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惡意中傷,王妃解圍
翌日,天將大明,秋明月起來由綠鳶紅萼伺候著梳洗後,便帶著秋明絮去了大殿。發現大夫人薛國侯夫人以及秋明珠秋明珊秋明容秋明韻都已經到了。
大夫人冷冷的看著她,眼底隱著恨意。薛國侯夫人眼中也有恨意,但更多的是憤怒和不甘。秋明玉不知道自己昨晚實際上是被秋明月算計,隻是冷哼了一聲。
“母親。”秋明月若無其事的叫了一聲。
大夫人努力克製心中怒氣,別說她沒有證據,便是有證據,今日大庭廣眾之下她也不能揭穿秋明月。不然的話,明玉這輩子就真的毀了。
秋明珠走過來,眼神帶著幾分關切。
“五妹,昨晚睡得可好?”昨晚的事,她自然是聽說了。雖然沒親眼見到是怎麽回事,但是她隱隱也知道,這事兒和秋明月脫不開關係。
秋明月對她笑了笑,“極好。”
自然是極好了!秋明蘭死死的瞪著她,恨不得用眼神把她殺死。
最終大夫人開口了,“明琦和明浠呢,怎麽還沒來?”
話音未落,就見秋明琦和秋明浠走了進來。
“大伯母,薛伯母。”
大夫人又皺眉,“雨華呢?”她沒問薛雨傑,心裏還恨著呢。反正男賓都住在一起,薛雨傑和薛雨華是鄰居,都一樣。
薛國侯夫人臉色有些不自在,似惱怒又似無可奈何。
“他和雨傑今早一大早就下山了。”
大夫人沒再說話,秋明玉既鬆了口氣又有些失望。秋明蘭現在是無所謂了,她的心不在薛雨華身上了,自然也不必在意他了。
“既然人都到齊了,就早日還了願下山去吧。”薛國侯夫人開口打破了沉默。
大夫人冷著一張臉,沒說話。
秋明月淡靜的笑著,林玉芳,這隻是一個開始。
腦海中回想起鳳傾璃之前給她的那封信。她眼神一瞬間變得幽暗起來。
太師府…
時日尚早,不過寶華寺的和尚早已起來旅行每一日的晨鍾暮鼓。
跪在大殿中央,眾人各有所思。
直到下山的時候,秋明蘭等了一早上的消息還沒有傳來。她開始皺眉不淡定了。斜眼看向秋明珊,眼中隱隱有著疑問和警告。
上馬車的時候,秋明珊走到她旁邊,對她說了一句話。
“六姐,若非丁香告知,我還不知道,原來六姐這般深謀遠慮。我,自愧不如。”
看著她瞬間變色的神情,秋明珊微笑自若。
“六姐,這麽聰明的丫鬟,你怎麽舍得舍棄呢?我真是替六姐可惜了。”她嘴角挽起一絲詭異的笑。
“不過六姐,你做事實在太不小心了。想來丁香在六姐身邊過得不太如意,所以才會萌生叛變之心。”
秋明蘭冷冷看著她,“你究竟知道什麽?”
她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腦海裏不斷回憶丁香究竟還知道什麽事?
秋明珊隻是微笑湊近她,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秋明蘭臉色大變。眼神竟閃過驚恐之色。
秋明珊微微一笑,眼中不無諷刺。
半晌,秋明蘭總算找回了冷靜。
“你想要什麽?”
