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另類表白,姐妹調換
秋明月回到自己的住處,便屏退了左右,自己坐在桌邊,靜靜的等著。不一會兒,耳邊風聲微動,抬頭間,那人已經出現在麵前。她勾唇,諷刺一笑。
鳳傾璃不喜歡看她那樣的笑,“你早知道我會來?在這兒等我?”
秋明月淡淡瞥了他一眼,喝了口茶,然後慢條斯理的用稠娟擦了擦嘴角的茶漬。整個動作優雅流暢,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鳳傾璃卻看得有些心慌。
這時候,秋明月才淡淡開口。
“昨日的事,是你告訴我三姐的?”
鳳傾璃下意識搖頭,“不是。”
秋明月回頭看他,目光冷冷的。他心虛的低下頭,“我讓冷修去的…”
一個黑影迅速飛過來,他抬手一接,手上多了個茶杯。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胸前的衣服已經被人扯住。他抬頭,對上秋明月憤怒的目光。
“鳳傾璃,你是不是要害死我你才甘心啊?”
鳳傾璃從未見過她如此激憤的摸樣,雖然比之平日裏對他的漠然和無情來得生動的多,但是他不喜歡看她生氣的樣子,不喜歡她又開始討厭排斥他了。所以他急急道:“沒有,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你。”
“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害我。”秋明月鬆開他,冷冷的看著他。
“我…”鳳傾璃有些心慌,張口就要辯解。
秋明月卻冷聲打斷他,“你還沒害我?昨日在涼亭裏,你是不是躲在暗處偷看?”
“我…我…”鳳傾璃本來想否認的,可是見她目光諷刺愈甚,他再次心虛的低下頭。
“是。”
秋明月鳳目又爆發出火光,鳳傾璃急急截住了她的怒火。
“我就算是個犯人,你也得給我個申訴辯解的機會吧?”
秋明月一愣,她是做律師的,常本職工作就是自己的委托人辯解申訴。什麽事都講個證據,凡事必須公正而公平。雖然穿越了,但是職業毛病還在。
她淡淡瞥了鳳傾璃一眼,被他一言稍稍平複了心中怒火。重新坐下來,“好,我給你申辯的機會。”
鳳傾璃鬆了一口氣,開始解釋道:“你那個嫡母和嫡姐都不是好東西,你不是討厭薛雨華纏著你麽?讓你那個姐姐來絆住薛雨華,對你不是有利麽?”
秋明月冷笑,“我看是對你有利吧。”口口聲聲說要娶她,自然不允許別的男人靠近她。
鳳傾璃也不扭捏的點頭,“對,我不喜歡其他男人覬覦你。你隻能嫁給我。”
“你—”秋明月被他理所當然的語氣激得又是一怒,然而對上他純澈執拗的目光,她卻怎麽也發不起火來,反倒是心中有些不自在。
別開頭,“別給我說那些有的沒有的。你讓她們母女來,不是存心給她們機會加害我麽?還有,秋明玉私見外男有損閨譽。可她是我姐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豈非要讓我以後也沒臉見人?還說不是在害我。”
鳳傾璃卻道:“我不會讓任何人加害於你。至於閨譽…”他微眯了眯眸子,語氣是秋明月從未聽過的森寒冷冽。
“誰敢說你半個不字,我就隔了她的舌頭,讓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秋明月一怔,說不清楚心中是氣憤還是感動,總之之前那股狂躁的憤怒,是徹底抹平了。
歎了口氣,“謠言如流水,哪裏禁得住?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你讓我以後怎麽做人?這個時代,女子的清白大於一切。沒了清譽,日後就隻有剃了頭發當姑子了。”
鳳傾璃抿唇,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沒人娶你更好,我娶。”
秋明月剛平下的怒火又騰騰貓起來,“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我就說你沒安好心,你好不承認。”
鳳傾璃抿了抿唇,沒底氣的說道:“那隻是順便而已。”
“你還說。”秋明月睜大眼睛瞪著他,瞪得他心虛的低下了頭。
“我沒故意毀壞你聲譽,反正你不是也想破壞你嫡姐和侯府聯姻麽?我這不是在幫你麽。”
秋明月又瞪著他,“有你這麽幫人的嗎?”
