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三卷 第二章 心痛離別,等我回來

硝煙戰火刹那一停。

容燁抬頭,鳳傾璃回頭。就連軒轅逸和燕居都停了下來,齊齊看向站在馬車邊神色蒼白的女子。

“萱萱——”

鳳傾璃想上前,燕居忽然身形一閃就要掠過去,軒轅逸這次沒有去攔。鳳傾璃的人卻動了,他們從各個方向出來,齊齊擋住燕居,燕居的人也都出現了,然後又是一團混戰。

容燁原本想要上前拉住鳳傾璃,但是手伸在半空中又是一僵,隨即掠向軒轅逸,和他一起抵擋燕居。

秋明月慢慢走向鳳傾璃,還未等走進,就被他一把拉入懷裏,緊緊的抱住。

“萱萱。”他將頭埋在她頸窩裏,輕聲呢喃。

“別走,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字字情深,字字泣血,字字惶恐,字字害怕。

紅萼和綠鳶都不禁撇過了頭,捂住唇不讓自己哭出來。原本想要上去分開兩人的孫嬤嬤,剛剛跨出一步,就被紅萼拉住了手臂。她紅著眼睛對孫嬤嬤道:“嬤嬤,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我也不知道世子妃為什麽要離開世子。但是世子對世子妃情深意重,臨別時刻,你就讓他們多獨處一會兒吧。”

“好歹,世子妃也是你奶大的。你忍心看著她痛苦麽?”

最後一句,直直打在孫嬤嬤心尖上。她抬頭看向那對烽火中相擁的男女,想起許多年前少女怯懦的喚她嬤嬤,想起五歲小女孩兒在承受不住那些如山般功課的壓力隻是對她依賴的雙眼,想起少女甜美又純粹的笑…

她忽然紅了眼眶。

她本就是端木皇族自小培養的暗衛,在她學成之後,就由國師送到秋明月麵前,充當奶娘。她一生無兒無女,秋明月是她的主子,也是她半個女兒。這些年,她看著那個小女孩兒長成娉婷生姿的少女。看著她出嫁,看著她和她的夫君恩愛相守,如膠似漆…

她心中憂慮,也有幾分欣慰。

如花般的少女,本就不該承擔那些皇族恩怨和世代情仇。隻是那是她的使命,身為端木皇族,身為前朝後裔唯一血脈最純正之人的使命。

那些少女的懵懂,不過隻是一場鏡花水月而已。

身為皇族暗衛,一生責任隻為皇朝後繼有人,她應該去殺了那個少年,將她的小姐奪回來。然而此刻,看著那少女躺在少年的懷抱,如此心安又如此哀傷,她忽然就心軟了。

小姐…

她隻是一個孩子而已,隻是一個孩子而已。

老天為何那麽殘忍?如此相愛的一對人兒,卻又隔著國仇家恨的鴻溝。

她別過眼去,蒼老的眼有淚花閃爍。

燕居已經跳出軒轅逸和容燁的糾纏,容燁受了傷不是她的對手,軒轅逸也被她身邊幾個一等一的高手纏著受了傷。他出來的急,身邊沒帶多少人,本就處於下風。此刻燕居卻沒心思殺人滅口,她身子一掠,就要分開鳳傾璃和秋明月。

秋明月卻一把推開鳳傾璃,擋在他麵前。

“你放他回去,我跟你走。”

燕居掌風已到,見是她,心中一驚,然而扯掌已經來不及,於是移動掌風,對著旁側糾纏的暗衛劈過去,而後血肉濺飛。

與此同時,鳳傾璃已經再次將秋明月拉到了自己身後,容燁也已經掠了過來,兩個男人一起保護著她。

秋明月站穩了身子,抬頭見燕居因為掌風收回不及,反傷自身而後退了幾步。幸虧孫嬤嬤從背後扶著她,迅速給她渡真氣引導體內亂竄的暗流。

秋明月撥開身前的兩個人,“讓他們都住手,我跟你走。”

“萱萱,不要——”

鳳傾璃正要對燕居出手,一聽這話連忙拉過她。

“我不許你走。”

秋明月卻冷笑一聲,突然出手一掌劈過來。

鳳傾璃一驚,連忙後退,眼神既痛且驚。容燁已經走過來,似乎想要去扶秋明月。他知道秋明月懷孕了,今天又曆經如此波折,不過隻是強撐著一口氣沒有倒下而已。再這樣下去不止是她,連孩子隻怕都保不住。

秋明月卻身子一轉,躲過了他的觸碰,腳尖點地迅速後退,同時袖中飛出一道銀白色的光,直逼容燁麵門。

“還給你。”

容燁伸手接過,赫然便是他曾送給秋明月的玉隱。

他握著那支蕭,另外一隻手攬住又要衝過去的鳳傾璃。抬頭望去,卻見秋明月站在離馬車不遠處,清淩淩的看著他。

“我欠你的都還清了。”

她又看向鳳傾璃,方才的柔情繾綣已然消失,此刻她眼中隻餘一片漠然和清淡。

燕居站在秋明月身旁,倒是沒有動作。那邊打鬥停下,軒轅逸被手下扶著,也看著秋明月。

“鳳傾璃。”

秋明月忽然開口。

鳳傾璃看著她,眼神痛苦。

“萱萱,跟我回去。我可以當做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你依舊是我的妻子,我會向當初對你承諾的那樣,護你愛你一生,隻要你別離開我。好嗎?”

