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chapter.116

李顯這兩天病怏怏的任由鄭玘在身邊轉來轉去也愛答不理的,當然,他不是非要跟鄭玘冷戰,而是沒有精神,連說話都懶得說,他覺得需要跟鄭玘好好談一下,不過現在他沒精神,所以就抱著一股我養好了病回頭好好跟你掰扯的信念,倒是能吃能睡,喝藥也不那麽費勁了。

這讓鄭玘鬆了口氣,他還真怕李顯一生氣連藥都不好好喝。

中藥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療效慢,好處大概就是副作用少吧,反正李顯本來就是個感冒然後硬生生的拖拉了十來天才好。

好的差不多覺得自己生龍活虎連白胖子都能欺負的時候,李顯就坐在書房裏等著鄭玘,鄭玘過來之後他就指了指眼前的坐秤說道:“坐,我們來談談人生。”

鄭玘看他那一臉嚴肅的樣子又好笑又心疼——這一病讓李顯本來就不胖的臉又瘦了一圈,這要補多久才能補回來?

鄭玘坐下之後淡定的看著李顯:“想問什麽?”

“我就想知道你生氣的點在哪兒,我什麽想法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來,說說你怎麽想的,你要是覺得不好,想要娶妻生子出門左轉你走我不留!”

李顯以前跟鄭玘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從來都是說我不想娶妻生子,但是從來沒有跟鄭玘說過我不允許你娶妻生子,之前他是不敢,覺得鄭玘能夠跟他在一起就很好了,不能強求過多,更何況鄭玘是這個時代的人,跟他在很多思想方麵都不一樣,不過人總是貪心的,剛在一起的時候他覺得他喜歡男神男神也喜歡他就是最大的幸運了,別的就不求什麽了。

可是漸漸的他就想要和鄭玘永遠在一起,一想到對方可能去娶妻生子他就心裏不好受,而且……他估計自己也可能忍受不了鄭玘擁抱過別的人的手再來擁抱他,所以哪怕會痛,他也不想這樣委曲求全,沒意思。

鄭玘聽完之後隻是靜靜的看著李顯話都沒說一句,如果是以往的話,被他這麽看著李顯可能早就低頭認錯之類的,但是今天李顯沒有,他隻是強硬的也盯著鄭玘的眼睛,今天他還就要一個答案了。

鄭玘心裏多少還有些欣慰的,生活總算是將這個孩子磨練的硬氣了一些。

“既然你要談那咱們就好好談談,那篇祭文……跟我給你的並不一樣,是你自己所改,還不曾告知於我,可見你心裏也是覺得理虧,如今你又來問我為何生氣,你自己心裏不清楚?”

李顯依舊倔強的看著他不說話,他本來覺得鄭玘生氣是因為自己蒙騙他換了祭文,但是現在聽起來……怎麽總覺的不是那麽回事兒。

“你很偉大,以一人之身護聖人佑家國,可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想過我嗎?如果誓言真的應驗,我又當如何?”

這才是鄭玘生氣的主要原因,其實說生氣也不是特別準確,他隻是在害怕,萬一有一天……真的一語成讖了怎麽辦?李顯要是離開他了怎麽辦?

李顯瞬間就懂了鄭玘的意思,他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麽,該怎麽說?說他其實根本就不在意?現代人對於誓言什麽的已經不是很看重了,或者說沒有信仰的人對於誓言並不那麽在意,在李顯看來,他就是表了個態而已,壓根沒有想到可能會真的實現什麽的。

在他看來,李治的身體那是要看奉禦的,而大唐的氣運就要看人了,看文臣武將看上位者的眼光,當然國運什麽的也的確存在,但是李顯就不信了,他費了那麽大的力氣去努力改變這個朝代的各種科技發展,到最後如果唐朝還是按照曆史軌跡胡蘿卜了的話……那大概是他一人之力也改變不了多少,他也沒有辦法。

李顯思考了一下認真的看著鄭玘問道:“你信我嗎?”

鄭玘挑眉看著他沒有回答,李顯有問了一句:“你信我嗎?”

鄭玘這次沒有猶豫斬釘截鐵的表示:“信。”

李顯再次拿出他的神棍專屬表情:“那你記住,我說了,不會發生那種事情,你的擔憂全部都扔到一邊,生老病死並不可控,但是我應該會比曆史上的李顯活的更久一些。”

鄭玘看著李顯堅定的樣子微微歎了口氣:“好吧,我信你這一次,不過……不許有下次!”

