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艱難生產,兩地疼痛

國師又開始上朝了,頂著內傷未愈來上朝,朝堂上百官詫異,秋明月卻心中了然。燕居和鳳傾玥暗自較量了兩個月之久,如今她已經不會容許自己再一步步坐大了。然而朝中幾乎都被自己換了一批血,燕居在有限的時間內根本沒有無法力挽狂瀾。所以,她想要做的,乃是各地兵權,等到最後給自己慘痛一擊。

那日和鳳傾玥談過以後,秋明月心境開闊不少。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如今也漸漸想明白了。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天上也不會無緣無故掉餡餅。那些無言的相助,究竟是有心還是巧合,直到現在,她總算看清楚了。

鳳傾玥依舊在她寢殿裏養傷,她則每晚宿在偏殿裏。他本就功力深厚自己又是神醫,一個月足夠他痊愈。然而他沒有出宮,一則是會引起燕居懷疑,二則是就近幫秋明月出謀劃策。直到這時秋明月才知道,鳳傾璃早在知道她的身份後給了她多少便利,暗中給她布置了多少未知的勢力。

在鳳傾玥來西戎之前,鳳傾璃就將那些暗樁全部交給了他,讓他能夠更有力的幫助秋明月。

時間一天天過去,秋明月的肚子越來越大。鳳傾玥也不好再鳩占鵲巢,自己搬到偏殿去住,讓秋明月回自己的寢殿。本來他重傷的時候也提出讓秋明月隨便給他找個沒人住的宮室給他住就行了。不過秋明月怕被燕居察覺出端倪,拒絕了。如今他傷勢好了,要正大光明呆在自己身邊,自然要找個適合的身份。

還是如鳳傾玥之前說的那樣,扮作宮女。

靜曦宮不能突然就多了陌生的宮女,所以隻能在原有的宮女之中選了一個身材高挑的,由鳳傾玥易容,再用個障眼法將那宮女不懂聲色除去。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殺人滅口。秋明月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也不想牽連無辜,但此時此刻容不得她繼續婦人之仁。她下不了手,她身邊幾個男人可都不是心慈手軟之人,有的是辦法替她殺人。

就這樣,鳳傾玥順利的呆在了她身邊。那宮女叫做景珊,自從綠鳶被處置了以後秋明月就提到自己身邊和紅萼一起貼身伺候的一等宮女。確定了人選之後,鳳傾玥二話不說,直接點了景珊的死穴,無聲無息將她殺了。至於後續處理,還有司徒睿和端木弘。

這一日,端木弘司徒睿全都在靜曦宮和秋明月商議國事。端木弘搖著折扇吊兒郎當的坐在椅子上,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坐在旁邊的俏麗宮女‘景珊’。

“小七啊,你身邊的能人還真不是一般的多,我今日算是大開眼界了。”

秋明月知道他是在暗諷鳳傾玥,一般他們幾個商議事情,身邊是不需要人伺候的。當然,她的貼身宮女除外。未免引人懷疑,就連紅萼也呆在屋子裏,不過她很有眼色,自己站得遠遠的,望風。

“是啊,我身邊能人多,尤其女人多,要不要我撥幾個給你?”

端木弘咳嗽一聲,“算了吧,王府裏女人夠多了,不需要再添兩個。”

司徒睿笑看了他一眼,突然道:“我聽說那天王丞相的三女兒及笄,王丞相特意邀請了你去觀禮?”

端木弘臉色變了變,似乎不願提起這件事,秋明月卻來了興致。

“是嗎?”她興致勃勃的問端木弘,“三哥,我聽說這個王清羽長得貌美如花傾國傾城啊,而且還頗有才名,如何?你要是喜歡她,我明兒個就給你賜婚,想必王丞相很樂見其成。”

還沒說完,端木弘手中折扇毫不客氣的敲在她頭上。

“賜什麽…”

一旁扮成景珊的鳳傾玥狀似無意的瞥了一眼,淡淡道:“王爺,陛下如今懷有八個月的身孕,受不得重創。”

端木弘說了一半的話就這樣給堵了回去,有些怪異的看著鳳傾玥。心裏很不爽的想著,自家小妹,他這個外人管那麽多幹嘛?知道小七心軟就賴在這兒不走,誰知道安的什麽心?

正準備反唇相譏,秋明月立即在旁邊打圓場。

“行了三哥,今天讓你來是有重要的事商量。”她就奇了怪了,端木弘以前不是很崇拜很欣賞鳳傾玥嗎?怎麽如今見了麵卻又相看兩相厭?每次來他都要針對鳳傾玥,搞得每次她夾在中間頭疼的打圓場。

端木弘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什麽事?”

“我剛不說了?給你賜婚啊。”

秋明月說得雲淡風輕,端木弘卻睜大了眼睛。

“小七,你說什麽?”