鳳傾璃抿著唇不說話,心裏總歸是心虛的。
過了一會兒,秋明月氣也順了,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幫你。”他不暇思索說出兩個字。
秋明月眼一瞪,他立刻委屈了。
“我沒說謊。你仔細想想,從相識至今,我何曾害過你?”
秋明月仔細想想,好像他倒是幫過自己幾次。
“沒有吧。”鳳傾璃見她臉色好了幾分,眼中這才有了笑意。
“放心,我現在不會害你,以後也不會害你的。”
他的聲音似刻意的放柔,如醇香的酒,濃濃的,令人心醉。
秋明月斜眼看他,“你跟我三姐有仇?”
“沒有。”他老實交代。
“如此損害人閨譽的事,你又如何解釋?”
鳳傾璃眼帶幾分迷茫的看著她,“你不是討厭她麽?如處處跟你作對。”
“那是我的事。”
鳳傾璃眼眸一暗,“你還是在怪我。”
秋明月歎了一聲,“雖然我是不喜歡她,但是你也沒必要讓她丟這麽大的臉吧。要知道,這個世界的女子本就沒什麽地位,你又何必做的如此很絕?她是處處與我作對,可你看她哪次占了好處?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解決,再說我們姐妹幾個,誰出了什麽事兒,你以為我爹還有祖父祖母不會疑心?”
鳳傾璃看著她,“你的意思是,我做錯了?”
“不是做錯了。”秋明月覺得,眼前這個少年此刻真的像一個別扭的小孩兒。
“是你以後做事要三思而後行。”
鳳傾璃仍舊抿著唇,“可她們要害你,難道你還對她們寬容不成?這次薛國侯夫人上山,就是為了暗害你。要不是我…”他突然不說話了,心中暗惱這個女人真是不識好歹,若非自己多了個心眼兒,真讓薛國侯夫人得逞了,她這輩子才是真正的毀了。
秋明月皺眉,“什麽?”
鳳傾璃別過臉,賭氣不看她。
秋明月有些好笑,“你不會是來給我置氣的吧?”
鳳傾璃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嘀咕道:“我怎麽就看上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呢。”
秋明月卻聽得分明,怔了怔,而後耳根子莫名的紅了紅。眼神嬌嗔,瀲灩嫵媚,看得鳳傾璃又是一呆。
“看什麽看,不許看。”見他不說話,隻癡癡的看著自己,她心中羞惱更甚,嬌聲斥道。
鳳傾璃回過神來,臉頰也飛起兩道紅霞,有些不自在。
“我…”
秋明月穩了穩情緒,幹咳兩聲。
“你發現了什麽?”
鳳傾璃終於想起自己今日來的目的,眼神有些凝重而冷漠。從懷中掏出一幅畫來。
“這是昨天薛雨傑掉下的。”
秋明月打開,畫中女子於娉婷而立,眉目如畫,嬌顏帶笑,堪堪讓那百花失色。正是自己的容顏。
她鳳眸凝然成冰,“果然。”
鳳傾璃問她,“你打算怎麽做?”
秋明月收好畫,淡淡道:“謝謝你把這個給我。我自有打算。”
鳳傾璃抬眸看她,目光帶著一縷洞察人心的幽光。
“你想利用你三姐和六妹?”
秋明月挑眉,“你貌似很會揣度人心。”
鳳傾璃不語,秋明月笑了笑。
“反正你已經幫了我一次,那就幫忙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鳳傾璃眼眸一亮,“榮幸之至。”
秋明月不置可否,鳳傾璃又問:“你想怎麽做?”
