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陰差陽錯,一箭三雕
宮宴繼續,歌舞繼續,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變,然而又似乎有什麽在悄然改變。經過剛才的變故後,倒是沒有人再在這樣的場合蓄意挑起什麽風波。
秋明月坐在那裏,消化了方才聽到的那些秘密,心頭無端的有些沉重,然後又覺得有些無聊,這樣的宴會變得索然無味。
鳳傾璃回眸看她,“要是覺得這裏太悶,我陪你出去吧。”
“可以麽?”
秋明月眨眨眼,“這裏這麽多人,我們就這樣走了,不會太不禮貌?”
“這種宴會都一個樣子,繁瑣又虛假,除了那些必要的王公大臣和宴會的主人翁,你以為多少人願意在這兒呆幾個時辰?隻不過皇宮重地,不能隨便亂走,不然那些大家閨秀早就離開了。反正今日舉辦這宴會是為了洛王,咱們不是主角,不會有人在意的。你要是呆得不耐煩,我讓人去稟了皇祖母,帶你出去走走。”
秋明月想了想,點頭。
“好。”
鳳傾璃隨手找了個宮女過來,說了幾句話,那宮女點頭,然後就走向太後。榮親王妃回過頭來,笑問:“璃兒,明月,你們這是要出去麽?”
秋明月點點頭,“在這裏呆著太悶,我想出去走走。”
“也好。”
榮親王妃溫和的笑笑,“外麵冷,記得披上披風,別著了風寒。”
“是。”
秋明月這邊應承著,那邊,那宮女已經走了回來,福了福身。
“世子,世子妃,太後已經答應了。囑咐不要走得太遠,免得待會兒王爺和王妃找不到你們。”
“好。”
秋明月點頭,推著鳳傾璃悄無聲息的走了出去。剛出了昭陽殿,忽然一個小丫鬟低著頭走了過來。看著有幾分麵熟,隻是一時之間還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奴婢初竹參見世子,參見世子妃。”
她仰起頭來,秋明月立即想起她是誰了。初竹,秋明霞的貼身婢女。
“初竹?你怎麽來了?”
初竹低垂著眼簾,“我家少奶奶邀世子妃於風波亭一聚。”
秋明月一愣,剛才在席間倒是沒有注意秋明霞什麽時候離開了。她有些猶豫,低頭看向鳳傾璃。
“相公…”
“你去吧,我去太液湖邊等你。”
不用她說完,鳳傾璃便已經了然。
“嗯。”
她接過紅萼遞過來的軟毛織錦披風披在身上,夜風吹過,隱約幾分香味,很淡,很快就消散於風中。她皺了皺眉,心裏隱隱約約劃過什麽,卻沒怎麽注意,隨著初竹往風波亭而去。
“冷嚴。”
鳳傾璃傳音喚了一聲,“暗中跟著。”
風聲一響,藏在暗處的冷嚴已經隨風而去。
“世子,奴婢推您去太液湖嗎?”
醉文被秋明月留下來照顧鳳傾璃,她此時上前,有些猶豫的問。因為知道世子除了世子妃不喜歡其他女人靠近,所以她的語氣帶著幾分詢問和小心翼翼。
“不用了,你進去等著,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是。”
鳳傾璃推著輪椅往太液池而去。
夜晚的皇宮籠罩在黑幕之下,天上隱約幾顆星子閃爍,搖曳的燈光在風中朦朧而昏暗,卻將前路照得清晰可見。這九重樓閣,宮闈深處,在這夜色掩飾下,什麽也看不見。
風波亭在禦花園西側,離太液湖不遠,隻是方向卻不同。
秋明月遠遠望過去,就見前方,夜幕燈光下照得越發燦爛的百花深處,一座亭子隱約顯現。周圍有薄紗遮掩,朦朧顯現一抹纖細瘦弱的影子坐在亭中,孤單而寂寥。偶爾有風吹過,看得清那女子的臉色比月色更加蒼白。
她身後站著一個人,是青文。
秋明月眯了眯眸子,問:“大姐的身子還沒好麽?”記憶之中,似乎從去年開始,秋明霞回了一趟娘家,隨後回去沒幾天就病了,到現在也一直沒有什麽起色。
初竹低著頭,道:“少奶奶是心病,如此下去,反反複複,倒是難得見好。”
秋明月聽她語氣似乎有幾分異樣,不由得挑了挑眉。
“心病?”