秋明珊笑臉嫣然,很親切的說道:“六姐看你說的這是什麽話?咱們是姐妹不是嗎?妹妹我哪裏敢對姐姐有所要求?不過六姐也知道,我不過一個庶女。如今爹寵愛沈姨娘,那些丫鬟婆子全都上杆子爬到我和我姨娘頭上來了。哎,妹妹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不求什麽。隻求日後和姨娘能過得好一點。姐姐睿智,定能相護。”
秋明蘭眯了眯眼,忽而笑了起來。她非常和善親熱的拉過秋明珊的手,溫柔道:“九妹這是說的哪兒的話,咱們姐妹同根生,自然是要互相照顧扶持的。那些個狗眼看人低的丫鬟,不如意的話,直接打發了就是,用不著留著礙妹妹的眼。”
她頓了頓,又低聲道:“不過…如今沈姨娘得寵,別說妹妹你,便是我這個嫡女,也不受待見。昨日又出了那事兒,隻怕日後你我都要看人臉色了。”
秋明珊會意的笑了,“所謂姐妹同心,其利斷金。六姐,以後咱們姐妹之間多多走動,自然不會讓人鑽了空子。”
她看了看周圍,低聲道:“六姐放心,丁香還想活命。所以有些事,五姐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她隻需要對自己有利的。所以,六姐不必擔憂。”
秋明蘭鬆了一口氣,她最怕的就是秋明月知道那件事。
她正打算說什麽,大夫人卻在那邊喚道:“明蘭,你們還在那站著幹什麽?時間不早了,趕快上車。”
秋明蘭回頭應了一聲,“知道了,就來。”
她拉著秋明珊的手,“九妹,咱倆還是乘坐一輛馬車吧。”
秋明珊屈膝道:“恭敬不如從命。”
二人上了馬車,秋明蘭又說了一句。
“九妹,昨夜的事兒太過混亂,還是莫要讓雲姨娘再憂心了。”
秋明珊心知秋明蘭是警告她不要將那件事告訴雲姨娘,不然就會把昨夜她躺在薛雨話懷裏的事宣揚出去。
她眼神閃爍,低頭道:“六姐想得周全,妹妹曉得了。”
“嗯。”秋明蘭這才勉強鬆了口氣,向後靠了靠,心中仍舊抑鬱不平。她想利用秋明珊殺了丁香,卻不想,丁香那個賤婢把那件事告訴了秋明珊。
她知道丁香不能留,如果讓娘去處理的話,知道那件事更是不妙。所以才這般急切的早借刀殺人。若非她身子不適,何須勞動她人之手?
早知道有今天,她當初就不該心軟,早就該除去丁香。也不至於今天留下這麽大一個禍患。
深吸一口氣,也罷,秋明珊知道那件事又如何?量她也不敢說出來。
她閉上眼睛,緩解昨晚一夜未睡的疲勞。
秋明月放下窗簾,眼神寧然而深邃。秋明絮見她似乎在想什麽事情,便湊過去好奇道:“五姐,你剛剛在看什麽?”
秋明珠看了她一眼,對秋明絮道:“明絮,你忘記五姐暈車了嗎?來,坐過來,讓五姐好好睡一會兒,別去打擾她。”
秋明絮立即擔憂的看著秋明月,:“五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秋明月臉色有些白,忍著不適。
“還好。”
秋明絮乖順的移到秋明珠身邊,仍舊一臉的擔憂。
秋明月閉著雙眼,嘴角弧度冷翳。秋明蘭和秋明珊以為自己不知道那件事麽?可笑,她若想讓一個人說實話,有的是辦法。大學的時候,她主修法律,選修的是心理學。對於催眠術,那可是手到擒來。
她隻是沒有想到,秋明蘭膽子居然那麽大。
不過現在不適合把這件事說出來,等一個合適的機會,她自然會將真相公布於眾。
馬車一路緩緩下山,中間沒有遇到任何事。秋明月本來是想趁著這個好不容易出府的機會去看看水鏡坊的生意如何,可是有大夫人和薛國侯夫人在,想想還是算了吧。
微微皺眉,想到昨夜鳳傾璃說的話。莫非他早知道水鏡坊是自己的產業?早知道自己有可能逗留?所以昨晚才會特意跑來讓她早早下山?
他背後究竟有多大勢力?
正沉思著,馬車突然一個顛簸,秋明月身子控製不住向前傾,耳邊想起幾聲驚叫。
“發生什麽事了?”秋明月努力壓抑著胸口的不適,問道。
綠鳶掀開簾子,皺眉問車夫。
“怎麽了?停下來作甚?”