李顯想了想十分沒有出息的說道:“這個……下次有這種情況我會跟你商量。”

他一點也不敢下什麽不會有下次的保證,畢竟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事兒呢?

鄭玘有些無奈卻還是點了點頭,然後淡定說道:“那麽我們可以算算別的帳了。”

“咦?”李顯有些茫然的看著他,他們兩個這不是……該解決的都解決完了嗎?怎麽還有別的帳?

然後他就看到鄭玘慢悠悠的掏出了一遝紙,李顯看到之後忽然覺得眼皮跳動了幾下,頓時心裏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鄭玘不緊不慢的將那一遝紙攤開,李顯看到了他送給鄭玘的地契房契以及……寫著分手費三個大字的那張紙。

李顯忽然覺得……屁股有點痛,他忍不住說道:“你……不是已經跟我算過賬了,從小到大還沒人打過我呢!”

“哦?”鄭玘似笑非笑的看著李顯,那眼中絕對的是不懷好意。

李顯……李顯十分沒出息的起身轉頭就跑,雖然他知道自己也跑不過鄭玘啦,不過總要掙紮一下才行啊。

掙紮的記過就是……他再一次被鄭玘扛回臥房好好教訓了一頓,後來他還有點感謝鄭玘在辦事之前清了場,要不然就依照他鬼哭狼嚎的那個聲音,真是裏子麵子都沒了。

這次教訓的結果就是李顯又窩在王府裏躺了兩天,等他好了之後發現還有一個任務等著他去做呢。

那就是……給新的船命名!

之前揚州船塢總局那裏已經造好了海船,而且也下了大力氣,隻不過因為海船還沒有試驗過,李顯所說的那個航線又太過遙遠誰也不知道那艘海船能不能承受那麽長時間的航行,所以這兩年以來都在做實驗,唐朝海上絲綢之路已經逐漸形成了一定規模了,就是沒後世那麽繁華而已。

在測試了兩年之後,船塢那邊已經基本得出了一些數據,然後也給出了一個結論——隻要不是遇到天災人禍,那麽這艘船完全可以支持半年以上的航行。

現在就要看朝廷什麽計劃了,李顯在知道之後興奮的去找李治和武後了。

李治也一直關注著這件事兒,畢竟是有關於民生的大事兒,隻是創造發明這種東西不能催,尤其是人命關天的事兒,哪怕不把普通百姓的生命放在眼裏,也不代表李治不負責。

現在終於前期準備工作都做好了之後,李治就開始詢問李顯要找什麽了。

李顯眼巴巴的看著李治問道:“阿爹,我真的不能去嗎?他們會遇到一些……蠻夷的,萬一不能交流怎麽辦?我會說那些蠻夷話啊。”

“不能!”對於這件事兒李治的看法也十分的堅決果斷,他以前並沒有把李顯當成政治標杆的意思,但是現在李顯已經成了一個象征了,通過這次祭祀,加上李顯以前的那些神奇事跡,大概在很多人心中,隻要李顯好好的活著,那就象征著大唐的繁榮富強。

在這種情況下,李顯就是唐朝皇室的吉祥物啊,怎麽能讓他去冒險?

李顯可憐巴巴的看著李治,他是真的想要去外麵看看啊,他很好奇現在的美洲非洲澳大利亞都發展成了什麽樣好嘛。

大概每個男人心中都有一個冒險夢,哪怕再宅的人也會夢想自己跟小夥伴們一起漂洋過海乘風破浪。

李治沒抗住李顯的可憐攻勢隻好說道:“現在不行,等他們探明情況再說。”

李顯想了想也是,現在對那邊一切都未知,隻能一點點的勘探,他去了估計也沒什麽大用。於是他就開始籌劃著要怎麽選水手,到時候讓他們尋找什麽。

等回去之後,他就又被鄭玘“教育”了。

鄭將軍曰:膽子大了,居然還想往外跑?