初竹的頭埋得更低,“世子妃待會兒見了少奶奶就知道了,奴婢隻是一個丫鬟,什麽也不知道。”
秋明月隱約察覺到,初竹似乎對她有幾分敵意。
為什麽?
思索間,她已經來到了風波亭。
“五妹,你來了。”
亭中傳來秋明霞依舊溫婉如柳的聲音,帶著幾分虛弱和疲憊。
秋明月腳步一頓,隨後踏著階梯走了上去,見秋明霞一個人坐著,一身窄衣領花綿長袍穿在身上有些寬鬆。許是亭中太冷,她喝了些酒,臉色卻仍舊不見紅潤,反而越發覺著眉宇間淒慘暗淡。此刻她手指還握著酒杯,本來纖細如蔥的手指也瘦得如同脫了一層皮,看起來竟然似有了皺紋一般。
之前在大殿中隔得太遠,又有珠光映輝,她看得不甚清楚。此刻近在眼前,她才發現,秋明霞明麗的容顏比在大殿中看到的還要憔悴,眼角之間,竟然有了細紋。
她才十九歲而已,大好的年華,居然已經顯出老態。這個溫婉如柳的女子,在這一年裏,究竟受了怎樣的打擊?
“大姐?”
秋明月站在她麵前,震驚得都幾乎無法言語。從去年自己對林氏一步步的打壓削勢,到秋明玉不得不嫁給一個庶子為妻,再到今年林氏由妻貶妾。她知道這一係列的變故會給秋明霞帶來沉重的打擊。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還不到一年,這個初次見麵溫柔美麗的女子,竟然過早的衰老憔悴至此。當真是因為自己的原因?
她望著秋明霞,一時之間隻覺得百感交集,恍若置身夢中。
秋明霞坐著不動,對她笑了笑。
“坐吧。”
秋明月滿眼複雜的坐了下來,“大姐,你…”
難怪方才在大殿中,上官陌塵都沒有看她一眼。這個世界的男子大多以女子容色取人,上官陌塵又是那般富貴公子哥兒,正值華發之齡,結發妻子卻早早已顯老態,他自然不喜。
“你怎會…”
她有些問不下去,想著林氏那些事,多少與自己有關。雖然是林氏自作自受,但是秋明霞好歹也無辜。
秋明霞眼神仍舊溫和,“初竹,青文,你們到外麵守著。”
“是。”
兩個丫鬟走了出去。
秋明霞這才看向秋明月,目光觸及她滿身的映輝光芒,緩緩移到她越發絕色傾城的容顏上,微微有些恍惚的笑了。隻是那眼神中,悲哀卻越發的濃重和蒼涼。
“好久不見五妹妹了,妹妹出落得越發清麗脫俗了,當真要叫世間女兒都無地自容了。”
這話要由其他人說出來,隻覺得諷刺和嫉妒。但是由秋明霞那樣帶著笑意的口吻說出來,秋明月隻覺得聽得心口有些沉重和壓抑。
她握著秋明霞的手,為她指尖的冰涼所驚。
“大姐,你的手怎麽這樣冷?”
她站起來,連忙解下披風要給她披上,秋明霞製止了她。
“無妨。”
秋明月皺眉,披風落在石凳上,她也懶得撿起來。
“大姐可是怪我?”
她重新坐下來,看著麵前的酒杯,眼神複雜。
秋明霞搖搖頭,“從前我隻知道母親要強,有時也蠻橫不講理,但是不曾想,她竟然…”她低頭,眉眼暗淡。
“如今…隻能說報應不爽吧。”
她抬頭又笑笑,“三妹和六妹不懂事,倒是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秋明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秋明霞又歎息一聲,眼神有幾分恍惚。
“其實最初我也是怪過你的。”她低著頭,雙手捧著酒杯,神色幾分哀默。
“後來又想想,其實沒什麽好怪的,不過是命而已。隻是想到三妹和六妹,難免心裏覺得難過。”
秋明月抿唇,“大姐今日找我可是有重要的事?”
秋明霞搖搖頭,緩緩抬起頭來,虛無的笑了笑。可看在秋明月眼裏,好像滿臉都是淚水。
“五妹可知,相公要娶平妻了。”
“什麽?”
