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十七章 選秀結果,黑夜驚魂
靜月軒製作的首飾樣式向來獨一無二,斷然不會有重複的。
鳳傾璃拿著那金步搖,眼神黑黝深沉。
“惠嬪是誰的人?”
“不管她是誰,反正就是顆棋子罷了。”他鋪紙沾墨,很快寫好了一封信,連同那步搖一起丟出去。
“把這個送去京城,交給皇上。”
“是。”
立即有暗衛消失。
秋明月道:“這會不會是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故意讓咱們獲得證據後派人回去報信,然後安排重量級的追殺?”
“那就看她們還想不想要這顆棋子了。”
鳳傾璃嘴角一勾,習慣性的將她攬入懷中。
“何況這裏離寶華寺也不過百裏之距,到時候我的暗衛將信交給寶華寺的方丈即可。我猜想,她們既然用這麽低級的刺殺方式,想必惠嬪這顆棋子也是棄子了,倒是借我的手除去她而已。”
秋明月點點頭,“你想用惠嬪來警告那些人?”
“嗯,反正她們已經懷疑我了,我不出手隻會挨打,倒不如先下手為強。”
秋明月輕笑,眼神幽幽而冷銳。
“也對,長久的隱忍,隻會讓人覺得你好欺負。”
她閉上眼睛,“今晚我們有客棧住宿嗎?”
“照這樣下去,到晚上的時候,會到下一個城鎮,應該有客棧。”他在她耳邊低語,“累了就睡吧。”
她笑了笑,“睡不著,倒是可以眯一會兒。”
他拍了拍她的頭,“可是害怕?”
秋明月搖搖頭,“害怕倒是不至於,隻是看著那些血腥,總歸有些不舒服,心裏悶得慌。”
鳳傾璃拿出一個透明的小瓷瓶,“把這個帶上吧,如果覺得難受就聞一聞,會好很多。”
秋明月接過來,聞了聞。
“好香啊,你怎麽有這個的?趕明兒個我也配置一瓶。”
她將那個瓶子放在懷裏,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因為走的大路,馬車一路很平穩,秋明月也沒有半分不適。當然,這一路上,殺手確實不斷。最開始那些隻是三流殺手,到後麵的殺手就越來越厲害了。到第六撥殺手的時候,鳳傾璃終於觸動了暗衛。這鞋暗衛明顯都是精英,雖然數量不多,但是一個個的武功高強,招式狠辣,沒過多久那些黑衣人就死傷一大片。
“這些是你的人?”秋明月看著身邊的男子,他應該不會這麽早就出動這麽厲害的暗衛才是。
“不是。”
車窗關閉著,隻露出微微的縫隙。有輕紗窗幔遮擋,車內昏暗,沉沉浮浮的窗幔投下的暗影讓他看起來眉眼有些陰鬱。
“是他給我的。”
秋明月知道,這個他,是孝仁帝。
“這樣一來,他們就更加忌諱你了。”
孝仁帝到底還是顧惜鳳傾璃這個兒子,也知道他的身世已經是眾所周知的秘密,這一路上,怕是不安生。所以就暗中派人保護他。
“之前回去報信的那個人也是?”
“嗯。”
鳳傾璃點點頭。
秋明月沒再說話,她自然知道,鳳傾璃不願意提起孝仁帝。
她打開車窗,見天邊落日西斜,晚霞滿天。遠處連綿不斷的山脈被朦朧的煙霧環繞著,這樣眺望,倒覺著像是仙境。
“快到鎮上了嗎?”