“你沒聽錯,我也沒說錯。”秋明月淡定的喝水,“你已經不小了,該是成婚的時候了。”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情溫柔。

“你是我兄長,我這個做小妹的都要做母親了,你卻還沒有成親,這算個什麽事?我知道你為政事操心,但也不能誤了自己的終身大事。所以,小妹我不才,倒是能給你建議一二。”

她一揮袖,桌子上忽然就出現了一大疊仕女圖。她翻了翻,從中間抽出一張。畫上女子五官精致肌膚如玉,眉眼英氣灼灼自有一股驕傲和自信氤氳其中。眉不描而黛,唇不點而朱,真正的大美人。

“這就是那位遠近聞名的王三小姐麽?”

鳳傾玥湊過來看了一眼,中庸的評價著。

“確實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配得上王爺風流無匹氣韻軒昂。”

端木弘臉色發沉,一把扯過那畫像,三兩下就給撕碎了。

“小七,這是怎麽回事?”

秋明月淡淡瞥了眼他身邊的碎紙,“看來這個王三小姐不合你意,那就選其他的,這位…”

“端木靜曦。”

端木弘眼神微冷,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又冷淡。

“我現在不想娶妻,別問我為什麽,這話我不想說第二遍。”

秋明月放下手中畫像,忽然想起這場景有些熟悉。哦想起來了,去年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自己被迫要給鳳傾璃納妾,京中所有名門閨秀的畫像都送到自己麵前。她一張張的看著,宇文溪怒氣衝衝的闖進王府把她大罵了一頓。

想著她當時說哪些話,秋明月不由得莞爾,眼神有些迷茫和回憶。

端木弘正有些生氣,不妨見到她的笑容,怔了一怔。

“小七,你沒事吧?”

“沒事。”

秋明月索性將那堆畫收起來,淡淡道:“三哥,你該不會真的喜歡男人吧?”

此言一出,鳳傾玥和司徒睿齊齊噴茶,剛好濺在秋明月還沒完全收起來的畫像上,將那美人臉上染上了一團黃斑,好好的一個大美女瞬間就被一口茶給毀了容。

秋明月淡定的側頭看兩個罪魁禍首,“注意你們的身份。”

鳳傾玥還好,很快就恢複鎮定,隻是眼神卻有些怪異。司徒睿也麵色古怪的看了秋明月,又看了眼臉色更黑的端木弘。

“靜兒,你——”

“胡鬧。”

端木弘低叱一聲,而後淩厲的目光落到了鳳傾玥和司徒睿身上。

“你們兩個是怎麽看著她的?竟讓她學些這些汙穢之言,成何體統?”

兩個被斥責的無辜之人無言以對,隻能無奈的看向秋明月。秋明月卻淡淡一句,“不然你為什麽不娶妻?你可都二十一歲了,不小了。”

端木弘冷哼一聲,“那又如何?你身邊還沒娶妻的人可多著呢。”

話一出口,他就恨不得割掉自己的舌頭。那兩個人什麽心思他如何不清楚?以前沒人說出來還可不在意,如今被他氣惱的打破曖昧的局麵,氣氛立即就有些尷尬起來。

鳳傾玥端著茶杯的手一頓,很快就恢複了淡然,眼神波瀾不驚。有的時候,不必對號入座。

司徒睿有些怔怔的,眼神微微黯然,卻沒有說話。鳳傾玥瞥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意味深長,好似在那一瞬間確定了心中某種猜測一般。最後隻是低低的歎息,又似乎是釋然和了悟。

“嗯,說得對。”

秋明月卻很讚同的點頭。

司徒睿和鳳傾玥齊齊看向她,一個麵色不佳,一個微微蹙眉。

“所以…”

秋明月又將目光落在司徒睿身上,“阿睿,你該繼承爵位了。”

司徒睿臉色一變。自然聽得懂她這話是什麽意思,他以前對她說過,章王世子隻有娶了妻才能繼承爵位和兵權。如今她還是要他走這一條路麽?

他低著頭,不說話。

端木弘也皺了皺眉,欲言又止。其實這樣也不錯,小七趁早斷了司徒的念想也好。

“我聽說章王妃很操心你的婚事。”秋明月眉目如水,波瀾不驚。“你兩個弟弟也已經成家立業,你這個兄長也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早日成家,早日承襲家業。”

司徒睿不說話,低垂著頭,目光哀傷而沉痛。

好歹是自己的好友,端木弘有些不忍心。

“小七,這事兒得慎重。”

“對啊,得慎重。”

秋明月麵色淡淡,“所以我想過了,以前是我太自私了,不應該讓阿睿一直留在我身邊保護我,反而耽擱了他。”她頓了頓,似乎思索了一會兒,才道:“阿睿,你還年輕,正是成就功業的時候,不該困在這宮廷裏虛耗光陰。”

這番話她說得有些艱難,也不敢看司徒睿的眼睛。當初自己拉他到自己陣營,是因為自己那時候無依無靠,需要他的幫助。如今她身邊不需要他了,又把他一腳踢開,怎麽看都有過河拆橋的嫌疑。當然她不會告訴他,前兩天章王上奏的奏章裏特意提及了司徒睿的婚事。

她給不了他想要的,就不能再自私的把他困在自己身邊,這樣她自己也良心不安。

司徒睿終於慢慢抬起頭來,靜靜的看著秋明月。

“這是陛下希望的嗎?希望微臣娶妻?”