秋明月一驚,這事兒她還真不知道。
“什麽時候的事兒?中山伯夫人也同意?對方是誰?”
秋明霞笑得澀然,“我嫁到中山伯府四年,未有子息,上官家便是休了我也是理所應當的。若非看在微姐兒以及太師府的份兒上,或許我早就…”
“可是我方才見中山伯夫人對你還是很好啊。”
剛才在席間,雖然隔得遠,但是秋明月也注意到,中山伯夫人對秋明霞是真心疼惜,怎麽會…
秋明霞笑笑,眼神隱有感激和歉疚。
“婆婆對我一直都是好的。是我自己無用,沒能抓住夫君的心,才…”
秋明月皺眉,“上次你回娘家,我見姐夫對你也挺好的啊。這不過才一年,怎麽會?”
秋明霞搖搖頭,看著遠處碧波粼粼,那輪月色在水中晃蕩清冷的光。
“從前我也自負的以為他的心在我身上,可是後來才發現,那些所謂的琴瑟和鳴,那些伉儷情深,都隻是我一廂情願的笑話。這深深伯府,隻有我一個人寂寥如斯。等到明白了,一切都晚了。”
秋明月被她語氣裏的蕭索和沉痛驚得目光睜大,“大姐,你在說什麽?”
她有些不明白,秋明霞和上官陌塵曾經不是京城裏人人傳送豔羨的一對恩愛夫妻麽?上官陌塵幾乎都沒什麽妾室。可短短一年,怎麽一切都變了?
秋明霞站起來,走到欄杆旁,身影蕭瑟落寞。
“假的啊,什麽都是假的。情深意重是假的,溫柔如水是假的,恩愛夫妻也是假的。”她低低笑著,語氣卻如山巔之上升起的薄薄煙霧,輕若遊絲。
“從前我給他納妾他不要,如今他卻主動來告訴我他要娶平妻。嗬嗬…”她一隻手支撐著廊柱,似乎有些站不穩。
“五妹,你知道我當時是什麽心情嗎?生不如死,不過如此。”
最後幾個字,她說得很輕,聽在秋明月耳朵裏,卻如悶雷一響,炸的她心頭突然悶悶的疼痛,似有一塊大石堵住了心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大姐。”
她站起來,走到秋明霞身邊,兩人都穿得單薄。夜風寒涼,寸寸冰冷刺骨。
秋明月看著身邊的女子,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你這是何苦?”
秋明霞索性靠在廊柱上,月色照下來,她尖尖的下巴一抹微白,像極了雪山那一抹化不開的冰雪。冷,而涼。
“人間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她喃喃自語,目光漂浮而迷離。
“五妹,我真羨慕你啊。剛才席間我就看見,妹夫對你真好,體貼入微,溫柔嗬護。女子一生,嫁得如斯郎君,已是萬幸。可笑之前母親和六妹還在為你嫁一身殘之人而幸災樂禍。嗬嗬…”
她自嘲的笑笑,“她們該嘲笑的,是自己才對。因果輪回,報應不爽啊。”
她閉上了眼睛,“當年我母親和姨母聯手剝奪了你娘的幸福,害得你們母子三人有家不能歸,受盡了世人白眼辱罵。如今你回來收回你應得的。她們作下的孽,也由她們的子女雙倍承擔。公平!”
秋明月皺眉,覺得秋明霞這話聽著有些不對勁兒。
“大姐,你怎麽了?”
她是報複不錯,但是她沒有報複到秋明霞身上吧?隻是為何秋明霞言語中的蒼涼自嘲,竟然隱隱影射了自己?難道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又發生了什麽事?
“沒事。”
秋明霞沒有告訴她,自己如今這般模樣,有大半的原因,就是因為她。她也沒有告訴秋明月,自己的夫君愛上了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所以漸漸冷落了自己。而自己為情所傷,又為母親妹妹所累,一病不起。上官陌塵看著她,愧疚又難堪,逐漸疏遠了她,整日的寵著那幾個舞姬。她也沒告訴秋明月,那幾個舞姬,其實多少都與秋明月有幾分相似。曾經自己恨過也怨過,但是後來想想,恨什麽呢?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人的貪念而已。秋明月甚至不知道自己無意間惹下的情債,自己何必揭穿?倒是讓她心煩呢?
母親和妹妹們從前如此的刁難她,今日自己還要把那些本來就不該她承擔的罪過加注在她身上麽?
