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五十章 腿疾痊愈,又見秘密

秋明月頓了頓,又繼續給他按摩。

“帝王之家,向來如此。沒什麽可奇怪的。”她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譏誚,“竇雲姿這次豈非成了後宮眾矢之的?她為人又那般驕矜自傲,得罪的人應該不少吧?”

“嗯。”

鳳傾璃淡淡道:“她進宮以後頗受寵,接連好幾天都是她侍寢。”他眯了眯眼,突然道:“或許,後宮要添皇子了。”

秋明月一怔,“你的意思是…皇上有意讓她生下皇子?所以對她過度寵幸?”

“唔,也或者,等竇雲姿懷孕了,皇後和德妃又會有了新的想法也說不定。他或許是想要一箭雙雕,如果竇雲姿真的生下皇子自然好,如果生不出來,可以坐實皇後德妃殺害皇嗣之罪也不錯。總之,陽寧侯府從現在開始要繼續百年輝煌了。”鳳傾璃似笑非笑道:“你那個六妹如今隻怕要高興了。”

“高興什麽?”

秋明月笑得溫雅,“她那個未婚夫不學無術,就算沾了一個皇妃姐姐的光,可她的出身在那兒擺著,好歹是林太師的外孫女,怎麽著都身份尷尬。除非——”

她忽然想到一個可能,“你說,陽寧侯會不會助大皇子?”

鳳傾璃笑了,“難得你還能想到這一層。”

秋明月驚訝,“是真的?陽寧侯真的有意支持大皇子?那麽他的女兒…”

“這也說不定。”

鳳傾璃歎息了一聲,“陽寧侯是個聰明人,大的野心沒有,但是小的野心卻不落人後。如果能成為從龍之臣自然好,但是眼下這個階段,那人明顯坐山觀虎鬥,他這個時候若是站錯了位置,隻怕整個侯府都將落入萬劫不複之地。但是此刻如果忠君聖上,改日新帝即位,也會拿他開刀。所以目前為止,他應該還在觀望階段。”

秋明月想了想,“那麽,如果六妹嫁過去後,林太師再借助姻親之故和陽寧侯達成一致協議共同輔助大皇子呢?六妹那個不中用的夫君,會不會成為世子?不過這樣的話,事情就有些複雜了。我看那竇雲姿不像是個心甘情願給人做嫁衣的人,如果她真的懷了皇子,隻怕要費盡心思為自己兒子爭奪了。”

鳳傾璃輕笑,“林太師短時間內不會動作的。你那六妹現在是庶女,她那未婚夫又是個紈絝子弟,沒什麽作為,陽寧侯不會糊塗到讓這麽個廢物兒子做世子的。”

秋明月歪頭看他,給他換了隻手臂按摩。

“為什麽?”

“你忘了我方才告訴你大皇子要娶正妃了?當年林太師和皇後達成一致協議,林太師幫助大皇子成為太子,皇後許他孫女兒做太子妃。可如今正妃已經被人占領了,林太師心裏能沒有疙瘩?”

“那有什麽?”

秋明月不以為意,“要說起來,吳雲夢不也是他的侄孫女?左右都是一家。”

“那可不一樣。”

鳳傾璃仰頭看她,眼神笑意流淌。

“他孫女姓林,吳雲夢姓吳,這是本質的區別。況且,當年吳老太太不滿自己的兄長姑姑不幫自己嫁入秋府,早就和林府斷絕了關係。吳雲夢說起來是林太師的侄孫女,但是也就那一層血緣關係而已。要知道,吳老太太是一個烈性而倔強的人。她認準的事兒,誰也改變不了。如今她孫女兒和林太師的孫女兒共侍一夫,兩兄妹更是如同水火了,怎麽可能達成一致協議?”

秋明月心思轉動,“你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皇後的侄女安思霖。她可是吳老太太的孫媳婦。如果吳老太太真的希望自己的孫女兒當皇後的話,那麽對這個孫媳婦應該會好多了吧?”

