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十四章 軒轅覲見,叛軍入城
燕居沒有想到,軒轅逸想要的還真的緊緊隻是秋明月。殺了鳳傾璃,擄走秋明月的孩子,然後逼迫她下嫁。想得不錯,隻是實施起來,可不是一般的難。
短暫的寧靜過後,迎接而來的是廝殺和血腥。
整整半個月,皇宮每一日都會出現刺客,每一次都是小打小鬧,對方似乎在玩一個很有趣的遊戲。原本秋明月是想著還是讓鳳傾璃出現在所有人麵前比較好,畢竟他現在是大昭的太子,無論他和自己關係如何,涉及到兩國邦交之事,總歸那些大臣不會多說什麽。大不了就是反對他繼續住在自己的寢宮而已。但是鳳傾璃卻說,他在大昭有替身,如果現在貿然暴露自己的行蹤,隻怕對鳳傾寰會有影響。他此次就是以自己為餌,誘出鳳傾寰,一舉殲滅之,萬不能就這樣前功盡棄。
第七次暗殺,禦林軍將靜曦宮那些殺手屍體收拾幹淨出去後,鳳傾璃才從屏風後轉出來。手裏還抱著兩個嬰兒。
秋明月剛洗了手,回頭對他笑了笑。
“你確定就這麽躲著?現在鳳傾寰差不多已經到大昭了吧,以平安侯和鳳傾玥的本事,要抓他不難,你用不著繼續隱藏。況且軒轅逸既然已經知道你來了西戎,定然會給鳳傾寰消息。如今你的行蹤,隻怕天下皆知了。”
“知道就知道。”鳳傾璃渾不在意,抱著孩子坐在軟榻上。
“你讓我現在出去,雖然涉及到兩國邦交,那幫大臣是不敢提出什麽異議,但好歹不會允許我再住在你寢宮,得不償失,還不如就這樣隱秘得好。”
秋明月無奈搖頭,“如今正是敏感時期,你住在這裏,我整天讓那些宮女全都出去,時間久了人家隻怕早就起疑了。”
“那又怎麽樣?”鳳傾璃無所謂道:“反正你是皇帝,那些人又素知你行事不按章法,哪裏會在意這些事?在宮裏呆久了,她們知道什麽時候該裝聾作啞,而且這後宮又沒有妃子什麽的,外臣又不能隨意踏入,能出什麽事?燕居現在還顧及不到這些小事。”
“小事?”
秋明月從他懷裏接過塵兒,道:“她的目的可是你,還小事?不過話說回來,你也隻有住在我這兒我才放心,你這次出門帶的人定然不會太多。燕居現在已經沒有耐性了,隻要能殺了你,她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她又不免有些憂心,“她大概覺得隻要你死了,我就能乖乖聽她的話了。麵對這樣一個心靈扭曲又執拗的人,咱們防不勝防啊。”
她先後給兩個孩子喂了奶,哄著他們睡著了,才道:“我現在有些搞不明白軒轅逸究竟想做什麽了,這幾次的刺客看起來既不像是燕居的人,也不像是他的人。按理說他們要互相陷害,怎麽會都不用自己的人呢?怪哉怪哉!”
“有什麽可奇怪的?”鳳傾璃臉色有些冷淡,眼底閃過幾分陰霾。“兩個都是人精,一個想逼你就範,一個想得到你。”
秋明月若有所思,“哎你說,軒轅逸都到帝都城外了,我是不是該派人去迎接他?好歹人家是來祝賀我的嘛,我也該表示點誠意才是,對吧?”
鳳傾璃立即板了臉,“不許。”
秋明月翻了個白眼,“我是讓禮部安排,又不是我親自去。”她眼波一轉,又上上下下打量他,“不然你也裝作大昭使臣,我親自去接你?”