不,這不公平。
上一輩的恩怨,就此截止吧,不要再延續到下一代了。
“五妹,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麽?”
“嗯?”
秋明月看著她,“你說,隻要我能做到。”
秋明霞轉過頭來看著她,目光流離在她如畫的眉目間,心中有什麽在轟然碎裂,眼神卻一分分清明起來。
“我知道三妹和六妹曾經給你難堪,我也知道母親對不起你。可是如今她們已經遭到了報應,六妹縱然是不甘願,日後也得嫁到陽寧侯府。你能不能答應我,隻要日後她沒有再給為難與你,你可不可以…適當的幫一幫她?”見秋明月蹙眉,她又忙道:“五妹,我不是要勉強你。我隻是…”她歎息一聲,“相公要娶平妻了,日後若有了子嗣,定然是伯府之寶,我已經無能為力。陽寧侯府和秋府的恩怨,想必你也知道了。我隻是擔心,陽寧侯夫人,隻怕會把昔日的仇恨加注在六妹身上。”
“我答應你。”
秋明月握住她的手,鄭重的點頭。見她有些意外,便笑了笑。
“大姐,即便你不說,我也會那麽做的。”她遙遙看向遠方,眼眸亮若星子。
“無論我和六妹有多少的恩怨,咱們總歸都姓秋。家中姐妹嫁到別人家裏被欺負,我自然是不允許的。”她又看向秋明霞,目中隱隱閃過什麽。
“大姐,姐夫要娶平妻這件事,祖父和祖母知道嗎?”
秋明霞搖搖頭,“這事兒隻是上官府內部幾個人知道,我也沒傳信回去。”
秋明月皺眉,“那怎麽可以?這事兒遲早得盡人皆知。再怎麽說你都是秋府的女兒,怎能平白受此委屈?何況你嫁入上官府四年,左領右舍都知道你是怎樣的人,如今你沒任何錯處,他們卻要娶平妻,這也欺人太甚了。不行,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我必須告訴祖父祖母。即便改變不了事實,也不能容著她們日後不把你放在眼裏。”
“五妹,不用了。”
秋明霞欣慰的搖搖頭,“如今我身份尷尬,還能保得住這正妻之名已經不錯了,不要再勞動祖父和祖母了。”
秋明月歎息道:“大姐,你可以不在意自己,可微姐兒呢?你有沒有想過她?她如今才一歲而已,日後等姐夫娶了平妻,她能容得下你這個正妻和微姐兒?宅門後院裏水有多深,你不是不知道。你可以做到不爭不搶,可人家呢?要知道,懷璧其罪啊。”
秋明霞震了震,嘴唇微微顫抖,眼底有晶亮的光澤閃動。她不是不知道,隻是,無可奈何…
“大姐。”
秋明月有些不忍,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身上,猶豫了一會兒,問:“大姐,我總覺得姐夫這變得也太快了。”
秋明霞苦笑,“五妹,有些事,你不懂。”
她抬起頭來,笑中帶淚。
“五妹,你能不能再答應我一個請求?”
“你說。”
秋明霞有些猶豫,“我這身子每況越下,也不知道哪天就…”
“大姐,不可胡說。”
秋明月斷然打斷她,拉過她的手,手指在她脈搏上探了探,幾乎是剛觸及手腕,秋明月就是一震,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秋明霞。
“大姐?”
秋明霞見她已經發現了,也不再躲避,隻是淡淡笑了笑。
“怎麽會這樣?”秋明月猶自不敢相信,“大姐,你的身體怎麽會虛弱成這樣?”之前走進來的時候她就發現了,秋明霞臉色蒼白得有些不正常,氣血兩虧。沒想到,已經到了…
秋明霞倒是很淡然,“五妹不必驚訝,一個月前大夫就告訴我。我憂心成疾,又接連風寒不斷,早就傷及根本,便是天天用好藥吊著,也活不過一年。所以…”她深吸一口氣,道:“五妹,我想擺脫你。日後,幫我照顧微姐兒,好不好?她還那麽小,日後沒有親生母親在身邊…”
說起自己的女兒,秋明霞再也忍不住,眼淚一顆顆留下,灼熱而滾燙,幾乎要在秋明月手上燙出一個洞來。
“大姐…”
秋明月嘴唇有些顫抖,心中被震驚和愧疚填滿。
“值得嗎?”