車夫是一個大老爺身邊長隨嚴帆的兒子嚴義,不過十五六歲,長得也是眉清目秀,隻是有些靦腆。聽到綠鳶的詢問,他轉過頭來,臉色微微暈紅。
“前麵有一個男子,站在路中間擋著,不讓行走。”
綠鳶抬頭望過去,隻見不遠處站著一個男子,一身青色素袍,皮膚白皙,眉眼俊秀,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書香之氣。他站在道路中間,兩旁翠竹林立,襯得他素衣翩然,器宇軒昂。
“他擋著路作甚?”
嚴義搖搖頭,“你讓小姐們別擔心,我先下去看看。”
他剛欲跳車,綠鳶卻止住了他。
“別去了,二少爺已經去了。”
嚴義抬頭看去,果然見秋明琦下了馬車,走過去,有禮的抱拳。
“這位兄台,不知無故攔路是為何事?”
那男子也拱手,彬彬有禮道:“敢問公子可是秋府少爺?”
秋明琦皺眉,眼神疑惑。
“是。”
那男子眼神一亮,說話有些急切。
“那…那後麵坐著的可是五小姐?”他說著目光閃閃的朝著秋明月坐著的馬車望過來,眼神溫柔,流露出刻骨眷念,分明就是一個男子看心愛女子的眼神。
綠鳶遠遠看著,心中一怒,二話不說就要跳下馬車。嚴義趕忙製止她,“你先別去,二少爺會處理的。”
秋明琦先是一愣,瞧見那男子目光,心中不悅。
“你是何人?怎認識我五妹?”
“我…”那男子麵色微紅,似有些尷尬和窘態。麵對秋明琦逼視的眼神,他想了想,似乎終於下定決心。
“在下裴思頎,揚州人士。早時喪父喪母,多虧五小姐解囊相助,才…”
“一派胡言。”秋明琦見周邊下山的香客都紛紛駐足,不由微怒。“我五妹自幼長在閨中,揚州距離京城不下萬裏之遙,五妹何曾去過?”
裴思頎一怔,“五小姐,曾經不是住在揚州麽?”他說完後自覺失言,立即住了口。然,周邊的人早已聽見這句話。頓時明白其中奧妙。指指點點的議論聲便層窮迭起。
“揚州?秋五小姐不是長在京中麽?”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秋五小姐不是長在京中的,而是因為生下來的時候病弱,不能養在府中,便送去揚州,前些日子才回來的。”有‘知情人’透露。
“切,什麽病弱不能在家養著?”旁邊又有人嘲諷道:“京城名醫那麽多,還怕治不好病麽?更何況,秋家乃是名門大族,在一個多月以前,你們有誰可聽過有秋五小姐這號人物?”
“說的是啊。”周圍的人又開始議論了,“那這秋五小姐怎麽回事啊?”
八卦是任何朝代都改變不了的風氣,尤其是這些深閨婦人,整日無所事事,就知道東家長西家短,本來對於前段時間秋府突然出現的這個秋家五小姐秋家對於外界的解釋都有些冠冕堂皇。此刻又有這樣一個男子出來說認識秋明月,自然激起了她們的好奇心。
“這還不明白?”方才說話的婦人一臉的傲慢,“我聽說以前秋大老爺經常到揚州去,一去就是十天半個月的。你們想啊,秋大老爺可是刑部尚書,主管京城刑部事物,沒事無端去揚州幹嘛?莫非揚州有什麽值得他留戀的?”