陛下?

秋明月微微一僵,除非公開場合,否則他不會這樣喚自己。

他,還是生氣了嗎?

抿了抿唇,她抬頭對上他的眼,點點頭。

“是。”

端木弘和鳳傾玥都沒有說話,一個麵色悵然一個低著頭若有所思。

司徒睿仔仔細細看著秋明月的眼睛,想要看盡她內心深處。須臾他垂下眼去,微微一笑。

“好。”

端木弘猛然抬頭看著他,眼神複雜。秋明月卻並不是很意外這個答案,漠然道:“明日你就不用呆在我身邊當這個侍衛了,做回你的章王世子。”

司徒睿站起來,單膝跪在地上,抱拳道:“臣尊旨謝恩。”

“嗯,起來吧。”

秋明月移開目光,又落在鳳傾玥身上。

鳳傾玥卻忽然抬頭,對著她淡淡一笑。

“我不是你的子民,也不是你的臣子。”

言下之意就是,秋明月沒資格用女皇的權利命令他娶妻。

秋明月癟了癟嘴,“我又沒說什麽,你著什麽急?何況——”她一手托著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他,眼神頗有幾分玩味兒和戲謔。

“你現在這個樣子,我隻能把你嫁出去,而不是讓你娶妻。”

“噗——”

端木弘剛喝了一口茶,聞言立即噴了出來。

秋明月向後靠了靠,不悅道:“三哥,注意你的形象。”

端木弘嘴角抽了抽,努力淡定的掏出絲帕擦了擦嘴角的殘漬。

“小妹,拜托你下次說笑話的時候先打一聲招呼,不然我真得被你給嚇死。”他看向鳳傾玥,很納悶這個男人怎麽可以這時候還這麽淡定?

秋明月短促的嗬了一聲,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端木弘也明白了,剛才說什麽要給他賜婚,不過是拋鑽引玉而已。小七真正的目的,是司徒睿。

對於這個好友,他隻能在心底可惜了。

接下來就開始談論公事了,燕居如今上朝了,而且也有意無意在秋明月某些決定上反對打壓。她複起以後,朝中有有些她從前的黨羽有些蠢蠢欲動想做牆頭草兩邊倒了。秋明月和鳳傾玥都認為,燕居此人必須盡快除去,否則必將帶來大禍。但是燕居手上的兵權太多,既然要徹底打倒她,就不能給她留任何退路。

商量了半天,最後的結果就是,逼燕居反。第一先讓給她安上反賊的名聲,讓她失去人心,再順其自然將她徹底拔出。

一直到午時,端木弘和司徒睿出宮,秋明月讓紅萼和暫時身為宮女的鳳傾玥送兩人出去。在門口的時候,鳳傾玥突然對司徒睿說了一句。

“其實這樣未嚐不是最好的結果。”

司徒睿腳步一頓,眼裏有打量有探索又有幾分不確定的了然。

“公子在說什麽?在下聽不懂。”

鳳傾玥微微一笑,他如今是女子的容貌女子的妝扮,然而他一雙眼睛天生碧波豔豔,華光流蕩,笑起來的時候尤其美麗而魅惑,讓人有一瞬間驚豔的感覺。

“我是怕你再呆在她身邊,會逐漸忘記自己的責任和使命。”

司徒睿臉色大變。

鳳傾玥已經轉身,幽幽的聲音幾分輕笑。

“你演得很成功,連我都被你騙過去了。”

他漸漸往回走,悵然又同情的聲音遠遠傳來。

“既然你最初的目的是助她得到她想要的,那麽就繼續下去吧。章王府的兵權如果能在她手中,對她絕對是一大助力。這不也是你一開始就應該做的嗎?”

司徒睿盯著他越來越遠去的背影,神色從最初的震驚到恍惚再到平靜。他轉身,看著這四處碧瓦紅牆,忽然微微一笑。

“不愧是天下第一公子。”

說完大步離去。

秋明月站在窗前,看著他越來越遠去的背影,眼神如鏡花水月般迷蒙茫然。身後有腳步聲靠近,她知道是鳳傾玥。

“我以為你一開始就知道的。沒想到…”

鳳傾玥走到她身邊,輕輕笑了笑,笑意中又有幾分悵然若失。

“最開始我隻是覺得奇怪,你剛到西戎,他為何無緣無故的幫助你?不過那段時間我事情太多,隻能讓人去查,也沒多少時間去關注。直到近期,我才漸漸有些察覺。”

他負手而立,語氣感歎又有幾分佩服。

“我沒想到,他竟然是阿璃的人。”

秋明月眼神震了震,她最初也是有懷疑的,也試探過,確定司徒睿對她沒有二心,她才敢那麽信任他。懷疑他,也是最近這段時間。鳳傾璃為了她能在西戎站穩腳跟,不知道是從何時就開始給她打好基石,以備不時之需。

“我很奇怪。”

鳳傾玥低低道:“你怎麽懷疑他的?”