“那是當然。”

鳳傾璃嘴角微微一勾,眼神流轉一絲異樣的光。

“你還記得那個以前你二姐的那個丫鬟沛香吧?”

“嗯。”

秋明月點點頭,“算起來,她應該已經生產了吧?”突然想起什麽,她微微眯了眯眼。

“如今形勢變了,吳老太太為了安撫自己的孫媳婦,還會那般護著沛香嗎?她的孩子,會不會…”

“這個倒不會。”鳳傾了道:“安思霖一直沒有孩子,吳老太太早就對她不滿了。那個沛香雖然出身不怎麽樣,但是好歹有了吳家的骨肉。而且啊,還一舉得男。你也知道,大家族內正妻沒有子嗣之前,小妾是不可以誕下孩子的。不然就如大哥的生母那般,留子去母。原本吳家也是這麽打算的,可是吳雲昊舍不得沛香,硬是保了沛香一命,而且還吵著要提沛香為平妻。不過這個敏感階段,吳老太太便是再寵愛自己的孫子,也不允許他這麽胡作非為了。”

秋明月若有所思,“想不到那吳雲昊倒算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這倒是難得。”

鳳傾璃笑了笑,又繼續之前的話題。

“這次選秀宮中新近了好些個世族之女,都有了位份。他這是要打亂皇後和德妃之間的平衡了。試想一下,如果後宮誕下更多皇子,那麽能做太子的人也就多了。”

“可是這樣一來,皇上不怕朝廷大亂麽?人人都有私心,要是那些朝臣的女兒都有了孩子,難保他們還能此心如一的支持大皇子或者四皇子。到時候人人相爭,對皇上也沒好處。”

鳳傾璃冷笑一聲,“怎麽沒好處?龍椅隻有一把,怎能容許諸多人分享?真到了那個時候,那些原本穩操勝券的人就會感到危機。到那個時候,你說他們會如何做?”

秋明月猛然一震,“你的意思是…皇上在逼洛王反?”

話音剛落,她就不覺渾身一涼。孝仁帝,果真夠狠,夠毒,也夠絕。

“不止如此。”

鳳傾璃眯了眯眼,眼底冷然夾雜著不屑。

“如果能逼得大皇子逼宮,他和洛王兩人在皇宮裏打起來更好,這樣他就坐收漁翁之利了,倒真是好算計。”

秋明月抿了抿唇,卻又低低的笑了。

“如果真是那樣,他們豈不是就沒空來顧及你了?”她眼神輕閃,更想說的是,或許孝仁帝是在為鳳傾璃掃除障礙。或者在知道冤枉了雲皇後並且害得自己的親生兒子痛苦了那麽多年,那個冷血的帝王終究有幾分愧疚。所以這些年,他便自以為是的用自己的方式補償。

也就是皇位!

男人嘛,誰不想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

或許在孝仁帝看來,一個皇位,足夠低消鳳傾璃心裏的恨和痛。

泡完了藥浴,秋明月還是如之前那幾天那樣,將他推回去,平躺到床上,又一點點的給他敷藥。

“萱萱,或許過兩天我就可以站起來自己走路了。”

他看著她,這樣說著。

秋明月笑笑,“還不行,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至少還得泡個三天的藥浴。到時候你再試著站起來,對了,我明天讓人給你做一根拐杖,你先試著走走。這種事,要循序漸進,不能一口吃成個胖子。放心,京城鬧得這麽厲害,咱們大可以在這裏多呆幾個月,不著急。”

她平躺在他身側,“等你好了,再陪我去拜訪兩位表姐。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我也不能忘了最基本的禮節不是?”

“好啊。”

三天後,最後一個療程結束。秋明月讓鳳傾璃自己運功疏導經脈穴位,而她自己在軟榻上睡了一晚上。

翌日,天剛放亮,秋明月模模糊糊的醒過來,卻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睛。

“醒了?”

