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丫鬟背叛,林氏殺機
風聲寂靜,整個雪月閣驟然間落針可聞。
秋明月勾起了嘴角,眼神微微寒涼。
原來是她!
雪巧!
外間,夏桐冬雪不可置信的看著雪巧,眼神憤恨。
“雪巧,你居然——”
雪巧有些不敢對上夏桐逼視憤怒的目光,她低著頭躲開了去。
“夫人,奴婢說。小姐下午出去後,根本沒有回來。”她抬起頭來,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道:“奴婢沒有撒謊,中午的時候,小姐去看過五少爺,回來後就一直呆在屋子裏。後來綠鳶和紅萼進去了,大概半個時辰左右吧,也不知道為什麽,小姐突然就急匆匆的出來了。她身邊就跟著綠鳶和紅萼,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雪巧,你竟然無中生有,汙蔑小姐。你——”孫嬤嬤大怒,雪巧乖巧懂事,又沉穩聰明。自己一直看好她,還曾向小姐舉薦過她。沒想到,她居然賣主求榮,背叛小姐。真是悔不當初,瞎了一雙眼睛。
夏桐冬雪也是一臉憤怒的瞪著她,恨不得把她拆吞入腹。
雪巧之前還有些心虛,不過既然話都說出來了,她反倒是坦然了。
“孫嬤嬤,你說奴婢無中生有?可是小姐下午出去的時候,並不是奴婢一個人看見了。小姐出去多時,如今天色已晚,卻仍不見小姐行蹤。方才奴婢一直隱忍著不說,是怕小姐知道後怪罪。可是現在看來,小姐早已失蹤多時,你們卻故意隱瞞不報,是何道理?若小姐出了什麽事兒,你們擔待得起麽?夫人擔心小姐,漏夜前來,你們一個個睜著眼睛說瞎話,還連累眾多無辜。小姐心善,若知道你們這般胡作非為,定然會生氣。”
她說著就委屈的紅了眼眶,哭著上前一步。
“夫人,奴婢沒有撒謊,不信你問問,南海、冰陽,她們都看見小姐出去了。到現在,已經有兩個時辰了。夫人,您快派人出去找找吧,小姐年紀小不懂世間險惡,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而遭到了迫害。那些個不知情的人,恐怕還得誤會夫人你呢。”
她哭得撕心裂肺,句句情真意切,一幅為主效死,不惜得罪雪月閣一等惡仆管事加奶娘的孫嬤嬤和一等丫鬟夏桐冬雪。其情可憫,其心可感。
秋明月卻在內室冷冷的笑了。
雪巧,還真沒看出來,真是有幾分心機。
明明為了逃過刑法而背叛自己,卻被她說成是一幅大義為主的良苦用心。拉出兩個幫手助威,又博得大夫人好感,絲毫不會讓人覺得她是賣主求榮。而且言語之中懷疑又悲切的誣告夏桐和孫嬤嬤等人,巧妙的為自己方才寧願挨打不願吐露實情的苦衷當著大家的麵哭訴出來。
好一個衷心的丫鬟啊,好一個心機深沉的雪巧啊。
她今日非但要討好大夫人,而且還給自己留了後路。畢竟,一個一心關心主子安危行蹤的丫鬟,在看到主子出去後並未回歸,而後在主母問起的情況下,因為擔心主子被‘小人’蒙蔽欺騙,才不得不道出實情。便是日後自己追究起來,她也是無罪的。
因為她最大的罪,就是太過關心自己這個主子了。
好,很好。
雪巧,這份心機,這份智力,留在這院子裏做個小丫頭,倒的確是可惜了。
秋明月忽然想起來,在自己罰了綠鳶去浣衣房的時候,孫嬤嬤向自己舉薦過將雪巧暫時提升為一等丫鬟。當時自己沒有應允,但想來孫嬤嬤既然對自己提了這事兒,私底下也應該對雪巧有了暗示。雪巧心中懷抱了期望,自己卻無情的將她的期望打碎,又提了醉文為一等丫鬟。
這世上,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
在這種豪門內院裏,主子有主子的鬥法,丫鬟也有丫鬟生存的法則。強者生存,弱者滅亡。
比起雪巧,醉文的確不夠沉穩細膩。然而相對的,也絕對沒有雪巧心機深。
所以,自己棄了雪巧而選擇提拔醉文。倒是沒想到,雪巧居然因此恨上了自己。
嗬嗬嗬,有意思。
秋明月更加不打算出去了,她倒是要看一看,這一場好戲,究竟該如何落幕?