“嗯,大概半個時辰後咱們就到最近的鎮上了,到時候就可以找一家客棧休息了。”
秋明月打了個哈欠,“要不是一路上被人阻擾,我們應該早就鎮上了吧?不過這荒郊野外的,倒是沒什麽可供欣賞的風景,有這麽多精彩的好戲,倒是不錯,省得乏味。”
鳳傾璃失笑,“把殺人血腥當做看戲的,大概也隻有你了。”
秋明月不置可否,又探出窗外。
“不過這黃昏風景也別有一番滋味,我想起以前在揚州的時候,那個時候隻有和我娘,還有明瑞。沈府不大,下人也不多,倒是安靜。”她眼裏露出懷念來,“沈府是臨湖而建的,黃昏的時候,打開窗戶就看見霧蒙蒙的一片,是極好的視覺享受。晚上呢,就看見萬家燈火,感覺暖暖的。”
鳳傾璃看著她,她趴在窗沿上,半眯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微翹而動,如雪的肌膚被那晚霞映照得幾分紅暈,豐潤的朱唇也似染了玫瑰的色澤,讓人看著就忍不住想要去咬一口。
“你要是喜歡,咱們再順便去一趟揚州?”
秋明月眼睛亮了一下,而後又暗淡了下來。
“不用了,外祖父和娘如今都在京城。那府邸如今隻有幾個下人打掃著,沒有半分人氣,去了也不過徒增傷感罷了。”
鳳傾璃點點頭,又道:“如今沈府既然沒人了,為什麽你外祖父不將府邸賣了呢?也不用讓請人照看了。”
秋明月歎息一聲,“那府邸是當初外祖父娶外祖母的時候所建,外祖父和外祖母伉儷情深,不想將這座唯一承載著外祖母的痕跡和記憶也賣掉。外祖父說,等他辭官歸野了,以後就回到揚州去養老。哎,其實外祖父年紀大了,真的不適合朝堂。”
“你外祖父隻有你娘一個女兒麽?”
“對啊。”
秋明月回過身來,“外祖母是個才女,年輕的時候名動揚州城。隻可惜紅顏薄命啊…”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外祖母是有名的大美人,我和我娘還有明瑞,都繼承了她的容貌。”
鳳傾璃笑了笑,“你的才學也是傳承你外祖母麽?”
“差不多吧。”
秋明月想起記憶之中那個美麗慈愛的女子,有些懷念,也有些歎息。她的外祖母,在她穿越過來之前就已經去世了。
“外祖母性情剛烈果斷,才華滿腹。我娘卻性子柔軟膽小,一點都不像外祖母。小時候,外祖母天天教我琴棋書畫。外祖母懂的東西好多,人文地理,曆史政要,諸子百家,幾乎沒有她不會的。”
“聽起來,你外祖母倒真是一個奇女子。”
鳳傾璃垂下眼簾,眸中若有所思。
“你外祖母也是世家出身麽?”
“不是。”
秋明月搖頭,“我外祖母祖上也是書香世家,但是算不上多富貴,家中也無兄弟,父母皆有頑疾。外祖母嫁給外祖父不過幾年,二老皆逝。”
她長歎了一聲,又道:“其實我一直都很好奇,外祖母那樣的人,那增外祖母和增外祖父應該也是才學滿腹才是,為什麽偏偏隻是小人物呢?”
鳳傾璃眸光輕忽的一閃,而後又笑了笑。
“你不是常說大隱隱於山小隱隱於世麽?興許你增外祖父和增外祖母也是深藏不露卻又不喜高樓繁華之人。”
“或許吧。”
秋明月嘴上這樣說著,心裏卻總是有些不以為然。她總覺得外祖母不是個簡單的人,小時候那些記憶雖然差不多淡化了,但是印象最深的還是外祖母那與生俱來的高貴和雍容。那樣的談吐不凡,那樣的淡定而高華。而且看起來又似深藏著無法言喻的秘密。這樣的女子,怎麽可能出身平凡?
她突然又想起燕居,那個女人為什麽找上自己?
接下來的路程,倒是沒有再遇到殺手,他們很順利的來到了一座小鎮。秉持低調的原則,也隻是找了間不算豪華的客棧住了下來。
晚上子夜時分,鳳傾璃又出去了。在他剛起身,秋明月便醒了過來。思索著他去哪兒?想了想,她坐起來,點了燈,隨意從衣架上拿了件粉色藏青披風披在身上。
窗扉忽然一動,她臉色立即變了。昏暗的燭火搖曳,她麵色卻一寸寸便白。而後眼神浮現怒火。她緩緩轉身,果然見窗外站著一抹黑影。那在她出嫁前時時出現的黑影,戴著鬥笠渾身隱在黑夜裏的纖細身影。
燕居夫人!