她話沒有說完,眼神意味悠長,周邊之人已是了解,紛紛捂唇笑起來。
“久聞秋大老爺妻妾不多,原以為是個正直的,沒想到那心啊,遠在揚州呢。”
大夫人坐在前頭的馬車,聽聞此話已是黑了臉,眼神憤怒。薛國侯夫人瞥了她一眼,“淡定。”她靜靜而坐,眼神微微冷意。這一次,她倒是要看一看,秋明月怎麽逃得了悠悠眾口。
秋明月的馬車雖然離得遠,但是三三兩兩的人,說話也不避諱,自然傳入了她的耳朵。她倒是沒有生氣,仍舊麵色淡然,身邊的秋明絮和秋明珠則麵露擔憂。紅萼在旁邊早已氣紅了臉,幾次想衝出去,被秋明月以眼神製止。
議論聲沒有停下來,仍自繼續。
“對了,你們知不知道?就在幾天前,這位秋五小姐當街縱馬跑到了郊外呢。好多人都看見了,聽說見過她容貌的人都驚為天人呢。”
“嗬嗬…自然了,能讓秋大老爺那般惦念的人,自然是大美人。秋大夫人雖然不算什麽絕色美人,但是好歹也姿色上乘,又係出名門。這樣都拴不住丈夫的心,可見人家多有手段了。”
秋明月眼裏射出一束冷光,卻仍舊沒有動。她倒是要看一看,她們這一次又想做什麽。
“那這麽說,這秋五小姐,是外室之女?”
這句話說的很輕,但是足夠每個人都聽得見。
綠鳶再也忍不住想要下車了,卻陡然聽見一聲怒喝。
“不準你們這麽說秋五小姐。”
綠鳶驚愕抬頭,卻是一臉憤怒的裴思頎。周邊聲音一頓,而後又有人開始說話了了。
“你不是說你是揚州人士?你認識秋五小姐?”
裴思頎一臉冷傲,“五小姐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她為在下所做的,裴思頎便是終生做牛做馬也報答不了。”
秋明月冷笑,裴思頎字字句句維護她,卻又字字句句將她陷於萬劫不複之地。什麽叫做她為他做的?什麽叫做救命之恩?她一個閨閣之女,如何能見外男?又如何救他?又為他做了些什麽?他這話歧義甚重,很容易便讓人誤會。她不甘寂寞閨中,私自與男子相見,還與他生出情誼,不顧及閨訓,為一男子自賤身份。甚至,yin亂。
京城是貴族居住地,在寶華寺山腳的,也都是貴婦。這謠言若是傳出去,她這一輩子就毀了。
秋明琦也聽不下去了,冷聲道:“裴公子,你口口聲聲說我五妹對你有救命之恩,可有證據?”
“這…”裴思頎似有所猶豫,臉色也微微羞赧。
“恕在下不能拿出證據來。”
秋明琦冷笑,“沒證據就亂說話,你可知造謠生事辱我秋家門風,隻此一罪,我便可將你送交官府。”
裴思頎溫文爾雅,不怒不懼,似有些無奈。
“在下就是為五小姐清譽著想,才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拿出證據啊,還望二公子海涵。”他目光悠長,帶著無盡思念與情誼看向秋明月所在的馬車內。欲言又止。
明明思念心上人,卻不願毀其名節而甘願被人惱怒誤會。這般深情,誰能懷疑?
周圍立即就有人開始支持他了,“這位裴公子,你與秋五小姐認識多久了?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裴思頎臉色微紅,低著頭有禮道:“時至今日,剛好一年零兩個月。”
秋明月目光一動,微微挑開的車簾,眯著眼打量那裴思頎,不過一眼,便放下了車簾。
不是…
紅萼看著她的動作,提起的心也放下了。
馬車外的情況可就不那麽樂觀了。
“一年?”有人驚呼,“五小姐怎麽幫助你的?”
“這…”裴思頎似有猶豫,頻頻張望秋明月的馬車。
秋明月向後靠了靠,臉上帶著一抹自得的笑容,慵懶而清雅的聲音隨之傳了出去。
“裴公子既然說認識我,為何又不願與人知曉?我自問一身坦蕩清白,並無不可與人言之秘密。公子今日既然來了,又何必吞吞吐吐?莫非,另有苦衷?”
她一開口,不止裴思頎愣住了,周圍的人也都愣了愣。
遇見這種事,她不是該閉口不言早點把事情撇清楚最好不過麽?可她竟然言語坦蕩,還慫恿裴思頎說出有可能辱滅她清譽的‘實情’來?