為了一個男人,值得嗎?上官陌塵,他怎能如此狠心?
秋明霞苦笑,亭外忽然傳來青文和初竹的聲音,帶著幾分驚訝和驚喜。
“世子。”
秋明霞微微一怔,秋明月卻皺了皺眉,麵色不太好。
上官陌塵一身寶藍色銷金雲玟團花直裰,銀冠束發,麵容依稀如舊日俊朗,隻是眼神裏的清明銳利淡了幾分。他走進來,似乎沒有想到秋明月在這裏,微微愣了愣。
“五妹妹也在啊。”
秋明月不樂意看見他,卻沒發現上官陌塵看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柔和。秋明霞卻看見了,她臉色又白了白,強自笑道:“夫君怎麽來了?”
上官陌塵移開目光,落在秋明霞身上,見她身影單薄,麵色蒼白,不由得皺了皺眉,大步走過去。
“怎的穿得這麽少?”
他一眼看到石凳上的披風,也沒認出那不是秋明霞的,直接撈過來就給她披在身上。
秋明月在一旁忍不住譏嘲,“姐夫已經快得新人了,還記得舊人哭?”
上官陌塵動作一僵,竟然有些難堪,自然猜測到這事兒是秋明霞告之秋明月的,方才對秋明霞的憐惜之情也沒有了,眼神冷了幾分。
他轉過身來,含笑道:“五妹妹這是說哪裏話,你姐姐是我妻子,我如何會薄待於她?”
秋明月冷笑,自然將剛才上官陌塵的動作看在眼裏,不由得心裏更為厭惡。
“你要是真當我姐姐是你妻子,也不會想著要娶平妻。她如今還在病重,你卻隻顧尋歡作樂,讓她情何以堪?”
“五妹。”
秋明霞打斷她,見上官陌塵臉色不好,她忙笑了笑。
“五妹性子急,夫君莫見怪。”
秋明月直接拉過秋明霞,“大姐,他都這樣對你了,你還護著他幹什麽?”又轉過臉對上官陌塵譏諷道:“不知道哪日新人進門,姐夫左擁右抱嬌妻美妾在懷,可還記得結發妻子?”
“五妹,別說了。”
秋明霞有些後悔告訴她上官陌塵要娶平妻一事了。
麵對她的質問,上官陌塵則是又惱怒又難堪。去年陪著秋明霞回娘家省親,無意中見到了這個小姨子,驚為天人,從此便念念不忘,此心成魔。秋明霞發現了,漸漸的,她的眼神幽怨而傷懷,卻從來不責問他一句。然而就是因為這樣無聲的沉默,卻讓他更為無地自容。
他漸漸的不敢麵對這樣的她,所以不再去看她,也刻意冷落她。本來他也不是非要娶平妻,隻不過想要逃避。沒想到,這事兒卻被秋明霞告之了秋明月,讓他麵有難堪。
正想著該說什麽為好,卻聽得亭外又響起了鳳傾璃的聲音。
“娘子。”
上官陌塵一怔,心底有什麽塌陷了。怎麽忘記了呢,她已經嫁人了啊。嫁給了一個殘廢。每每想到這裏,他心裏就有些不平和憤怒。那樣美好的女子,竟然嫁給了一個殘廢。鳳傾璃,他何其榮幸?
秋明月卻已經抬頭走了過去,“相公,你怎麽來了?”
她步伐微微急切,走過上官陌塵身邊,發絲上的幽香飄入他鼻端,仿佛杏花微雨,竟然讓他的心,微微蕩了蕩。
鳳傾璃是看到上官陌塵找來才跟著過來的,他的小妻子不知道上官陌塵的心思,他可清楚得很,怎能容許這個人與他妻子獨處?當然,這個時候他已經忽略了秋明霞以及她的丫鬟。
見秋明月走過來,他剛準備說什麽,忽然皺了皺眉。
“你的披風呢?”