此刻他已經顧及不到周圍有多少人,也早已忘記了什麽禮義廉恥什麽國仇嫁恨。他隻是一個平凡的男人,一個想要留住自己心愛女子的男人而已。

“晚了。”

秋明月眼中似乎有淚花,卻被她生生的忍著沒有流出來。

夕陽灑落天際,照進這一刻的洪荒淒厲,照進這一地的哀鳴鮮血。照進,那男子期待深情的雙眼。和女子,隱忍的淚光。

“我從前瞞你,是覺得我們可以拋卻所有的恩怨變得純粹一些。我們一同經曆那麽多,為什麽不能長久?拋卻這些所謂的真相,拋卻這些什麽大仁大義什麽家國仇怨。我想要刻意的去忘記,隻想做你的妻子。然而你總是時時刻刻讓我記住,記住那些我們互相不得已的隱瞞和欺騙。”

“不是這樣的,萱萱,你聽我說,我沒有騙你——”

鳳傾璃想要解釋,秋明月卻再一次打斷他。

“已經不重要了。”

鳳傾璃話語堵在喉嚨口,如一塊大石壓在心上,沉悶痛楚得讓他喘不過氣來。

“萱萱,在你心裏,我就這麽不堪?”

秋明月偏過頭,夕陽下她臉頰上有斑駁淚光閃閃爍爍,零落了半生癡纏,一地憂傷。

“剛才我還在想。”她忽然又笑了,“等壽宴結束以後,我就和你坦白一切。拋卻那些所有的顧及,我願意永遠留在你身邊。”

鳳傾璃眼神震動,既喜又悲。

“可是上天沒有給我機會。嗬~”她短促的笑了一聲,“不,那是天意。”

她抬頭看向天邊的夕陽,幽幽道:“或許,我們之間的信任還不夠。”

“不—”

鳳傾璃痛苦的搖頭,不是這樣的,他不想瞞她,也不想騙她。他隻想永遠留住她而已,哪怕知道她刻意的接近,哪怕知道她的身份,哪怕知道他們注定敵對,他仍舊想要留她在身邊,永遠不離不棄。他對她,至始至終,從未變過。

為何,她就是不相信她呢?

“夫妻相處,信任是基礎。”秋明月長歎一聲,眼神如蝶翼落下,掩落一地的霞光。

“可我們並不具備這樣的基礎。從一開始,無論是人為還是天意,終究有那麽多的算計和欺騙。我有我的苦衷,你有你的無奈。直到可以明朗化的那一天,卻注定是你我都不能承受的痛。所以,就這樣吧。”

她轉身,不讓他看見自己臉上清淚漣漣。

“你回去繼續做你的榮親王世子,不,做你的皇子,太子,以後的皇帝。我回到我應該到的地方,做我的公主,女皇。”

“不——”

鳳傾璃的聲音突然頓住,淹沒在她指尖華麗厚重的命服上。如層層跌落的花瓣,如巍巍傾塌的高樓,如…天邊一寸寸落山的夕陽。

她解開扣子,脫下那件屬於大昭榮親王世子妃,百年後第一個隻有‘一品貴爵夫人’才配穿的誥命服。解下頸圈上的珠玉項鏈,拔下頭上那些釵頭鳳發,落下一頭如雲長發。然後又扯了腰間金紅色鑲寶石的腰帶,拔下手中羊脂玉手鐲。

最後,她抬腳,穿上孫嬤嬤遞上來的屬於西戎皇室公主才配穿上的木屐。

鳳傾璃呼吸一滯。

容燁也心神震動,握著玉隱的手微微收緊。

未曾想到,這個或溫順或剛烈或羞赧或俏皮女子,也有這般決絕的時候。

她脫下身上所有桎梏,拋卻這重身份的牽掛。還其舊時容顏,一身白衣不染纖塵,長發柔順黑亮,沒有半點裝飾。她回頭,素顏不染半分粉黛,一臉清冷如月色,眉眼麗質天成如花似玉。一線櫻唇薄如殘陽,下巴尖尖細細。微仰起頭,可以看清延伸至脖子的美好曲線。

長發在風中飛舞,她一身淡薄如紙。

這一刻,她卻美得如同不小心踏足凡塵的精靈仙子。無人敢冒犯,無人敢靠近。隻有屏住呼吸,膜拜她的美。

她眼神清清淡淡的掃過,卻不知道是掃向何人,也或許誰都沒有看。這一刻,多看是傷,留戀是痛。倒不如,不想見,不想戀,落得一身輕鬆,一心無物。

“回去吧,大昭未來的天子,鎮南王府唯一的世子。”

