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chapter.126

在場的人臉上都不好看,說實話大唐立國以來基本上沒有幾個敢這麽當麵挑釁的,敢這麽幹的都被弄死了,有一族滅一族。

鄭玘氣了一下之後轉頭看著李顯,他在戰場上遇到的事情多了,還有不少人嘲諷過他小白臉說大唐沒人才讓一個娘娘腔出來征戰呢,這些他沒說過當時也不是不生氣,於是他就把人家打的哭都哭不出來,鄭玘的心境一向平和,哪怕生氣也不會自亂陣腳,但是他怕李顯生氣。

如果是在壽王府裏他怎麽說話都行,但是現在李顯頭頂上還有個洮州道行軍元帥的頭銜呢,是他上司的上司,就不能太放肆了,萬一李顯真的被氣暈了頭,他還要想想怎麽攔住這家夥。

結果讓他沒想到的是,李顯站在那裏喘了半天氣之後忽然一轉身說道:“走!”

然後就下了城牆,一路風馳電掣的跑回了刺史府。鄭玘和高侃李謹行對視一眼立馬也跟著回到了刺史府。

回去之後鄭玘仔細觀察了一下李顯的表情,瞬間有些心痛,現在李顯眼白充血,雙手顫抖,就連嘴唇都有些發白,顯然被氣得不輕,自從他認識李顯之後還沒見過自家學生被氣成這樣,哪怕是當初李弘下毒都沒讓李顯這麽失態。

李顯是真的被氣的狠了,坐在主座之上壓抑了半天才啞聲說道:“不能等了。”

“元帥!”鄭玘這次不喊帶忘了,直接稱呼了李顯如今的頭銜,就是為了提醒李顯讓他不要意氣用事。

李顯對著鄭玘擺了擺手說道:“清澄的顧慮我明白,我隻是在想別的辦法,再等下去隻怕對麵就不止堆這麽一座京觀了,等他把人都殺完了我們就算打下了鄯州又有什麽用?”

或許很多人打仗隻看勝負這樣的結果,隻是……若是滿城百姓都被屠殺殆盡,那麽他們最後就算拿下了這座城又有什麽用?贏是贏了,卻也輸得徹底。

李顯知道隨便推翻計劃並不是什麽好事,但是他真的等不了了,如果努力過最後得到那個結果他或許還能說一聲不後悔,可是連努力都不曾努力的話……他自己都過不了自己那關。

李顯這句話說完之後所有人都沉默了,高侃和李謹行心裏也憤怒,隻不過如今這局麵真的有點騎虎難下,就算對方手上沒有人質想要短時間內打下一座城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更何況如今他們投鼠忌器?

大廳之內的氣氛一時之間比較凝重,李顯抬頭看了看天色有點暗了,不由得擺了擺手說道:“幾位先去休息吧,我……我再想想。”

鄭玘跟著高侃和李謹行一起告退了,一轉身又跑到李顯的書房去,他一進去就看到李顯坐在書桌前發呆,想要安慰卻不知從何安慰起,隻能問道:“真有辦法?”

李顯抿了抿嘴說道:“行軍布陣我不懂,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出點新鮮東西來用,不過有沒有用我也……”

說到這裏李顯也有點泄氣,學渣什麽的簡直就是他永遠的痛,隻是他的特長的確不在排兵布陣方麵,所以這事兒他還是要跟鄭玘他們商量。

鄭玘搖了搖頭:“你現在就算有想法也來不及的。”李顯的發明創造都是需要時間和實驗的,隻是時間不等人隻怕……

李顯擺了擺手:“有時間有有時間的辦法,沒時間有沒時間的辦法,你讓我想想。”

李顯其實是在那裏想怎麽弄煙/霧/彈,這東西其實很好用,隻不過之前他的思維一直停留在怎麽給對方造成更大的傷亡上麵,忘記了其實像是煙/霧/彈這種幹擾型的武器用好了也有奇效。

鄭玘看著李顯在那裏沉思,他在這裏也沒什麽用幹脆起身去找高侃和李謹行了,雖然李顯看上去挺有把握的樣子,鄭玘還是覺得不想給他太大的壓力。

結果他走了之後,李顯就讓人找出了白磷,白/磷煙/霧/彈其實不僅僅是煙/霧/彈還有爆炸的副作用,但是如今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剩下的化學藥劑什麽的他找不到也配不出來隻能用白磷先湊活了。

雖然都說白磷的燃點比較低,實際上白磷的燃點是四十攝氏度左右,不過現在李顯找來的都是比較駁雜的化學物質,一般都是含有磷,卻不是單純的白磷,不過這樣也能防止白磷燃點太低沒有傷害到敵人先在自家軍營燒起來。