秋明月低著頭,半晌才道:“他在大昭卻能時時知道我的一舉一動,很多事除非我近身的人,否則外人是很難查到的。從我被冊封皇太女以來,無論做什麽事,好像都有無形的手在推動。尤其是我登基那天,太後的死。我在試探他,他又何嚐沒有試探我?試探我會不會派人去大昭,試探我究竟是不是真的對他絕情冷心?”

她閉了閉眼,“而且我發現阿睿經常發呆,對我也欲言又止。他看著我的眼神很複雜,想親近卻又似乎有顧忌。這種顧忌,絕非是因為我已嫁人而且懷孕的關係。他是在顧忌某個人。於是我就開始想,這個人是誰呢?不是燕居,她巴不得我跟阿睿多接觸。那麽整個西戎還有誰令他顧忌呢?那個人,應該是我身邊最為親密的人。而我身邊最親密的人,無論是誰,都不足以讓他這麽忌憚。想來想去,就隻有他。”

鳳傾玥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聽著。

“帶著這樣不確定的疑惑,我去查了他的身世。”

秋明月吐出一口氣,有些自嘲道:“其實應該是說我很早就有這個想法。司徒紫欣都能自幼去大昭做臥底,那麽她身為世子的哥哥又豈會平凡?司徒紫欣沒能入主後宮成為後妃,是燕居的一大損失。而司徒睿,則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被送出去學藝。我調查過,他是在去年年初的時候才回府的。”

她直直的盯著窗外一顆梧桐樹,聲音呢喃若風。

“而你又告訴我,他在一年前就為我布下這些暗樁勢力。從我來西戎之時,阿睿也回府的時候也剛好一年。天底下,哪有那麽巧合的事?那麽這個人,除了他還能有誰?真正的司徒睿,隻怕早就死了吧。如今的司徒睿,是他培養了多年的探子。”

鳳傾玥深深看著她,似乎想說什麽,又覺得說什麽都沒有必要。

秋明月卻突然道:“我以為他應該早就告訴你了。”

鳳傾玥苦笑一聲,有些古怪道:“阿璃向來隻有在麵對你的事情上才會失去理智。”

秋明月不置可否。

鳳傾玥繼續道:“司徒睿是他的人,但是卻也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對你有欽慕之心的男子。縱然是他的心腹,他還是不放心。至於我…”他歎息一聲,似有些無奈。

“我小看他了,這次算我認栽。”拿他和司徒睿互相平衡,這種感情招數,也虧得阿璃想得出來。

秋明月回頭有些怪異的看著他,最後盯著他的眼睛。鳳傾玥微微挑眉,“為什麽這樣看著我?”

“你以後對著別人說話的時候還是低著頭吧,而且最好不要笑。”秋明月淡淡說道。

鳳傾玥有些奇怪,想起自己如今隻是個宮女。宮女在主子麵前,是不可以抬頭,也不可以笑的。尤其是在燕居那樣的人麵前,一般的人很少能做到不被她的氣場所攝。所以他確實應該左傲一個宮女的本分。

“嗯,我知道了,以後我會盡量注意。”

“不是盡量,是必須。”

秋明月歎了口氣,“且不說你現在是女扮男裝,雖然鎖骨了看起來身形和女子一樣嬌小玲瓏,而且也易了容。但是人的麵容身材可以變,神態氣質卻不是輕易可以改變的。以前你可以扮作容燁而不被人發現,是因為你長期扮演兩個角色已經習慣,而且又都是男子,所以不會有太大的差距和漏洞,最關鍵的是你改變了性格喜好還帶著麵具。雖然如今你也戴著人皮麵具,但是那種天生的氣質卻無法改變。”

“無論是鳳傾玥還是容燁,都是屬於上層階級的人。而景珊,隻是一個宮女。一個宮女,不具備那種屬於天生尊貴的氣質。而且你笑起來…”

秋明月頓了頓,似乎有些鬱悶。

“太讓人驚豔,根本不像是一個稍微有一點姿色的宮女。”

鳳傾玥呆了一呆,睿智如他,此刻卻有些回不過神。

“什麽意思?”

秋明月瞥了瞥嘴,轉頭往回走。

“你不知道你長了一雙比女人還美的眼睛嗎?”

鳳傾玥腳下一個踉蹌,臉色忽紅忽白。眼神閃爍如春水流光,更是絕豔逼人。

“你——”

秋明月已經坐了下來,抬頭就見他一身女裝一張俏麗的容顏微微泛紅,眼神神光迷離瀲灩其華,縱然是這般算不得多美的容顏,也因那一雙眼睛硬是讓人驚豔得移不開眼睛。

她有些納悶,估計當初她就是被這樣一雙美麗的眼睛給迷惑了。

“你什麽你?不信你自己照照鏡子。”她似忽然想到了什麽,“難怪我總覺得最近這宮裏的宮女怎麽總是偷偷看你呢,還一個個的跟花癡似的。差點忘記了,你作為鳳傾玥的時候,總是喜歡笑。難怪呢!”她有些氣急敗壞,“以後不許再笑,至少在你還是景珊的時候不許隨便笑,否則給我惹來麻煩就慘了。”