秋明月眯了眯眼,“三姐都已經上山來了,我就不信六妹沒有絲毫動作。”
“你想成全她?需要我幫你做什麽?”他眼眸亮亮的,薛雨華娶誰跟自己沒關係,隻要別打她的主意就行。
“我為什麽要成全她?”秋明月把玩著那幅畫,嘴角噙起一縷玩味兒。
“你既知我為何阻止三姐嫁入侯府,就該知道,她們兩姐妹誰做了將來的侯夫人,於我都是大大不利,我為什麽要推波助瀾?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三姐頭大無腦,六妹可是會算計得很。薛國侯夫人在秋府住了那麽多日,聯姻定然是板上釘釘的事。如今三姐在薛國侯夫人心目中的地位是徹底沒有了,她就算再怎麽不願,也必須得從六妹那裏下手。何況,既是未來的侯夫人,那麽沒有點手段,如何能鎮壓一方?隻要她好好考慮一番,此事便也就定下來了。唯一的不足,也就是六妹的年齡了。”
鳳傾璃不置可否,“那你打算怎麽做?”
秋明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九妹這兩天好像與六妹的關係不錯啊。”
鳳傾璃一愣,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想…”
秋明月回過頭來,目光淡漠而冰冷。
“不可以麽?”
“可以。”鳳傾璃點頭,“隻要是你想做的,我都幫你。”
秋明月沉默,心中劃過一絲暖流。或許,之前是自己太過小心翼翼了。
“不過你該不會就這樣放過秋明玉吧。”鳳傾璃好似很了解她的樣子,目光帶著笑意。
秋明月也不矯情,直接道:“當然了,反正她都見過男人了,我就順便給她找個好夫婿了。”
鳳傾璃眸光一震,接著笑意擴散。夠狠,夠果斷。
秋明月把玩著手中的畫卷,“三姐不是一直想嫁入侯府麽。好歹也是姐妹一場,做妹妹的,我怎能不成全呢?”
鳳傾璃嘴角抽搐,“你想讓她嫁給薛雨傑?”
秋明月鳳眸邪魅光澤一閃,笑得顛倒眾生。
“怎麽能這麽說呢?三姐和薛二公子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終生。可是因身份差異,兩人苦戀無果,薛二公子隻有日日賭畫思人。可薛二公子情深意重,受不了這相思之苦,遂遠離佛寺。三姐心生感動,便尾隨而至。兩人寺中相遇,情不自禁,水到…渠成。”
鳳傾璃低低笑了起來,“你真頑皮。”語氣卻是寵溺的。
秋明月挑眉回頭看他,“你不覺得我狠毒麽?”這個時代主張女子賢達寬厚,溫和端莊。如自己這般算計,已可以稱作毒婦了。他竟不厭惡麽?
“是夠狠毒。”鳳傾璃聲音很平靜,沒有絲毫波瀾起伏。
“可若不狠毒,隻會任人魚肉。所以,必要的自保,談不上狠毒不狠毒,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已。”
秋明月目光訝異,心中卻再次劃過暖流。不成想,他竟如此了解自己。
“薛雨華那裏就交給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秋明月眼睛彎彎,露出沒有冷意的笑。
“你會畫畫嗎?”
鳳傾璃不解她為何如此問,還是點頭。
“會。”
“那好,幫我畫一幅三姐的肖像吧。反正你見過她了,應該沒問題吧。”她說完取出一幅幹淨的宣紙,擺上筆墨紙硯。這才發現,他許久沒有說話。
抬頭望去,“怎麽了?”
鳳傾璃抿著唇,口氣有些賭氣的味道。
“我不畫。”
秋明月一愣,“為什麽?”
鳳傾璃瞪著她,“除了你,我不畫其他女子。”
秋明月愕然,臉上再次暈出一縷紅霞,嗔道:“你在說什麽葷話?”
“我沒說葷話。”鳳傾璃執拗的看著她,“這一生,我隻畫你的肖像。其他女人,不配。你讓我給其他女人作畫,是在侮辱我。”
秋明月再次一愣,這,算是另類表白?
