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亭間相救,世子吃醋

秋明月到了大殿,唯見香煙寥寥,晨鍾暮鼓。素衣翻飛,僧人閉目,口念佛經。另一邊,秋明琦和秋明浠也緩緩而來。

小姐。是二少爺和三少爺。

秋明月抬頭。看了一眼秋明琦和秋明浠。

二哥,三哥。

秋明琦和秋明浠點了點頭,五妹四妹呢?她不是和你一起的嗎?

四姐回去拿佛經去了,等一會兒就來。

秋明琦看了她一眼,突然皺了皺眉,問,剛才發生什麽事了?

秋明月低頭,見自己衣衫有些淩亂,方知剛才那一躲,腰間軟羅綢緞竟是微微鬆懈。

沒事,就是剛才在後麵看看風景一時不慎,被樹枝刮到了一下。她重新係了係腰帶,看著腰間空蕩蕩的地方,眼底劃過一絲銳利,抬頭卻又笑得雲淡風輕。

秋明琦點點頭,說:出門在外,不比家裏,凡事小心為好。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更是要注意,省得出了什麽事,被別人指東道西就不好了,對你以後名聲也有礙。

秋明月心知秋明琦是關心她,遂點了點頭。

我知道的,謝謝二哥提醒。

秋明琦又道:以後無論走哪兒去,身邊還是跟著丫鬟比較好。

秋明月道: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我就想一個人到處逛一逛,就讓綠鳶和紅萼到前麵等我,但是讓二哥和三哥擔心了,是明月的不對。

說話間,便見秋明珠踩著鵝卵石走了過來。臉上笑意盈盈,眉眼彎彎。她身後還跟著秋明容和秋明韻秋明珊,以及幾個丫鬟。見到秋明月幾人,喚了一聲。

二哥,三哥,五妹。

秋明月抬頭,七妹八妹,你們怎麽也來了?八妹身子弱不能見風,八妹你怎麽帶他出來了?語氣有幾分責怪之意。

秋明容扶著秋明韻道:八妹說,在屋裏呆著悶得很,就想出來看看。再說,既然祈福,她也想親自來參拜參拜,說不定能得佛祖保佑病就好了呢。

秋明韻臉色有點白,還是笑了笑。

五姐,你放心吧,昨天晚上吃了藥已經好多了。我總不能一輩子就待在屋子裏不出門吧,有時候出來吹吹風,也好。她笑容純粹而又溫柔,眼神幹淨而清澈,像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然而那樣的清澈裏又仿佛哦,包含了人世的蒼涼,略顯得蒼白而無力。

秋明月心中憐惜,眼神也柔和了幾分。

你呀,身子不好就不要逞強了,待裁了,還怕沒有機會出門嗎?

秋明韻笑意有行惚,喃喃自語。

我這補能好嗎?吃了十幾年的藥,反正就這個樣子,我已經習慣了,還不如趁著現在還有時間,多看一眼這個世界。語氣間竟是有幾分哀涼和絕望。

明韻,不許胡說。秋明容瞪了她一眼,你怎麽能這麽自暴自棄?不過是生病而已,誰還沒個小病小災的,你會好的。

秋明月卻是看了一眼又蓮,心中想著書名韻雖然單純,但是她不笨,她知道該怎樣保護自己。他不能在又蓮麵前露出絲毫破綻,不然三夫人一定會懷疑。好不容易出門一趟,她自然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不然以後她會過得更艱難。