眼神一轉,就看見秋明霞身上的披風。秋明霞愣了愣,連忙要解下披風來。
“哦,在這兒。這是方才五妹妹給我的…”
“大姐。”
秋明月搖了搖頭,“你本就體弱,不能再吹冷風了。”又對上官陌塵沒好臉色道:“還望姐夫照顧好姐姐,莫要讓她身心皆傷。”
上官陌塵怔了怔,秋明月卻已經低頭對鳳傾璃道:“相公,我們走吧。”
“嗯。”
鳳傾璃也不想看見上官陌塵,點了點頭,也不索要披風了。
上官陌塵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喚住秋明月。
秋明霞淡淡道:“這裏是皇宮,人多口雜,夫君好歹顧及五妹妹的顏麵吧。”
上官陌塵一愣,這是秋明霞第一次當著他的麵將他的心事攤開來。他一時隻覺得又是驚訝又是羞愧,還隱隱有幾分憤怒。
秋明霞轉過臉,不讓他看見自己眼裏的悲戚之色。
“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上官陌塵嗯了一聲,雙手負立,徑自離去,竟沒有再顧及秋明霞。
秋明霞眼神一黯,嘴角勾起一絲嘲諷。身邊初竹看著,隻覺得心疼。走了幾步,上官陌塵忽然又倒回來,看著秋明霞的眼神竟然多了幾分柔和。
“娘子,你身子不好,我扶你吧。”
秋明霞驚異的看著他,他已經好久都沒用這樣的語氣對自己說話了。
“夫君,你…”
上官陌塵笑得溫柔,“走吧,待會兒娘該擔心了。”
初竹已經自動退了開去,他扶著秋明霞的手,另一隻手環上了她纖細的腰肢。這一近距離的接觸,才發現她身子單薄得像春柳,柔弱得一陣風就能吹倒。他不由得心神一震,眼裏露出了幾分愧疚之色。
秋明霞有些不習慣他突如其來的親昵,原本蒼白的臉色微微染上了幾分紅暈。
“夫君,初竹她們還在呢。”
他怎麽了?怎麽突然就對自己這般親昵起來?
“沒事。”
上官陌塵擁緊她,鼻尖處是她身上幽幽的清香,混著著幾分草藥的味道,被夜風一吹,竟然絲絲的癢,癢到了他的心底。一年未曾在她身上體驗到的情動,在這一刻如春芽慢慢生長。他吸著那清香,隻覺得心肝脾肺中積聚的那些苦悶和不得,齊齊都被這清香化為清泉給衝散。
這一刻,他才真切的意識到,這是他的妻子,嫁給他多年一直溫柔如水端方寬容的妻子。而他,這一年裏竟然生生冷落她至無人問津的地步。連她病得如此之重都不知道。
上官陌塵心裏刻意壓抑的愧疚和憐惜此刻如洪水爆發,“娘子,我不娶平妻了,以後都不娶了。”
秋明霞更是震驚,“夫君,你?”
上官陌塵抱著她,“五妹說的對,是我對不起你。我們回去吧,日後我一定好好待你,再不讓你傷心失望了。”
仿佛是一道彩虹劈開陰沉的天空,秋明霞隻覺得此刻恍如夢中。她微微抬頭,看著這個男子依舊俊逸非凡的容顏,想著初次見麵,她躲在屏風後,看著他在外麵坐在中山伯夫人身邊,身姿筆直,聲音溫和,談笑間謙謙君子風度。
之後他自來下聘,她這才看清了他的容顏。當真是豐神俊朗,器宇軒昂。
後來她嫁他為妻,新婚之夜,紅燭燃燒,他挑起她的蓋頭,燭火搖曳,滿室彩紅,卻不若那個一身喜袍的少年來得更加炫目。他站在她麵前,對她溫柔的笑,喚她娘子。
那個時候的她,多麽幸福。
然而光陰如梭,人心如浮漂。不知不覺,他變了,變得她不敢靠近也不敢觸摸。那樣似水的柔情也逐漸淡出她的生命…
時隔四年,她竟然再次見到了久違多時的目光。怎能不驚訝而喜悅?
她看著他,一時之間竟然眼前朦朧,看不清他的容顏。一陣風過,隻覺得臉上冰涼一片。她用手一摸,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秋明霞低著頭,不讓他看見自己喜極而泣的淚水,也不想去思索,他突如其來的改變究竟是因為五妹那番話還是想起了曾經的恩愛。她隻知道,她貪念他這一刻的溫柔和嗬護。
就這樣吧,讓她在臨死前有這一刻,便已經足夠。
夫君,你不懂,秋明霞想要的,其實很少很少。少到,都羞於對你開口祈求。
兩人相擁著離去,暗處,秋明月推著鳳傾璃出來,道:“但願上官陌塵對大姐還有幾分夫妻之情,不然…”
鳳傾璃突然道:“那披風有問題?”