笑了笑,“好吧,那我畫好了給你吧。”
她無奈搖搖頭,提筆沾墨,認真作畫。鳳傾璃沒動,他的眼睛容不下其他女人,上次那副寒梅送春已讓他知曉她的畫技非凡。不用看也定然知道她畫的仕女圖也是栩栩如生。
不一會兒,秋明月收了筆,低頭吹幹墨跡。
鳳傾璃隨意的瞥了一眼,目露訝異。倒不是因為她畫得多好,而是因為她這幅畫的筆法與之前自己給她的那幅畫一模一樣。連背景也如出一轍,隻不過人物變了,畫的是一個女子的側影,但是依稀能看見女子五官,正是秋明玉的摸樣。
畫中的秋明玉,與平日裏的嬌蠻大不相同,而是麵容嬌俏,眼神嫵媚,深情繾綣。盯著遠處,衣袂翻飛。雖然沒看見遠處光景,但是從那一縷華貴的錦袍和風中飄舞的發絲,仍可猜到那是一個風流才子。
鳳傾璃再次為她歎服,“這樣一幅畫若是被人看見,秋明玉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秋明月收好畫,遞給他。
“不用太多人看見,隻需要大夫人和薛國侯夫人看見就知道了。佛寺yin亂,暗自苟且,她便是做正妻也沒指望。不過依著大夫人的脾氣和秋家的顏麵,祖父和祖母也會做主讓她嫁給薛雨傑為妻的。”
鳳傾璃接過那幅畫,道:“如果你想讓她做妾,我可以幫你。”
秋明月搖搖頭,“不用了,讓花容月貌繼續跟過去就行了。三姐與薛雨傑私會的時候那兩個丫鬟也在一旁,並且咬牙不吐露實情,焉知她們之間就沒有私情?雖然隻是兩個丫鬟,可被人汙了清白,怎麽著也得要一個說法。”她嘴角一勾,笑意微微。
“我想,這件事六妹很樂意幫我的。”
她想了想,似想起什麽,又道:“對了,上次你給我的消息,是真的嗎?”
“當然,千真萬確。”
秋明月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謝謝。”
鳳傾璃皺眉,不喜歡她對自己這麽客氣。
“以後都不要對我說謝謝。幫你,我心甘情願。”
秋明月鳳目微閃,“你真當自己萬能?哎對了,你整日往外麵跑不回王府,不怕你父王母妃找不到你著急嗎?”
鳳傾璃挑眉,神色間剖有幾分自傲。
“我自有我的辦法。”
秋明月揚了揚眉,“比起薛雨華,你有幾分勝算?這事兒不能讓他發現端倪,否者就前功盡棄了。”
“這你放心,他的道行,我還不足為懼。”鳳傾璃這話說得很狂,眼中露出一絲不屑來。
秋明月搖搖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莫要太自負了。”
鳳傾璃也不與她分辨,末了,又想到什麽,臉色有些不好。
“不許接受他的幫助,你要人參,我給你就是了。便是再珍貴的藥材,榮親王府裏也有。你想要什麽,直接告訴我,我讓人給你送過來就是了。”
秋明月很想翻白眼,但她努力忍住了。
“這你也要爭?”
“當然。”鳳傾璃表情很鄭重,“不許你欠他人情。”
秋明月聳聳肩,“可我今日已經欠他了。”
“那不算。”他有些惱怒,“總之,以後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許找他幫忙。”
秋明月瞪著他,“不找他難道找你?你昨天不是在麽?怎麽不出來?”