好了,我們進去吧。

秋明容扶著秋明韻,準備走進去,忽而聽見有環佩叮當聲音行,抬頭就見秋明蘭在丫鬟的攙扶下走過來。

她走進,看著一行人,先皺了皺眉,表情有幾分不悅。

四姐,你們為什麽不等我?語氣中倒是含了幾分質問。

秋明琦皺眉,一行人當中他最大,同樣是嫡出,秋明蘭此舉分明就是不尊重他。

你不是生病了嗎?就應該待在屋子裏好好休息,省得出來吹冷風,到時候回去了大門口責問起來,無人敢擔當。

秋明蘭聽他語氣冷漠,反應過來也知道自己態度不好,遂神色柔和了些,道:謝謝二哥關心,昨晚上吃了藥,又休息了一晚上,現在已經好多了。

她笑意微微,神情異常的溫柔。

昨天聽寺裏道小師父說忘塵大師回來了,我還想去拜訪拜訪,沒想到今天早上就聽說忘塵大師閉關了,真是可惜了。他語氣裏不乏惋惜之色。

秋明月眯了眯眼,想起昨天晚上在銀月譚邊見到的忘塵。他竟然要閉關了嗎?又是在逃避什麽嗎?

正明大殿內,木魚聲聲,一明黃袈裟的老者坐在當前,閉目念經,看樣子應該就是方丈了。

秋明琦上前先拱了拱手,說明了來意。過了一會兒就有小沙彌拿著香走過來,地上擺了幾個墊子。

秋明月望著正殿上方的如來佛,上次他來的時候是晚上,倒是沒有到這正殿來過。

竟然是參拜禮佛,那麽在佛祖麵前,就不能再蒙著麵紗。所以秋明月幾個姐妹全部摘下了麵紗,露出了真容。頓時猶如明光鏡月,照亮了整個大殿。

佛寺之中雖曾有衣衫鬢影的貴婦少女前來燒香禮佛,但是這般瑰姿豔麗的絕色之姿,卻是少之又少。是以整個大殿頓時有幾秒鍾的寂靜,邊上香客紛紛詫異。

秋明蘭暗自惱怒,記恨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到秋明月身上。

狐媚蹄子!

她在心中低罵一聲。

秋明月自然感受到了四周驚豔欣賞或嫉妒憤恨的目光,她早已習慣了,仍舊波瀾不驚的奉香拜佛。

信女秋明月,一求佛主保佑總之祖父祖母母親父親身體健康,二求佛主保佑,吾弟早日痊愈。三求八妹秋明韻早日脫離疾病糾纏。

她聲音清脆而真誠,整個大殿內香煙嫋嫋,惟聽得見她的聲音。整個大殿再次陷入寂靜之中。紛紛盯著那少女於佛前閉眼磕頭,然後上香。

身側,秋明蘭見不得她這般惺惺作態。語氣帶著幾分嘲諷道:我姐姐真是大義,請了這麽多願望都沒有給自己所求。

秋明月淡淡笑道:人要學會知足,我什麽都有了,所以不必再有所求。太過貪心,反而得不償失。

這話一語雙關,秋明蘭豈會不懂?

她忍著怒氣,道:可是天天有那麽多人請願,焉知佛主忙得過來?五姐你這番苦心,未必成真。

秋明月麵色無波無驚,道:這世界上萬事怎能盡如人意?如果事事都要佛主菩薩成全,那人活在世上豈非行屍走肉?禮佛禮佛,便是要誠心而為。不求事事順利但求無愧於心,盡力而為。

周邊聽聞此話的香客紛紛驚異,似不曾想一個十幾歲的少女竟能說出如此一番通透佛理。便是一直閉目念經的方丈,也不由睜開眼看了她一眼。

這就是祖師昨晚說的那個女子嗎?果然於佛有悟。

秋明蘭暗自惱怒,每次與秋明月口舌之爭她鬥處於下風。正死氣得不行,想怎麽著來搬回一局,人群中忽而想起一個驚訝的聲音,似是有幾分驚喜。

這位姑娘,你們可是京中太淵閣秋大學士府的小姐公子?

秋明月回頭,卻見一個穿著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麵目和善的婦人走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妙齡女子,她微低著頭,一身蔟新的桃紅色石榴長裙,頭上配幾隻珠釵,俏臉明麗而羞紅,貝齒輕咬紅唇,目光明鏡如水。

點點頭,秋明月疑惑道:夫人是?