秋明月一頓,眼神冷了幾分,卻是問身後的紅萼。
“紅萼,那披風一直在你手上嗎?中途可有人靠近過?”
紅萼心裏一驚,自然聽出來世子妃這樣問就代表這披風真的被人動過手腳。她麵上有些白,“沒…不,剛才…”她皺了皺眉,不知道該怎樣說。
秋明月看她這個樣子,便道:“但說無妨。”
“是。”
紅萼回想著,“之前出府的時候,從嫙撞了奴婢一下,當時奴婢手裏就抱著這披風。除此以外,這披風一直就沒人動過。馬車也有人看守,沒人進去過。”
這就是她猶豫的原因,從嫙是王妃的人,難道王妃要害世子妃?
鳳傾璃眼神一下子冷得堪比寒冰,手指緊緊抓著把手,幾乎是咬牙切齒道:“果然是她。”
“噓。”
秋明月突然頓住腳步,“相公,你看,那是不是大哥?”她看著前方小路裏走過一個身影,似乎有些小心翼翼,還左顧右盼的。
鳳傾璃眯了眯眼,有些訝異。
“是他,他怎麽出來了?”
秋明月卻看著他前行的方向,眼神寸寸冰冷下來。那條路是和風波亭一條路的,然而前方岔路口拐過去卻是一座宮殿,之前她就注意到了,看起來不像是後妃住的,倒像是很久沒有住過的,廢棄的宮殿。
想到剛才那披風,她心頭陣陣冰涼。別人不知道,她卻是知道的,那披風裏被人下了催情散,而且還帶著幾分迷藥。藥量很少,但是足以讓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喪失力氣。剛才她披上披風的時候,聞到了一股異香,之前沒有在意,不過到了風波亭,待那披風落在石凳上。風一吹,那味道散開,她立即就發現了。隻是不知道是誰在背後算計。
她想著,如果不是那催情散放得不多,如果不是因為上兩次的教訓,她身上時刻都佩戴著防這類藥的荷包。那麽隻怕到達風波亭不久後就會中藥昏迷。風波亭離昭陽殿較遠,秋明霞當然不可能讓人把她送回來。隻能就近把她送到最近的宮殿,正好是鳳傾翔去的宮殿。
到時候,她身上的催情散發作…
想到那個結果,她不由得渾身發冷,眼神也越發的冰冷憤恨。
榮親王妃,她果然毒辣,竟然想到用這種方法來對付自己。不僅要讓自己失貞於人前,還外加要拖鳳傾翔下水。大伯和弟妹有了奸情,無論趨於何種理由,以後都沒有資格在競爭世子之位了。
一箭雙雕!真是好計謀啊。
鳳傾璃雖然不知道那披風裏麵下了催情散,但是眼看鳳傾翔步伐急切而謹慎,再加上想到他對秋明月有非分之想,聯係其他種種,立即就明白了過來,臉色更是陰沉得堪比夜色。
他冷笑,“好,好得很。”
秋明月知道,這是他憤怒的表現。
“我一再隱忍,她卻變本加厲,很好。”
他對著空氣做了個手勢,然後風聲一響,秋明月知道,冷嚴離開了。她揮了揮手,讓紅萼後退幾步,才低頭對鳳傾璃道:“你讓冷嚴去做什麽?”
鳳傾璃嘴角勾起一抹笑,“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秋明月疑惑,卻也沒問。過了一會兒,就見前方走過來一個人,白衣如雪,衣袂翩翩,竟然是鳳傾玥。
他走過來,看著鳳傾璃。
“有事?”
鳳傾璃瞥他一眼,“你出來沒被大皇子發現吧?”
鳳傾玥笑了笑,眼神竟然有幾分無奈。
“都這個時候了,我刻意回避,才會讓他更加懷疑,倒不如堂堂正正出來。”他狀似無意看了秋明月一眼,又問:“你讓我約鄭馨怡出來,究竟是為了什麽事?”
秋明月恍然大悟,原來鳳傾璃是想要將計就計,再來個狸貓換太子。
“通知了她去風波亭旁邊的宮殿?”
“嗯。”
鳳傾玥點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現在來不及跟你解釋,對了,你的貼身書童呢,有沒有去那宮殿門口守著?”