秋明月眨眨眼,看著眼前放大的妖孽容顏,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回不過神來,心裏掠過一絲怪異。以前他也這樣含笑看著她醒來,眼神晶亮而笑意滿滿。然而今日,那雙似冰山之雪的眼睛似乎多了一絲其他的東西。然而這還不是讓她愣神的關鍵,關鍵是,他怎麽突然長高了?

長高?

秋明月霍然睜大眼睛,驚坐而起。眼睛立即下垂,落在他的雙腿上。

然後,她怔住了。

此刻,他正站在她麵前,上半身微微傾下,俯身微笑的看著她。

他,站起來了?

眼前的一幕太過震撼,縱然是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秋明月還是有片刻的怔忪。

“你…你的腿…”

頭上響起他低低的笑聲,而後感覺身體被人環抱住,緊緊的,似要將他揉進他的身體裏去。

“我站起來了,萱萱。你沒有出現幻覺,我真的站起來了。”

他也激動。

十餘年坐在輪椅上痛苦的煎熬,十餘年忍受那些鄙夷嘲諷和輕視,十餘年忍受命運和人生變故的摧殘…在這一刻,終於得到了救贖。

上天果然還是厚待他的,讓他失去了一切之後,卻獲得了生命裏最重要的溫暖。

他懷中的女子,就是他生命的救贖。

秋明月靠在他身上,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站起來了,你真的站起來…”她蠕動著唇瓣,話都有些說不明了,眼眶卻突然紅了,隻覺得喉嚨有什麽堵著,不上不下,異常難受。而那顆跳躍的心髒,卻被漲得滿滿的。

“是,我站起來了。”

鳳傾璃就這樣抱著她,胸腔壓抑不住的跳動。

“以後,我都能這樣抱你了。”他唇邊綻出甜蜜的微笑來,“真好。”

秋明月顫顫巍巍的伸手抱住他的腰,感覺似渾身的力氣都被抽掉了一般。這將近一個月的努力,真的沒有白費。他真的站起來了。沒有人知道她此刻心裏有多麽複雜,感激、喜悅、激動、心酸…無數種情緒接踵而來。那滋味,像是前世今生二十多年同一色的生命中忽然打翻了彩色的瓶子,將那些灰暗的,枯燥的,乏味的生命都染上了濃濃的色彩。

感覺這一刻,她不安定的心才穩定了下來。

她比所有人都清楚,金針活血其實是一種特別危險的治療手法。稍微不注意,或者還會毀了他原本被激活的經脈。那後果,絕對比他十年坐輪椅還慘。她相信這些容燁定然是告訴他的,而他卻對她全然的信任。這段時間以來,她每次給他施針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生怕出一絲差錯。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他終於站起來了。

差點喜極而泣的秋明月終於在激動過後想起另外一個問題,連忙放開他。

“你剛剛恢複,不要站太久了,不然對腿部神經不好。”

她站起來,就要扶著他坐下。

鳳傾璃也不阻止,昨晚運功調節了全身血脈,早上他就覺得腿有感覺了。然後忍不住動了動,接著就發現沒有任何麻木的感覺,雖然還有點疼,但是卻讓他欣喜若狂。他看著睡在軟榻上的秋明月,心裏頓時一陣柔軟。他想給她一個驚喜,所以慢慢的下了床,走到她麵前。

從來沒有如此刻這般居高臨下看著她的睡顏,讓他整顆心都暖暖的。他沒有打擾她,盡管急切的想要叫醒她分享自己的喜悅。但是他知道,這一個月來為了自己,她勞心勞力,幾乎都沒有好好睡一個好覺。好不容易見她睡得那麽安心,他又如何忍心打擾?

站久了沒有活動,他剛剛恢複的腿有些不適,但還是等著她醒過來。如今自然不會拂了她的好意。

“你也坐下。”

他拉著她坐下來,眉眼溫柔。

秋明月卻有些緊張,“有沒有什麽不適?”