李顯本來是想要做成磷/彈的,但是現在沒有合適的材料,幹脆就從箭矢上下手,白磷的一大特點就是燃燒起來輕易不容易被撲滅,說實話這東西太損了,李顯弄出炮彈打到人身上也不過就是一死了事,但是白磷這玩意……這是要活活把人燒死的節奏,如果放在以前李顯還不忍心,隻是如今登上城牆看看對麵的京觀,也就沒什麽不忍心的了。

李顯改裝了兩根箭矢自後發現燃燒效果並不是很好,畢竟箭矢能夠帶多少的磷米分呢?若是純白磷還好,而摻雜了別的東西的磷米分效果就沒那麽好了。

而且李顯還忽略了一個問題,之前鄭玘他們之所以無法下手根本原因就是怕亂箭傷人,如果真的能放箭的話還用等李顯過來?

此路不通,李顯也隻能想別的辦法。

等鄭玘跟高侃以及李謹行他們兩個商量出個差不多的結果之後,轉頭就又來找李顯了,然後……就看到李顯在那裏忙活著不知道做什麽。

“大王?”鄭玘多了解李顯,一看這架勢就知道對方肯定有法子了。

李顯抬頭看著他們,雖然臉上的表情依舊帶些陰鬱,卻也沒有之前那份壓抑了,他對鄭玘他們招手說道:“過來,給你們看個東西。”

鄭玘他們走過去之後就看到李顯在擺弄一個小木盒子,木盒子裏放著一堆深紅色的米分末狀固體,看上去跟土似的,卻又不太一樣,在這些東西上麵是個翹板,翹板一頭放著一個沙漏,沙漏的下麵有一個火折子,另外一頭則綁著一個金屬塊。

這個看上去複雜又不複雜的東西看的鄭玘也挺迷茫的,李顯也不說話,直接將盒蓋給蓋上之後就放在一處空地,那裏已經用磚石圍起來了,算是個簡易場地。

李顯將盒子放在那裏之後就坐下來等,他還讓鄭玘他們一起跟著等,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就在李謹行等的有些不耐煩的時候,那個磚石圈出來的試驗場當場就爆炸起火了,把鄭玘他們嚇了一跳,那火起實在是太突然了,而且顏色也不太對隱隱透著綠色,而且不僅僅是著火還冒煙!看的高侃和李謹行心裏直發毛。

鄭玘轉頭看著李顯問道:“大王?這是怎麽回事?”

李顯顯得有些累沒有回答轉頭問道:“多長時間?”

“回元帥,一個時辰零一刻。”

李顯點了點頭:“那也差不多了。看著點這裏,別燒到外麵來,幾位將軍隨我進來吧。”

鄭玘他們滿肚子疑問的過來了,李顯稍微跟他們說了一下這東西的用法,其實嚴格來說也不過就是一個十分低級的計時煙/霧/彈,這也多虧了白磷的熔點低,要不然換成別的東西還真不行。

其實如果弄的話直接用木盒弄成煙/霧/彈也不錯,不過磷米分這種東西弄成煙/霧/彈的話搞不好就連自己人都坑了,畢竟沒有合適的器械射程不夠遠,那就隻能弄成定時的,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先埋下去,然後等磷/彈炸了之後再裏應外合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隻不過具體怎麽用李顯也想不出好方法,幹脆就將東西交給鄭玘和李謹行他們了,他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看鄭玘他們了。

鄭玘拿著東西想了想看著李顯剛想說什麽,結果看到對方滿眼紅血絲一臉疲憊不堪的樣子話到嘴邊就拐了個彎:“這件事情交給我們,大王……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他這句話說完高侃和李謹行瞬間側目,不是說好了一起過來跟元帥稟報的嗎?你這一句話就讓元帥去休息了他們還稟報個頭啊。

可是他們又不能說不讓李顯去休息,隻能悶不吭聲的站在一邊,李顯也是累的狠了,擺了擺手說道:“你們去吧,剩下的事情估計我也幫不了什麽忙了。”

鄭玘很想把李顯送進去好好哄他睡覺,他擔心李顯會睡不好,不過現在明顯不是時候,也隻能無奈的拿著一堆東西帶著高侃和李謹行走了。

正如鄭玘所想,李顯雖然累得很了卻也沒有睡好,一閉眼就想起那一座用人頭堆起來的京觀,這樣怎麽可能睡得好?

隻不過等他一覺醒來的時候就看到鄭玘坐在他身邊溫聲問道:“行了?渴不渴?”