“我不是怕你名節有損麽?誰知道他居然鑽了這個空子。”鳳傾璃說起這個就惱恨,“他昨天才上山,早就算計好你們的行程,故意在那兒等著你們的。他就是故意要壞你名節,你千萬別被他給騙了。”
秋明月瞥了他一眼,不是沒有懷疑過薛雨華突然出現在那兒太過巧合,不過那個時候情況不容許她多做思考。如今鳳傾璃這樣一說,她自然也就明白了幾分。不過她不認為薛雨華有意壞她名節,雖然自己不喜歡他,但憑良心說,薛雨華也不算個壞人。何況那個時候那麽多女子,他再怎麽樣也不會給自己找那麽多麻煩。
“未必如是。”
鳳傾璃更加惱怒,“他就不安好心。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你不能被他給迷惑了。”他又是生氣又是吃醋,臉都氣紅了。抓著畫卷的手一寸寸收緊,恨不得那畫就是薛雨華一般。
秋明月忙道:“你別把畫給我粉碎了,我可不想再畫一幅。”
鳳傾璃低頭一看,見自己手指用力,差點就掐入這畫裏了。微微平複了心緒,他才道:“以後不準見他。”
秋明月鳳目一瞪,存心賭氣。
“憑什麽?你說不見就不見,你是我什麽人啊我要聽你的。”
“你—”鳳傾璃氣結,“你,你要是敢見他,我就殺了他。”
秋明月心中一驚,但見他目光血紅,眼底殺氣隱隱,全然不似作假。她撫了撫額,“你要有本事,就讓他早日離開秋府,我不就見不到他了嗎?現在跟我置什麽氣?”
鳳傾璃眸光一亮,這才平複了心中怒氣。
“我自然有辦法讓他離開。”他轉身,身影一縱,飛身離開。
秋明月突然就想著,若是有一天他站起來了,那身姿該是如何翩然驚鴻?
搖搖頭,忽然覺得自己好笑,管那麽多幹嘛?
而另一間房裏,薛國侯夫人懶散坐著,坐在她對麵的大夫人心中有些緊張。
“長姐,你…”她有些擔心,剛才發生的事讓她措不及防,更是不曾想到,明玉居然會私見陌生男子。她又是惱怒又是無奈。如果長姐因這件事惱了明玉,那可就糟糕了。
薛國侯夫人淡淡看她一眼,雲淡風輕卻又不容置疑的說道:“玉芳,明玉和雨華的婚事,怕是不妥當。”
大夫人心裏一沉,終究還是被她猜中了麽?
“長姐,可是咱們已經說好了啊。”
“那是之前。”薛國侯夫人冷然回眸,“可是你看看明玉整日做的什麽事?她刁蠻驕橫無理取鬧,這些也就罷了。可是她居然不尊女德,私見外男不說,還以此要挾逼問自己的親妹妹。玉芳,你的好女兒啊,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
大夫人被她毫不客氣的指責有些沒臉麵,仍舊硬著脖子道:“長姐,明玉的性子你了解,她雖然有時候任性了一些。但是本性不壞啊,這一次肯定是有人陷害她。對了,肯定是秋明月那個小賤人,她…”
“夠了!”薛國侯夫人低斥一聲,打斷了大夫人的禍水東引。
“她在寶華寺,如何陷害明玉?本來我以為明玉隻是小孩子心性,日後嫁了人我也定給她改過來。可是沒想到她現在越來越沒個分寸了,居然這種事都敢做。如果日後她嫁給了雨華,保不定還得出什麽大事兒。”
大夫人被她一通搶白,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卻也無可辯駁。
薛國侯夫人又道:“還好我之前還沒同你交換兩個孩子的八字庚帖,這事兒還來的及。”
她這樣一說,大夫人立即就想到昨日自己提出交換薛雨華和秋明玉的八字庚帖,她卻三緘其口的拒絕了。原來,她是早有打算。
大夫人本就脾氣不好,這樣一想,登時就惱了。
“長姐,原來你是故意的。你是不是從來就沒想過要明玉嫁給雨華,所以這次隻是你的一個借口?”
薛國侯夫人目光一曆,斥道:“你腦子怎麽長的?越活越回去了?難怪明玉被你教成那樣。”
大夫人氣得胸口上下起伏,紅了眼睛道:“我怎麽了?這些年我在秋府不受待見,老爺也不喜歡明玉。我多次寫信給你,可你呢,沒有一次幫過我。這一次,不過是為了你女兒的前程,你才想要和秋家攀親,你以為我不懂嗎?”