鳳傾玥哭笑不得,隨後又斂了笑意,神情有些迷離,想起她方才第一句話,如夢中呢喃著說道:“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照過鏡子了。”

秋明月怔了怔,而後又有些了然。他一生扮演著兩個角色,隻怕不止騙了世人,也騙了自己吧。不然一個人不可能把兩個人演得那麽惟妙惟肖純熟逼真。他作為鳳傾玥的時候就會刻意忘記自己是容燁,做容燁的時候,也下意識忘記自己是鳳傾玥。當然,隻要不讓他意識到那兩張相同的容顏。

所以,這些年他不照鏡子,也不敢照鏡子。

演了十幾年的戲,他讓所有人都陷入他的戲裏麵,包括他自己,也沒自己給迷惑了。一麵鏡子,是戳破他謊言和麵具最有力的證據。在這樣戲劇的人生裏,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誰,自己原本又該是個什麽模樣。所以,他不想照鏡子。不想看著鏡中白衣如雪看似純淨如仙的自己,實際上還有那麽黑暗的一麵。

這樣的人,永遠與孤獨和寂寞為伴,也是蒼涼的吧。

忽然又想起燕居,那個女人不也是一生演著不同的角色?鳳傾玥的心裏體會,她應該也感同身受吧。

自那以後,司徒睿就不再陪在秋明月身邊,而是回到了章王府,章王妃日日都在操心著他的婚事。想要給他選一個才貌雙全的好妻子。那個溫柔善良的女子,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早就已經被殺了,如今在她身邊的,不過隻是一個替身。

其實秋明月有些疑惑,司徒睿不是章王和章王妃的親生兒子,但是他的容貌無關卻有章王夫婦的影子,這又是怎麽回事?鳳傾玥告訴他,曾經鳳傾璃研究出一種易容術,將一個人的人皮割下來,然後用特殊的藥水炮製九九八十一天。再找到一個與那個人臉部輪廓相似的人,以特殊的手法把人皮麵具縫製其上,不出半年就能和自己本身的臉長在一起,永遠也無法辨識。

秋明月很是驚異。

鳳傾玥告訴她,或者是巧合,也或許是運氣好。鳳傾璃手中正好有那麽一個和真正的司徒睿輪廓相似的人,真正的司徒睿的確也是鳳傾璃殺的。至於為什麽會選擇司徒睿,第一他從小離開王府,性格愛好沒有人清楚。第二他是章王的世子,未來的章王,手掌十萬大軍的權臣。

這樣一個人在秋明月身邊,對她百利而無一害。

隻不過那人終究還是小氣,容不得她與任何男子親近,便是他自己的人也不許。

明白司徒睿的身份以後,秋明月就有些啼笑皆非。她一直以為鳳傾玥演戲已經是頂尖,沒想到這個司徒睿也不落人後。竟然能在自己麵前露出對鳳傾璃絲毫不了解的樣子而不讓自己懷疑,實在是高。

燕居現在的動作越來越頻繁,最近也不上朝,在自己的府中一批批的見人。這些她都知道,最後的決戰,快開始了。

已進入十一月,西戎不比大昭氣候變化大,這個季節,也有些冷。樹葉都黃了又落了,諾達個皇宮除卻高大華麗的建築,什麽都沒有。

這一天,秋明月處理完了政事,剛想進屋躺一會兒,肚子忽然傳來一陣陣的疼痛。起初她以為隻是腹中的孩子在踢她,自從六個月開始,這樣的情況屢見不鮮。很多時候她因此徹夜的睡不著,然而這樣的痛卻也快樂著。她能感受到腹中的孩子在一天天的成長。

她剛想喚紅萼扶著她進屋,忽然察覺那痛越來越強烈,痛得她幾乎無法承受。

“青兒——”

鳳傾玥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一手扶著她往寢殿走,一邊給她把脈。

“我好像…”

秋明月幾乎整個身子都掛在他身上,疼得滿頭大汗。

“好像要…要生了…”

“不是好像。”鳳傾玥麵色凝重,直接將她打橫抱起來三兩步走入內室將她平放在床上。“已經九個多月了,的確該臨盆了。你別著急,我出去讓紅萼進來。”

他先給秋明月輸送了真氣,然後出去把紅萼叫進來,又讓早就住在偏殿的產婆和太醫全都過來。然後整個靜曦宮就一下子變得忙亂起來,燒水的燒水準備熬藥的熬藥,還好有孫嬤嬤執導著才不至於亂。

女帝要臨盆了,這可是大事,燕居第一個得到消息,急急的就趕緊了宮。卻被侍衛攔在門口,“陛下說了,國師不可以進去。”

燕居臉色冷沉,“走開。”

侍衛抱拳,“屬下隻是聽從陛下的吩咐,請國師莫要為難。”

燕居一生高高在上,哪裏受過這種氣,當即就要動手。忽然聽到裏麵傳來秋明月因疼痛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國師若是不想朕和朕腹中的胎兒有事…就…就不要進來…啊…”