的確如她心中所想,雪巧確實恨秋明月的忽視。在她看來,自己無論是美貌還是聰慧,都在醉文之上。她不明白,為何小姐這般無視自己?雖然都是丫鬟,可一等丫鬟跟二等丫鬟三等丫鬟待遇可大大不同。除去月例少幹活輕鬆以外,還有最大的一個優勢。
那就是作為一等丫鬟,日後在主子出嫁後,可以作為陪嫁。陪嫁是什麽?豪門內院裏,大家心照不宣。
陪嫁就是小妾,就是姨娘。當然,或許這兩個稱呼在很多貴婦人眼裏低賤而不屑一顧。然而在她們這種出身卑微又四處飄零與人為仆的奴婢來說。那代表的,卻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其實雪巧長得不差,瓜子臉,柳葉眉,肌膚如雪,吹彈可破,一雙眼睛大而有神,水波晃動,盈盈如秋水。身材更是玲瓏嬌小,凹凸有致。走起路來,腰肢如楊柳搖擺,勾魂嫵媚。
有足夠的資本,才有擁有野心的資格。
身在這個男權為尊的年代,一個丫鬟,最好的歸宿,莫過於給主子做妾。
秋明月不鄙視雪巧這種這個年代所有被封建思想荼毒後的女人最卑微的願望,但是同樣,她也不讚成,更不能原諒,為了自身利益就背叛她的丫鬟。
所以,無論雪巧今日這場戲唱的多好,自己都絕技不可能再把她留在身邊。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沒有人,會願意身邊日日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轉瞬間又立刻背叛自己將自己的秘密賣與她人來換取榮華富貴。
外麵,雪巧一番哭訴後,很多人都沉默了,似乎在權衡利弊。
大夫人眼中漸漸浮現笑意,“是麽?南海、冰陽,你們說,究竟有沒有這回事?你們小姐真的出去過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事到如今,南海和冰陽已經被雪巧拉了出來,這個時候如果再裝作不知,隻會自找死路。不,或許這隻是給她們本就彷徨不堅定的心找一個借口而已。她們早就受夠了那些婆子的淩辱打罵,內心深處也早已叫囂著背叛主子。可是她們又自私的不想做這個炮灰,萬一她們說了出來,大夫人不領情怎麽辦?萬一大夫人隻是利用她們來打壓小姐,事後又過河拆橋呢?