她站在原地不動,身側的雙手微微收緊。
燕居側著身子,也沒有近前。師徒倆一個在窗外,一個在窗內。一個一身黑衣看不見真容,一個一身單薄滿眼的怒和怨。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秋明月終究是忍不住開口了,聲音裏有著壓抑的憤怒。心中卻在奇怪,鳳傾璃的暗衛不是守在暗處麽?為什麽沒有發現燕居?
燕居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緩緩回過頭來,卻是傳音道:“那些人的修為,還發現不了我。不過如果你聲音再大一點,他們就全部出來了。”
秋明月冷笑,聲音卻是不敢加大。
“那你還不走?不怕我叫人來?”
燕居咯咯的怪笑了兩聲,“小丫頭,你是聰明人。你要是喚人來,讓你那夫君發現你和我見麵而我卻沒有傷你,他如何能不懷疑?我老婆子倒是沒什麽,就是不知道他會如何猜想你?”
秋明月心頭怒火起,“那是我的事,不要你管。”
“你是我徒弟,我如何能不管?”
燕居幽幽抬頭,隔著麵紗,似乎也能察覺到她目光詭異而悠然。
“好了,那小子要回來了,我長話短說。你這次去江南,順道再去一趟揚州沈府。你外祖母的屋子裏有暗道,憑你的聰明,找出暗道不算難事。你不是一直很奇怪我為何要找到你嗎?去了你就明白了。”
秋明月皺眉,心裏疑惑更是層窮迭起。
“你是怎麽認識我外祖母的?”
燕居又怪笑了一聲,負手而立。
“丫頭,別急。有些事情我告訴你你不會相信,需要你自己去發現,到時候一切的謎團自會解開。”她轉過頭來,隔著麵紗眼神卻是灼熱而深沉的。
“到時候你便知道我為何要你做那些事了…”她聲音忽然一頓,而後又低笑了一聲。
“回來得挺快。”最後一個字餘音未消,她身影便如風般掠去,不帶走一片落葉。
窗外有風瑟瑟,秋明月立在屋內,心裏卻比那風更冷更蕭瑟。燕居的武功似乎比上次見到更高了,不,或者以前她一直在隱藏實力。
這是,鳳傾璃回來了。
“萱萱?你怎麽起來了?”
他推著輪椅走進來,見她木木的站著,溫聲問。
秋明月驚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卻問:“你去哪兒了?”
“容燁給我傳信來了,怎麽了?睡不著還是做惡夢了?”
“沒有。”秋明月搖搖頭,“我剛起來喝水,發現你不在,正好又睡不著,便站了一會兒。”
鳳傾璃皺眉走過來,“你這樣對著風吹會感染風寒的,早些睡吧,明日還要趕路。”
“嗯。”
她心中裝著事,有些心不在焉的推著他來到床邊。下半夜,卻是怎麽也睡不著了。自己還是太天真了啊,以前在王府,燕居沒有來找自己,是因為耳目眾多,再加上鳳傾璃時時刻在自己身邊,她不敢打草驚蛇。如今出了京城,倒是給了燕居很大的便利。
秋明月睜著眼睛,看著藍色的帳頂,又有些恍惚起來。好多次,她都想向鳳傾璃說明真相。然而不能,此刻不能。她還有母親,還有弟弟。如今自己不在京城了,誰能護著他們?憑燕居的本事,定然能夠在母親身邊安插人手。便是自己想要魚死網破,也沒有那個資本。
她垂眸看著已經熟睡了的鳳傾璃,目光緩緩下移,而後凝定。
必須把他的腿治好,不能讓他受自己連累。其實她一直猶豫不定還有一個因素,就是鳳傾璃的師父忘塵大師。
去年在寶華寺,瞧著燕居似乎想要說服他幫她複國,然而忘塵無動於衷。究竟是不是真的無動於衷,她卻不敢肯定。依照鳳傾璃的說法,忘塵對前朝睿賢皇後一往情深,天聖帝又是他表弟。怎麽說,他和前朝皇室可是有著斬不斷的關聯的。前朝蕭氏一族,好歹是他心上人的後代吧。他當真能夠心如止水冷眼旁觀?