她一句話說完就忍不住的痛呼了一聲,立即就有產婆和丫鬟的驚呼聲想起。

“快,端熱水來…”

“藥呢,陛下的藥,快去啊…”

雜亂的腳步聲響起,有宮女不斷端著盆子出來,裏麵的水血紅一片。

燕居被阻攔在門口,麵色鐵青。自然知道秋明月在威脅她,然而看著那些血水,她又有些恍惚,想起當年自己生產的時候,也是難產,痛了一天一夜才生下孩子。也因此,那孩子自幼就嬌弱,小時候沒少吃苦…

她的女兒生孩子的時候也是難產,如今她的孫女也要生了,不知道會不會也…

她想要進去,又想起那日被自己發現懷孕的秋明月那般決絕的威脅,終究是放棄了。她轉過身,冷冷道:“照顧好陛下,但凡陛下和皇子有半分善事,你們都提頭來見。”

“是。”

身後侍衛和宮女齊齊應聲,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寢殿內,秋明月躺在寬大的床上,疼的額頭冒汗,麵色發白。宮女拿了被子遮在半空中,產婆不斷的在旁邊道:“用力,陛下,用力…”

鳳傾玥到底是男子,說是幫她接生,一來也沒有經驗,二來這裏這麽多人他也實在不好做什麽,隻有蹲在床頭給她喂藥,以及檢查這屋子裏所有人的一舉一動。當然,他最大的職責還是檢查秋明月喝的藥究竟有沒有被人動手腳。

“陛下,堅持住,很快孩子就出來了。”

他壓低聲音,緊緊握著她的手。

“想想你的孩子,想想你這幾個月來有多不容易…”

他不斷的給她擦汗,不斷的柔聲說著安慰的話。

秋明月已經汗濕了衣衫,麵色慘白毫無血色。耳邊聽見那些人雜亂的腳步聲,看著她們端著一盆一盆的水往外走,聽著產婆在不斷的說,“用力,陛下,用力,孩子就快出來了…快用力…”

屋外跪了一大片的太醫,不停的煎藥,又有人不停的將那些藥端進去。端木弘和司徒睿也聽聞了消息急急入宮。

“小七如何了?”

端木弘抓了一個宮女就問。

那宮女正端著一盆血水要往外走,冷不防被他這一抓,撞到了一起,哐當一聲盆子掉在地上,血水潑了端木弘一身。她嚇得臉色慘白,連忙跪在地上。

“奴婢該死,衝撞了王爺,請王爺恕罪…”

她砰砰的磕著頭,額頭上的血和剛才那些血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端木弘有些煩躁,知道也問不出什麽來了,抬步就要進去,被一個資深老太醫攔住。

“王爺不可,產房不吉利,您不能進去。”

“胡說!”

端木弘立即冷下臉來,訓斥道:“裏麵的人是我西戎最尊貴的陛下,她正在產子,你敢說不吉利?你有幾個腦袋?”

那太醫聞言立即嚇得臉色一白,連連跪地磕頭。

“老臣該死,老臣該死…”

端木弘不理他,就要進去,司徒睿卻拉住他。

“她如今生產,你進去又幫不了什麽忙,隻會添亂而已,還是在這兒等著吧。”

比起端木弘,他顯得要鎮定得多。

“可是…”端木弘有些急躁,“我擔心小七她…聽說女人生孩子就如同在鬼門關闖了一趟,我怕…”他忽然一腳踢開剛才摔在地上的木盆,怒道:“小七在這裏痛苦的生孩子,而這孩子的父親還遠在萬裏之外。日後要是讓我知道鳳傾璃做了對不起小七的事,我饒不了他。”

司徒睿沉默著不說話,隻是看著內室,眼神有隱隱的擔憂。當年的皇後曾對端木弘有恩,若非皇後憐惜,將剛死去母親的端木弘帶在身邊,端木弘大抵早就死了。皇後還曾想要把端木弘過繼到自己膝下作為嫡子養著,隻是那個時候皇後懷著身孕,不宜勞動此身祭祖。所以這事兒就耽擱了,原本在七公主出生後就該舉行過繼典禮的。隻是不成想,皇後紅顏早逝…

然而就算是如此,皇後對端木弘也有近一年的養育之恩,所以端木弘自然對皇後感恩戴德。皇後死了,他就加倍的對七公主好。這些事情,都是鳳傾璃告訴他的。所以他才會去接近端木弘,所以才會和他聯手幫那個女子。

如今她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吧。

端木弘站在石階上,看著天色一點點暗下來,看著那些朝臣一個個的入宮,又被侍衛攔下,在門口焦急的徘徊。看著宮殿側麵高大的梧桐樹葉落紛紛…

耳邊是她慘烈的痛呼聲,一聲聲如刀子一般,幾乎割裂他的心髒。

他忽然轉過身,僵硬著不去看那個方向。再看下去,他不能保證自己還能不能保持理智的衝進去。

她是他的陛下,也是他的主人。從一開始他就知道,所以從一開始,他就不曾有任何的幻想,也不該有任何幻想。然而此刻,他真的很羨慕那個人…

他的主子,鳳傾璃。

寢室內,秋明月已經叫的聲音都啞了。她緊緊抓著鳳傾玥的手,指甲都劃破了他的肌膚,他不覺得疼,因為更疼的,是此刻火燒火燎的心。

“…子恒…”

她的聲音很低,低得幾乎聽不見,尤其是在這時候雜亂的屋子內,更是輕柔若風。然而鳳傾玥卻聽見了,他渾身一顫。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喚他‘子恒’。心中百感交集,有喜悅有茫然有痛楚又有黯然神傷。然而此刻容不得他多想,他立即低下頭湊近她。

“你想說什麽?”