李顯:……真是人生中不能承受之重。

等李顯被做的臉色蒼白的上朝之後,他就又被打了一悶棍——選水手的事情也不用他管啦。

事實上也是,李顯也沒什麽經驗,他能選出什麽樣的人?術業有專攻,他還是做點發明創造吧。當然還有一件事兒是需要他來搞定的,那就是他說的那種植物是什麽樣子,需要他給畫出來並且寫出有什麽特性,再讓那些人去找。

李顯歎了口氣,他發現他做的最多的就是後勤工作了,隻不過等他坐在案桌之前的時候他就傻眼了——媽蛋,後勤工作也不好做啊。

他想要讓那些人找玉米找土豆還有西紅柿辣椒紅薯之類的東西,玉米的樣子他還能畫出來,特點也能寫出來一些,雖然不知道沒有經過長時間育種的玉米跟後世的有多大差別。

但是……西紅柿土豆辣椒腫麽辦?他隻看到過成品沒看到過植株啊!或者說看到過也不如玉米那麽記憶深刻。西紅柿和辣椒還好辦,畫出它們的樣子,然後寫上特性,到時候讓那些人注意一點就行了。

但是土豆……這要怎麽辦?土豆是根莖埋在地下的啊,他總不能讓人去挖吧?更何況就算是讓人挖也要有明確的目標啊,不能是什麽植物都挖,那要猴年馬月去?

同樣,紅薯也是這樣,眼看著這兩樣產量很高味道又好的作物很可能找不到,李顯整個人都萎靡不振了,趴在桌子上寫寫畫畫了半天也沒產出幾張圖。

鄭玘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這貨跟沒有骨頭一樣趴在桌子上拿著跟毛筆亂花,忍不住走過去捏了捏李顯的臉:“又怎麽了?”

李顯忍不住內牛滿麵的說了一下,鄭玘聽了之後……也沉默了,這種事兒他也沒辦法幫忙了,因為除了李顯沒人知道是什麽樣子啊。

最後鄭玘給他出了一個主意:“就寫出特□□,讓他們去找,反正就算你不說說不定那些人也能找到這些東西的。”

雖然出航的時候會盡量多的存放食物淡水,但是遇到有條件的地方,無論是船長還是船員都會偏向於就食當地,就算是荒山野嶺說不定也能讓他們找到能夠吃的東西。

李顯想了想也就釋然了,也是,他不相信什麽也應該相信大吃貨國人民的能力啊,想當年屬於入侵物種的小龍蝦都被吃的需要養殖了,如果真的碰上能吃的,那些人肯定不會放過的。

李顯寫了厚厚一遝,他已經不太記得都有什麽東西是從國外引進的了,隻記得那幾樣再加上一個棉花,如果棉花找不到的話,李顯覺得他可以開始折騰羽絨服了,畢竟看李治的意思,一時半會也不想回長安,如果是在洛陽的話……冬天的那個風,簡直了,必須弄好保暖措施!

是啦,他們這個階層能夠穿得起貂裘,有那些並不是特別冷,但是百姓的生存也要考慮到啊。

李顯一邊寫著一邊琢磨著有的沒的,等他寫完之後發現很多計劃跟航海是沒關係的,鄭玘湊過來看著他寫的那些計劃,當時臉上的表情十分好看。

不得不說李顯考慮到的問題都太接地氣了,嚴格來說就是吃飽穿暖,但是……你一個親王想這些總覺得好奇怪啊。

李顯將有關於航海需要那些人找的東西交上去之後,得到了確切的出發日期,他就開始籌謀著想要等出發的時候過去看看,雖然不能跟著去,但是總能讓他看看那艘船是什麽樣子吧?就算有圖哪裏比得上親眼去看看?

這個李治倒是批準了,不過現在他也不著急去,因為他還要在洛陽迎接大軍。

是的,大軍。劉仁軌帶兵在二月份的時候在七重城將新羅打了個落花流水,新羅被打的夠嗆,終於是低下頭,要遣使者入朝謝罪。

這一場仗打了好幾年,總算是有了一個結果了,李治這兩天很舒心,洛陽城內一片喜慶,不管怎麽說打了勝仗總是讓人開心的,更何況這一次打仗調兵遣將者眾,家裏的親人要回來了,還不能喜慶一點嗎?

新羅使者的姿態擺的很低,看起來也是誠心賠罪,還帶了很多方物過來,就算是看慣了好東西的李顯也在其中看到了不少新鮮玩意,李治心情一好,就赦免了新羅,同時還恢複了法敏的官爵。

本來李顯在聽到使者懺悔的時候心裏還挺不以為然的,那片地方上的人就是典型的白眼狼,不記吃也不記打,現在他們低頭了,等過兩年他們緩過來了說不定就又要作死。

不過也無所謂,反正大唐國力強盛,等到什麽時候惹毛了他們,直接滅了新羅好了。李顯的想法很暴力,但是在聽到李治赦免了法敏,還讓他當新落網,卻並沒有把仁問給召回來之後,他覺得……跟李治比起來,他還是太嫩了。

李治之前可是曾經下詔書封仁問為新羅王的,結果仁問的新羅王沒當幾個月,哥哥投降了,又當回了新羅王,他的處境就尷尬了。

換一個方位去想一想,法敏現在是新羅王,對於曾經也當過新羅王的仁問他心裏能夠沒有芥蒂?畢竟當初仁問可是幫著大唐來打他的。

而仁問,得到後再失去無疑是最殘忍的,他能甘心?