還是,他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前朝曾權傾一時的當朝丞相,卻收了滅自己家國之人的後代為徒。這樣的人若非是真的虛懷若穀,便是另有所求。她想起花神皇後那封血書,想起上麵記載的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忘塵,他究竟想要做什麽?這個世界上,若真的有人能夠製衡得了燕居,那也隻有忘塵了吧。可是為何,他卻放任她為所欲為?
或者,他心底也是希望看著燕居複國的?畢竟那王朝曾記載著他心上人的點點滴滴,也記載著他少年時的愛與痛。
但是如果他真的希望前朝複國,當年為何又那般冷眼旁觀的看著外族入侵滅國。甚至是…
她閉上眼睛,腦海中湧動許多畫麵,許多人。
藏寶圖、外祖母、揚州、沈府、血書、花神皇後、忘塵、燕居…
一夜匆匆而過,秋明月昨晚上沒睡好,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早上起來黑眼圈嚴重。鳳傾璃見了不由得心疼,“是不是昨晚我吵醒你了?然後睡不著?”
“不是。”
秋明月打了個哈欠,“待會兒在馬車上再睡一會兒就是了。”
說來也怪,鳳傾璃一般不會睡得很死的,昨晚她睜著眼睛一晚上,他卻硬是沒發現,睡得很沉,活像八百年沒睡過覺一般。而後又想著,大抵昨晚上他是去安排防備,以免那些殺手趁虛而入。如今安排妥當,才安安心心睡個好覺吧。
她坐下來,“對了,昨晚為什麽沒有殺手出現?還是你派人解決了?”
“不是我,是容燁。”
鳳傾璃喝了口粥,道:“他知道我們這一路必定不安全,所以早早的就派人出來護送。”
秋明月手裏拿著一個水晶包子,聽了這話就道:“藥王穀不是一向都不理紅塵俗事麽?即便容燁為你破例,那些人隻怕也不樂意吧?”
鳳傾璃淡淡道:“那是他自己的人,與藥王穀無關。”
秋明月眼底劃過一絲異樣,而後笑笑。
“他為了幫你,倒是不遺餘力。”
鳳傾璃頓了頓,看著她,似乎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
秋明月低著頭喝粥,裝作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
用過早膳以後,又開始上路了。
接下來的幾天,照樣有殺手一批批的出現,期間自然也搜出許多‘證據’,鳳傾璃全都讓人給送到京城,等候龍座上的那位發落處置。
上次那金步搖和銀票一事,已經有了結果。當寶華寺的方丈將證據擺到孝仁帝麵前之時,孝仁帝立即讓如今暫管後宮的淑妃調查,自然就查出了惠嬪。然後就牽扯出其娘家都尉杜大人。一個後宮妃嬪,和鳳傾璃這個榮親王世子,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有什麽深仇大恨非要殺了鳳傾璃不可?