鳳傾璃仔細的想了想,“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秋明月好笑的看著他,“好啊,那你現在就去準備,記得要高調。”
“不要。”
鳳傾璃眨眨眼,“我還是就留在你身邊最好。等大昭那邊的事情解決了,我也該回去了。到時候你記得也要和我一起走。”
秋明月以手支著下巴,“麻煩完了你才回去?真夠悠閑的。”
“那有什麽辦法?”鳳傾璃一把攬過她,“我要不來,你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肯乖乖回到我身邊,我隻有親自來接你了。”
秋明月笑笑,沒有接話,眼神有種冷漠的蒼涼。
“萱萱?”
鳳傾璃看著她,一瞬間覺得她離自己又似乎好遠,就像一陣風。心裏湧上恐慌,他不由得擁緊了她。
“不要露出這樣的眼神,不要…”他會害怕,尤其是知道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以後,他更為害怕。從前她雖然離開他,但是隻要她還在這個世界,他就有辦法找到她。但如果她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即便他上天入地都無法找到她,那他該怎麽辦?
秋明月愣了愣,隨即了然。自從告訴他自己是從異世穿越而來的靈魂,他就經常這樣疑神疑鬼患得患失。對此,她隻能歎息和無奈。
“我答應了不離開就不會食言,子靖,你不用害怕。”
鳳傾璃緊抿著唇不說話,眼底有著隱憂和恐慌。
秋明月也知道說再多都無用,隻拍了拍他的手,道:“我不想再跟他們這樣繼續僵持下去了,還是讓軒轅逸進城比較好。拜帖都遞了,我總不能無動於衷,明日我就讓三哥親自去迎接他。在西戎,不怕他翻出天來。”
鳳傾璃不說話,算是認同。
翌日,端木弘帶著禮部官員去迎接軒轅逸。可令人沒想到的是,軒轅逸卻早在三天前就和燕居分道揚鑣,如今已經等在城門口。當端木弘見到軒轅逸的時候,他穿著太子明黃蟒袍,舉手投足之間雍容高貴,神色淡然自若,不見絲毫異樣。端木弘瞥了眼他身後的儀仗,想著如果軒轅逸真的勾結燕居的話,他立即就可以把軒轅逸抓起來然後讓軒轅老皇給個說法。但是如今卻——
想起那日在大昭軒轅逸挾持自己,雖然說自己隻是配合演了一場戲,但是想想還真不是滋味。現在見著了,可謂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端木弘笑嘻嘻的上前,“大皇子殿下,哦不,現在是太子殿下,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軒轅逸笑得溫和可親,“有勞王爺掛念,本宮甚好。”
端木弘瞥了眼他身後,很是詫異道:“久聞殿下對蘭側妃很是寵愛,走到哪兒都帶上佳人,這次怎麽…”
軒轅逸從容道:“本殿此來是恭賀貴國陛下喜得龍鳳,區區一個姬妾,恐會礙了陛下的眼。”
端木弘似笑非笑的睨著他,想著這軒轅逸表麵看起來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樣,實際上心思如狐,這話說出來還真是令人不多想都難。他軒轅逸寵一個側妃關小七什麽事?偏偏他又說得這麽曖昧,不知道的還以為小七看見了李蘭芝會吃醋。
心裏百轉千回,臉上卻絲毫不顯。
“殿下千裏迢迢而來,我皇甚喜,已經設了筵為殿下接風,殿下請。”
軒轅逸含笑點點頭,坐上了宮裏派出的轎輦,一路浩浩蕩蕩的往皇宮而去。
此刻,秋明月正在自己的寢殿裏,和鳳傾璃逗弄著兩個孩子。紅萼撩了窗簾走進來,“小姐,軒轅太子已經到了。”
“讓他等著。”
鳳傾璃臉色不好,冷冷道。
紅萼苦著臉看向秋明月,遇上這樣一個姑爺,真是她這個做丫鬟的悲哀啊。偏偏姑爺又是個愛吃醋的。
秋明月瞪了鳳傾璃一眼,“讓三哥好生招待著,我換了衣服就去。”
“是。”紅萼鬆了口氣,趕緊退下。
鳳傾璃臉色很臭,“你走了,孩子怎麽辦?”