是真的坦然無畏,還是真的對這裴思頎已到了情根深種借此機會讓秋家的人同意兩人婚事?
裴思頎一臉驚異,雖然馬車緊閉,但那聲音若清泓,幽幽傳播心裏,帶著風的清香。那般清雅入耳,又清冽如雪。如此至純至淨的女子,世上任何汙言在她麵前都蕩然無存。
今日此舉,似乎有些可笑。
“裴公子方才還滔滔不絕,此刻為何不說話了?”
沉默之中,秋明月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我自幼養在深閨,並無與公子相識。可公子方才說的那般情真意切,倒真是讓小女子驚訝。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我二人片麵之言自是不能服眾。不過既然公子說我曾於你有救命之恩,那麽可有什麽信物可以證明?若你不能拿出證據,便是誹謗於我。”
“秋家百年清流之家,斷然不容人汙蔑至此。”
最後一句,她說得擲地有聲,震得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愣。
大夫人終於忍不住了,隔著車窗怒道:“你自己行為不檢點,連累秋家一門受辱,還有臉反駁?”
“母親這話我不敢苟同。”秋明月仍舊波瀾不驚,“母親不是常教導女兒說,行止坐端正直坦蕩,不可留人話柄。世事無常,縱然世人有誤,然若無證據,仍舊一身清白,坦蕩自若。我問心無愧,母親怎能聽信外人片麵之詞便汙蔑於我呢?豈不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秋家百年名門,母親莫非也懷疑老祖宗傳下來的禮法教導?”
大夫人被駁斥得臉色陣青陣白,斥道:“虧你口口聲聲禮教之導,與長輩也這般疾言厲色,可是你該有的態度與教養?”
秋明月帶笑的聲音又傳了出來,“母親誤會了,女兒隻是時刻牢記母親諄諄教導而已。也不希望,因我一己之身,毀眾姐妹清譽。要知道悠悠眾口,難免有所誤會。母親,言重了。”
大夫人心中一跳,的確,若今日真的揭穿出來秋明月與裴思頎有什麽糾纏不清。那麽受影響的,會是整個秋家未出嫁的女兒。想到此,她便不再說話。
薛國侯夫人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明月這話可說得不對,你母親也是為你著想。你年紀小,不懂世間險惡。怕你被人所騙,誤了終身啊。”
秋明月淡淡道:“姨母寬懷,明月銘記於心。隻是母親所教,明月時時牢記,不敢有所違逆。想必姨母在侯府,也對諸多表姐表妹們如此教導,方才不至於失了名門風範。”
薛國侯夫人臉色變了變,眼神一陣羞惱。秋明月雖然字字謙虛,卻暗罵她越俎代庖,管教起秋家女兒閨德之事,未免太過越舉。
這一次,周邊卻再沒了指責聲。
秋明月無聲冷笑,林玉芝,你還真是不厭其煩呢,到哪兒都不忘運用你的‘智慧’。
“時間不早了,我們還要回去。裴公子有話還是趕緊說吧,待會兒太陽出來了,頂著暑起可就不好了。”
裴思頎猛然回過神來,眼神又立即變得深情而哀傷。
“五小姐…當真不記得在下了嗎?”幽幽的歎息,帶著無盡的思念和悲傷。
“既然如此,在下…打擾了,這就離去。”他轉身,步履有些踉蹌,背影蒼涼而寂寥。
秋明月眯了眯眼,若讓他就這樣離去,她敢擔保,不出明日,京城內關於她的流言便滿天飛。正欲出口,周邊便又有人出聲了。
“裴公子等等。”一身著錦繡雙蝶鈿花衫,蔥綠盤金彩繡綿裙的婦人走過去攔住他。
“公子有什麽話不妨直說。你這般突然走過來說與五小姐相識,卻又不解釋清楚。這兒這麽多人,大家心中難免揣測。你若真心為五小姐清譽,便莫要讓流言汙耳,害了五小姐啊。”
秋明月眯眼,眸底冷意閃現。這婦人看似在幫她,實則又將話題帶回最初,讓大家因為自己方才坦蕩之言而微微有所觸動的眾人又開始多做揣測。
林玉芝,果然好算計。
“可知她是誰?”