據說當時惠嬪被淑妃帶著人圍困在她自己的宮殿,麵對孝仁帝的質問,她神色憤恨,當即指出某一年某一天鳳傾璃進宮,把她的女兒三公主鳳傾悅推下太液湖一事。事後孝仁帝明明知曉前因後果,卻仍舊包容。本來隻是一件小事,當時孝仁帝已經知道鳳傾璃是自己的兒子,又心存愧疚,是以對他尤其的寵愛縱容。況且那個時候兩人都小,隻是落水而已,就當兩個不懂事的小孩子的胡鬧也就罷了。
偏偏這三公主自幼身子弱,據說那次落水以後,養了好些日子,還落下了病根。惠嬪就把這筆賬記到了鳳傾璃身上,一直記了七八年。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自然要為自己的女兒出一口氣。她說得義正言辭理所當然,絲毫不覺得殺一個當年無心犯錯的殘疾少年有何不對。
當時秋明月聽了鳳傾璃的敘述卻是笑了,“這理由夠充分,也夠正當。”
她坐在馬車裏,神色慵懶。
“自己的女兒被人推倒湖裏差點淹死了,還能隱忍不發七八年。嘖嘖嘖,夠有耐力啊。這樣有心計的女人,為什麽到現在還隻是一個嬪呢?是我出來得太久了不解人情世故還是那些人變笨了?這麽淺顯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鳳傾璃毀了那字條,淡淡道:“至少我們知道兩個有用的消息。第一,惠嬪被威脅了,而且或許對方是用她女兒來威脅她。第二,皇後和德妃被束縛了手腳,動彈不得了,所以才選了個替死鬼給她們背黑鍋。”
秋明月點頭,“看來這種替死鬼以後應該不會有了吧。一次兩次的可以理解,但是多了的話,再這樣糊弄過去就不正常了。”
“有一個就夠了。現在後宮事多,惠嬪不能死在後宮爭鬥裏,暗殺這種手段處死她再好不過了。”
鳳傾璃語氣淡淡,“現在還早,過了這個縣城,後麵的刺殺會更多更狠。”
秋明月靠在他懷裏,問:“你以前真的推鳳傾悅下水?”
鳳傾璃皺眉,“是有這麽回事。”
“為什麽?她惹你了?”
鳳傾璃眉眼有些暗沉,“她罵我娘。”
秋明月一怔,而後默然。雲皇後是鳳傾璃心裏永遠的傷疤,她的母親,任何人都不能侮辱半分。怪不得他那麽生氣呢。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問:“對了,選秀的日子過了吧?可知道結果?”
“有。”
鳳傾璃回過頭來看著她,“放心,溪溪沒有被選上。”
秋明月笑了笑,“這個結果在意料之中。嗯,怎麽了?哪些被選上了?”
見他表情有些異樣,她挑了挑眉。
鳳傾璃猶豫了會兒,“尹清音被選作秀女,封了才人,而且,已經侍寢了。”
秋明月臉色一僵,眼神有些冷。
“她自願的?”
這個時代的女子追求不同,她沒資格生氣,也沒資格置喙什麽。隻是她雖然和尹清音雖然相交不深,但是就去年幾人共同合作而獲得京都七絕之稱。她看得出來,那女子也是個有傲氣的,怎麽會那麽膚淺的進宮為妃享受那所謂帶血和肮髒的榮華富貴?如果是被逼的,那麽又是誰?
“算是自願的吧。”
鳳傾璃回答得模淩兩可。
“什麽意思?”
秋明月看著她,“什麽叫做算是自願的?”
鳳傾璃想了想,“尹家兩姐妹,可早就及笄了,但是一直沒有出嫁,難道你就不覺得奇怪麽?”
秋明月目光一縮,“你的意思是,素衣侯是特意留著兩個女兒進宮的?可是素衣侯好歹是個侯爺啊,他的女兒,便是為皇子妃都綽綽有餘。皇妃雖然高貴,但是皇上卻不年輕了吧。說好聽點是妃子,其實還不是妾,而且還是嫁給一個可以當他女兒爹的人。大皇子不是還沒正妃麽?難道他是打的這個主意?隻是陰差陽錯的做了皇妃?”
“嗯,可以這麽說吧。”
鳳傾璃解釋道:“素衣侯雖然是侯爵,也有一定的實權,但是這麽幾代下來,沒多少有本事的人才了,在朝中的地位也漸漸低了下去。所以素衣侯就想讓自己的女兒嫁給皇子為妃,也好光耀門楣。而選秀的名單早就是內務府擬定好了的,隻是沒想到後宮會出現這樣大的變動,選秀在即,他便是想動手腳都不行了。大抵心裏也是有期待的吧,期待自己的女兒還是能夠入選皇子妃。卻沒想到,弄巧成拙,成了宮中妃子。”
他嘴角幾分嘲諷,眼神輕蔑。
“後宮現在鬧得這樣僵,正好需要一個人來穩定。尹清音入宮當日就侍寢,這不是成為後宮眾矢之的麽?剛好!”