她已經上了馬車,聲音清淩淩的傳出來,字字如帶毒的刀鋒,森冷而嗜血。

鳳傾璃身子一晃,急怒攻心,哇的吐出一口血來,濺落夕陽殘紅。

容燁一把扶住他,“阿璃——”

馬兒一聲嘶吼,再抬頭望去,馬車已經隨著夕陽遠去。

“萱萱——”

鳳傾璃捂著胸口上前。

“世子——”

冷修等人落下,原本以鳳傾璃的身手,想要避開他們很容易。然而半天的打鬥體力透支,再加上方才被秋明月那番話刺激觸動心傷,如今又見她決然離去。一時之間憤怒和疼痛伴隨著恐懼焦急齊齊湧上,他再也支撐不住,閉上眼,身子如巍巍山隘,倒塌——

“世子——”

驚呼聲已經遠去,秋明月關上窗戶,下一瞬一陣亮光襲來,卻是打坐完畢掀了車簾進來的燕居。

秋明月抬頭看了她一眼,而後又垂下頭遮落一霎那的眼光浮沉。

坐墊下沉,燕居已經坐在她身旁,半晌才道:“可恨我?”

是我,不是本座,也不是為師,亦或者其他。

秋明月靠在身後的墊子上,唇邊譏誚濃厚。

“我該恨你嗎?我的…外祖母?”

她抬頭看著身側的女人,容光華發,玉顏瓊姿。她此刻已經換下了那身屬於國師的高貴黑袍,穿上了一身黃色灑絲月藍合歡花彈綃紗裙,腰若束素,麵若凝脂,烏發垂落,卻仍舊可見眉目如畫,豔若桃李。神情卻冷若冰霜。傾國傾城,不外如是。也難怪當初能迷得大昭先帝神魂顛倒不知所以。

然而此刻秋明月看著眼前的女人,卻覺得可笑。

是啊,為什麽不可笑呢?

明明看似雙十年華,明明風華如初,和她坐在一起如同姐妹。然而這樣的兩個人,卻是祖孫。

這世上,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麽?

這樣想著,她就笑了起來,笑出了淚花,笑得心肝脾肺都在痛。笑著笑著,她又撇開了頭,無聲落淚。她不想在這個女人麵前示弱,不想在此刻痛哭流涕。然而看著那些暈染在車窗上的淚光,她想起臨別時穿透車牆撞擊在她心上那聲絕望的,撕心裂肺的呼喚。

心口忽然一痛。

她彎著身,落下的發絲遮擋了她捂著胸口的手。同時,遮沒了她煞白如雪的臉色。和,眼底淒楚的痛和不甘的怨。

燕居被她那聲似嘲非嘲似譏非譏又似帶著三分痛三分漠然四分漠然的‘外祖母’叫得心神震動,有片刻的迷茫。多少年的堅持和忍辱,多少年的算計和籌謀,多少個無盡無知的日日夜夜,多少劍光如虹,多少殘陽如血…記不清有多少年,正如同她在昭陽殿對秋明月,已經記不得自己如今年歲何幾

咱那樣茫茫鐵血的仇恨裏,她的一生早已被那些鮮血和祖輩殷切不甘而死的目光烙上了陰影,也早就注定了她的使命。

那些時光,那些年少時的青春萌動,那些少女的輕顰淺笑,那些纏繞在流光旖旎的醉眼迷蒙,和糾纏的發、相執的手尖。不過都是鏡花水月的風景,從指尖悄然劃過,在消散於指縫的風中,最後蕩然無存。

這便是她的一生。

在此之前,她從未覺得自己做錯。然而此刻,看著少女那樣寧靜譏嘲又略帶幾分疼痛的目光,她忽然便覺得心口一滯。

或許是骨血相連,也或許這許多年那些被她以堅強刻意偽裝的城牆下如水的脆弱被那樣的目光觸動,一碎即化。

眼角不知為何有些幹澀,那些一個人背負的仇,那些內心裏最溫柔的算計,那些不可訴說的心事。和那些…隱藏在滔天仇恨裏,森然見骨又和煦如風的…似水柔情。

她閉上眼,下意識伸手想要去拍秋明月的肩。這個她在這世上唯一骨血相連的親人,她拋棄她十多年,又算計十多年的,無辜的…外孫女。

然而剛一伸出手就發現了不對。

她在顫抖,她在哭泣。

燕居霍然抬頭,看見身側少女弓著身,一隻手扶著車璧,骨節森森泛白。垂下的發絲遮沒了她的容顏,然而隱約可見有淚痕斑斑,悄然落下,滑落了嬌豔如花的臉龐,留下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她忽然感到窒息,這一刻所有的言語都化為了沉默。

良久,她收回手,低頭垂眼,徐徐吐出一口氣。

“恨吧,你該恨我的。”

秋明月微微側頭,發生沾著淚水貼在臉上,露出的眼睛黑白分明,如明鏡深淵。她忽然笑了,坐正身子,聲音淺淡如水。

“給我講講我娘的事吧。”

燕居有些怔忡。

秋明月向後看了看,眼神有些發怔。

“我想知道她是怎樣一個人?”