到那個時候,依照大夫人的性格,就算不把她們二人殺人滅口,她們也無法再呆在雪月閣。那麽等待她們的,將是更加晦暗的人生。
人都是有欲望的,都是有追求的。有誰規定丫鬟就得自輕自賤自甘墮落?有誰規定丫鬟就不能有自己的追求?與其在雪月閣當個二等三等丫鬟,永遠得不到主子的重用,日後隨意配給一個小廝嫁了,然後終生為奴為婢。倒不如自己給自己掙一條出路。
早說了,在利與野心麵前,什麽道德廉恥,什麽忠義情操,全都是掛在嘴邊的一句空話。就如同男人對女人不負責任的甜言蜜語,是不用為他們造下的後果買單的。
於是,在權衡利弊後的二人,果斷的選擇賭一把。
“是,夫人,奴婢的確看到小姐出來了。不過下午的時候,奴婢去後院洗衣服去了,也不知道那個時候小姐有沒有回來。”
比起雪巧,冰陽似乎更懂得兩頭都不得罪。既點出了秋明月出去了的事實,又模棱兩可的將自己排除在外。這樣,便是秋明月此刻在屋內,也無法因此怪罪自己背叛她。
秋明月嘴角的笑容加大。
嗬嗬嗬,早知道秋府臥虎藏龍,個個都不是簡單的角色。倒是想不到,她這小小的雪月閣,居然也有這麽多的人才。嘖嘖嘖,眼前自己哈真是看走眼了啊。
如此聰明,又如此擅長兩麵三刀,八麵玲瓏。若好好培養,他日必會成為自己有力的幫手。
隻不過這種人聰明太過,野心太大,永遠不知滿足二字。若不能收服她們的心,遲早都是禍患。今日,她倒是要感謝林氏,讓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就立刻劃分出這雪月閣的人究竟哪些可用,哪些不可用。
門外,南海也接著冰陽的話說道:“奴婢也看見小姐出去了。”卻是不說有沒有看見秋明月回來。
這幾個人,一個比一個聰明,一個比一個隱藏得深。
夏桐幾乎克製不住心中憤怒,“南海,冰陽,你們這兩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居然這般中傷小姐,你們——”
“夏桐。”南海抬頭,發絲淩亂,臉上有兩根抓痕,眼神卻是清明如水。
“我們並沒有中傷小姐,小姐對我們的大恩我們也記得。我們隻是說了我們看到的事實而已。倒是你,口口聲聲說我們無中生有背叛小姐,這倒是讓我奇怪了,莫非小姐真的沒有回來嗎?你身為小姐的貼身丫鬟之一,小姐沒有回來,你卻絲毫不著急,反倒是在這裏大吼大叫阻撓我們說出事情真相。還對大夫人言語不敬,耽擱了夫人派人尋小姐的時間,若小姐真的在外麵除了什麽事。你們,可擔待得起?”
又是這句話。
夏桐幾乎快要抓狂。就這樣一句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險些讓她崩潰。
一直沒說話的秋明玉卻已經失去了耐性,煩躁道:“娘,你跟她們囉嗦這麽多幹嘛?”她鼓著早上被大夫人打得通紅的臉,雙眼含著憤怒。
“秋明月那個賤人,她故意氣走了給我診治的大夫,又打翻了我的藥,還扣押了我的丫鬟…”
秋明玉還沒說完,內室裏忽然就傳來一道清亮的女聲。
“三姐,你這話說得可沒根沒據了。”
所有人都是一怔,齊齊抬頭,看到被紅萼綠鳶攙扶著走出來的秋明月。她穿著裏衣,頭發披散著,睡眼朦朧的樣子,明顯一幅剛剛被吵醒的樣子。
她一走出來,屋子裏所有人臉色都變了變,可謂精彩紛呈。
大夫人那邊的得到的消息是秋明月不再雪月閣,今日來就是特意找麻煩的,不然大夫人剛剛也不會故意鬧出那麽大動靜來。她就是仗著秋明月不在,又有由頭,想懲治一番這院子裏的丫鬟。沒想到,秋明月居然在裏麵。那自己剛才那麽義正言辭的以她私自外出無視老太君的罪名豈非不成立了?
不過今日自己可是有她的把柄在的,沒了那個罪名,自己也不會放過她。
秋明玉看到秋明月可謂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她當即就站了起來。
“賤人,你還敢出來。”她衝過去就要一巴掌揮下。
秋明月在她剛開口目光就冷了下來,她推開擋在身前的綠鳶,抓住了秋明玉揮下來的手,手上用力,目光冰冷入骨。
大夫人站了起來,“住手。”
身邊的丫鬟婆子全都一擁而上,秋明月厲喝一聲。
“全都給我站住。”
不怒而威的氣勢,奇跡的震懾住了所有人。衝過來的那些丫鬟婆子齊齊怔在原地,愣愣的看著此刻麵含冷霜的秋明月,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停下來。隻是覺得被她那樣的目光盯著,渾身一股涼意,從腳底貫穿而起,冷徹心骨。
大夫人也是一驚,想起早上自己不受控製的行為,心中又不免有了幾分害怕。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到底是該發怒還是該妥協,隻是瞪著秋明月。
秋明玉可就管不了那麽多了,被秋明月抓得手腕蝕骨的疼痛,她痛得扭曲了麵容。紅腫的臉更加醜陋。
“秋明月,你這個賤人,放手—”
秋明玉二話不說,一巴掌就揮了過去。她冷冷看著秋明玉,聲音平淡而冷漠。
“秋明玉,你給我聽著。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如果再讓我聽到你口中吐出那兩個字,我就割了你的舌頭。”她聲音寂靜而漠然,眼神幽深不見底。看似雲淡風輕的一句話,但是卻沒有人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隻因為,此刻她渾身散發出來的冰冷怒意,足以讓人心驚膽寒。
大夫人在秋明月那一巴掌打下去的時候就驚住了,此時才反應過來,立即走過去,把同樣怔愣在原地捂著臉不可置信看著秋明月的秋明玉抱在懷裏。
“明玉,你怎麽樣了,啊,痛不痛?”