“不是還有你嗎?”秋明月已經開始換裝,這種場合,她是要穿帝王禮服的。“你就在這兒,一步也不許離開。軒轅逸想分散我的注意力,燕居大概會趁這個時候來劫走塵兒和綰兒,你可一定要小心保護好綰兒和塵兒。”
鳳傾璃很是鬱悶,“你就讓你三哥接待端木弘不就行了嗎?非要你親自去?他不配。”
秋明月知道他又開始別扭了,不想和他計較。
“還是那句話,你要是現在以大昭太子的身份出使西戎,我保證會對你更殷勤。行了大少爺,關乎國家禮儀之事,就算我想偷閑那些個大臣也不會再允許我在這種事情上任性。我走了,你好好照看孩子。要是出了一點差錯,我跟你沒完。”
說完後她便離開了。
宏光殿,是皇宮舉行宴會的場所。軒轅逸好歹是一國太子,又是千裏迢迢而來,這種宴會,文武百官都要參加。
夜色降臨,宏光殿裏珠光璧輝,觥籌交錯,舞姬在舞池中央娉婷起舞,大臣們言笑晏晏,一派歌舞升平。
軒轅逸身為使臣,身份尊貴,自然位於上首,他身邊坐著的便是端木弘。兩人一個笑裏藏刀,一個心思如狐,看起來都在笑,似乎感情很好的樣子。實際上呢,三杯酒下來,各種看不見的刀槍劍影已經經曆了無數遍。
這時候,太監鴨嗓般的聲音高呼。
“陛下駕到——”
軒轅逸正端著酒杯和端木弘說話,聞言麵色有幾分鬆動,周圍的大臣已經起身跪下。隨即就聽到有腳步聲款款而來,聽那聲音很慢,然而衣袂帶風間,那人已經走到近前。
火紅色的裙裾,金光閃耀的飛龍。再往上,是尖翹而精致的下巴,嫣紅的唇勾起似笑非笑的流光。
他眼神往上,想要再次膜拜那樣一雙慵懶醉人又波光瀲灩的眸子。然而那人兒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腳步一晃身影便已經閃了過來,直直邁上了階梯,然後轉身,坐下。
百官高呼。
“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秋明月高踞上座,冠冕垂下掩蓋了她的眼睛,看不清她的容顏,隻響起慵懶而淡然的嗓音。
“平身。”
“謝陛下。”
所有朝臣又坐回自己的位置,軒轅逸也如夢初醒,起身走到正中央,麵上笑容如故。
“聞得陛下去年喜得龍鳳,本殿特代表軒轅祝賀陛下之喜,並備以薄禮,望陛下莫棄。”
身後有使臣拿出兩個盒子,太監將禮物呈了上去,秋明月隻是淡淡看了眼,揮了揮手,太監便退了下去。
“有勞殿下跑這一趟,朕感激不盡,殿下請坐。”
軒轅逸點頭坐下,抬頭的瞬間臉上又掛滿了淡淡笑容。
“去年一別,如今已是一年,陛下風姿更甚從前。”
周圍的聲音慢慢靜了下來,表情不一。
秋明月淡然自若,“多謝殿下誇獎。”
她舉杯,聲音慵懶而嫵媚。
“殿下遠道而來,敝國上下不甚榮幸。朕替朕的孩兒多謝殿下一番好意,敬殿下一杯。”
軒轅逸也舉杯,“陛下客氣。”
隔著冠冕,秋明月居高臨下的打量軒轅逸。他穿著一身華服,玉冠束發,眉如劍眼如潭,皮膚白淨唇色如櫻。笑起來的時候,就恍如四月櫻花紛飛,眼神又如海波蕩漾,柔柔如海藻。這樣的男子,無論在什麽地方,即便是身邊坐著氣質容貌與他不相上下的端木弘,也難以掩蓋他獨特的雍容華貴。
一杯酒下肚,朝臣又開始飲酒作樂,並不多言。這種宴會在西戎很少,又是在內憂外患的情況下。說實話,但凡有幾分忠義愛國之人,這個時候都高興不起來。但是軒轅逸此刻來訪,不知道究竟有什麽目的。心裏縱然惶惶不安,卻也不能在別國太子麵前失了風度讓人看了笑話去。
文臣就是這樣,死愛麵子活受罪。
秋明月放下酒杯,手指鈴鐺如玉,比那白玉杯還要晶瑩白皙,令人想起雪山上的碎雪和山上滿天飄飛的蒲公英。溫柔與清冷兼並,豔麗與高貴相融。
她的氣勢,她的威嚴,她的美麗,足以震懾所有人。
“說起來,當年朕流落民間,寄養於大昭秋府之時,與殿下還有一段兄妹情誼,不知殿下可曾忘記?”