秋明珠道:“應該是太史令夫人鬱薑氏。她的兒子鬱水俊與中山伯的女兒上官陌雯已經訂了親。”
中山伯府?
秋明月沉思,難道這事兒秋明霞也參與了?
薑氏的話成功的讓裴思頎頓住了腳步,他回過頭來,再次以眷念不舍的目光看向秋明月的馬車。
“五姑娘既然已經忘了,便算了吧。”他似歎息,又似流戀不舍。
秋明月冷笑,在薑氏開口之前說話了。
“裴公子,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在此三番四次欲言又止汙蔑我?若你今日拿不出證據,便是你想走,也走不了。”
裴思頎臉色一白,眼中似有痛色流露而出。身子也微微顫抖。
薑氏回過頭來,似訝異道:“五小姐這是做什麽?威脅麽?”
秋明月無聲冷笑,“這位夫人,似乎對我秋家之事,很是關心啊。”
薑氏也不惱,而是微微笑道:“上次明霞回來,多次提及五姑娘如何的溫柔良善,知書達理。我心中一直好奇,便想著何時能得見明霞口中如此優秀的女子。今日有緣在此相遇,竟有人說與五姑娘相識,且言語不明,未免日後流言蜚語。明霞是我兒媳婦,我自然要關心一些。”
秋明月眼神淡冷,這薑氏比起林玉芝也不差分毫。果然,大家族的當家主母,都不是什麽善茬。
“原來是中山伯夫人,小女子方才失禮,請夫人見諒。”
大夫人在薑氏開口的時候就下了馬車,扶著丫鬟的手走過去,本來想問候秋明霞幾句。卻聽得秋明月這番話,當即就不悅的冷下眼神,又見她如此識趣謙誠,倒是不好再發作。她看著裴思頎,口氣頗為冷漠。
“你這大膽狂徒,言不盡語不識,究竟是和居心?”
薛國侯夫人也下了馬車,“裴公子,究竟是什麽事,你大可不必三緘其口。”
“自然,如此吞吞吐吐,難免讓人誤會你是不是心虛。”秋明月的聲音接著從馬車傳了出來。
秋明玉幾次想掀開車簾下車,都被寶珠阻止了。未嫁之女,怎能如此堂而皇之與外男相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裴思頎身上,攝於如此威壓,他不得不歎息,對著秋明月所在的馬車抱拳道:“在下無意汙蔑姑娘清譽,姑娘既如今已富貴,思頎本也不該再次打擾。隻是念及姑娘當日所言,一時情不自禁,所以…”
“放肆!”他話未說完,就被馬車內一聲曆喝打斷。
秋明月聲音不複之前的清淡,而是帶著冷冽和威嚴。
“看你也是個讀書人,不知道什麽叫做非禮勿言麽?如此詆毀我清譽,可是君子所為?真是枉讀聖賢書。”
裴思頎被罵得臉色青白交加,尷尬又有些哀傷道:“五姑娘…為何如此疾言厲色,當日所言,莫非姑娘忘了嗎?一年以來,在下時時刻刻都記著。”
“你到底想說什麽?君子坦蕩蕩,何必這般囉囉嗦嗦?”
秋明月似不耐煩了,“誠如你所說,若我真與你有絲毫瓜葛,你今日也在眾目睽睽之下攔截我的馬車,如果就為了說這幾句不輕不重的話,那麽大可不必。”
裴思頎低頭半晌,而後慢悠悠道:“姑娘忘記當日於翠微湖畔鳳昕亭中交予我的這副畫了嗎?”他緩緩從袖中拿出一副畫卷,展露於人前。
周圍眾人倒抽一口氣,那畫雖然沒有完全展露,可隻那冰山一角,卻看清楚了女子雋秀筆跡所著的詩。
背倚相思樹,遠望合歡花。我意卿焉知?相望待恒久。
這詩句委婉,卻句句表現女子相思之情。
相思樹,合歡花,牽著思念情深,後者盼望與君相攜。這等委婉而又風流的詩句,竟然是出自一個名門閨秀之手?