“沒有。”

鳳傾璃搖搖頭,“你不是也說了嗎?剛開始的時候會有些疼,這是正常現象。”

秋明月點頭,“因為你腿部神經麻痹太久了,好在用金針刺穴又加上藥浴和玉雪之心幫你激活了麻木的神經。接下來,你每天都要出去走走。但不能走太久,不然會吃不消。”

“好,都聽你的。”

鳳傾璃耐心的聽著她的喋喋不休,末了才道:“你剛醒來,先洗漱用餐吧。你不是讓人給我做了拐杖嗎?用了餐以後我就在院子裏走走。”

“好。”

秋明月高興壞了,連忙起來穿好衣服,喚來紅萼醉文伺候她梳洗。期間鳳傾璃一直靜靜的坐在軟榻上,眼神柔和的看著秋明月。

兩個丫鬟很是奇怪,世子今日怎麽沒坐在輪椅上?

不過接下來,等她們伺候兩個主子用完早膳後,看見她們的世子妃扶著世子站起來,她們更是驚愕的瞪大了眼睛。隨即想到這一個月來世子妃天天去花圃裏采藥,還讓她們跟著調配湯藥。她們也隱隱知道世子妃要給世子治腿了,心中好奇,不知道這方法到底有沒有效。

一個月下來,每天的工作已經成為了習慣,倒是讓她們沒空去想最初的目的了。如今乍一見到世子站起來,驚得她們目瞪口呆,哆嗦著唇瓣說不出話來。

“少…少爺,你…”

紅萼睜大了眼睛,幾乎都忘記了該怎樣說話。還是醉文欣喜激動的一把拉住她,“爺…少爺站起來了,紅萼,少爺站起來了,少奶奶的苦心沒有白費…”

紅萼也反應了過來,幾乎要激動得流淚。

“對啊,少爺站起來了,站起來了…”

秋明月也微笑,“好了,去找王伯,把前兩天我讓人做的拐杖拿進來。”

“唉,好。”

紅萼忙不迭的點頭出去,醉文來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不一會兒,紅萼就拿著一根做工精細的拐杖走了進來。

“少奶奶,給。”

秋明月接過來,“你們出去吧。”

“是。”

兩個丫鬟出去了,秋明月將拐杖遞給鳳傾璃。

“你先試一試吧。”

於是當鳳傾璃撐著拐杖走出去的時候,在外麵等候多時的王伯幾乎是喜極而泣了。

“世子…你…你終於站起來了。王爺要是知道了,也一定會很開心的。”他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激動又哽咽的說道。這一個月以來,他看著世子妃認真的采集藥材,認真的配藥,調製湯藥,然後吩咐他讓人做拐杖。他就知道,世子的腿或許有機會好起來了。

直到今天,他終於親眼見到世子站起來,他如何能不興奮激動?

外麵的沉香和采蕊也是一臉的震驚和欣喜。世子站起來了,世子妃也算熬出頭了,她們都為自己的主子高興。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我先扶著他出去走走。”秋明月想了想,又認真道:“王伯,這事兒還是暫時不要告訴父王吧。如今京中不安全,我怕消息敗露對我們不利。還有,這件事也隻有你們幾人知道,這院子裏其他人都不要告訴。傳令下去,這兩個月除了紅萼她們四個以外,其他的丫鬟都不許到後院花圃去,就說我要研究新的藥材,不許人打擾。”

王伯也知道這事兒的嚴重性,連忙點頭應了。

“是,世子妃,老奴這就去安排。等世子能夠正常行走了,老奴再派人通知王爺。”

秋明月笑笑,“倒時候我們也該回去了,父王自然會知道的。在此之前,還是不要傳信回去才好。我可不想我們這一路回去比來的時候還要狼狽。”

王伯一愣,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嚴肅的點頭。

“世子妃放心,老奴知道該怎麽做了。”

他說完就下去了,紅萼她們幾個自然也各自做手頭上的事。秋明月陪著鳳傾璃去了後院,那裏是王伯種藥草的地方,還空了很大一塊地,足夠鳳傾璃練習了。前段時間她讓人在這裏做了個秋千,此刻她便坐在秋千上。