她回過頭來就要怒罵秋明月,秋明月卻冷冷看著她。
“怎麽?又要搬出什麽嫡庶尊卑那一套?她是嫡女,我是庶女,她就該任性妄為,肆無忌憚,淩辱她人。而我這個‘卑賤’的庶女,就要逆來順受,承受她無故的打罵和羞辱?就像你這個正室夫人看不慣我爹的所有小妾一樣,可以任意打罵羞辱她們。包括,讓她們無法為爹誕下子嗣。”
“是這樣嗎?大夫人?”
大夫人越聽越心驚,在秋明月威壓的目光下,竟不自覺的後退。
“你,你知道什麽?你…”
秋明月卻突然詭異而森冷的笑了一笑,笑容妖魅而邪惑。
“你害怕了嗎?”她一步步逼視著大夫人,似乎特別享受她此刻驚恐的表情給自己帶來報複後的快感。
“你怕你做的那些事被人抖出來,你怕有一天爹和祖母祖父知道你的陰狠毒辣,你怕他們知道你暗中動手腳讓麗姨娘她們無子。你怕注重香火傳承的祖母和祖父知道你的齷齪險惡的用心。你更害怕,你的正室主母之位,會被我娘給奪了去。”
她故意稱呼沈氏為‘娘’,而不是‘姨娘’。目的,就是為了刺激大夫人。
果然,大夫人聽得這個字眼,就像打了雞血一樣,尖叫起來。
“你給我閉嘴,你這個賤人。沈柔佳那個賤婢,她隻是一個妾,隻是姨娘,你懂不懂。她隻是一個卑微的妾,她怎配與我平起平坐?賤人養出來的女兒,同樣賤。你沒有娘,她根本不配,她永遠都隻能做個姨娘。”
大夫人被秋明月刺激得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理智,那些被她潛藏在內心的齷齪卑劣事跡從秋明月口中雲淡風輕的吐出來,又因沈氏占據了她丈夫的心讓她半輩子得不到丈夫的憐愛疼惜,還日日被人打壓算計。她心中多年的怨恨和不甘在這一刻如洪水絕提。
她赤紅著眼眶,死死的瞪著秋明月。腦海裏隻有一個想法,這個賤人知道她做過的所有事,不能留,絕對不能留。所以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顫抖而凶猛的掐住了秋明月的脖子。
“我掐死你,小賤人,我掐死你,竟然敢威脅我,我掐死你…”
一屋子人全都愣住了,包括之前被秋明月打了一巴掌想要伺機打回來的秋明玉。包括身邊那些她帶來助威找茬的丫鬟婆子,包括跪在地上被打的渾身是傷的醉文等人。
紅萼綠鳶也嚇壞了,趕忙想要上前阻止大夫人。
而方才還淩厲逼人的秋明月,卻突然軟了下來。她惶恐的睜大眼睛,呼吸不暢,害怕的呢喃著。
“母親…不要…放開我…不…”她雙手緊緊抓著大夫人的手,眼神驚怕而恐懼,幾乎要落下淚來。
“綠鳶,紅萼…快…快救我…”
綠鳶紅萼也在旁邊扯著大夫人,意圖讓她鬆手,可大夫人因為恨意勃發,力氣大得驚人,驚人用腳狠狠踢開兩人,雙手用力,死死的掐著秋明月的脖子。
“小賤人,去死吧,你去死吧。”
夏桐等人也驚得想要上去,身邊的丫鬟雖然害怕驚愣,但是沒得到大夫人的命令,也不敢放任她們衝過去,是以死死的按壓著幾人。任由她們撕心裂肺的喊著。
“不要,大夫人,你不能這麽對我們小姐。今日小姐有絲毫損傷,老爺和祖母定然會加罪於你的。你快放開小姐,快放開…”
夏桐一邊掙紮著,一邊大吼,她說這話本來是提醒大夫人想讓大夫人心中忌憚而放過秋明月。哪知道這話更加激怒了大夫人,她手下更加用力。
“賤人,我殺了你,殺了你。”她痛恨沈氏得寵,更加痛恨秋明月這張與沈氏相似的臉,所以看到秋明月,又想起之前她對自己的威脅,恨意更加如排山倒海而來。她加重了手中力道,存心要掐死秋明月。
