不是世家出身,他的家庭隻是平民,當然也是那種生活比較不錯的平民,要不然也不可能供得起他念書,至少也是鄉紳級別的。但是這樣一個人能夠做到宰相甚至是首相,這個人哪怕不圓滑也是通透的,對於這位老臣李顯是十分佩服的,而且當初打吐蕃的時候,他一個任性帶著高侃和李謹行跑了也算是間接坑了他一次,雖然劉仁軌沒說什麽,可越是這樣李顯越是覺得有些對不起他。

“劉相辛勞而來,可是有話要對我說?”李顯直接在小花廳接到了劉仁軌,也沒分主次,就這麽對麵而坐,擺出了一副十分恭謹的態度。

劉仁軌帶著一絲感慨的看著眼前的青年,放到五年之前他都想不到皇位之爭最後會是一直不顯山不漏水的英王奪得了勝利,說奪也不太合適,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讓這位機變百出卻從無雄心的皇子成了最後的贏家。

“大王,最近聽說您有意過繼庶人李賢的獨子?”

李顯一聽嘴角一抽:“誰說的?沒有的事兒,我隻不過是去禁苑探望一次,見三郎不甚健康,哎,劉相有所不知,那地方真的……我一時心軟便將這孩子接過來調養一段時間罷了。”

他本來以為這個回答已經差不多了,卻不料劉仁軌繼續追問道:“一段時間是多久?”

李顯頓時說不出來了,他也有些猶豫,說實話她對這個孩子也沒多少感情,但是他對承諾很重視,他既然答應了房氏將孩子帶出來,結果帶出來兩天再還回去,孩子小沒有感覺也就算了,但是……太尷尬了吧?

劉仁軌見他不說話繼續問道:“時間長了,大王會不會視如己出?會不會想要過繼為子嗣?”

李顯最近被這個問題弄的有些煩,就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結果卻引出來了這麽大的麻煩。

“為什麽非要過繼呢?他是庶人賢的兒子難道就不是我的侄子了嗎?父母之過罪不及子女,他剛多大就算想怪也怪不到他的頭上吧?我就是要養著他又有什麽錯?”

恩,有理由相信在這一刻遲來的中二病終於是在李顯身上體現了出來,這一刻他就是個大齡中二病,別人越是不想讓他做什麽,他就越是要做什麽。

結果沒想到劉仁軌卻笑了,這位睿智的老人帶著一絲欣慰的看著李顯說道:“就是這樣啊,大王,就是這樣。”

李顯:wtf?

劉仁軌看著李顯認真的說道:“大王回來之後銳意盡失,若為儲君此非幸事啊。猶記當年英王殿下率兵出征直擊吐蕃都城,何等英姿勃發,可惜……幸好大王心中仍有幾分堅定,如此甚好。”

劉仁軌留下這些話就走了,李顯茫然的回到書房一坐一下午,等鄭玘回來的時候他還在發呆。

鄭玘看到他這個樣子不由得挑眉問道:“怎麽了?”

李顯跟鄭玘複述了一下劉仁軌的話,有些困惑的說道:“我有點搞不明白,劉相似乎在暗示我可以任性一點,可是……不太合適吧?”

鄭玘一聽劉仁軌的話就知道,以他為首的那幫老臣這才算是真正接納了這位太子,欣慰之餘便說道:“不,他不是讓你任性,而是讓你在必要的時候可以強硬一些。當然這些年來你強硬的時候也有,然而太少了,給大家一個印象就是一個溫和的好人,當親王可以這樣,但是當太子不能,你要有自己的判斷能力。不過也不用著急,你以後還有時間去學好怎麽當一個好太子。”

李顯聽了之後瞬間亞曆山大,有些職業是要看悟性的,皇帝是,太子也是,他不認為自己能夠當皇帝,但是幹一行愛一行,從今天開始他要適應太子這個身份,畢竟冊封大典已經快要舉行了。

而劉仁軌他們的認同也給李顯帶來了便利,劉仁軌在回去之後,隱隱就有稱讚李顯的聲音傳出:說他宅心仁厚,寬和有禮,關愛親人之類之類的。

不同於李賢上位時候的血雨腥風,李顯被立為太子出奇的順利,原本忠於李賢的那些人根本就沒有反撲,整個朝堂暫時又迎來了新一輪的安寧。

八月乙醜,立英王顯為皇太子。改儀鳳五年為永隆元年,赦天下,大酺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