“好了,你自己慢慢走。覺得習慣了,就把拐杖丟掉,我就在這兒守著。”

如果他甩到了,她可以去扶他起來。秋明月知道,鳳傾璃也就是在她麵前別扭得跟小孩兒一樣。在外人麵前,冷得跟一塊兒冰差不多,而且自尊心特強。如果讓別人看見他狼狽甩到的模樣,他肯定覺得難看又憋屈。他的脆弱,也隻願意在她麵前展示。就像當初他告訴她他的身世。

鳳傾璃感動於她的體貼,他什麽話都沒有說,撐著拐杖慢慢的走。

江南氣候比較溫和,七月份了也不算太熱,但是如鳳傾璃這般坐在輪椅多年,如今聯係走路卻比嬰兒還要困難。不一會兒,就累得滿頭大汗。秋明月知道不能就這麽停下來,要讓他慢慢適應,不然很容易導致腿部神經和經脈習慣憊懶,日後都走不長。

所以雖然心生不忍,她也隻能看著,偶爾拿著帕子給他擦擦汗水,或者在他走累了的時候給他奉上茶水。

這樣的日子溫馨而安靜,比起京城裏整日的勾心鬥角要舒坦多了。

久而久之,秋明月甚至都升起了不想回去的想法了。

更讓她鬆一口氣的是,自從到了江南,燕居再沒有找過她。她琢磨著,大概是忘塵將燕居纏住了。不然要是知道她給鳳傾璃治好了腿,還不定得怎麽憤怒呢。

就這樣又過了一個月,鳳傾璃早就已經棄了拐杖,能夠自己走路了,偶爾上階梯也不是很困難。但是要和正常人比起來,還是有一定的差距。

當然,這一個月秋明月也不是什麽事都不做。她離開京城之前就讓人去了趟沈府,打聽了兩位表姐的夫家。之前她答應采蕊的事,她也沒有忘記。

忙裏偷閑的時候,她也收集到了一定的情報。沒想到,如今的徐府早就已經是那溫氏的當家人。秋明月派人去打聽了才知道,原來采蕊的那個父親掌握了徐家所有生意以後,就開始得意了,也娶了好幾房小妾。

那溫氏嫉妒,日日淩辱虐待那幾個小妾。其中有受寵的,便去向采蕊那父親告狀。結果自然是溫氏被斥責了一通,溫氏不服,更是毒死了那告狀的小妾。

可男人的花心不是殺幾個女人就能阻止得了的,她殺一個,她的丈夫就娶一個,還讓小妾懷孕,並且承諾日後將家產都留給庶子。這可氣壞了溫氏,直接一碗紅花就讓那小妾流產。

男人都是注重子嗣的,采蕊的那父親又是入贅徐家的,對自己的子嗣更加渴望,見自己的妻子毒殺了自己的愛妾和還未出生的兒子,怒發衝冠就要休了她。

哪知溫氏卻不是個省油的燈,早在他納第一個妾漸漸對她冷落的時候,她就暗中將商鋪裏的管事都換上了自己的人。而她的丈夫整天花天酒地,早就管不了這麽多了。

幾年下來,他從徐家那裏得到的家產幾乎全部都歸了溫氏的手上。這下好了,他如果休妻,就什麽也得不到。他這才知道自己娶的妻子有多狠毒。卻也無可奈何,隻得忍氣吞聲的讓這女人霸占了自己所有的家產。

“那個女人自來就狠毒,是他自己有眼無珠,連累我外祖父辛苦半生打下的基業,就這樣被那個女人奪走了。”

采蕊在一邊恨恨說道,語氣憤怒而仇恨慢慢。

秋明月懶散的坐在秋千上,將手中的茶杯放在石桌上。

“莫急,我既然答應了你,自然就會幫你奪回家產來。”她眼裏慢慢溢出了笑意,“我大表姐的夫家是做染料的起家的,他們和徐氏的布莊已經合作了多年。那溫氏刻薄狹隘,又吝嗇愛貪小便宜。她掌握了家業以後,說我大表姐夫提供的染料劣質,想要降低工錢。這等汙蔑之言,我大表姐夫自然不認。當初簽約的時候說的好好的,斷然不興中途更改。”