“她…”

或許是多年算計在這一刻終於得到安慰,也或許是闊比多年的祖孫在這一刻終於坦誠相見。燕居竟然少見的沒有再露出冷漠和森然的表情,也不見昔日的逼迫和淩厲。

她靜靜的坐著,似軟化了渾身的疲憊,想起遙遠的記憶,竟然有些微微的恍惚。

“是一個美麗又善良的女子。”

有一種感情,叫做骨血至親,便是燕居這種偏執而激狂的女人,再提到自己的女兒時,眉眼也不由得柔和了下來。這一刻的她,隻是一個慈愛的母親。

“她叫碧落。”

秋明月揚眉,輕嘲一聲。

“黃泉碧落,名字便如此哀傷又纏綿,難怪紅顏早逝。”

“她是你母親。”

燕居似乎對她這樣評論自己母親的語氣有些不悅,然而口氣卻不如從前的淩厲和逼迫。

秋明月嘴角幾分諷刺。

母親?沈青萱的母親早就死了,秋明月的母親是沈柔佳。而燕居口中的碧落,隻是西戎過世的皇後而已。於她而言,或許隻有那一層不能變更的血緣關係。除此以外,什麽都不是。她甚至都還來不及喚那個女子一聲‘娘’,那女子就已經死在宮闈傾軋中。

如此母女,談何感情?

燕居歎息一聲,卻也不逼迫她。

“你外祖父隻是一個普通人。當年我離開大昭,被肖素鳶那個女人追殺,而我那個時候又是練功緊要階段,不慎被偷襲受了重傷,被一個書生所救。我為感恩以身相許,而後生下你母親,取名碧落。”

她長歎一聲,微微閉了眼。

“我不想讓我的女兒跟我一樣生活在仇恨裏,我想讓她平平凡凡一生。然而卻不想,她竟然遇上那時微服出巡的太子。兩情相悅,而後做了後宮之主。我回來的時候,一切已經注定,無法更改。”

她眉眼有些沉,也有些感歎和無奈。

“好歹你父皇對你母親不錯,不惜為她虛設後宮。然而她身上流著我淩家的血,你也知道吧,西戎皇族,乃是前朝後裔。大傾天聖地的女兒,永安公主的後代。而你,便是我淩家和蕭氏血統唯一的傳承人。你娘可以不必背負家國仇恨,然而你姓端木,身上有一半蕭家的血液。所以,你逃不掉。更何況——”

她頓了頓,生意微微低沉。

“華家的詛咒,唯有你可以解。即便我不將複國大任加注在你身上,被他們知道了你的身份,你處境更加艱難。當然,你也可以說這隻是我自以為是的借口。”她不在意的笑笑,“當年你母親生產被後妃所害,而我要費心籌謀籠絡大權,你是難產,生下來就體弱不好將養。那時候又有大臣反對我這個非皇族卻占著比親王更尊貴的位置,對我處處逼迫,我無暇顧及你,是以將你托付給你祖姑姑。”

她閉上眼,似乎有些疲憊了。

“你的生辰不是壬申年一月十五,而是辛酉年臘月十五。”

秋明月眼睫顫了顫,抿唇不語。

“沈氏算是你的表姑,她那年剛好生下了一個死嬰。你祖姑姑怕她傷心,便讓你代替,也可保你安全,一舉兩得。”她說到這裏,看了眼秋明月,似在仔細的端量她的容貌。

“你長得像你父皇。端木皇族的子女,都傳承了先祖永安公主的絕世姿容,男子風華絕代女子傾國傾城。”

秋明月下意識想要譏嘲,然而下一刻腦海中忽然湧現起那日在金鳳宮裏,太後和榮太妃的對話。

“大昭皇族封存的仕女圖是什麽?”

燕居怔了怔,而後問:“你怎麽知道的?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那是我大傾國開國皇後的畫像,其實不止她一個,還有睿賢皇後。這兩位皇後,乃我大傾巾幗女英雄,於大傾的建國和後世發展都影響深遠。是以後世曆代帝君都尊崇而敬畏,請宮廷最好的畫師臨摹其容色,以表示尊敬和效仿。”

“隻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睿賢皇後的畫像為人所盜,便隻留下了開國神英皇後的畫像。”

“為人所盜?”