秋明月漠然,心裏有悲涼也有憤怒。
“可惜了,那樣的一個女子,就這樣被…”突然想起什麽,她眼神睜大。
“等等,尹清音現在是你老子的女人,那不就是你庶母?”
鳳傾璃嘴角抽了抽,方才他就是想到這個,所以才覺得難以啟齒。
“我隻有一個父王。他有多少女人,與我無幹。”
秋明月不置可否,心想就算你不承認那事實也是擺在麵前的。這樣想著,她立即就覺得悲催了。
“喂,那我以後進宮去,見到她多不自在啊?好歹我和她齊名吧,現在她成了我長輩了,怎麽著我都覺得怪異啊。”
“那以後就不進宮就行了。”鳳傾璃說得雲淡風輕,“反正這事兒鬧開了,以後你進宮就會成為那些人攻擊的對象,以後還是不要進宮得好。那個尹清音,你也不用太可憐她。以前那老禿驢說過一句話,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緣法,強求不得。以前我嗤之以鼻,現在想來,其實還是有些道理的。”
秋明月揚眉而笑,“你不是一向不信這些的嗎?而且你也不認命。”
“這跟認不認命無關。”
鳳傾璃認真道:“有些人甘於順其自然,沒勇氣也沒實力反抗別人加注在自己身上的命運和痛苦,也就怪不得他人。你便是心裏再不平,也是無可奈何的。”
“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
秋明月長歎了口氣,“不過這個時代的女子無辜,很多時候總歸是不由自主的。”
她又想到了自己,便是來自二十一世紀又如何?便是有不一樣的觀點和思想又如何?不照樣身不由己?
“瞧你這話說的,好像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一樣。”
鳳傾璃這話原本是說笑,然而話一出口心裏忽然咯噔一聲,想起她很多舉動很多語言確實有別於這個時代女子的拘謹和矜持。難道她真的…不,怎麽可能。她的出身她的來曆,都是有跡可循的,怎麽可能不是這個時代的女子?
秋明月卻因為他的話眼神變了變,又見他神色有異,心裏突然就有些惶惑。如果他知道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知道自己是借屍還魂,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妖孽?會不會討厭她甚至是恨她?
身子突然被攬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他已經伸手把她抱在了懷裏。
“萱萱,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
秋明月一怔,“什麽?”
鳳傾璃更用力的抱緊她,一隻手挑起她的下巴,目光直直看盡她的眼底。
“答應我,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他眼底的害怕是那麽明顯,刺得她心尖也跟著一顫。她笑了笑,道:“當然了,我是你的妻子嘛,怎麽會離開你呢?”
鳳傾璃鬆了一口氣,將頭埋入她頸項,一聲聲的喚著她的名字。
“萱萱…萱萱…”
秋明月任他抱著,覺得自從上次她被劫持回來後,他就變得有些敏感了,似乎隨時隨地都怕她會離開。好多次他看著她的眼神那般隱憂而哀傷,害得她都以為他發現了她的秘密。然而仔細一看,卻又什麽也沒發現。她便覺得,大抵是自己太過敏感了吧。
自從上次那殺手過後,倒是消停了一段時間。秋明月難得出來一趟,一路上就走走停停欣賞風景,就當旅遊,心情倒是舒暢了不少。
就這樣過了半個多月,大概還有七天的路程就到江南了。她們在一個小鎮上找了客棧住下,當晚又有殺手出現了。用過晚膳以後,鳳傾璃和秋明月便睡了。子夜時分,睡得正熟的鳳傾璃忽然睜開了眼睛。
“怎麽了?”