秋明玉在一旁看得心驚,她知道此刻她應該推開大夫人,但是內心裏她又自私的想著,如果秋明月就這樣死了。如果她就這樣死了…那麽那晚上的事,也就少一個人知道了…
人就是這樣,當心生惡念而又有些心虛徘徊的時候,總是會給自己找到充分的理由來說服自己。就比如說秋明玉,她嫉妒秋明月,恨不得鏟除之而後快。此時此刻,看到她在大夫人手下脆弱得奄奄一息的樣子,她心中雖然害怕,卻也隱隱得意。好似掐住秋明月脖子的那個人,是她自己一樣。
那種報複後的快感,讓她心中暢快淋漓。
秋明月抓住大夫人的手,臉色慘白,呼吸已經不順暢。但是若仔細看,就看發現她眼底隱藏著冷光,甚至還有一絲笑意。那樣的神色,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一個即將瀕臨死亡的人身上。
然而大夫人此刻被仇恨嫉妒淹沒了雙眼,因此看不到她眼中的笑意,那是計謀得逞的笑。
然而,秋明玉卻看見了。她心中咯噔一聲,隱隱有些不安。剛想要上前阻止,就聽得門外傳來一個威嚴震怒的聲音。
“住手!”
秋明玉一顆心沉入穀底。
大夫人一怔,手上動作下意識一鬆。
秋明月渾身癱軟,滑倒在地,手扶著胸口,努力呼吸新鮮空氣。心道:“沒想到大夫人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挑的貴婦,居然有那麽大的力氣。雖然剛剛自己是在做戲,但是為了真實性,真的生生承受了差點被掐死的窒息痛楚中。”
“小姐”綠鳶和紅萼剛才被大夫人踢倒在地,兩人都撞到了桌角,有短暫的昏迷,這個時候也醒過來了,趕緊跑過去,把秋明月扶起來。
“小姐,你怎麽樣?”綠鳶一邊攙扶著她,一邊擔心的看著她,眼淚吧啦吧啦的往下掉。
秋明月臉色慘白透明,虛弱的笑了笑。
“沒事。”
製住夏桐冬雪等人的婆子丫鬟也因為老太君的突然到來而驚慌的鬆手,夏桐冬雪幾個立即衝到了秋明月麵前,手忙腳亂的攙扶她起來。
大夫人完全愣住了,她看著自己的手,壓根就不明白自己剛才到底做了什麽。
老太君陰沉著一張臉,由丫鬟攙扶著走了進來。看著滿屋的狼藉,她更是怒火中燒。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看著大夫人,第一次眼中出現盛怒的神色。
大夫人心中咯噔一聲,“娘。”。
“祖母。”秋明月忽然虛弱的喚了一聲,想要走上來給老太君見禮。
“你別怪母親…都怪孫…孫女不好,我…”她說著身子一軟,又倒了下去。
“小姐。”綠鳶紅萼驚呼著扶住她。
老太君麵色一變,眼中盡是焦急之色。
“快…快找大夫啊,快去。”
“是。”綠鳶立即擦幹言來,跑了出去。
老太君三兩步走過去,看著秋明月,見她穿著裏衣,發絲散亂,臉色慘白,脖子上還有深深的紅痕。
老太君嚇得心都在顫抖,想起剛才見到的那一幕,更是對大夫人恨之入骨。
“快,快把五小姐攙扶進去。”她連忙吩咐著。
“是。”紅萼和受了傷的醉文幾個手忙腳亂的將秋明月扶起來,走進了內室。
老太君這才看清,她們臉上和手上都有傷痕。特別是醉文,衣袖都破了,手臂上幾條掐傷抓傷赫然入目。她抬頭,見雪月閣的丫鬟跪了一地,個個都渾身帶傷,滿臉淚水。而她們身邊,跪著一群粗使的婆子丫鬟。因為害怕,而微微顫抖著。
老太君腦子一暈,差點暈倒過去。幸虧韓嬤嬤在一旁扶住了她。
“太君,小心。”