她笑了笑,“做生意嘛,要的就是誠信二字。那溫氏自然是不能毀約,所以她便想了一個招,在大表姐夫供給的染料中添加了腐蝕劑,導致染出的布料大多腐爛。將這事兒鬧大了,要我大表姐夫賠錢。打表姐夫不認,要鬧到官府去。”她又喝了口茶,慢條斯理道:“你也知道,這做生意得嘛,最怕就是惹上官司。無論是什麽事,鬧上了衙門,結果好壞都會留下詬病。溫氏自然不會自斷後路,解除合約吧,她既不願意陪違約金,心裏也知道我在這江南,也就我大表姐夫供給的染料最好。所以她現在正在想辦法怎麽用最少的銀錢得到最大的利益,還不能影響到自己的聲譽。”

采蕊憤憤道:“真是貪心不足,哪有那麽便宜的事?鄒氏和徐記合作了多年,一直都沒有出任何分歧。這個女人倒好,現在既想卸磨殺驢,又想立貞節牌坊,真是不要臉。”

秋明月卻淡淡的笑著,“那麽生氣幹嘛?不過你那繼母倒真是個厲害的角色,一個女人,硬是將家業打理得井井有條,而且蒸蒸日上。不過她的人品差了點,我聽說莊子裏的那些工人都對她不滿呢。”

“她活該。”

采蕊罵了一聲,又黯然道:“隻是可惜,我外祖父辛苦創建的家業,都敗在了這個女人手上。”

這時候,鳳傾璃已經走了過來,坐到她身邊。

“在說什麽?”

秋明月掏出手絹給他擦汗,“今日覺得如何?”

“已經好多了,不再像開始的時候那般疼了,應該再過不久,我就可以行動自如了。”

“還好你自幼習武,才恢複得這麽快。要是換了常人,別說站起來了,便是金針刺穴這一關隻怕都不能安全挺過去。”

秋明月笑了笑,這才想起采蕊還在一旁,便道:“你先下去,等世子的腿完全好了,我就陪你去徐記走一趟。哦,現在已經不是徐府了吧。你父親姓薑對吧?這事兒涉及到我大表姐夫的利益,我既然來了,就不能不管。你莫著急,我會幫你奪回徐記的。”

采蕊立即跪下來,“世子妃大恩大德,奴婢無以為報,願為世子妃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起來吧。”

秋明月靠在鳳傾璃身上,“不過你得先去做點事。”

“單憑世子妃吩咐。”

秋明月低頭,摩挲著一片翠綠的樹葉,道:“溫氏不是說我大表姐夫供給的染料有問題嗎?那你就去將到她那兒買幾匹布來。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染料有問題呢,還是她的布有問題。”

“是。”

采蕊奉命去了。

鳳傾璃這才低頭看著她,“你想做什麽?”

“你不都看到了嗎?還問我?”秋明月白了他一眼,拈了塊點心吃起來。

鳳傾璃低低而笑,“你從來不做沒有意義的事,你也不算欠了那丫鬟多大的人情,用不著送這麽大的禮給她。唯一的解釋就是,你另有所圖。”

秋明月也不否認,“男人太聰明的不好。”

鳳傾璃低頭湊近她,“你想將徐記綢緞莊占為己有?”

秋明月吞了口點心,淡淡道:“采蕊不過就是想要出一口氣,我幫她讓她那個作惡多端的繼母受到相應的懲罰也算為她報了仇了。她一個女子,又不熟悉商務。就算我將她的家業奪回來,她也不會打理,倒是平白給他人做嫁衣。她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該怎麽做。大不了,到時候我讓她做管事,讓她下一輩子衣食無憂。”

她頓了頓,“當然,這不是我個人的主觀想法。之前我探了探采蕊的口風,她是想將她外祖父的家業奪回來,但是她也知道她自己沒那個本事堪當大任。而且,這些年由溫氏接管鋪子,由於她心胸狹隘,為人品性也留人詬病,徐家的鋪子,早就積弊已深。她自己無法挽回徐氏聲譽,倒不如給我,至少我能讓徐記鋪子延續下去。”

“可是你要徐氏家業做什麽?”