薛國侯夫人眼眸一震,似是沒想到向來蠢笨的大夫人也會想到這一層。
大夫人見她臉色就知道自己猜的沒錯,頓時更加憤怒。
“現在你覺得明玉嫁過去會讓侯府丟臉了,所以你就想要過河拆橋了。可是你卻從未想過,從你住進秋府,明玉和雨華的婚事便是板上釘釘了。秋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如今你就這樣反悔了,你讓其他人怎麽想,讓明玉以後如何嫁人?”
薛國侯夫人穩了穩情緒,安撫她道:“玉芳,你先別急,先聽我把話說完。”
大夫人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總之你別想退婚,大不了大家一拍兩散,我做的那些事情,有七分都是你的功勞。我怕什麽?反正這些年也就這樣過來了,怕是累著你侯夫人的尊榮。”
明顯的威脅。薛國侯夫人臉上閃過薄怒,隨後又消散於無形。
“玉芳,咱們是親姐妹,用得著鬧得這麽臉紅脖子粗麽?我隻說明玉和雨華的婚事不妥當,並沒有說不與秋府聯姻啊。”
大夫人連連冷笑,“當然了,秋府裏待嫁的女兒可不止明玉一個。無論如何,總歸是姓秋,對你自然是百利而無一害的。而我和明玉,就成了你奪取榮華富貴的絆腳石。我告訴你,你休想。隻要有我在一天,你休想稱心如意。”大夫人也算是豁出去了,“大不了我將父親當初如何算計公公登上高位,你又是如何給我出主意救老太君然後又是怎樣讓沈從山入獄的事統統告訴老爺。這些年我也受夠了,我不好過,林家的人,誰也別想好過。你們休想利用完我的女兒再坐享其成的享受榮華富貴。”
“玉芳。”薛國侯夫人真的被她這番話激怒了,聲音猛然提高,臉上一片憤怒陰霾。
“你瘋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早就告訴過你,這些事情全都給我濫在你的肚子裏,誰也不能說,你還想不想做你的秋大夫人了?”
大夫人冷笑,眼神悲涼。
“秋大夫人?嗬嗬嗬…這些年來,你覺得我除了有這個名分以外,還有什麽?從明蘭出生後,老爺就不再進我的房,我這個大夫人,早就名存實亡了。現在,連中饋之權也被分給了黃氏。你說,我還剩下什麽?”
到底是親姐妹,薛國侯夫人看見她這個樣子也心有不忍。
“玉芳,我知道你過得苦。”她歎息一聲,“不是我絕情,而是這件事實在是…”
大夫人打斷她,“別給我說那些大道理,我不愛聽,我就想知道,明玉和雨華的婚事,什麽時候落實?”
見她冥頑不靈,薛國侯夫人眼中閃過惱怒。
“玉芳,我不是說了嗎,這件事已經沒有回緩的餘地了。再說了,經過上次那幅畫的事,雨華對明玉也頗有微詞。今日又…”
大夫人冷冷看著她,“是嗎?那件事過去了那麽久,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的跟我保證雨華一定會娶明玉?怎麽這才過了多久,你就又變了?”