秋明月立即就醒了。
“房頂上有人。”
鳳傾璃眉眼凝重,又輕聲安慰。
“別害怕,我去看看,你別出來。”
他說著就要坐起來,秋明月拉住他。
“不是有暗衛麽?你別去了。”
“沒事。”
鳳傾璃溫柔的拍了拍她的手,“這次來得人不同凡響,而且我感應到應該是兩批人。大皇子手底下有武林高手,洛王手上也有,我得出去看看。”
“你也說了他們是兩批人,萬一是調虎離山怎麽辦?”
秋明月其實倒不是怕那些人來殺她,她是怕燕居會渾水摸魚。那個女人就是個變態,萬一她因自己不聽話而遷怒鳳傾璃怎麽辦?燕居武功高強,鳳傾璃行動不便,如何是那女人的對手,絕對不能讓他出去麵對那些人。
“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兒,你放心?”
鳳傾璃一頓,低頭看著她殷切的眼神,心一下子就軟了。他想了想,外麵那些人不簡單,如果把她一個人留在房間璃,萬一那些人抓了她來威脅他怎麽辦?萬一傷了她怎麽辦?
他又想起她上次在皇宮被人挾持,想起她麵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心裏就似被針紮似的疼痛。
“好,我不出去,我就在這兒陪著你。”
他抱著她,一隻手輕輕的拍著她的背。
“別怕。”
秋明月卻有些心酸,他做什麽事都會顧及自己。而自己,似乎一直都是他的累贅。
外麵響起刀劍之聲,廝殺之聲不絕於耳,有血腥味開始蔓延。這樣的情況一路上已經見過不少,但是此刻卻覺得異常的惡心。
秋明月將頭埋在鳳傾璃懷裏,雙手緊緊的抱著他,靠著他胸膛的溫暖,才能勉強壓製住心裏那股厭惡和抵觸。
鳳傾璃眸中俱是憐惜,“別怕,沒事的。”
窗外忽然有冷風襲來,鳳傾璃抬頭,冷冽的刀鋒雪亮般閃過眼底,帶來犀利的弑殺和冰冷。他冷笑一聲,手指一動,銀絲線隨即飛出,將那冷劍纏繞。然而來人卻並非小角色,內力一震,尖峰未損分毫,那可斷人脖子的銀絲線卻已經被彈開。反搗碎了屋內擺設。花瓶器皿全都碎落於地,碎片幽幽冷冷,直入心底。
鳳傾璃目光一縮,一隻手護住秋明月,另外一隻手一揮,窗幔一揮而起,擋住了敵人的殺招。
“世子。”
兩個暗衛從屋頂跳下來,帶著一身的血腥,顯然剛才經過了一番廝殺的。他們一邊與黑人交戰,一邊道:“世子,世子妃,你們先走,屬下等人斷後。”
秋明月心跳加快,但是卻還保持著冷靜。鳳傾璃腿腳不便,此刻自然是不好逃出去的。鳳傾璃也知道這個道理,兩人都皺著眉頭,忽然對視一眼,眼底都劃過一絲亮光。
鳳傾璃掏出那日從秋明月那裏拿來的毒藥,輕喝一聲。
“全都退下。”
“世子?”