周圍的聲音又漸漸低了下去,所有人有意無意的將目光在軒轅逸和上方的女帝陛下來回打量,搞不清楚這個做事不按常理出牌的陛下又想做什麽。
軒轅逸目光從她指尖收回來,抬頭淡淡一笑。
“自是不敢忘。”
冠冕垂下,華麗珠光閃閃爍爍,點在她唇上,映出一抹淒豔的美。
“嗬嗬…這樣算起來,綰兒和塵兒還得喚陛下一聲舅舅呢。”
端木弘抬頭看了秋明月一眼,小七又想做什麽?
軒轅逸唇邊笑意微凝,複又點頭道:“陛下說得極是。”
秋明月笑眯眯的看著他,眼神裏卻沒有絲毫笑意。
軒轅逸又突然話音一轉,“就不知道本殿可否有幸見見兩個侄兒侄女,陛下天人之姿,想來皇子和公主定然也長得非常可愛。”
秋明月搖晃著白玉杯,唇邊笑意不變。
“哦,他們兩個啊,現在已經睡了。殿下若是想見他們,隻怕得等明日了。”
“無妨。”
軒轅逸不在意的笑笑,“機會有得是,不著急。”
他目光笑意流淌,看似不經意,實則每一分笑容每一個眼神都專注的落在她身上,仿佛要穿過那些厚重的冠冕看清她熟悉而陌生的容顏。
一年的時間,可以發生很多事,也可以改變很多人。一年的時間,他做了軒轅的太子,她做了西戎的女帝。他一步步算計,隻為能擁她入懷,和她一起並肩看這天地浩大。而她卻在靜曦宮中,為他人產子。
她生產那一日,他在窗前站了一夜。鑽心裂肺的疼痛源源不絕從胸腹中傳來,幾乎要湮滅了他所有理智與冷靜。
他想起當年在秋府初遇,她望過來的那一眼,震驚而回憶,懷念而歉疚。就那一眼,卻從此成為了他此生的夢靨和執著。
從前的種種,他從未忘記過。當初無奈離開,他想帶她走,想給予她寧靜的生活,他會保護她嗬護她將她當做心尖至寶。然而她從未給過他機會。
時間流逝,三載光陰催人老。
三年的時間,他不斷的強大,隻為了有朝一日能將她從那人懷中奪回來。然而三年的時間,他卻也離她越來越遠。
去年相遇,她看著他的眼神還有那麽幾分熟悉。然而短短一年,即便是隔著冠冕,他也能感受到她的眼神隻是淡漠而冰冷的落在他身上。
不,即便是漫不經心的眼神,她都不屑於給他。
如今的他對於她來說,隻是一個陌路人而已。
從踏上西戎的土地開始,他就想象著再次相見,會是何種場景?今日在這華麗的宴會上,他滿心滿眼都是她的身影,然而他卻悲哀的發現,即便是在她眼中,都無法映上自己的倒影。
這樣的認知讓他恐慌,讓他害怕。他努力的微笑,才能掩蓋握著酒杯顫抖的手,以及想要衝上去將她緊緊納入懷中的衝動。
上次見她,她穿著世子妃命服,代表著她已為人婦的身份。今日,她穿著帝王的朝服,仍舊是兩國之隔。隻是今日不一樣的,是他們都已身為上位者。說什麽來賀喜,實際上隻不過是他過於思念她想來看她的一個借口而已。
然而這些,他卻無法告訴她,因為她不會相信。
曾經想過,把她的孩子擄走吧,或者是助燕居殺了她的孩子。她會痛會恨,但是他不會讓她絕望,因為他會用他所有的愛來填補她心裏的創傷,他會給她很多孩子。屬於她和他的孩子。
然而他卻也知道,她那樣堅韌而倔強的女子,如果喪失了自己的孩子,隻會痛不欲生,也會很他。他這一生,都無法再擁有她。
不,他想給她幸福,想給她快樂,而不是無休無止的痛苦夢靨。
鳳傾璃的孩子又如何?隻要那個人死了,他會將她的孩子視如親生,隻要她給他機會,他會給她這世界上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一切。
她可知道,江山皇位,不過是為了爭取她的工具而已。
她讓他放棄,可已經付出的感情已經交出去的心,又如何收回?