這才是鳳傾璃最關心的,“你不是有醉仙居和水境坊麽?怎麽,如今又想開綢緞莊了?”

“不可以嗎?”

秋明月笑眯眯道:“你說吧,我這麽有經商的天分,不好好利用,豈非可惜了?”

鳳傾璃隻是笑笑,也不多問。

“父王來信了,問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我們才來江南兩個月而已,幹嘛那麽早催我們回去?”秋明月癟癟嘴,“京中又發生什麽事了?”

“也沒什麽大事。”鳳傾璃撩起她一簇發絲,放在鼻尖輕嗅。

“宮中新近的幾個妃子都相繼有孕,他很開心。”鳳傾璃雲淡風輕的說著,“後宮又開始熱鬧了。”

“皇後和德妃又有動作了?”

秋明月皺眉,“真是一群不安分的主。”

“後宮向來如此,有女人就有爭鬥。哪日要是安靜了,倒是不正常了。”

鳳傾璃淡淡道:“不過現在她們不敢動作,不然隻會惹火燒身,左右才剛剛懷上,又不知是男是女。皇宮那個地方,你也知道的。懷上皇子不算什麽,要生得下來,安全長大才是本事。那幾個新近的妃嬪也就靠著年輕貌美這點資本,比起宮裏那些年老的嬪妃,實在沒什麽威脅。也用不著皇後德妃動手,這些年她們在宮裏各成派係,那些依靠她們存貨的妃嬪自然知道該怎麽做。”

秋明月點點頭,“也是。”

她抬頭笑笑,“洛王和大皇子怕是著急了。”

“還不止。”

鳳傾璃將她抱在懷裏,“我讓人去給德妃透露了點消息,說洛王已經在府中製了龍袍,而且悄悄的開始調研軍隊。她是聰明人,再聯想到之前的棄子洛竹蓮,她自然猜得出自己的兄長想做什麽。”頓了頓,他有些猶豫,還是說道:“之前有件事沒有告訴你。尹清音的妹妹尹清貞嫁給了洛王世子,已經有一個月了。”

秋明月一怔,“尹清貞?”

她默然了,想起去年在鎮南王府。七個少女合演,驚豔全場,自此有了京都七絕。不過短短一年,卻早已物是人非,各自都被各自的命運操縱。

“那麽也就是說,尹清音是臥底。素衣侯早就投靠了洛王?”

鳳傾璃半闔著眸子點點頭,“你或許不知道,洛王妃是尹老夫人娘家的侄女兒。說起來,和素衣還是表兄妹。”

這事兒秋明月還真不知道,“尹老夫人也是出自洛陽麽?”

“嗯。”

鳳傾璃閉上了眼睛,“所以萱萱,必要去同情尹家姐妹了。京中出自大家族的女子,婚姻都不是自己可以操縱的。特別是涉及到政權,她們更是沒有選擇的權利。而且還不得不背負家族的責任和使命。到最後,誰也不知道會是何光景。”

秋明月漠然。

一個月後,鳳傾璃終於能夠沒有任何阻礙的走路了。甚至使用輕功起來更加得心應手,連帶著內力都因為玉雪之心而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秋明月心中高興,鳳傾璃武功提升了,日後如果應付起燕居來,就不會如之前那般頻頻受挫了。不過她心中又有另外的疑惑,玉雪之心是所有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奇藥。不但可讓人百毒不侵,還能提高功力。這樣百年難得的奇藥,容燁當真舍得。他是真沒有私心呢還是因為其他?