秋明月揚眉,“皇宮守衛重重,再加上既然前朝皇室後人如此仰慕尊敬兩位皇後,她的肖像,自然會派重兵把守,怎會為人所盜?而且為何隻盜睿賢皇後——”

她突然一頓,眼神裏有光亮顯現,似刹那間明白了什麽。

燕居譏嘲一聲,“你知道了吧?是忘塵。”

她默了默,聲音忽然有幾分蕭索,又並幾分諷刺。

“他癡戀睿賢皇後而不得,最後出家為僧,活了六百多年,到如今還念念不忘…”她語氣似同情忘塵的愛而不得最終隻守得一副肖像的悲涼,又似佩服他的執著與癡情。歎息聲絲絲縷縷,飄飄渺渺,如煙如霧,如雲如風,最後消失在空氣中。

“自從出現盜畫事件後,皇宮看守神英皇後畫像的侍衛就更多了,宮殿四方更是機關重重,連蒼蠅都飛不進去。本來後世也有人想要再臨摹睿賢皇後的畫像,但是無論如何發現無論如何畫技高超,都無法描繪其一分風姿,又不得見其真容,怕汙濁了睿賢皇後鳳顏,故而放棄。”她又看了眼秋明月,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據說永安公主的容貌與神英皇後極為相似。尤其是一雙鳳目,妖嬈而絕色。”

秋明月心思一動。

“端木皇族世代供奉著祖先永安公主的畫像,你的容貌…便與她有六分相似,然而卻又更勝幾分。”

秋明月回頭看著她。

燕居忽然輕笑,像融了積雪的暖陽。這一笑淡漠了她平時的冰冷如霜,微微染上幾分如楊柳的柔和,竟然分外的美麗奪目。

“也就是說,你的容貌與大傾開國皇後的容貌相似。而大傾滅亡後,鳳翼怕天下人說他謀朝篡位於史書上落下永世罵名,於是大力對神英皇後歌功頌德,又歎我大傾後代子孫如何如何不濟,他承上天請願,不得不為百姓做主,做這千古罪人。”

燕居說到這裏冷哼一聲,眉眼盡是煞氣。

“鳳家的人,全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鳳飛瀾也是?”

秋明月承認,她就是想要故意刺激燕居,或許這一舉動很幼稚,但是她仍舊無法釋懷被這個女人利用的恨。

“你—”

燕居眼裏有憤怒,見她唇邊笑意諷刺,又生生的壓住了即將爆發的怒氣。

“別試圖激怒我。”

她淡淡警告,秋明月不置可否。

“既然你知道我長得像神英皇後,為什麽不幹脆把神英皇後的畫像也盜出來?”

“你以為我不想?”燕居眼神有些冷,又有些傷。“若非如此,我又何必去接近鳳飛瀾?”

秋明月一怔,她接近先帝竟然是為此麽?

她看向燕居,見她眉眼籠罩在昏暗裏,有些朦朧看不清,然而身上散發出的憂傷卻又那般清晰而深刻。

“我親眼看著他毀了那幅畫的,沒想到——”她又冷哼一聲,聲音有些恨恨的。“沒想到他臨死都擺了我一道。”

秋明月更是詫異,“你一直想要得到鳳飛瀾臨死前手裏握著的那幅畫卷,是因為那畫上的女子,是神英皇後?”

燕居眉眼俱是煞氣,“如若不然,我何苦給他下毒又何苦冒險進宮?他察覺了我的意圖,想要用那幅畫來逼我現身好殺我滅口。若非我多了個心眼兒時刻防備,早就落入他的圈套中被萬箭穿心而死。”

“你既然你知道那畫像還沒有毀,為何讓我暴露?不怕被人發現?”秋明月眯了眯眼,疑問的看著她。

燕居淡淡道:“不然我為什麽讓你去接近鳳傾璃?隻要那小子愛上你了,還怕不會護著你嗎?”

秋明月眼神一暗,冷嘲道:“也對,這不是你早就安排的陷阱麽?”

燕居不語。

過了會兒,秋明月想到什麽,恍然大悟道:“難怪我第一次見鳳鳴的時候他看著我目光那麽驚奇,原來是這個原因。”她又冷哼一聲,“不過大抵是調查了我的身家背景,毫無錯漏。而且世界上長相相似的人那麽多,也不足為奇。不過他那個人天生疑心病重,隻怕早就對我存了殺心吧。”

燕居不置可否。

“我在宮中有暗線,甚至連鳳飛瀾身邊近身伺候的人都有我的暗線。他要引我現身,就必須取出封存多年的神英皇後的畫像。而隻要他取出來,就算我無法得到那畫像也可以毀掉。而我的人,也的確毀了那畫像。隻是——”

她又長歎一聲,“隻是我沒想到,他竟然會描摹了一副不辨真偽的肖像來引我上鉤。”

她苦笑一聲,“早該想到的,他畫工卓著,精於此道,要臨摹一副畫簡直輕而易舉。也怪我大意了…”她垂眸低歎,“後來那幅畫伴隨他長埋皇陵——”

“你不是說你挖了他的墳墓麽?”