那婦人道:禦史台周府,你可以稱呼我周伯母。

秋明月微訝,下意識的看向秋明琦,卻見他也是一愣,而後看向跟在周夫人身後的那女子。那女子見他目光,更是羞得不敢見人,臉如紅雲般燒了起來。

周夫人卻笑著拉過她,這是小女周若怡。若怡,快過來見過幾位姑娘。

周若怡也不過十四歲的年紀,除了最初的羞澀,此刻也大大方方走上來,規規矩矩福身道:若怡見過幾位妹妹。

秋明月幾人回禮,周姐姐這是羞煞妹妹了。

秋明浠也走過來,晚輩見過周夫人。

周夫人微笑讓他起來,不動聲色將他打量了一番。

公子是…

晚輩秋明浠。

周夫人一愣,你不是二少爺?

秋明蘭這時候走過來,一指秋明琦。

周伯母,那才是我二哥。

被點到名字,秋明琦總算回過神來,規規矩矩的拱手行禮道:明錦見過周夫人。

周夫人上下打量他,越看越滿意。

好好好。

秋明錦被她打量得有些不好意氣。快坐下吧,以免受寒。要說薛雨華除了對秋明月,還沒對那個女人這般有耐心呢?當然,這也是沾了秋明月的光。

秋明蘭恨得磨牙,眼神陰戾的看著一臉柔弱的秋明韻,恨不得劃花了她的臉。

周夫人也在一邊道:是啊,八姑娘,快別站著了,先休息一會兒吧,待會兒雨停了就回去喝一碗薑湯,然後好好睡一覺。切不可再操勞了。

咦,娘,雨停了。周若怡無意間抬頭,發現已經沒有下雨了,不由得興奮喊道。

周夫人一愣,見天空開始放晴,路邊蘆葦被雨水洗滌得越發翠綠,連空氣都清新了幾分。

真停了,太好了。

秋明月走過來道:時間不早了,伯母,我們也該回去了。如今雨停了,薛雨華又在這兒,她們實在不便久留。

周夫人自然知道她的顧慮,便點了點頭。

好,我也該回去了。今日匆匆上山,沒想到卻下了這麽大一場雨,怕是走不了了。

薛雨華想對秋明月說什麽,卻心知此刻不方便,隻好眼睜睜看著她離去,

秋明月與秋明容扶著秋明韻,走出亭子的時候,回頭望了他一眼。那一眼退去了冷漠,恢複了初見的漠然帶笑。

薛雨華一愣,心中被巨大歡喜充滿。再次抬眼看過去,佳人已經遠去,不由又是一陣黯然神傷。可又想起方才她看自己的眼神已不再那本仇視,心中又是一陣欣喜。

至少,她不再討厭自己了,不是嗎?

他走出涼亭,心情大好的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而在背靜處,一坐一站的主仆倆走出來,將剛才那一幕幕盡收眼底。

鳳傾璃看著秋明月離去的方向,想到方才她臨走時看薛雨華的目光,心中暗自惱怒。

該死!他居然敢…若非剛才有那麽多人,他也可以幫她。沒想到就僅僅因為一個秋明韻,她居然就忘記了薛府對秋明瑞做的事。

該死的女人,她居然敢?

冷修知道自家主子又在別扭了,他眼觀鼻鼻觀心,反正自從遇見秋五小姐後,主子就越來越反常了,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過了好一會兒,鳳傾璃才冷冷道:發生了何事?

一道黑影從天而降,跪在他麵前道:薛雨傑偷走了五小姐的香囊。

鳳傾璃目光寒涼,他們果然動手了。嘴角噙起一絲陰冷的笑。

知道了,繼續在暗中保護她。

是。男子又立刻消失,仿若從來未曾出現過。

鳳傾璃看著被雨水衝擊過的草木,眼神一點點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