不能,忘不掉也放不了,那麽,就此沉淪吧。哪怕,那是一個無休無止的噩夢,他也不願意醒來後再麵對那些冰冷永遠沒有盡頭的黑夜。
酒過三巡之後,秋明月又狀似無意的問道:“聽說殿下在帝都城外碰到了我西戎叛賊燕居?”
此話一出,大殿陷入了沉寂。這件事幾乎文臣武將都知道,軒轅逸和燕居遇上,並且似乎還有所合計。燕居的大軍已經在帝都城外,不日就會攻入帝都。軒轅逸和燕居走得近,指不定是有什麽陰謀。隻不過人家是打著祝賀女帝誕下龍鳳胎而來,陛下沒有開口,他們也不好詢問。如今陛下問了,他們也有理由發難了。
軒轅逸卻沒有絲毫尷尬或者心虛,仍舊笑容可掬道:“本殿正要好陛下說起這件事。”他目光淡淡掃過群臣,又似乎誰也入不了他的眼,而後他目光重新落在秋明月身上。
“去年聽說陛下產子危難萬分,國師意圖對陛下和皇子公主不利,本殿甚為擔心。後又聞貴國國師叛變,想著昔日本殿和陛下好歹有著兄妹情分。陛下有難,本殿豈能坐視不理?是以才急急趕來,助陛下一臂之力。”
秋明月不置可否,群臣卻目露異樣。大昭國風保守,女子出嫁前不得見外男。當初陛下還未入宮祭拜皇氏宗祠,隻是大昭一個世家之女。而軒轅逸那個時候,與陛下正好是兄妹。陛下不知自己的身世,軒轅逸卻是知曉自己是軒轅流落民間的皇子。同一屋簷下,風華獨具的少年,對豆蔻年華如花似玉的少女產生情愫也在情理之中。何況去年大昭已逝太後壽宴之上,軒轅逸公然向大昭孝仁帝提起聯姻,對象就是他們的陛下。
如此看來,軒轅逸對他們的陛下是情有獨鍾。隻不過那個時候陛下是有夫之婦,是以拒絕了軒轅逸。如今陛下對那個大昭太子究竟是個什麽心思,誰也不知道。隻怕軒轅逸念著兄妹之情是假,借此機會向陛下示好是真吧。
軒轅的拜帖是去年接近年關的時候遞的,本以為軒轅逸會在年後趕來西戎,卻沒想到他連過年都沒有在軒轅,急匆匆的來了西戎。這番舉動,倒是像極了一個男人為了心愛女人馬不停蹄的追逐。如此一來,是否軒轅逸此次根本沒有什麽目的?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他們的陛下?
“哦?”
秋明月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在冷笑,軒轅逸,你還真是會做戲。好一個癡情的太子,三言兩語就打消了這幫大臣的戒心。果然不愧是從小就學習帝王之術的皇子。
“這麽說起來,朕可要好好感謝殿下了?”
軒轅逸從容應道:“陛下既然還記得昔日情分,就不必言謝。”
秋明月口中的昔日情分是指兄妹之情,然而這幾個字從軒轅逸口中說出來,就多了幾分曖昧的味道。
秋明月眼神已經冷了下來,聲音卻還淡定。
“既然如此,朕聽說燕居曾厚待陛下,陛下既是為助朕而來,為何不就此擒拿反賊,以慰我西戎上下?”