李顯這一覺睡得頭暈腦脹,起來之後就問道:“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就等你了。”鄭玘遞給他一碗蜂蜜水之後說道:“你醒的正好,過一會我們就要動手了。”

李顯聽了之後也不耽誤時間了直接洗漱一番穿上鎧甲就走了出去,他出去之後發現高侃和李謹行已經不在這裏了,問起來的時候鄭玘就說了一句:“高總管去北門了,我們去東門,李總管在下麵。”

李顯聽得有些茫然,不過看鄭玘似乎有些著急的樣子也就沒再問,等他出去之後發現大隊人馬都已經集結完畢了。李顯瞬間瞪眼轉頭看著鄭玘:“這是要幹嗎?”

這樣列陣這是要正麵幹的節奏嗎?要是正麵幹的話還等那麽久幹嘛啊?

鄭玘卻微微一笑說道:“莫急莫急。”

李顯憋著一口氣沒有再說話,他心裏是相信鄭玘的,但是這個架勢……算了讓他幹嘛就幹嘛吧。

鄭玘表現的完全在李顯的預料範圍之內,仿佛就是氣不過非要去跟人家正麵對抗一樣,李顯估計了一下覺得大概高侃那邊也是這麽一種情況。

隻不過對方不肯出城,直接壓著百姓或者是之前俘虜的唐軍上了城牆,那意思就是有本事你就炸。

李顯當時差點又炸毛了,不過炸毛也沒用,他又下不去狠手,鄭玘連勸都沒勸。不過為了避免自家學生被氣出好歹來他忍不住說道:“聽說之前你在青海那邊祈雨了?”

李顯聽了之後有些無奈:“沒有,就是順口說了一句,然後……”

鄭玘聽了之後暗暗挑眉,心裏覺得自家學生的神棍能力似乎又有提升了,於是順口說了一句:“這次怎麽沒說了?”

李顯瞪了他一眼:“裏麵還有自己人呢,能隨便亂說嘛?”

他也憋得很辛苦好吧?在看到對麵堆京觀的時候他就恨不得說一句天打雷劈之類的,但是他不敢啊,裏麵還有老百姓呢,對麵堆京觀的數目下麵有人看著來著,有一部分是之前唐軍陣亡的還有一部分是殺掉的軍官,但是總體而言並沒有都殺掉,所以裏麵還是有自己人的。

這樣的情況下他不敢隨便說什麽,連討論天氣都不敢了,生怕一不小心烏鴉嘴了,雖然把阿史那都支的人給弄死了,但是也要連累自己人了,尤其是……李輪還在裏麵啊啊啊啊。

鄭玘看著李顯憋屈的樣子微微一笑,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直接說道:“差不多了。”

李顯扭頭看著他,結果還沒等鄭玘說話他就知道對方為什麽那麽說了,因為在城裏爆炸聲響徹天空之後還有濃煙滾滾,李顯一看煙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了,轉頭看著鄭玘問道:“怎麽弄進去的?不會傷到人吧?”

他之前沒有想出辦法來主要就是怕傷到無辜的人,不過他對鄭玘還是相信的。

鄭玘指了指說道:“沒有,之前已經探查過了,基本都是在突厥兵住的地方放的。”

鄭玘又跟李顯解釋了一下,原來他是直接征用了挖好的地道,本來那些地道的出口都是駐兵之地,隻不過一直以來沒想到很好的辦法潛入進去,阿史那都支也是老將,並沒有因為占據了鄯州就放鬆警惕,城內的巡守還是很嚴密的,地道入口不夠多的話是無法在短時間內給予對方重創的。

若是要挖那麽多地道,卻又要時間了,如今李顯這磷/彈來的正好,鄭玘幹脆放棄那些已經挖好的地道,直接將彈/藥放到地道口,時間到了就直接炸了,傷到了多少人不知道,但是從城牆之上的混亂情況來看,隻怕裏麵好不了多少。

鄭玘轉頭對著李顯說道:“你在這裏等,我帶兵去攻城。”

李顯想要跟他一起去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了,他的功夫不行上戰場還真就是去當炮灰的,隻能無奈的讓鄭玘去。

鄭玘看他一臉無奈的樣子想要伸手摸摸他的頭,卻又覺得時間不合適心裏著實有些遺憾。

鄭玘帶人縱馬而去,李顯就等著前麵的各種消息,鄭玘也是有分寸的,趁著阿史那都支那邊內亂的時候將那些人質先讓人帶到自己那邊去,因為這些人都是送出來當炮灰的,也就不用擔心裏麵有阿史那都支的人。