薛國侯夫人再也沒有了耐性,冷著聲音道:“無論如何,明玉和雨華的婚事是不可能了。你若願意,便把明蘭許配給雨華。咱們還是親家。至於之前你說的那些事,你愛說就說,反正說出來,我是無所謂的。如今父親已經身為太師,再也不需要依附任何人。而我,依舊是侯夫人。我兒子是世子,你覺得侯爺縱然生氣,會不顧及多年夫妻之情嗎?玉芳,別作繭自縛了。雖然那些事是我給你出的主意,但是你若心中沒有私心,當年能給老太君下迷藥?你能利用她?這些事就算公布於眾,最不利的,也隻會是你。”
大夫人被她戳中心事,臉上氣得青白交加,顫抖著手指著她。
“你—林玉芝,你還是我親姐姐嗎?居然說出這麽混賬的話。”
薛國侯夫人波瀾不驚,“不是我不顧及姐妹情誼,玉芳,不是我說你,你那個性子真的該改改了。明玉那性子就是被你給慣出來的。在這麽下去,她這輩子就得毀在她自己手上。”
“你…”大夫人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指著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薛國侯夫人無動於衷,“還是那句話,如果你願意,便將明蘭嫁給雨華。反正都是你的女兒,你不虧。”
“你閉嘴。”大夫人氣紅了眼眶,“明蘭才十二歲,如何嫁人?明玉身為姐姐,尚未出嫁,如何輪得到明蘭?你這是存心要讓她們姐妹反目。你—”她待還要說,門卻突然被人從外麵推開。
大夫人驚怒回頭,卻愕然看見門外站著秋明蘭。她臉色蒼白,一身淡薄的站在風中,搖搖欲墜。
“明蘭?”大夫人眼中閃過慌亂,也不知明蘭到底聽到了多少。
秋明蘭盯著她,眼神痛楚而荒涼,還帶著一縷陌生。蠕動著唇瓣,嘶啞開口。
“娘,在你心裏,我便這麽不濟?在你心裏,隻有三姐才是你的女兒?”
大夫人心中咯噔一聲,慌忙走過去就要抓住她的肩膀。
“明蘭,不是的,你聽我說…”
秋明蘭卻退後一步,避開她的觸碰。眼神失望而悲切的看著她。
“從小到大,三姐無論做了什麽事你都可以包庇她。而我呢?你從來就無視我,在你心中,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兒,隻是一顆你用來抓住爹的心未遂的一顆廢棋而已。就因為我不是男孩兒,所以你對我失望,你厭惡我。因為如果我是男孩兒,說不定爹就會回心轉意,就不會接沈姨娘回府,對不對?”
大夫人心中有幾分心虛,她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
“明蘭,這些事你聽誰說的,簡直胡言亂語。”
秋明蘭搖搖頭,蒼涼一笑。
“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娘你心中就是這麽想的。”她連連後退,眼神裏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成灰。
“好,我現在知道了,終於知道我是以什麽樣的身份存在在這個世界上。”她閉眼,一顆淚水劃過臉龐。轉身,飛快離去。
“明蘭。”大夫人想要追上去,卻被薛國侯夫人阻止了。
“你現在追上去隻會讓她越發恨你,還是讓她自己一個人靜一靜吧。”
或許是多年的苦恨積壓在心頭太久,在自己親人麵前,大夫人也不想在掩藏了,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埋頭在薛國侯夫人懷裏低低嗚咽。
“明蘭,她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她也是我的女兒啊,是我十月懷胎所生的女兒,我如何能不疼愛?她怎麽可以誤解我至此?”
薛國侯夫人拍拍她的肩,語氣柔和,再不複之前的劍拔弩張。
“要我說啊,你確實太過偏心了些,不然她也不會這麽極端。”她扶著大夫人坐下,道:“你呀,處處護著明玉,卻忽略了明蘭。她才這麽小,你對她那麽嚴厲做甚?”
“我—”大夫人想要反駁,卻終究止在嗚咽聲裏。
“你以為我想麽?之前姑婆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一定要生下大房嫡子,才能讓老爺對那沈氏徹底死心。可十個月後,我又生下一個女兒。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老爺看著明蘭那個表情。我能如何?我這些年難道就不苦?”
“那你也不該遷怒在明蘭身上。”
“我如何遷怒於她了?”大夫人拿著娟帕擦拭著眼淚,“生下明蘭後,就連姑婆對我也不如往日眷顧。她為了我早就與老爺的關係僵持不下,生下明蘭後,她便再也沒有理由束縛老爺了。你以為她有多疼我?每次我抱著明蘭去給她請安,她總是一臉的嫌棄,說話也刻薄尖銳。你以為我好過?”說到過往,大夫人心裏的委屈就如決堤的洪水,傾瀉而出。
薛國侯夫人不禁也有些同情她,“這些事,以前你怎麽沒有說過?”