燕居瞥她一眼,“你當皇陵那麽好挖?再說了,我便是真的挖了他的墳墓,也不可能在那種場合大張旗鼓的說出來。我不過是想刺激肖素鳶,報當年的一箭之仇而已。”

秋明月冷笑不語。

“不過我確實去過皇陵,卻什麽也沒找到。”她皺眉,“那個時候我自顧不暇,也來不及去考慮這些事。如今想來,定然鳳傾玥那小子先一步把那畫給盜走了。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懷疑你繼而千辛萬苦去調查你的身份。害得我準備不充分,被他打個措手不及,損失了那麽多人。哼,他膽子倒是大。那個時候他才幾歲就敢去皇陵?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心機,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掩藏身份這麽多年,實在是可恨。”

又想到什麽,微微挑了挑眉,斜看了秋明月一眼。

“不過那小子的確有幾分本事,難怪你當初對他動心。”

秋明月一眼看過來,眼神如刀。

燕居知道那件事算是秋明月青春年少時的一道傷疤,遂也不再繼續。

“你還想知道什麽?”

秋明月靠在車窗上,嘴角譏諷蔓延。

“肖素鳶死了?”

那個老太婆她也不喜歡,跟燕居半斤八兩,都是自私自利的人。她們兩個的鬥爭,禍害了多少人?也不知道當時昭陽殿傾塌的時候,那老太婆死沒死。

“她命大。我讓人在昭陽殿底下挖了地道,埋了數十斤炸藥,原本是想炸死所有人的。”燕居眼眸暗沉,又可惜又有無奈。

“大殿傾覆的時候,她那個養子救了她。鳳鳴也沒死——”她忽然冷哼一聲,“宇文懿那個老狐狸,若非他,鳳鳴早該死了。”

“挖地道?”秋明月蹙了蹙眉,“你在昭陽殿挖地道,居然沒人懷疑?”

燕居自然看得懂她的懷疑,不冷不熱道:“你懂什麽?你以為我用盡心機接近鳳飛瀾就因為那幅畫?”她嗤笑一聲,神色頗有幾分得意,“宮裏每年新近那麽多宮女太監,哦,還有那些妃子。一人一天挖一寸,二十幾年也足夠挖通了。”

秋明月如今是真佩服眼前這個女人了。花了二十幾年就為挖一個地道,等著某一時某一刻宮宴之時將皇室所有人和文武百官極其家眷全部炸死或者被宮殿傾塌後壓死。

一個國家沒了皇帝沒了繼承人沒了百官,什麽都沒有了,自然國將不國。屆時必定內亂起,別國入侵,王朝頃刻傾覆如山倒。

想到那個結局,縱然是自以為已經練就了泰山崩於頂而不變色的秋明月,也不由得心中微微驚駭。繼而眼底又浮現譏嘲。

“隻是可惜了,你費心布置那麽久,卻一點用處都沒有,倒是死了一群自己的人,這是不是就叫做偷雞不成蝕把米?”

燕居也不在意她的諷刺,淡淡道:“我當初挖地道原本是想未來某一天大約可以用得上。也沒想過就把所有人都炸死,不過死一些我看不順眼的人倒是可以。大昭起了內亂,還有鄰國軒轅惦記著,我可不想為他人做嫁衣。”

秋明月隻是冷笑不語。

“不過那地道也不是完全沒有用處。”燕居又揚唇而笑,“今日不久讓我成功的把你帶出來了?我那些死士可都是從那地道裏進宮的呢。可惜啊,本來我是打算讓那些江湖人士也從那條地道進宮的。沒想到容燁那小子這麽狠,居然不惜犧牲藥王穀的血影,生生阻撓了我的計劃。如若不然,便是連軒轅逸也——”

“血影?”秋明月打斷她的話,“那是什麽?”

“守護藥王穀的鐵血暗衛,據說是這一代的新穀主親自訓練的。一共八十一人,個個武功絕頂,且人人都有獨特的技能。他們沒有感情沒有思想,隻會殺人。”燕居嘴角揚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血影一出,方圓百裏不見任何生物。所以這些年膽敢闖藥王穀的人,全都無一生還。”

原來是這樣麽?秋明月有些恍惚,隨即又自嘲。

容燁是什麽人?他年紀輕輕就名動天下,可不單單隻是靠著才華和神秘。其隱藏在背後的不僅僅是世人無論如何也窺探不得的絕世姿容,更多的卻是他的陰暗和冷血。

搖搖頭,她又隨意問道:“你不是恨肖素鳶麽?憑你的本事,殺她不是輕而易舉麽?為什麽要弄得這麽複雜?”

“殺她幹嘛?”燕居眉眼高挑,“她死了誰來亂朝綱?她死了肖家怎麽壯大?她死了誰來掌後宮?她死了——”她一頓,又輕飄飄道:“誰又護著你那個丈夫?”

秋明月心中一跳,眼神又如冰雪般的冷。

燕居不甚在意的笑笑,“她死了誰陪我玩這個遊戲?”

“變態!”