瞬間,周圍的人臉色都變了,眼神不屑而嘲笑。
大夫人已經氣紅了眼眶,剛欲怒罵出聲,卻聞聽得秋明月輕笑聲入耳。
“這詩倒是不錯,不過並非出自我之手。”
大夫人一甩衣袖,“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敢狡辯?”
“母親這般急著坐實我的罪名,不知有何好處?”秋明月不涼不熱的回了一句,瞬間將大夫人低了回去。
“你—”大夫人氣得胸腹上下起伏,臉色鐵青。
薑氏連忙伸手拍拍她的被,略帶指責的對秋明月道:“五姑娘熟讀婦德,怎生如此與長輩說話?豈非忤逆不尊?”
秋明月幽幽一歎,語氣不盡哀涼。
“我一小小庶女,如何能與長輩不尊?今日之事大家有目共睹,這位裴公子突然闖出來攔截我馬車,口口聲聲說我於他有救命之恩。明月無言,敢問各位夫人一句。若大家受恩於人,可希望對方如此相報?”
周圍議論聲漸漸低了下去。
秋明月又道:“如果我真有恩於人,便是賢德寬慧,這等榮耀,我又何須不受?然而這裴公子一來數言,卻終不得要領,反倒是讓大家誤以為我不守婦德於男子私會。這般汙蔑,試問在場各位,如何怒而不言?”
她聲聲堅定,語氣孱弱而哀默。
晨間微風,帶著幾分惆悵飄入所有人耳中。讓人心生憐憫不忍。
秋明月深吸一口氣,似在啜泣。
“母親在家對各位姐妹管教甚嚴,我便是再不濟,又如何不懂人言可畏之理?便是不為我自己,我又豈敢背負累於眾姐妹之罪?自一開始,母親聲聲斥責教導,明月仰承母親箴言,謹記於心,不敢有違。然此時事關明月清白,也事關各位姐妹清譽。便是頂著冒犯母親之罪,明月也不得不辯駁。”
“便是母親生氣,明月…自甘隨後受罰。但願母親,容明月為自己辯解,莫要讓流言逆耳,汙了姐妹清譽。明月,感激不盡。”
砰—
馬車內傳來一聲輕響,而後就有婢女的驚呼聲響起。
“小姐,你跪著做什麽?快起來。”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秋明月竟然自覺犯上,卻謹遵男女之防始終沒有下馬車,在馬車內下跪自受責罰。
來寶華寺上香的,無一不是貴婦,自然明白大家族裏麵那些醃臢事兒。且聽方才秋明月字字真誠而委屈,明明受了嫡母刁難而不憤為自己辯解,卻又牢記長輩之尊不與之計較。之所以反駁,卻是念著姐妹情誼。
如此孝義兩全的女子,如何會是那等私於閨外yin流之人?今日這事,隻怕有蹊蹺。
薛國侯夫人眼見眾人臉色,心知事情不妙,臉色沉了沉。
“明月,我們都知道你委屈,可你母親也是為你著想。俗話說,子不言母過,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
她一言便將秋明月的苦肉計打回原形,兒女順從父母天經地義,沒有反駁的餘地。更何況是庶女對主母?
馬車內有低泣聲斷斷續續而來,直聽得人心中憐惜同情。
“明月自知身份低微,母親關切教導,明月感激在,何來委屈之說?姨母關懷,明月亦是心中感動。隻是今日之事事關秋家門風,我斷然不允如此輕浮男子詆毀。不然,我便是血濺當場,也要洗清自己清白。”
先前那一句低泣中帶著微弱,後麵那句話卻是鏗鏘有力,震得每個人耳膜一動,竟由心而生出敬佩之心。
“五姑娘明烈大義,我等都為你作證。姑娘若有委屈,不妨直言。在場的各位夫人也都心如明鏡,斷然不會讓那小人得逞。”
說話的是一個身著玫瑰紅蹙金雙層廣綾長尾鸞袍的美貌婦人,她表情和善,眼神睿智,說話自有一股威嚴。
薛國侯夫人一見那人,眼神一震。
“鎮南王妃?”