“如果…如果有意外…”

“不會有意外。”鳳傾玥堅定的打斷她,用隻有他們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說道:“青兒,堅強點,不要放棄。我告訴你,你懷的是雙胞胎。你不想看他們長什麽模樣嗎?你不想看他們長大,看著他們從咿呀學語到蹣跚學步…你不想嗎?所以,堅強起來…”

“孩子…”秋明月痛得快要喪失所有力氣這裏,然而聽到這些話,忽然就流下淚來。想起自從懷孕以來的膽戰心驚,朝廷上的風雲詭譎,和那些隨時都要發生的意外和刺殺…好不容易才到了今日,她努力保下的孩子,她一定要把他們生下來。即便是拚了她這條命,她也一定要把他們生下來。

鳳傾玥原本也有些焦急,都一下午了,還沒生下來,怕是有危險。如今見她雖然臉色蒼白,但眼神卻漸漸恢複了神采,才微微鬆了口氣,又繼續道:“陛下,堅持住…”

“不好,羊水破了——”

產婆又驚呼一聲,場麵更加亂了。

“都別慌。”鳳傾玥深吸一口氣,“繼續幫陛下接生,若有任何閃失,你們九族的腦袋都不夠砍。”

宮女產婆嚇得跪倒在地,而後又立即顫抖應聲‘是’,甚至都忘記了。一個宮女,憑什麽這樣疾言厲色的命令他們。

“小姐——”

紅萼也在旁邊急得流下了眼淚,卻隻能在一邊不停的給她擦汗。

秋明月抓著鳳傾玥的手,隱隱感到有一波波的熱流從自己的身體裏流出來,她知道,這是血…

“子恒…答應我一件事…”她咬著唇,一個字一個字說道:“你聽著,無論發生什麽事,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眼淚似斷線的珠子,不停的滑落,然而她卻不能哭出聲。這個時候,所有的力氣都不能白費,連哭也不許。

“然後把孩子交給他…讓他好好…把…把孩子養大…”

“別胡說,你不會有事的。”鳳傾玥輕聲道:“我不會讓你有事。”他握著她的手,不停的給他輸送真氣,保證她不會因這樣劇烈的疼痛而暈過去。

她搖著頭,“答應我…答應我…救…救我的孩子…無論…付出任何代價…哪怕…哪怕是我的命…”

鳳傾玥渾身一震。

千裏之外,正臨窗而立的鳳傾璃忽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臉色慘白似雪。他抓著窗欄,幾乎要被那劇烈的疼痛饞蝕心扉,以至於在那一瞬間他頭腦一片空白,喪失了所有力氣,唯有靠在牆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殿下——”

冷修冷香和冷嚴從空中落下,全都奔了上去。

“您怎麽了?屬下去找大夫…”

冷修剛轉身,卻被鳳傾璃給拉住了。

“別去——”

他一開口,最後支撐的那點力氣也用盡,身子向後倒。

“殿下——”

幾人驚呼,連忙去扶住他。他已經暈了過去,右手還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口中喃喃自語。冷修湊過去,隻聽得他斷斷續續在說。

“萱萱…她在痛…我要去救她…她在害怕…”

冷修等人聞言都是一震,又是感傷又是歎息。

“殿下,太子妃不會有事的。有容公子在,還有司徒世子,他們不會讓她有事的。”冷修剛要點他穴道,鳳傾璃卻努力掙紮著睜開眼睛。

“不行,上次柏雲傳來消息說她要生了…”他捂著胸口,臉色發白,似和那遠在萬裏之外的人兒感同身受那種蝕心疼痛。

“她在為我生孩子,我不能在這兒幹等著,我要去找她…”他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忽然一把推開幾人,急急的就要出去。卻忽然身子一僵,“你——”

然後緩緩的倒了下去,身後冷修接住了他。

冷嚴有些擔心,“這樣好嗎?殿下醒來了會不會怪我們?”

“管不了那麽多了。”冷修歎了口氣,“上次為重創軒轅逸,殿下已經受了重傷,這兩個月更是不眠不休的坐在窗前發呆。若非王爺攔著,他早就去西戎了。幾個月都熬過來了,又何必在乎這最後幾天?”

