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滿世界找父親

方琴最後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裏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似乎有點怨,有一點自責,總之有許許多多的糾結,像是一團打了結的毛線,我看不懂,也看不透徹。我想她跟我媽之間應該也有一個打不開的心結,她對我說的話,也是有所保留的。

我們相互對望了片刻,她才略略回過神來,扯動唇角露出了一個十分勉強的笑容給我看,然後對我說了一句路上小心之後,就把門給關上了。

天老早就黑了,別墅區內的燈光幽幽暗暗的,並不是特別的敞亮,回想著剛剛那些話,再伴隨著此刻從側麵吹過來的夜風,整個人不由打了個冷顫,那種涼意從心底發出來,讓我不由的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雙手一直都是冰冰涼的,自方琴同我說完那些話之後,就再也沒有回暖過。我在方家門口站了好一會,抬手對著冰涼的手掌呼了一口氣,才轉身往車子停著的方向走了過去,開了車鎖,剛剛打開車門,正打算坐上去,就聽到有人叫了一聲我的名字。

在這片靜謐的夜色中,那聲音顯得十分嘹亮,遠遠的傳過來,鑽進我的耳朵裏。我停了手上的動作,轉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這個時間點,道路上幾乎沒有人,一眼看過去,隻看到一個男人,步伐有些紊亂,卻依舊十分堅定的一步步往這邊走過來。

能出現在這裏的,除了於嘉禾,大抵也不會有別人了。不過這人看著好像是有點醉態,就這麽幾步路,走的卻十分艱難,搖搖晃晃的,剛剛還差一點摔在了花壇裏。我往前走了幾步,將雙手插在口袋裏,站在車頭前,等著他走近。

等這人走近了,我便聞到了一股刺鼻了酒臭味,燈光下那張臉微微的發紅,連著眼睛都是紅紅的,這人隻要是喝多了,臉必紅,喝過了,那就是一臉慘白,好像生病了一樣。不過他此刻看起來神智還是清醒的,起碼還認得人。

“顧……顧清城,你……你怎麽來了?”他低頭看著我,臉上還帶著笑,一雙眼睛還晶晶亮的,倒是還認得人。

我看他有些搖搖欲墜的,就不由往後退了一步,笑了一下,道:“是啊,我過來看看伯母,今天早上於嘉茹給我打電話,說家裏情況不好,讓我幫著過來看看。怪不得於嘉茹不信你這個……”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這人忽然往前一到,整個撲在了我的身上。他這一下子來的十分突然,我半點防備都沒有,整個人連連往後退了好幾步,可他卻像是黏在我的身上一樣,我退他進,一步不讓。

我原本以為他是沒有站穩,所以不小心一下子撲上來的,所以我嚐試著站住腳跟,把他扶穩,可等我站住了,我才發現,這貨的雙手竟然將我的脖子死死的圈住了,所以他這算是抱著我?

鼻間充滿了他身上的酒氣,臭的厲害,我討厭他身上的味道,也討厭他的擁抱。

片刻,他動了動腦袋,側過頭,用他充滿了酒氣的嘴巴,對著我說:“清城,我終於能夠體會到你的感受了,還真是挺不好受的。”

這話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可聽他的口氣,這一個擁抱似乎是在尋求安慰,可惜了,我跟他之間找不到那一份共鳴,而且他掐著我脖子有點緊,很難受。我抬起雙手抓住了他的衣服,側目看了他一眼,便毫不猶豫的抬腳,狠狠的往他的要害處蹬拉上去。

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於嘉禾就鬆開了手,往後退了數步,弓著身子,雙腳並攏,雙手捂著要害部位,動作十分搞笑。然後衝著我吼了一聲,“顧清城,你有病啊!”

我雙手抱胸,站在他的麵前,笑了一下,道:“要麽就好好說話,別給我動手動腳的。”

他大概是疼壞了,這會的臉色青紅青紅的,估計連酒都醒了大半了,抬眸瞪了我一眼,道:“你放心我對你沒興趣!剛剛……剛剛隻是失誤。”

“哦,喝醉眼花,又把我當顧唯一了?”我哼哼了兩聲,看著他微微的笑。

這會他已經慢慢地站直了身子,臉色依舊不佳,提起顧唯一,他的神色又暗了暗,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然後矢口否認,“我沒有。”

我沒說話,僅與他在這夜色之中,相顧無言的站了一會,看他似乎也沒什麽要說的,感覺十分無趣,便衝著他擺了擺手,說:“行了,我看你也沒事,回家吧,好好勸勸你爸,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被人那麽挑撥幾下就離婚,也太兒戲了。都那麽多年了,能好好過就好好過,我看的出來伯母也很愧疚,並且想要維持這段婚姻。”