這兩個兄弟幾乎是不死不休的場麵了,這一手太絕了,不用費一兵一卒,新羅內部就要動蕩很久,估計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敢來挑釁大唐了,無論最後勝出者是誰,新羅大敗之後又搞內鬥,都會大傷元氣,大唐想要收拾他們太容易了。

李顯不知道是不是從李治封仁問為新羅王的時候就已經在布局了,反正在這個時代生活的越久,他就越明白,武後是boss沒錯,但是李治絕對是boss中的boss。

不過對於一個國家來講,有這樣一個皇帝好處是非常顯而易見的。無論是李顯還是鄭玘私心裏都希望李治活的久一點,最好等有一個合適的繼承人之後再……咳咳。

隻是他們兩個都沒有想到,新羅使臣前腳剛走,李治後腳就病的不能理事了。

宮內的消息封鎖的很嚴密,宮外的人都不知道,而李顯能夠知道主要是因為……他有間諜鄭玘同學通知,鄭玘掌管宮衛,這種事情是不會瞞著他的。

李顯知道之後有一瞬間的慌亂,這是怎麽個意思?之前奉禦按時請脈的時候還說聖人身體漸次好轉,好好將養必能大安呢,怎麽一轉頭,李治就病得不能理事了?

在這種情況下,鄭玘嚴加看管宮衛,能夠給李顯送個消息已經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更多的消息就不能送出來了,畢竟還有個武後坐鎮呢。

李顯並不擔心武後會怎麽樣,現在這個情況,武後力量被壓製的太狠,她手上沒有籌碼,如果太子登基她除了當個不問政事太後之外沒有別的路好走,所以武後是不可能希望李治死的。

李顯坐立不安的在家裏等消息,因為是休沐日,所以就算李治沒有上朝也沒人發現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鄭玘是在第二天才回來的,不過他不是交接來的,而是直接把李顯帶進了宮裏。

此時李治依舊在昏睡,他的寢殿除了武後之外就是一些常侍宮女還有奉禦了,護衛在外麵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好幾圈。

李顯進去的時候發現皇子隻來了自己一個,不由得有些茫然。奉禦們在看到李顯的時候眼神跟看到救世主沒差別。

武後對著李顯招手:“七郎,過來。”

李顯連忙過去行禮還沒等他問,武後就擺手說道:“什麽都別說,在這呆著就好了。”

李顯淡定的坐在那裏,在來的路上鄭玘已經跟他說了,李治的藥好像被人動了手腳,已經有一個奉禦被弄死了,現在李治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而讓李顯過去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就是讓他去當吉祥物的。

李顯不知道武後的腦子裏在想什麽,不過既然讓他去了他就去,於是他坐在那裏看著那些來來去去的人,忽然發現,現在還在給李治看病的奉禦是之前去揚州給他看病的那一位。而死掉的那個……好像就是之前因為他中毒而沒有檢查出真正原因而被罰的那一位。

李顯微微垂眸掩飾住眼中的異色,他記得當初懷疑太子也是因為那位奉禦跟太子的關係很好,而且據說那位奉禦有兩個徒弟在太子那裏當藥藏郎。

難道說……這一次李治的藥被動手腳跟太子有關係?李顯不敢問,總覺得這件事兒還是不要問為好,反正到時候他總能知道結果的。

經過診治之後,李治悠悠轉醒,一睜眼就看到武後和李顯,他心裏多少也有些放心。他跟武後終究是有感情的,更何況哪怕不提感情,從朝局來說,武後都不會害他。

而李顯……是最沒有理由去害他的人了,自從那篇祭文橫空出世之後,李顯的名字就已經從繼承人的名單上劃了去。

李治醒了之後,叮囑了一些事情,並且讓人把宰相們以及一些主要官員都喊了過來,這個時候大家才知道李治出了事情,不得不說武後對宮廷的控製力度還真是不錯的。

李治半靠在床上,太子和雍王都過來了,李顯還注意了一下,這兩個人的表情看起來都很著急,實在分辨不出是不是太子所謂。

李顯站在一邊還在思考著這事兒到底是誰的手筆的時候,就聽到李治說道:“朕偶感不適,不能聽政,政事皆決於天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