這就有幾分質問的味道了,那些朝臣也都一個個的把目光落在了軒轅逸身上,帶著疑問和敵意。
軒轅逸仍舊笑著,不急不緩道:“陛下也知道,燕居夫人武功高強且心思難測。論武功本殿不是她的對手,論人馬,她有幾十萬大軍,而本殿雖然是來助陛下擒拿反賊。但為安西戎上下朝臣百姓之心,也不好大軍入境,以免西戎人人驚惶。是以不敵外賊,無法助陛下擒此心腹大患,本殿很是愧疚,還望陛下不要怪罪。”
秋明月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殿下言重了,這本就是我西戎之事,殿下有此相助之心,乃是我西戎萬民之幸,何來怪罪一說?”
她眼神輕飄飄的看了眼正在跳舞的舞姬,懶散的向後靠了靠,道:“殿下遠道而來,如此宴會上,咱們還是不要談公事,以免壞了興致。我西戎的舞姬,不知道可否入殿下的眼?”
軒轅逸作勢很認真的觀看場中的誤導,舞姬們接觸到他的眼神,都紛紛以為是在看自己,跳得更賣力了,腰肢搖擺如柳,步履如踏白雲,輕紗慢攏如墜幻夢之中。那一張張翩然麗紅的容顏,**的玉臂,嫵媚的眼波嫣紅正待采擷的紅唇,無一不是對男人致命的誘惑。
軒轅逸一眼望過去,似乎將所有人的表情都看了個徹底,又似乎隻是雲煙過處,誰也沒入得了他的眼。他收回眼神,淡淡一笑。
“自是極好的。”
秋明月似乎笑了一下,身邊宮人給她斟了酒,她端著酒杯,慢吞吞道:“殿下這話可有些言不由衷。”
“陛下誤會了——”
軒轅逸話還沒有說完,秋明月就輕笑著打斷了他。
“其實別說殿下,就連朕也覺得乏味得很。”她眼神裏笑意似乎藏不住,即便是隔著冠冕,也讓人能想得到她此刻慵懶神態下醉人的眼波微熏的臉頰,組合起來就是十足的風情魅惑。
軒轅逸被那聲久違的輕笑攝住了心神,努力克製的心跳似乎有些不受控製的跳動,眼神也再難從她身上移開。別說他,此刻這大殿的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在了上方的女帝身上。雖然秋明月登基已經好幾個月了,但是嚴格說起來,這些大臣很少有見過她的真麵目。
無論是從前接受冊封或者登基上朝,她都穿著朝服,頭戴冠冕,遮住了半邊容貌。而身為臣子,是不可以與陛下正麵相對。大臣們隻是隱約從那稀鬆的冠冕後看見陛下絕代之姿,然而卻從未看過她素裝朝天的樣子。他們隻是朦朧的透過那些華麗的朝服和珠光冠冕後看清那仿佛是上天精心打造的無暇五官。沒有人,能夠將每一個細節每一個表情組合起來。
隻有後宮中的宮女知道,他們的陛下有著這世上所有女子都難以企及的傾世之容。而她的作為,更是西戎的驕傲。
沒有人,看見或聽見陛下這般清脆的笑聲。那笑聲如山澗清泉,又似隔世吹來的溫暖的風,將這一刻的繁華奢靡,通通掃淨,隻留下那天籟之音,化為唇邊楊柳般的弧度。
“每次都是這些舞蹈,再美也沒有了新穎,難怪殿下不喜。”
軒轅逸不答,腦海中還回蕩起方才她清脆的笑聲,想起那樣的笑添在她柔軟的唇邊,該是如何靚麗的風景?他甚至有一種衝動,揭開她額頭下垂下的冠冕,將那笑容盡收眼底。
隔著一張桌子,三步台階,不過咫尺之距,他卻覺得那是天涯之遙。那是紅塵彼岸的距離,隔著千山萬水,他窮極畢生,也難以達到的距離。
握著酒杯的手在顫抖,杯身已經碎裂,然而清冽的酒卻沒有溢出來。
端木弘垂眼一瞥,揚了揚眉。
看不出來,軒轅逸這樣克製的人,居然也有這般迷茫失態的時候。
果然,情字傷人啊。
他想著,待會兒是不是要把這裏發生的事告訴阿璃?嗯,以那小子愛吃醋的性子,隻怕又要鬧得不可開交了。
似乎,有好戲看了呢。
他端著酒杯,笑眯眯的看著那些舞姬退下。突然開口,“陛下,我西戎多有才貌雙全的女子,不如讓她們展示才藝,作為款待軒轅太子之禮,也盡我西戎一片誠摯感謝之心,陛下以為如何?”