老太君好不容易穩住心神,臉色慘白,嘴唇顫抖,死死的瞪著大夫人。到了現在,如果她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那她就白活了這幾十年。
大夫人有些害怕,顫顫巍巍的走上來。
“娘,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我…”
不等她說完,老太君豁然抬手,一個巴掌就這樣落了下去,清脆驚雷,穿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雪月閣裏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夫人捂著臉,不敢置信的看著老太君。這些年,無論她做了什麽,老太君便是再生氣,也沒有打過她。
今天卻——
“娘,你打我?”
老太君手指顫巍巍的抖動,眼神痛恨而失望。
“你最好祈禱明月平安無事,否則,你這個大夫人,也別想做了。”她說完後不理會震驚當場的大夫人,扶著韓嬤嬤的手就走進了內室。
大夫人呆愣的站在原地,耳膜嗡嗡作響。
她剛剛聽到了什麽?老太君對她說了什麽?
老太君說,她這個大夫人,別想做了?這是什麽意思?
老太君,要讓大老爺,休了自己?
不!大夫人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回過神來後她就想衝進去,秋明玉卻猛然拉住了她。
“娘,祖母現在在氣頭上,你不要進去了,否則隻會惹得祖母對你更加失望。”
大夫人心中不甘而惶惑,喃喃自語著。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她伸出雙手,猶自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居然做了那麽瘋狂的舉動。她又想到今天早上她被秋明月那樣的眼神盯著,鬼使神差的就打了明玉兩巴掌猶不自知。剛才,她緊緊逼視著自己,就是用那樣的目光看著自己的。
她,在激怒自己。
大夫人猛然心中一涼,臉色慘白。
“她不是人。她是妖,她會妖術。”她突然失控的尖叫起來,神色瘋狂,眼神驚恐。
“她是妖,是妖。你們都被她給騙了。秋明月,她是妖怪,是妖怪。”她說著就要衝進去,口中大聲嚷嚷。
“她是妖怪,是妖怪,她會妖術…”
“娘。”秋明玉驚叫著衝上去,一把拉過大夫人。
“娘,你幹什麽?不要進去。”她喚來李嬤嬤和周嬤嬤一起拉住瘋狂的大夫人,“娘,你冷靜點。這個時候進去,隻會惹怒祖母。”
秋明玉這個時候倒是學得聰明了,反過來勸大夫人。
這時候,韓嬤嬤從裏屋走了出來,臉色陰沉的看著發瘋失常的大夫人。
“大夫人,老太君讓奴婢來告訴你。如果你再這兒胡鬧,就以神智不清為名,把你送到家廟去思過。”
這句話如同驚雷,把大夫人一下子怔在原地。她怔怔的看著麵色沉鬱的韓嬤嬤,回過神來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她掙開李嬤嬤和周嬤嬤,撲過去抓過韓嬤嬤。
“韓嬤嬤,你聽我說。秋明月,她真的是妖怪,她會妖術。真的,她剛剛…”
“大夫人!”韓嬤嬤猛然提高了聲音,“請你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再這兒胡言亂語。如果你真的病了,那麽就好好回去休息,不要在這兒大吵大鬧。五小姐在裏麵躺著,生死難料。你自己剛剛做了什麽,你自己清楚。如果今日五小姐真有個什麽好歹,你自己就掂量著該怎麽跟老爺說吧。”