他將鳳傾璃安置在床上,旁邊冷香有些感歎道:“想不到殿下對太子妃已經情深至此,即便是萬裏之遙,也能感受到太子妃如今在承受著怎樣的痛。”

“我擔心的是——”冷嚴目光複雜,“如果太子妃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殿下隻怕…”

冷香渾身一顫,冷修忽然轉身,目光如電。

“有容公子在,他不會讓太子妃有事的。”

冷嚴歎了一口氣,“女人生孩子就跟從閻王殿裏走了一遭,太子妃素來體弱,況且那個西戎國師,可不是什麽善茬。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萬一太子妃有個好歹,還是為了給殿下生孩子。殿下知道了,該有多痛苦?以殿下對太子妃的重視,我擔心到時候他會承受不了而——”

他沒有說完,然而冷香和冷修都明白他最後想說的那兩個字是‘殉情’!

他們自小跟著鳳傾璃,自然知道他對秋明月的感情有多深。如果那個女子真的因給他生孩子而喪命,隻怕他也活不了了。即便是此時此刻,他被點了睡穴,仍舊睡得不安,額頭上冷汗漣漣,麵色慘白似雪。

幾個人看著,唯有重重歎息。

鳳傾玥垂下眼睫,目光複雜,似羨慕又似黯然。

“別說話,你不會有事的。”

秋明月看著他,似乎想要笑,想要告訴他自己很堅強,然而她此刻滿臉汗水和淚水,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你告訴他…”她另外一隻手也緊緊抓著他的手,眼中已經被淚水迷蒙,聲音低啞得幾乎聽不見。

“不許他再娶…”一句話,又是一陣**的疼痛,好半晌才緩過來,繼續斷斷續續道:“不許他娶別的女人來虐待我的孩子…如果…如果他膽敢讓我的孩子受半點委屈…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他…啊…”

她突然慘烈的大叫一聲,指甲狠狠嵌入了鳳傾玥的皮肉裏,混著血滴滴落下,染紅了錦被。

“陛下,快…已經看見頭了…”產婆興奮的大叫,“陛下用力,用力啊…”

鳳傾玥湊過去,“青兒,你聽見了嗎,你的孩子就要出來了,你堅持住…”他臉色也有些白,之前受的傷雖然好得差不多,但內力並沒有完全恢複。隻不過不想她擔心,他才刻意掩飾著。如今又接連給她傳輸真氣,他也有些體力不支,但還是努力堅持著。

這個時候他不能倒,他若倒下了,就真的沒有人能救她了。這是最後一次,一生裏最後一次。他以前錯過了太多,又做了太多傷害她的事。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要救她…

他掏出一顆藥丸塞進她嘴裏,“青兒,堅持住。”

服下藥以後,她似乎又有了力氣,被剛才那劇烈的疼痛撕裂的力氣慢慢回聚。她咬牙,開始用力。

“…出來了,陛下,馬上就出來了,用力啊…”產婆急切的催促著,身邊有宮女還在一盆水一盆水的端進端出…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門外端木弘不停地走過去走過來,麵上全是焦急之色。

“這都一天了,怎麽還沒有生出來…”

司徒睿也有些煩躁,忍不住道:“你別走了,晃得我頭暈。”

端木弘抬頭瞪了他一眼,“那是我妹妹——”

“啊——”

裏麵忽然傳出秋明月慘烈的痛呼,端木弘腳步一頓,司徒睿猛然抬頭。然後就聽見嬰兒的啼哭聲,如這夜遲遲升起的月亮,灑落碧瓦紅牆——

“生了,恭喜陛下,是個小皇子——”

產婆狂喜的聲音傳來,端木弘猛然醒過神,抬步就要進去。卻聽得裏麵又是一聲驚呼聲,嚇得他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身後司徒睿急急扶住了他。還未來得及說什麽,就聽見裏麵產婆說。

“還有一個。”

端木弘這次是真的一個腿軟直接倒在了司徒睿身上。

而裏麵,秋明玉生下第一個孩子以後,鳳傾玥就立即示意紅萼把孩子從產婆手上接過來護在懷裏。她動作迅疾而急切,那產婆怔了怔,有短暫的失神。然而秋明月的痛呼聲拉回了她的神智,趕緊低下頭來。

“陛下,您懷的是雙胞胎,已經生下一個,第二個就容易了。您不要著急,就跟剛才一樣,深呼吸,然後用力…”

秋明月來不及看自己的孩子一眼,隻得按照產婆的吩咐去做。最後一陣禁臠的疼痛過後,她睜開眼,一刹那腦海一片空白,然後感覺渾身一鬆,產婆驚喜道:“生了,是個公主。”

她跪下來,呼啦啦身後宮女也跪了一地。

“恭喜陛下誕下龍鳳胎。”

“恭喜陛下——”

秋明月已經眼睛模糊,抬手似乎想要去抱自己的孩子,然而一陣疲憊傳來,她閉上眼,昏了過去。最後一刻,她對剛鬆了口氣已經抬手從產婆手中接過孩子的鳳傾玥說。

“無論發生什麽事,保護我的孩子。”

------題外話------

呼呼,終於生下龍鳳胎了,然後就回去和男主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