周圍的婦人也都一怔,而後齊齊福身下拜。
馬車內,秋明月眼波一震。
鎮南王妃,鳳傾玥的母妃?她也來寶華寺祈福?
不知為何,方才那般四麵危機人人不善言辭下都坦然自若的她,此刻竟有些緊張起來。她伸出手,似想要掀開馬車車簾,又有所顧及,隻得在馬車內低聲拜福道:“小女子秋明月,不知王妃嫁到,不能於王妃跪拜行禮,還望王妃恕罪。”
鎮南王妃揮了揮手,示意眾夫人不必多禮,對著馬車內的秋明月微微笑了笑。
“姑娘時刻謹記禮教之防,乃所有女子典範,何來怪罪一說?”
隔著車簾,鎮南王妃看不清秋明月的容顏,隻是剛才秋明月不驚不燥不卑不亢的表現,已讓她心中大為欣賞。
“方才姑娘一番言語,本妃甚是讚同。凡事仰不愧於天俯不愧於地,姑娘自問問心無愧,便無需畏懼他人所言,順其自然即可。”鎮南王妃雖然是在對秋明月說話,但是語氣卻不無諷刺在場之人方才合夥欺負言語諷刺秋明月的人。
那些人一接觸到她的目光,皆紛紛羞愧的低下了頭。
鎮南王妃又道:“今日有緣在此相遇,本妃很是喜歡姑娘的坦率大義,隻是未得見其真顏,難免可惜。”
秋明月抿唇,心中卻鬆了一口氣。不知為何,她不想給鎮南王妃留下不好的印象。微微思索了會兒,秋明玉斟酌著開口。
“能得王妃如此讚言,明月倍感榮幸。隻是自覺卑陋,不敢汙了王妃的眼。”
“人若自輕自賤,別人也會看輕你。”鎮南王妃輕歎一聲,“下個月本妃在王府中舉辦賞花宴會,不知五姑娘可否給本妃一個麵子親自到訪?”
四周又是一陣到抽氣聲。
鎮南王雖非皇上胞弟,但幼時曾養於太後膝下,與皇上感情甚好。是以皇上登基後,對其榮寵有加,並特恩準鎮南王親王一脈傳承九代。這是自大昭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殊榮。
要知道,便是榮親王府,也隻能以親王爵位傳至六代而已。由此可以想象,皇上對於鎮南王是何等的看重?而鎮南王妃,在所有皇親妯娌之中,身份自然也更高一籌。
便是京中貴族雲集之地,鎮南王府的請帖,也不是人人都有資格得到手的。更何況,得鎮南王妃當麵相邀?這又是何等的榮幸與榮耀?
秋明月一個小小的庶女,竟然能得鎮南王妃如此喜愛?這不得不讓在場的所有人再一次在心中對這個久聞其名未見其人的秋家庶女五小姐的真顏。究竟有沒有傳聞那般讓人驚豔。
而大夫人和薛國侯夫人以及中山伯夫人薑氏,均臉色不好。尤其是大夫人,簡直氣得咬牙切齒。
身後華貴馬車內,秋明玉怒極,一手扯碎了窗簾,眼神陰鬱憤懣。
小賤人!
秋明蘭和秋明珊自然臉色也不好,不過她們比秋明玉懂得克製一些,隻眼神流露出強烈的嫉妒不甘表現出了她們心中的憤怒。
秋明容和秋明韻則是微微而笑,眼中除了羨慕唯有欣慰。
秋明月心神一顫,顯然也沒有料到鎮南王妃如此看得起她。
“王妃?”
鎮南王妃微笑自若。
“莫非五姑娘看不起鎮南王府?”
秋明月深吸一口氣,“王妃言重。”她頓了頓,又道:“難得王妃看得起明月,明月恭敬不如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