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情人節

往事不堪回首,一回首,就沒完沒了的難過和後悔。我最不喜歡回憶,額每每一回憶起來,就總是層層深入,簡直是將當年的事情又重新幹了一遍似得,整個人便陷入魔障一般,看誰都不爽,看誰都像是壞蛋。

好好的心情,就這麽給破壞了,胡亂的塞了兩顆爆米花,也覺不出什麽味道來。一口將杯子裏裏的茶喝完,拖著下巴,看向還在抽抽搭搭哭著的顧唯一,看她那架勢,似乎還想懺悔,可我是沒興趣陪她一塊回憶往事了。

她的回憶都是甜的,我的回憶全是苦的,才沒那麽犯賤讓她炫耀於嘉禾對她至死不渝的愛呢!而由此來證明我的那些年全然是浪費了感情。

我又抽了一張紙巾給她,說:“以前的事情你就不用說了,關鍵是將來,做人嘛,總是要向前看的,整天回憶過去,那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嘛。你和我都該往前看,展望未來,指不定將來的日子會怎麽樣呢,你說是不是?”

顧唯一像個林黛玉似得,那紙巾輕輕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淚,吸了吸鼻子,“你說的對,我們應該往前看。嘉禾總是你說多壞多壞,我還以為你還在為了以前的事情耿耿於懷。現在,我就放心了,隻要你不再誤會我,我這心就寬多了。”

“我怎麽還會誤會你,我還指著你教我怎麽讓於嘉禾愛上我呢,隻要能讓他愛上我,過去的一切,我就當從來沒有發生過。”我分外好爽,大筆一揮,就將過去的一切都掃了過去,既是演戲,就沒那麽多真真假假了,她說的有幾分真,我說的便有幾分的真。

跟她說說笑笑了一陣,一抬眸,便眼尖的看到窗外有個熟悉的身影浮動,那人剛剛轉身,隻留了個背影。他總愛給我看背影,所以隻消一眼,我就能認出來他是誰。

較有興趣一伸手,指了指那人的背影,衝著顧唯一一個勁的挑眉,問:“你看,那是不是於嘉禾?”

顧唯一臉色一頓,轉頭,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半響才猶猶豫豫的說,“看錯了吧,於嘉禾怎麽會在這裏。”

“是嗎?這兩年裏看他的背影多了,一般是不會看錯,腰要不你打個電話看看,如果是,就讓他進來一塊吃個飯吧。這種事情,我們三個人坐下來說,更好呢,這樣子,我也能安心。”

顧唯一顯然是有些不願意的,可我殷殷期盼著,她沒辦法隻好拿出手機撥通了於嘉禾的電話,很快我便看到外麵那個走向車子的背影,停下了腳步,拿出手機接了起來。

顧唯一看看我,又轉頭看了看外麵,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問:“嘉禾,你在哪兒?”

“是嗎,我跟清城也在這邊,現在還沒開始吃飯,要不,你過來一塊吃?”

不知道於嘉禾在那頭說了什麽,顧唯一便撒起嬌來了,“來嘛來嘛,我們三個好一陣沒坐在一塊吃飯了,我都看見你了。”

又說了兩句,她才笑嗬嗬的掛了電話。

我一邊聽著她打電話,一邊看著外麵的人轉身走進了店麵,大步的朝我們走了過來。顧唯一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包包放在了一旁的空位上,於嘉禾看了她一眼,便徑直走到我身邊坐了下來,麵上有一抹難言的倦意。

這算是時隔兩年,我們三個坐在同一張桌子,同桌吃飯了。於嘉禾陰沉著臉不說話,顧唯一臉上的笑也變淺了,看來在場也就我一個心情不錯了。

於嘉禾剛坐下不久,服務員就上了菜,走的時候我又加了幾個,這樣我們三個吃著應該就夠了。

“你的眼睛怎麽紅紅的?”默了好一會的於嘉禾,忽然就擲地有聲的質問顧唯一有些紅腫的眼睛,目光鎖著她的眼睛,大有一種追究到底的架勢。

我不說話,捏著筷子夾了塊鰻魚壽司吃,口感很不錯,一共就六個,我一個人就吃了三個。

顧唯一支支吾吾的,抬手摸摸自己眼睛,嗔怪道:“哪有紅,可能是隱形眼鏡戴久了才會這樣。”

“我記得你今天早上沒戴隱形眼鏡。”這麽一句話,內容卻頗為豐富。

我支著腦袋,側頭看他們,最後將目光落在顧唯一的身上。

她瞪了一下眼睛,咬了咬唇,“胡說什麽,清城在這兒呢!”