李顯讓人去安排那些人之後也慢慢品出滋味來了,想來高侃和鄭玘在這裏叫陣估計也是怕城裏出事那些野蠻人會首先砍殺這些人質。

磷/彈的威力還是夠大的,起碼那些火就不容易撲滅,李顯坐在營帳之內也不安心,他不知道李輪被關在什麽地方,擔心那些人會一個衝動殺了李輪。

結果就在他擔心的時候,一直在他身邊的親兵跑進來說道:“大王,鄭將軍派人將相王殿下救出來了。”

李顯聽了之後瞬間就放心了,他鬆了一口氣之後整個人都有點懶洋洋的,不過再懶也要去接弟弟啊。

相王李輪此時正是人生十四年之中最為狼狽的時候,他身上的衣服已經髒的不成樣子了,也好久沒有洗過澡了,整個人感覺都要臭了,再加上這些日子提心吊膽,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李輪此時此刻還有點不相信自己已經得救了,被帶出來的時候還有點渾渾噩噩,他畢竟是皇城之內養尊處優長大的小皇子,哪裏吃過這個苦頭?哪怕被人告知他已經得救了,但是因為周圍人都不是他所熟悉的,心裏卻還是有點將信將疑。

直到他看到那個一身銀甲紅披風的男人向自己走來,明明不是多麽高大健壯的身軀在那一刻卻讓他覺得無比心安。

李顯在知道李輪被救出來自後就親自帶人出來迎接了,在看到李輪的小黑臉的時候心疼的不行,直接過去把人抱在懷裏,李輪如今已經不小了,個頭比李顯矮不到哪裏去,李顯想要把他抱起來也是不能的,隻能將人攬在懷裏說了句:“好了,不要怕,七兄來了。”

李輪這個時候才哇的一聲哭出來,當初被俘虜的時候他沒哭,被恐嚇的時候他沒哭,被用刑的時候他也沒哭,現在看到了親哥哥心裏的委屈就都冒出來了,然後一哭……就哭暈了。

李顯連忙讓人把他抬回了涼州城,自己卻留了下來——那邊還在打仗呢啊。

不過城門一破勝負已經差不多了,阿史那都支敢反主要是仗著有吐蕃和天竺做後盾,現在吐蕃被鄭玘壓製住了,天竺被……被李顯給坑了,這兩援軍都無法給他支援,阿史那都支失敗也是早晚的事情。

這一仗從正午打到了天黑,其實更多的時間是去處理那些磷米分引發的大火,好在沒有燒到民居,隻不過城內的百姓……其實也沒剩下多少了。

李顯讓高侃和李謹行留在鄯州善後,他則帶著鄭玘回到了涼州,回去之後就詳細問了一下李輪的情況。

總體而言,李輪的狀況還算不錯,雖然也有點傷,但阿史那都支怕把他傷的狠了就無法跟大唐討價還價了所以也沒有出手太狠,再加上李輪身體底子好,好好養著就行了。

李顯一聽就鬆了口氣,聽說李輪已經睡了之後就沒去打擾他,反而出來開始思考……接下來怎麽辦。

他這一次完全是應了那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了,畢竟他爹還沒給他命令呢他就帶著人過來揍叛徒了,他雖然相信自己肯定不會受罰,但是接下來呢……天竺那邊應該沒自己什麽事兒了,這邊……好像他也派不上什麽用場吧?

就這樣在李治調遣別人營救相王的詔書還在路上的時候,李顯聯合鄭玘高侃以及李謹行已經把鄯州奪回來了。

等鄯州都料理的差不多,李輪的身體也緩過來之後,詔書才到了鄭玘手上——恩,李治隻是派鄭玘來救了,壓根沒想讓李顯過來。不說李顯沒啥經驗,他還怕這個兒子也被阿史那都支給抓走呢。

送走天使之後,李顯把鄭玘和高侃他們都喊過來開了個小會,他也沒繞彎子直接說道:“接下來阿爹的旨意隻怕是想要讓我和相王一同回京了。”

高侃和李謹行心裏默默的都覺得這個可能性很高,他們也想讓這兩位趕緊回去,萬一真出點什麽事兒,上頭那兩位……可不是好惹的。

結果李顯下一句話就讓他們的希望破滅了:“回頭我會安排人護送相王回京,鄭將軍依舊回去守住沙州與祁連山,高將軍和李將軍隨我走,哦,我會手書一封送與劉總管,讓他調五萬大軍過來與我們匯合的。”

高侃一聽頓時坐不住了:“殿下,元帥,您這是要做什麽呢?”

李顯冷笑了一聲:“做什麽?去給芒鬆芒讚送見麵禮啊,要不然他還真以為我們大唐好欺負呢?既然給臉都不要臉,那也就不用給了,趁著阿爹旨意未到之前,我們打到邏些去!”

在場眾人險些都給壽王殿下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