秋明月低斥一聲,不再理會這個已經因仇恨而喪失理智的女人。

燕居看著她的背影,忽然說了句。

“你問了這麽多,難道不想問問如今大昭是何種情形?你那個丈夫又如何了?”

秋明月猝然回頭,眼神森冷而毒辣。

“你將他如何了?”

仿佛雨前的天空,陰沉死寂,忽然有驚雷劃過,淒厲而恐怖。

燕居被那嗜血的眼神看得怔了怔,開始思索,當初讓她接近鳳傾璃到底對不對?

“我以為異世的女子,不易動情的——”

秋明月眼神更加冰寒,“外祖母留下的錦緞,上麵的內容,你看了?”

沒錯,上次紅萼帶回來的那個盒子。錦緞上的內容,記錄的正是秋明月十二歲喪命而新魂入主,將來必定鳳臨九天。當時她看見上麵的內容,驚懼不已。一直以為,這個秘密無人知道,卻不想,原來她的穿越,也是一場陰謀。

相較於她的冰寒,燕居倒是顯得很從容。

“如若不然,我怎麽知道你會醫?怎麽會讓你去救容燁?那小子太陰險,殺了他隻會給我帶來麻煩。如若不然,我才不會費盡心機給沈氏下毒誘你去救他。”

秋明月手指緊握成拳,努力壓抑著心頭那股衝天怒火。

燕居又幽幽長歎一聲,“丫頭,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你占了我孫女兒的身體,我都沒有生氣,你生氣什麽?哎,看來還是君瑤說得對,異世強魂,本性堅毅而倔強,百折不撓。再加之以非同凡響的經曆鍛造之,定然有非凡成就,假以時日一統天下也不是不可能。”

秋明月嗤笑方起,燕居仿佛看清了她在想什麽,淡淡一笑。

“君瑤還擔心你不相信自己的身份,所以才留了那錦緞。嗯,你自己也懂得藥理,那錦緞上用特殊的藥水遮住的字跡。隻要用火烤一烤,立即就能顯現你的身世。還有那塊玉佩,正是當初你父皇給你母後的定情信物。”

秋明月撇過頭,“別說了,我不想再聽。”

“那關於鳳傾璃的消息,你該想知道吧?”

秋明月手指緊握,借寬大衣袖掩飾,捂上自己的腹部。

燕居沒有注意到她的動作,手指一彈,夜風吹進來,刺骨的冷。而更加冷的,是她口中說出的話。

“他那日被你那番話所傷,怒急攻心,回去後也不知調理,還整日的酗酒,隻怕——”

秋明月霍然抬頭,目光充血般的紅。每一條血絲,都記載著深刻的仇恨和蝕骨的疼痛。

而在另一個地方,花海徜徉,高樓壯闊,精致的樓閣內,酒氣熏天。有丫鬟走進,全都被怒吼趕了出來。醉文站在門口,見送藥的丫鬟戰戰兢兢的出來,歎了口氣。

“醉文姐姐——”

那丫鬟輕輕叫了聲,眼眶有些紅。

醉文搖了搖頭,“走吧,別去打擾世子。”

“可是世子傷得這麽重,如果不——”

醉文眼神冷了下來,“含卉,別怪沒提醒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即便如今世子妃走了,世子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含卉被戳穿心思,臉色紅又白,隨即不服氣道:“我哪有,醉文,你雖然是跟著世子妃身邊的大丫鬟,我自知身份低微,但是也容不得你這般誣賴——”

她聲音忽然一頓,呐呐的看著醉文身後。

醉文原本要斥責,見此,詫異的轉身,卻在見到來人後輕呼一聲。

“玥世子——”

她就要福身施禮,鳳傾玥抬手打斷她,同一時間,含卉手中的藥落到了他手上。

“都下去吧。”

“是。”

醉文知道鳳傾玥定然有辦法讓自家世子喝藥,立即帶著含卉退下。含卉還有些念念不舍,但在醉文冷而凶狠的目光下,也不得不跟著退了下去。

鳳傾玥輕飄飄的走了進去,腳下立即滾過來一壇空空的酒瓶。

“拿酒來——”

醉醺醺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和不易察覺的疼痛。

鳳傾玥抬頭看過去,隻見鳳傾璃坐在地上,頭發散亂,眼神充血般的紅,臉色卻是慘白如雪。即便喝再多的酒,也無法染上一分醉色。

他皺了皺眉,走過去。

“你要鬧到何時?”

他聲音清而冷,靜而寒。

鳳傾璃有些迷茫的抬頭,似乎被他一身雪白刺傷了眼睛。他抬手擋住突然而來的光線,“出去——”

鳳傾玥胸中忽然湧現起蓬勃的怒火,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鳳傾璃,你看看你現在成什麽樣子?你的報複呢?你的夢想呢?你忘了嗎?別讓我看不起你。”

“報複?夢想?”鳳傾璃喃喃自語,而後自嘲的笑了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渾身的狼狽,哪裏還有從前翩翩公子哥的形象?