大夫人不回答,她也是有骨氣的,這麽沒臉的事,她如何會對娘家人聲之於口?
薛國侯夫人又歎了一聲,“不過總歸還好,她把中饋之權交給了你,也算對你仁至義盡了。”
大夫人連連冷笑,“你以為她是為我好?她不過是私心而已。她不想中饋之權落在二房三房手裏,交到我手上,她才可以謀取更多利益。”
“玉芳,人死如燈滅,你便是再不滿,也不可對長輩不敬。”薛國侯夫人微微斥責。
大夫人不語,擦幹了眼淚,靜靜的坐著,眼神有些空洞。
過了好一會兒,薛國侯夫人才道:“無論如何,明蘭這心結怕是不好解開。”
大夫人心中一痛,眼淚又要落了下來。
“若非當年姑婆如此強勢,不待見明蘭,而我那個時候在秋家又如履薄冰,不得不看她臉色行事,又如何會走到如今這般地步?”
“好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你要想的,便是要怎麽樣好好補償明蘭。”
“如何補償?如今她怕是都恨死我了。”大夫人說到這裏,又嚶嚶哭泣了起來。
薛國侯夫人道:“你哭頂什麽用?”她眼神一閃,道:“你若真想補償她,便接受我剛才的提議。先聽我說完你再生氣也不遲。”見她又要發怒,薛國侯夫人趕緊製止她。
“這些日子明蘭做的一切我也算看明白了,她是一心想嫁給雨華。既然如此,你何不成全她?這樣既挽救了明玉的名聲,又緩和了你們母女的關係,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大夫人皺眉,仍舊有些猶豫。
“可明玉怎麽辦?”
薛國侯夫人瞪了她一眼,“你就知道明玉,明蘭就是因為這個才傷心的。”
大夫人低下頭,“她是我女兒。”
“明蘭也是你女兒。”薛國侯夫人現在終於有些理解秋明蘭為何會對大夫人如此不滿了,自家這個妹妹如此偏心,也難怪了。
“就如同你所說,我住進秋府,便是眾所周知意味著侯府要與秋府聯姻。而至於是誰,之前也沒固定不是?出了這種事,你以為明蘭不會受影響?你本來就偏頗明玉多些,如果這件事日後被人翻了出來,明蘭這輩子也不用嫁人了,到時候你就等著她恨死你吧。”
大夫人心裏一慌,“那該怎麽辦?”
見她已經跟著自己的思緒走了,薛國侯夫人才不慌不忙道:“唯一的辦法就是盡早給明蘭定一門婚事,而明玉,我自會安排。放心,好歹是我的侄女兒,我不會虧待她的。”
大夫人想了想,也隻有如此了,便點頭:“好吧。不過—”她又抬頭,目光帶著幾分懷疑和犀利。
“這一次,你不會又反悔吧?”
薛國侯夫人心知她是因為自己突然的悔婚而有些不信任自己了,便笑道:“放心,明蘭是個穩重的,自然不會讓自己有把柄給人抓。而且,你就這麽兩個女兒,若我反悔,那我這次不是白來一趟了麽?”
大夫人這才放心下來,又哀聲一歎。
“隻是明玉,怕是要傷心死了。”
薛國侯夫人也是一歎,“那能怎麽辦?怪隻怪那孩子太過單純了。你呀,日後真得好好管教管教。在家裏由你護著,日後嫁人了總不能還天天往娘家跑吧?”
大夫人心知薛國侯夫人說得對,便也順從的點頭。
“我知道了,我以後會注意的。”她抬頭,目光又劃過狠曆。
“秋明月那個賤人,她幾次給我難堪,我絕對不能放過她。”
薛國侯夫人目光深邃,帶著幾分冷意和算計。
“放心吧,我都已經安排好了。這一次,一定讓她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