兩個暗衛齊齊一怔,那黑衣人趁此反攻。正在此時,鳳傾璃一把將幾個瓶子丟出去。黑衣人以為是暗器,劈劍就砍。
呲——
藥瓶碎裂,藥水就這樣濺到了奔來的黑衣人臉上,瞬間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開始腐蝕他的肌膚。黑衣人痛呼一聲,已經丟了濺,捂著臉開始哀嚎。
早在鳳傾璃丟出毒藥的時候,秋明月也已經丟出幾個解藥並讓他們服下。所以他們並沒有中毒,卻看見那黑衣人中毒後臉開始腐爛,然後捂著臉的手也開始腐蝕,指縫間流出了黑色的血。順著手指滴落地麵,將地麵也腐蝕了一個個的洞。黑衣人渾身顫抖,早就喪失了戰鬥力而單膝跪在地上。
沒過一會兒,臉上的毒藥開始蔓延至脖子然後至全身,可以聽得見肌膚似被火烤似被腐爛的聲音。地麵匯聚的黑色血液越來越多,直直將地板腐蝕了一個很大的洞。最後,他倒下了,手上的肌膚已經完全腐蝕,隻剩下有些黑的手骨。他軟軟的躺在地上,除了一身黑衣還完好無損,就隻剩下了骨頭。
手已經放下了,露出那張臉,已經不是一張臉,隻剩下了骷髏,而且還是黑色的,冒著黑煙的骷髏。
見到這樣一幕,即便是受過鐵血訓練的暗衛,也不由得心神震動,目光齊齊震駭。連帶著消滅了外麵的殺人而奔進來的冷嚴等人,也都不由自主的由內而生出恐懼之感。
秋明月繃著的心弦這才放鬆下來,鳳傾璃也沒想到這毒藥這麽厲害,眼神也有一瞬間的震驚,而後就平複了下來。見屋內還有這麽多人,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出去。”
他抱著秋明月,將棉被拉上來,將她的身子包裹住,以免被這些人看了去。
冷嚴等人這才回過神來,見他動作,臉色都閃過不自在,而後立即回過頭去,各自消失。隻有冷嚴留在屋子內,承受著鳳傾璃那巨大的眼神壓力。他苦笑,背著身子道:“世子,外麵的殺手已經被處理幹淨了。”
“可查出這些人出自什麽門派?”
冷嚴道:“查出來了,都是些江湖上有名的門派,但是這些人大多都是犯了錯被趕出師門。一半是大皇子的人,一半是洛王的人。這個人…”他看了眼地上隻剩下黑色衣袍和一灘血的殺手,眼神閃過憐憫。
“是其中武功最高的,好在世子妙計,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嗯,知道了,你出去吧。”
他話音剛落,忽然聽見外麵一聲驚叫。
“是紅萼。”
秋明月立即抬起頭來,冷嚴卻已經掠了出去。不多時便聽到砰的一聲,似乎桌椅倒塌而後又聽見紅萼啊的一聲接著就是她的怒罵聲。
“你幹什麽,快放開我,你這個卑鄙小人…”
啪——
剛想下地的秋明月聞聽得這個聲音,忽然一頓。這,這分明就是誰打了誰一個耳光的聲音。紅萼,打了冷嚴?
她一時之間有些怔忪,外麵似乎也沉寂了一會兒,然後就聽到醉文似乎勸說的聲音響起。
“紅萼,你別生氣了,冷嚴也是為了救你。方才,那隻是不得已…”
“哼,誰知道他不是別有居心。”紅萼的聲音有些心虛,卻又忍不住扳回兩居。
“你—”冷嚴似乎被她氣到了,但是又覺得和一個弱女子計較失了風度,隻得冷冷甩了甩衣袖,道:“果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若非看在你是世子妃的丫鬟,我才懶得救你。”
秋明月笑了,她想,她應該已經知道發生什麽事了。大概是有漏網之魚想要去殺紅萼等人,紅萼驚叫了一聲,冷嚴就追出去,大抵是無意之中冒犯了紅萼,紅萼羞怒之下打了冷嚴一巴掌。
紅萼被她這句話激怒了,突然說了一句。
“世子妃也是女人,你敢罵世子妃?”
厄?
秋明月笑意僵在臉上,鳳傾璃回過頭來看她,眼神幾分笑意。大抵是在說,瞧瞧你的丫鬟,真是伶牙俐齒,頗有你這個主子的風範之類的。
秋明月瞪了他一眼,想要下地。鳳傾璃拉住她,臉色不善。
“你打算就這麽出去?”
秋明月看了看自己,還穿著褻衣,的確不能就這樣出去。
“你讓冷嚴回來吧,紅萼好歹是個女子,臉皮子薄,他一個大男人,跟紅萼計較什麽?沒得失了風度。”
鳳傾璃嘟囔道:“知道你護短,但是也不能這麽偏心吧?再怎麽說冷嚴也是好心救了紅萼吧。”
------題外話------
女主的外祖母是有秘密滴,很重要滴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