“她都離開我了,我還要那些有什麽用?”他大喊著推開了鳳傾玥,眼神赤紅而仇恨。

“都是你,你為什麽阻止我?為什麽要放她離開?”

他忽然撲過來,狠狠抓住鳳傾玥的衣領,聲音冰寒而憤怒。

“因為我搶走了她,所以你不甘?你嫉妒?所以你才見不得我好,是不是?”

鳳傾玥之前被他推倒,原本想要起來,不妨又聽到這番話,莫名的,他突然就不動了。而是平靜的,又帶三分失望七分歎息看著他。

他的目光似汪洋似大海,似春風似細雨,又似那山巒下看不見的溝壑萬千,隱匿著萬重心事。

鳳傾璃被這樣的目光注視下,莫名的鬆了手,跌坐在地上。

“對不起。”

他低著頭,雙手穿入發絲中,聲音低啞而歉疚。

“對不起,柏雲…”

他怎麽可以說那些話?伯雲為他犧牲了那麽多,白天黑夜兩重身份。那些黑夜裏看不見的痛,那些陰暗的角落獨自承受的不理解和無法宣泄的寂寞。他甚至,將他心愛的女人都讓給了自己。自己有什麽資格去質問他?

“對不起——”

鳳傾玥索性就坐在了地上,一個酷愛潔癖,忍受不得半點汙濁的人,此刻就這樣大喇喇的坐在地上。白衣逶地,烏發垂下,眼下碧海明眸中所有情緒。

即便是如此不雅的舉動,在他身上卻仍舊彰顯高貴和出塵不染。

他這樣的人,生來就是完美的代名詞。

或許從前在她心裏,他便是如此吧。

鳳傾玥自嘲的笑笑。

他正是因為看頭了她,所以才要努力保持這樣一個完美的鳳傾玥。他要讓容燁的黑暗徹底遠離白天純淨的鳳傾玥,哪怕,是離他越來越遠。

“阿璃——”

他輕喚一聲,語氣有幾分疲憊。

“振作起來,皇上龍體欠安,太後隻怕也熬不了多久了。那天的事還沒有完,她失蹤了,總要有個說法。這個時候你再不振作起來,要那些人作何猜想?你也不想她擔個紅顏禍水的罪名吧?”

鳳傾璃眼神刹那的冷漠森寒,隨即又黯然失色,頗有些自暴自棄道:“她都不要我了…她走了,她不要我了…我什麽都不想要了,我隻想要她,隻想她回到我身邊…就跟從前一樣,我寵她、護她、愛她…”

他低頭,聲音呢喃若風,像一個找不到家的迷途羔羊。

“為什麽?我這麽愛她…為什麽她還是要離開了?為什麽…她答應過永遠都不離開我的,她答應過的…”

說到最後,他聲音裏滿是痛楚,眼角內甚至還有水光閃爍。

那是,淚光。

鳳傾玥渾身一顫,半晌才道:“你若繼續這樣自甘墮落,就真的永遠失去她了。”

“嗯?”鳳傾璃初始有些心不在焉,而後突然睜大眼睛,“什麽意思?”

“她懷孕了。”

鳳傾玥抬頭,對上他一瞬間睜大的眼睛,心裏不知道是何滋味。

“算起來,應該有兩個月了。”

他聲音很輕,也很淡,仿佛不驚波瀾的湖水。然而隻有他自己知道,每說出一個字,就如同一把把利劍穿透他的心髒,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嗬~

他自嘲,原來他不過也隻是一個普通人。

鳳傾玥再淡定再溫雅再底定從容再波瀾不驚,也隻是一個有七情六欲的人,不是神。

他也會嫉妒,會疼痛,會流血…

他看著鳳傾璃一霎那震驚而後狂喜的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語,“她懷孕了,她有我的孩子了?我要當爹了?”

最後一句,幾乎是大喊出聲。帶著顫抖和喜悅,以及一絲絲害怕隻是一個美夢的恐懼。

鳳傾玥笑了笑,掩住眼底無限哀傷。

“是,她懷了你的孩子——”

還未說完鳳傾璃突然一跳而起,他立即拉住他。

“她有一句話讓我帶給你。”

鳳傾璃還未溢滿不悅的眸子又是一怔。

鳳傾玥從袖中掏出一張絲絹,那日秋明月將玉隱扔給他的時候他刹那間太過驚痛以至於沒有注意她神色的異樣。回去思索多天以後,才突然想起來。她轉身的一瞬間,眼角淚光似乎伴隨著幾分祈求和期冀。

他立即想起那支玉隱,仔細檢查,才發現裏麵藏著一方絲絹,那是她的。

鳳傾璃迫不及待的接過來,展開,上麵血粼粼的幾個字鮮豔刺目。

“等我回來——”

------題外話------

呼呼,大家表急,咱女主很快就回來,而且是強勢回歸。下一章就要寫那些渣渣被狠狠的收拾,什麽榮親王妃啊,肖家那群人啊,還有太後那個老妖婆啊,通通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