於嘉禾的眼睛盯著顧唯一,手上用筷子夾了一個我最不喜歡的三文魚壽司放在了我的盤子裏,一字一句,不帶情感的說:“你吃飽點。”

“謝謝。”我頗為‘感動’的將這三文魚壽司放進了嘴裏,其實就是味道淡了一些,可我偏偏就是不喜歡三文魚那種滑膩的感覺,在嘴裏咀嚼了半天,差點吐了出來。

他兩在我麵前大眼瞪小眼了很久,想必為了那事兒,應該是吵過架了。顧唯一吃了一半,就借口去上廁所了。

趁著隻有我們兩的功夫,於嘉禾終於將矛頭指向了我,聲音低低沉沉,壓著一絲慍怒,說:“我知道你上次說的不過是氣話,你最好是跟唯一說清楚,她現在徹底當真了。”

哼,怕是隻有你心裏覺得她當真了吧。我轉了轉自己的頭發,側著頭,一隻手支撐著腦袋,輕輕一笑,“我說的是真的。隻不過,我沒想到她竟然毫不猶豫就把你給買了。我還以為你們感情多有深呢,也不過如此。其實,如果你愛我多好,這樣會省去了很多麻煩的事兒。”

他側目,拋了一個含著怒意的眼神過來,“顧清城,你到底玩什麽把戲!”

“我是認真的。”

我與他對視了幾分鍾,終了還是他轉開了視線,眼底有微微的波動,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正好顧唯一也回來了,看了我們幾眼,到也沒說什麽。

飯後,顧唯一很識趣的先走了,開車離開的時候,於嘉禾那擔憂的眼神,簡直就像一個父親不放心自己女兒似得,我就好奇了,這顧唯一究竟好在那裏,讓他於嘉禾這樣迷戀,這樣喜歡。我究竟是哪裏不夠好,他就那麽不待見我。

好歹我們在一起也有六年,就算不能一見鍾情,連日久生情都沒有嗎?我站在他的身側,看著他的側臉,心裏忽然有些涼涼的。我在最近的地方看著他,他卻永遠都看不到我。

我跟著他眺望了一下遠處,早就已經看不清楚顧唯一的車子,我伸手拍了拍於嘉禾的肩膀,好心提醒,“於嘉禾,她都26歲了,不至於這樣吧。而且顧唯一向來早熟,開車也很穩當,不會有什麽事的。”

“我還是不放心,你先回家吧,我看著她到家就回去。”他無所顧忌的走到車子邊上,要伸手開車門之際,我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

順道靠在了車子的身上,微仰頭看向他,笑道:“她現在最希望你做的是跟我在一起,你還不懂嗎?當然,如果你實在不放心,我可以跟你一起,你也知道,我現在是個傷患,出租車開車太猛,坐你的車子穩當點。反正你也要回家,我坐在車上,也不會打擾到你。”

大約是我忽然溫和的態度,讓於嘉禾有點不敢相信,畢竟在不久之前,我們幾次不歡而散,我這變化來的有些快。但一個人要變,一夜就夠了。我嘛,隻需要一個小時。

我都這麽說了,於嘉禾也沒什麽道理再拒絕我,跟著他上了車。

顧唯一回的是半山的別墅,於嘉禾挑了個她發現不了的距離不緊不慢的跟著。車子繞過第三個彎的時候,我往外看了兩眼,腦海裏一閃而過的,是母親躺在太平間被白色的布蓋著,無聲無息。

母親在這裏出事,當時連圍欄都撞斷了,車子倒插在樹叢裏,而現在過了兩年多,早就沒有半點痕跡了。

我僅僅記得,母親斬釘截鐵的跟我說我會幫你擺平一切的。她說完這句話後一個星期就出事了,警察查過出事現場,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交通事故。

繞過這個彎,就能看到別墅的大門了。

就這麽一段距離,車速通常不會超過六十碼,我學會開車之後,來嚐試過很多次,因為有點坡度,加上前方是個彎道,一般是不會開很快的。

“你說,人死之後會有鬼魂嗎?”我看著外麵漆黑一片,輕輕的問。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魂魄,我真希望王月玲女士可以回來,親口告訴我,那場事故,是不是真的隻是事故。

“如果有,那滿世界就都是鬼魂了,哪裏還有我們活人駐足的地方?你究竟在想什麽東西?”於嘉禾態度冷然,車子在別墅大門口調轉了車頭。

車子往回走的時候,我側目看了一下碼數,於嘉禾隻用40碼左右的速度經過,然後慢慢加速。

我將腦袋靠在了椅背上,閉上了眼睛,想著王月玲女士時而嚴肅時而嬉笑的臉,心裏又酸又痛。我大概是真的很累了,閉著眼睛,久而久之,竟然睡著了。

時隔兩年,我終於夢到王月玲女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