韓嬤嬤這話說得毫不客氣,根本就不是一個下人該跟主子有的態度。她也是氣急了,剛才和老太君一起踏進這雪月閣,門外一個丫鬟都沒有,隱隱聽見裏麵有哭聲。走進來一看,正好看見大夫人雙手掐著秋明月的脖子,秋明月披頭散發,衣衫單薄,一看就知道是馬上要睡了,大夫人帶著一大幫子人來找茬。老太君盛怒之下沒有看見屋內狼狽的場景,她可是看見了。那個時候,老太君沒有出聲。大夫人身邊的那些丫鬟婆子還在打罵醉文等人。她當時看見這一幕,隻覺得怒火中燒。
知道大夫人跋扈囂張,卻不知道,她居然變得這般狠毒而毫無人性。
剛看到秋明月脖子上的傷痕,虛弱的躺在床上的摸樣,就像隨時都要碎掉的一個破娃娃。大夫人卻還在這兒無中生有,辱罵秋明月。便是一個旁觀者,也忍不住動怒了。
韓嬤嬤滿臉怒氣的走了進去,老太君守在床前,看著秋明月,滿眼的心疼。
“太君。”
老太君瞥了她一眼,“她還在鬧?”
韓嬤嬤低著頭,陳述道:“大夫人口口聲聲罵五小姐是妖怪,說五小姐會妖術…”
“胡鬧!”老太君沉下臉,低喝了一聲。
紅萼夏桐等人在旁邊低低抽泣,滿臉的血汙髒亂。
老太君皺了皺眉,“你們先下去把衣服換了,待會兒明月醒過來,看見你們這個摸樣,又要傷心了。”
哪知道紅萼幾人卻突然跪了下來,哭道:“太君,你要為我家小姐做主啊。小姐,她太苦了,嗚嗚嗚…”
醉文夏桐幾人也低著頭默默哭泣,眼淚染濕了麵頰,刺得臉上抓痕火辣辣的疼痛。
老太君知道她們受了委屈,便放軟了聲音道:“放心吧,我不會白白讓明月受這樣的委屈。”她眉間一抹戾氣閃現,“你們先下去,看看大夫來沒有。明月本就身子柔弱,如今又…”
不等她說完,冬雪就抬起頭來,將自己紅腫的臉露在老太君麵前。
“太君,如果今天這事兒小姐就這麽忍了下去,以後隻會被人變本加厲的欺辱。”
這話,可就有點威脅的味道了。
老太君微微有幾分不悅。孫嬤嬤暗道不好,想要阻止。冬雪卻又道:“太君,我們姨娘和小姐新型純良,與人為善。自打入了這秋府,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不敢對大夫人以及三小姐六小姐有絲毫不敬。太君您也是看在眼裏的。”
她說到這兒,頓了頓。
老太君展了眉,看著她,不說話。
冬雪擦了擦眼淚,繼續道:“奴婢隻是一個丫鬟,沒資格置喙主子的不是。可…可是大夫人,她太過分了。”冬雪說到這兒就忍不住哭泣起來,哽咽著說道:“每次小姐去給大夫人請安,大夫人總會用各種方法刁難小姐。小姐說,家和萬事興,命奴婢等不許將這些事情告訴太君。小姐說,做晚輩的,給母親下跪敬茶乃是天經地義。”
她仰起頭,滿臉淚水。
“可是太君,您知不知道。小姐每次去給大夫人敬茶,大夫人都不會給她鋪墊,存心讓她跪冷地板,而且這一跪,就是一個時辰。有一次,她好像很高興,破天荒的讓丫鬟拿了墊子來讓小姐跪著。可是小姐回來後就暈倒了。”她聲音開始顫抖起來,“奴婢們這才發現她雙膝血紅,膝蓋上全是被針紮的密密麻麻的小孔。”
老太君麵色震驚,就連韓嬤嬤等人也沒有想到。
夏桐醉文幾個已經忍不住低低嗚咽起來了。
冬雪說到這裏肝腸寸斷,再也說不下去了。
老太君回頭看著躺在床上一臉虛弱的秋明月,隻覺得心口火燒火燎的疼痛。
“這些…都是真的?”她的聲音很輕,像似在證實著什麽,又在刻意的壓抑著什麽。