秋明月點頭,“甚好。”
她話音一落,那些席間的官家閨秀一個個的都興奮了,姣好的麵容上都帶著羞怯而喜悅的笑。無論是哪個國家,這種宮宴上,也就相當於變態的相親宴。所以,那些大家千金自然早就準備了一身的才藝,就等著拔得頭籌驚豔四座。
許多人的目標,自然是端木弘這個目前為止西戎唯一且還沒有正妃的王爺,那是眾多閨中少女的夢中情人。所以秋明月一個眼神落下,立刻就有女子款款站了起來。身穿白色紗裙,腰間用水藍絲軟煙羅係成一個淡雅的蝴蝶結,墨色的秀發上輕輕挽起斜插著一支薇靈簪。肌膚晶瑩如玉,未施粉黛,眼神清清冷冷似月色,唇色嫣紅如血。
她一站起來,那些打扮得風姿各異的女子都相形見絀,暗淡了顏色。
這女子秋明月認識,赫然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王家三小姐,王清羽。
“陛下。”
她微微福身,聲音清冷卻不失尊敬。
“臣女願意一曲為此宴錦上添花。”
秋明月端著酒杯,卻是看向端木弘,眼神裏趣味兒十足。端木弘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麽,輕咳一聲,笑道:“王姑娘乃我西戎有名的才女,本王也久聞王姑娘彈得一手好琴,今日拖軒轅太子的福,我等才有幸能夠聆聽王姑娘的琴音。”
王清羽一聽這話臉頰迅速飛起兩團紅暈,眼波蕩漾如春水,彌漫著欣喜而羞怯的笑。
“王爺誇讚,清羽不甚榮幸。”
秋明月忍不住笑了,再冷的美人,在自己傾慕的男子麵前,也會柔化成一團雲。
她瞥了眼笑得很溫和的端木弘,突然靈機一閃,笑道:“是嗎?朕久聞王姑娘大名,卻一直無緣得見。聽起來,三哥好像對王姑娘很是了解啊?”
她漫不經心的搖晃著酒杯,眼神如雲般飄渺。端木弘一聽她這語氣就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連忙道:“王姑娘才名遠播,整個帝都家喻戶曉,微臣也是無意聽過幾次才知曉的。”
聲名遠播你要聽好多次才記住,明顯的不把人家放在心上。
王清羽方才醉人嫵媚的眼波已經暗淡下來,好好的一張美人臉頃刻間就成了一臉怨婦神情。
她心中歎息,命人擺了琴,道:“朕當年流落民間之時,姑母細心教養,也曾習過琴棋書畫,對這古琴尤為喜愛,隻是好久不碰了,都生疏了。今日難得能聽王姑娘彈一曲,也讓朕回味回味昔日之景。”
“是。”
王清羽不愧是大家閨秀,自是一番玲瓏之心,知道秋明月在給她台階下,立即從容坐下。看著身前古琴,她坐下的姿勢優雅而端莊,鬢上的珠釵垂落而下,漾得肌膚如水如玉,紅唇似朱似血。眼波似在琴弦上流連,又在不經意間看了眼端木弘。見他依舊如往日般麵帶笑容,眼神似迷戀這滿殿的繁華,眼底卻又隱隱的不屑。
這樣的男子,她戀慕了多年,卻從未入得他的眼,走進他的心。
今日,她就要讓他正視她。讓他知道,她不是和其他女人一樣的庸脂俗粉。她有足夠的資本,配得上他。
十指纖細如蔥跟,拂過如絲的琴弦,樂聲悅耳清脆,滌蕩著一抔心事,四分閑愁五分訴說。再加上那流蕩的眼波,不時露出幽怨控訴的神情,唇邊淒怨的笑意。
這樣一幅美人彈琴的畫麵,有幾個男人不動心?