“還有,你這個當哥哥的人,能不能讓你妹妹覺得靠譜一次?她在那邊丟了護照,有喝酒的時間,還是多照顧一下家裏人吧。”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打算轉身上車離開,這會肚子也餓,人也冷,想回家了。

“嗬,我也很想勸,可我爸現在不會想見我。”他在我身後冷笑了一聲,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聲音聽起來十分頹然。

我皺了皺眉,回頭看了他一眼,他衝著我聳動了一下肩膀,道:“他們吵架的時候我剛好回來,正好就聽到我爸爸很堅定的衝著我媽吼,說我同嘉茹都不是他生的,他說當初我媽那麽容易就嫁給他,是因為想要給肚子裏的孩子找個現成老爸,我爸平常話少,但對我媽可謂真心。”

他對著我微微的笑著,很平靜的闡述著這件事。此刻,我倒是分不清楚,他發紅的眼睛,究竟是因為喝酒的緣故,還是這件事對他有一定的打擊。

我稍稍愣怔了一下,我沉默了一會,才說:“可以做親子鑒定,口說無憑,到底是,還是不是,一查就知道了,根本就不需要這樣猜來猜去的,弄的最後大家都傷心。”

“現在就已經足夠傷心了,我爸本身就是那種喜歡把事情放在心裏的人,一旦爆發,那便沒什麽挽回的餘地,這個親子鑒定做跟不做其實沒什麽區別,查出來是是親生的他就會高興了?他覺得自己很愚蠢,覺得自己當了幾十年的擋箭牌,當了幾十年的現成老爸,當了那麽多年夫妻,竟不過就是個代替品。”

“昨天摔門而出之後,他就一直沒有露麵。給他打電話也不接,人也是死活找不到。嗬,就算想做親子鑒定都找不到人,我想他大概是不想再回這個家了。”他忍不住冷哼了一聲,看了我一眼之後,就往後退了好幾步,彎身坐在了花壇前的台階上,然後從身上挖了一包香煙出來,點上一根又一根的抽,直到地麵上鋪滿了煙蒂。

“也許你可以問問你媽。”我說。

如果她能老老實實的說,我就不用去找人查。”

我們之間隔著一條路,我並沒有走近,隻是站在車邊,看著他一根又一根,沒完沒了的抽著煙。不知怎麽的,我忽然覺得我們這些個人也挺可悲的,上一輩的恩恩怨怨,卻將我們這幾個人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滿世界找自己的親生父親!

他們種下的因,卻讓我們來承受這個果。不斷的給我們粉飾太平,可真相卻是那麽醜陋不堪,讓人接受無能。其實這樣也好,起碼不需要我一個人去承受這些,拉下許許多多墊被的。

我走的時候,他忽然同我說了一聲對不起,也不知道在對不起什麽,我稍稍愣了愣,並未回答他什麽,就直接上了車子離開了。回到家,我才發現自己沒吃東西,看到梁景才覺得自己有些餓了。

大抵是我的表情有些木訥,他見著我就問:“做什麽去了?”

我脫了外套,靠著他坐了下來,歪著頭想了好半天,才說:“方琴在鬧離婚,所以我就去看看,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我說著,就轉頭看向了梁景,想看看他臉上的表情。不過,我看了好一會,他都有些無動於衷,目光落在電視屏幕上,神色淡然,過了好一會,才伸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腿,說:“別人的家室你少管,如今你跟於嘉禾什麽關係都沒有了,憑什麽身份去管他們於家的事情,你連自己都管不好,就省省心吧。”

我撇撇嘴,看了他一眼,就將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梁景的身上鮮少帶有酒氣和煙味,就算是應酬完了回來,那種氣味也很淡,真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

大大的歎了一口氣,“看他們這次吵的還挺凶的,看起來好像真的會離婚,平時看於伯伯還是很溫和的一個人,真沒想到鬧起來也那麽凶悍。”

他側目看了我一眼,眼眸深邃,默了一會,忽的側了一下身子,抬手輕輕的撥弄了一下我的頭發,目光在一瞬間溫和了不少。我原本以為他總會跟我說點什麽,但他並未多說,而是很自然的就將話題給轉開了。

因為正在他開口之際,我的肚子忽然叫了一聲,他看了我一眼,皺了眉,拍了一下我的腦袋,說:“廚房裏有食材,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飽了再說吧。”

想想也是,我看了他一會,就笑著點了點頭,打算起身的時候,他又摁住了我的手,模樣真誠的說:“我也還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