冬雪一個勁兒的哭泣,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夏桐吸了吸鼻子,顫巍巍道:“小姐沐浴的時候從來不讓人伺候,後來我們才知曉,她是不想讓我們看見她身上的傷。不希望我們告訴太君您。”
她話音一落,室內哭聲更大了。
老太君閉了閉眼,連手都在顫抖。韓嬤嬤忍不住低喚了一聲,“太君。”她心中震動,可想而知。誰都知道大夫人陰狠毒辣,卻沒想到,連一個十三歲的少女都不放過。
她看了看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秋明月,心中不無憐惜。
多好的孩子,就因為出身,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老太君顫巍巍的伸手想去看秋明月膝蓋上的傷,沉睡中的秋明月卻嚶嚀了一聲。
“不…不要…母親,不要…”她開始渾身顫抖,雙手捂著脖子,呼吸困難。
“明月,快放手。”老太君被她的舉動嚇壞了,趕緊去拉她的手。這才發現,她手上竟然纏了繃帶。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大夫人居然對明月用刑了嗎?
“不要,母親,啊…疼…不要…”秋明月不安分的掙紮著,好似在承受著巨大的痛楚。
“小姐。”夏桐幾個連忙本過去,按住她不安分的手,“小姐,你醒醒,不要折磨自己。”
“不要…疼…”秋明月滿臉汗水,無力的掙紮著,淚水從眼角滴滴滑落。
“母親,不要罵姨娘,不要…你要是不高興,打我好了,不要罵姨娘,不要——”她聲音漸漸低弱了下去,很快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老太君卻因為她這番無意識的囈語而紅了眼眶,“明月,祖母對不起你啊。”
冬雪夏桐趴在床邊哭泣著,“小姐…”
這時候,門外傳來綠鳶驚喜的聲音。
“太君,大夫來了。”
老太君趕緊擦幹眼角的淚水,站起身來,對著匆忙趕來的陳大夫道:“陳大夫,快來看看明月。”
陳大夫一走進來,就尷尬的愣在原地。這一屋子全是女人,讓他怎麽給五小姐診治?
老太君似乎意識到什麽,連忙道:“把紗帳放下來。韓嬤嬤,你帶她們出去,隻留下綠鳶和紅萼在這兒就可以了。”
“是。”韓嬤嬤領著夏桐冬雪出去了,綠鳶和紅萼也放下了紗帳。拿了一塊白布,搭在秋明月的手腕上。騰出位置來,扳過一個小凳子,讓陳大夫坐。
“陳大夫,麻煩你了。”
陳大夫這才走過去,還沒開始把脈,就皺起了眉頭。
“五小姐這手,是怎麽回事?”
綠鳶正準備開口,卻聽得床內傳來秋明月低低的呻吟聲。
“綠鳶…”
綠鳶一怔,下意識想要掀開帳簾,卻又顧及陳大夫在此,不敢妄動,隻得在紗帳外問。
“小姐,你醒了嗎?”
秋明月的聲音很虛弱,還透著幾分迷茫。
“我好難受…”秋明月怎麽能陳大夫給她把脈呢?她之前還中了藥,雖然被鳳傾璃逼出來了,但是餘韻還在。如果被陳大夫檢查出來,倒是不好解釋了。
這時候,大夫人走了進來,臉色陰沉,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瘋癲之態。
“裝什麽裝?有那麽虛弱麽?果然是上不得台麵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