秋明月揚了揚眉,沒想到這王清羽還真不是浪得虛名。這般琴技,世上鮮少有人能及。她又看向端木弘,果然見端木弘也看向彈琴的王清羽,眼底難得的有著幾分欣賞。
她無聲的笑了笑。這個王清羽,很聰明,也有幾分心機,不過和她那個狐狸三哥比起來,隻怕還嫩了點。
要讓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動心很容易,美貌、才藝、迥異的性格,都可能讓男人的眼光駐足。然而那也如花開花謝,遲早有凋零的一天。然而如果讓一個男人欣賞,而不斷的挖掘自己的優點吸引之,則可以讓一個男人情牽。
時間嘛,就看那個女人的本事了。
王清羽,想要得到端木弘的心,難。
琴音忽然轉為清越,似激蕩的泉水擊打在大石上,奏樂出悅耳的曲音。從這琴聲中,可聽出彈琴的主人心悅神往,早不負方才的淒美而動人。
有不少懂琴的人都不由得在心中歎息,彈琴也是一門藝術,懂得古琴的人都知道。古琴被來就適合演奏略帶傷感的歌曲,而且切記中途轉換音調風格,除非琴技已經達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否者很容易破壞先入為主的感官意識。而王清羽,雖然彈得一手好琴,卻很明顯沒有達到那樣的境界。
她因得到了端木弘的正視而心生喜悅,是以忘記了自己最初的風格,卻生生破壞了自己最初的成績。
端木弘已經移開目光,眼底有些空茫和微微的譏嘲。
秋明月卻有些怔忡,王清羽的手法…似曾相識。
記憶忽然飄遠,耳邊似乎又回想起昔日的歡聲笑語,和這大殿的觥籌交錯格格不入,卻又那般清晰而刺心。
她已經放下了酒杯,眼神淡漠而懷念。
一曲終了,王清羽站了起來。
“臣女獻醜了。”
秋明月恍然回神,看著王清羽,眼神幾分迷茫。
“王姑娘的琴聲,讓朕想起一個人。”
王清羽有些訝異,隨即道:“能令陛下懷念之人,定然對陛下很重要。”
秋明月笑笑,“她是朕的朋友。”她看著王清羽,眼波流動之間又有笑意款款。
“算起來,比你還小幾個月。”
王清羽抬頭。秋明月目光似乎落在她身上,又似乎飄向了遠處。
“她叫鳳傾瑤…”
端木弘原本正在和旁邊的軒轅逸說話,此刻聽見這三個字,忽然一頓,抬頭看向秋明月。其他人也看向她,所想卻不同。鳳,是大昭皇室姓氏。
秋明月話說到一半就頓住,又淡淡道:“她也彈得一手好琴,手法…和你很像。”
王清羽低下頭,“能讓陛下感懷友人,是臣女的榮幸。”
秋明月笑笑,正準備說什麽,端木弘突然道:“陛下既然喜歡王姑娘的琴音,不如讓王姑娘日後日日進宮為陛下彈奏一曲,也可消陛下日日操勞之苦。”
王清羽一怔,隨即一喜。端木弘經常入宮和陛下商議朝政,如果自己能日日進宮,也就是說…衛王,終於正視自己了嗎?
秋明月也是一怔,她不認為端木弘看上了王清羽。而王清羽已經跪了下來,“如此,臣女萬分欣喜。”
厄?
秋明月無奈,隻得點頭。
“既然如此——”
這時卻有侍衛急匆匆而來。
“報——”
他跪在地上,滿臉焦急驚慌。
“陛下,叛賊已經攻入帝都——”
群臣嘩然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