她覺得,容燁這個人當真不是一般的神秘。出身神秘,武功高深莫測,而且他和鳳傾璃之間似乎也有著神秘不能言語的秘密。這個人,就像雲霧籠罩,給人一種朦朦朧朧看不真切的感覺。

也難怪燕居要如此忌憚他了。更何況,還有一個鳳傾玥。

想起那人,秋明月又是微微蹙眉,他的毒應該解了吧。也不知道宇文溪那小妮子怎麽回事,還沒把那玉鐲和玉佩拿回來。

這些天鳳傾璃又開始神神秘秘的出去,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這種事,她也不好問鳳傾璃,省得他吃醋。

哎——

罷了,別管那麽多了,還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處理好吧。

她低頭,正檢查著采蕊購買回來的布料。忽然察覺身後有熟悉的氣息靠近。她霍然回頭,然而已經完了。身子軟軟的倒下,倒入一個冰涼的懷抱。

迷迷糊糊中,她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

尖銳的、冰冷的、無情的、淩厲的、咄咄逼人的…女聲。

“得到她,就可以解掉你家族世代被人所施的血咒。”

誰?誰在說話?

子靖,你在哪兒?

頭好暈啊。

不知道哪裏的風吹來,隱約間有紗帳起起伏伏,撓過她的臉頰,微微的癢。又有濃濃的熏香自風中帶到鼻尖,令她更加昏昏欲睡。

淺淺的風聲中,有幹淨的氣息靠近。

是個男子。

他坐在床邊,目光溫柔而深情的看著她。

那女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帶著幾分誘惑。

“這世上,隻有她能救你。隻有她一人。”她聲音又低了下去,“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她麽?隻是被人捷足先登了,現在她就在你麵前,鳳傾璃那小子已經被我派人拖住了,你有足夠的時間得到她…”

“閉嘴。”

男子低喝一聲。

那聲音清潤而清雅,帶著濃濃的怒氣。

不知怎的,秋明月覺得這聲音很熟悉。熟悉到讓她有一種感覺,這壓抑難堪的憤怒,不應該屬於這樣的男子。

鼻尖檀香越發的濃重,她頭暈目眩,感覺意識正在一寸寸消散。後麵他們說了什麽她沒有聽清楚,隻是斷斷續續聽到。

“…當初我能夠…今日…逼她…”

“偽君子,你…想得到…何必…”

“…如此這般欺騙,你…”

“我…成全你…”

“你不過…達到…目的。”

“哼。”

風聲一過,那女子似乎走了,那男子坐到床邊,眼神溫柔而眷戀,掙紮而痛苦。指尖試探的觸摸上她的肌膚,三分溫存三分害怕,還有四分小心翼翼。

似乎正在觸摸一個期待已久卻怕一觸即碎的,溫暖的夢。

而後指尖感受到那溫軟溫滑如凝脂的肌膚,似蒼山玉碎的清泉,似光滑美麗的錦緞。隻是那樣一觸,便如電流擊中全身,讓他渾身一震。

這一震,連帶著那薄薄的紗帳似也跟著一震,帶來新的,陌生的,卻歡愉的激蕩漣漪。

這樣的漣漪曾經出現在他夢中,那是隱秘的,黑暗的,不能為人所知的,苦澀而幸福的漣漪。

而他卻似乎第一次這般親昵的觸摸一個女子的肌膚,指尖冰冷,還有幾分青澀。那樣的感覺,似紅塵迷夢,又似千年萬千他所等待的期待的,命運的盡頭。

紅塵彼岸,她正回眸,對他嫣然一笑。

那一笑醉若琉璃,那一笑傾盡繁華,那一笑傾國傾城。

他低著頭,發絲垂下,卻無論如何也無法與她的墨發打成最美麗的結。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他們不是夫妻,所以,自然不能結發。

苦澀溢滿了口腔心底,他閉了閉眼,終究低下頭來,想要抱起她。

窗扉忽然一動,傳來那人急切而憤怒的聲音。

“把她還給我。”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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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晚鏡,二十一世紀幻月閣的金牌殺手,代號“絕影”。以發絲為武器,一把毒針走天下。她時而冷酷無情,時而狡詐如狐,時而慵懶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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