鳳傾璃琢磨著,這個時候隻怕鳳傾翔差不多已經快到那宮殿了。
“已經去了。”
鳳傾玥蹙眉,“到底什麽事,怎麽這麽神秘?”
這時候,鄭馨怡已經出來了。鳳傾璃趕緊將鳳傾玥拉到一邊,“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秋明月也對身後的紅萼吩咐,“你去昭陽殿,不,你找一個宮女告訴王妃,就說我失蹤了,世子正在率宮女尋找。記得,神情要急切擔憂。明白?”
紅萼一愣,而後立即應聲而去。
鳳傾玥看著夫妻兩人,忽然就明白了什麽,眼神有幾分沉。
“誰做的?”
鳳傾璃抿唇不語,秋明月淡淡道:“榮親王妃。”
鳳傾玥一驚,驚的不是因為發現這幕後主使,而是驚的秋明月對榮親王妃的稱呼。
“我什麽都知道了。”
知道他在想什麽,秋明月淡淡解惑。
鳳傾玥沉默了,他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垂下,掩蓋了眼底的複雜。
鄭馨怡步伐有些急切,顯然很激動,也很興奮。當然了,收到心上人的邀約,她不興奮才怪。秋明月其實有些同情鄭馨怡,雖然她有些驕矜做作外加偽善。但是她這一去,這輩子可就毀了。
她有些猶豫,“相公,皇祖母可是很寵鄭馨怡的。我們這樣設計她,皇祖母定然會徹查到底的,到時候…”
“都什麽時候了,你同情她做什麽?”
鳳傾璃有些不滿,“剛才你讓她在大庭廣眾下丟及顏麵,她已經記恨在心。我去找你之前就得到了消息,就算沒有那披風一事,她也已經安排了丫鬟推你下水,招來侍衛救你。然後就會引所有人過去,毀你清白。”
秋明月深吸了一口氣,眼神也冷了下來。
“年紀不大,心機倒是不淺。”
她哼了一聲,此刻再沒有了半點的同情。
“還是公主呢,還不是…”她本來想說,堂堂一個公主,知道心上人邀約,也那麽迫不及待。她從小學的那些禮義廉恥都去哪兒了?不過這話當著鳳傾玥,她卻是說不出來。感覺鄭馨怡和鳳傾玥掛上邊,有些侮辱了他。
鳳傾玥抬頭看了她一眼,把她眼底的別扭看在眼裏。他微微笑了笑,暗夜下,麵容有些恍惚和悵惘。
“我們過去吧。大哥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他會武功。不過我懷疑,榮親王妃應該也在他身上做了手腳。”鳳傾璃皺眉,而後想到了什麽,眼神又冷了下來。
“醉文可信否?”
秋明月一愣,而後點頭。
“可信,我曾經試探過她很多次,而且她也是個聰明的人,知道這樣的事情如果出賣我,對她沒好處。”她也皺眉,自然想到鳳傾翔此刻這般急切出來,自然是得到準確的消息,或者有人告訴他自己邀他想見雲雲。可是她身邊的兩個丫鬟,紅萼和醉文都是可信的。那麽除此以外,這階段接近自己的就隻有秋明霞和初竹青文了。
初竹!
她目光睜大,終於知道剛才為什麽覺得初竹奇怪了,原來如此…
可是她為什麽要害自己?
難道是秋明霞?不,不對。秋明霞如今出境艱難,如果自己再擔了那樣的罵名,對秋明霞也沒好處。那麽…
“想到什麽?”
鳳傾璃見她神色不斷變化,輕聲問。
秋明月有些猶豫,“我不知道猜測得對不對。”
“誰?”
鳳傾璃眼神深沉,幾乎有些咬牙切齒的蹦出這個字。
秋明月抿唇,努力想著自己究竟是什麽地方得罪了初竹。鳳傾玥突然道:“有時候,不是互相有仇才遭到敵視和陷害的。你要知道,女人的嫉妒心無處不在。有些仇恨,是無法追究的。”
秋明月一愣,抬頭看著他,卻見他雙手負立,眼神幽幽如古泉深譚。
這一刻的他,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熟悉到,似乎似曾相識。又似乎被什麽遮擋,就如同隔了千山萬水,看不清,也摸不透。
她皺眉,心裏刹那間有什麽一閃而過,卻又抓不住。
“萱萱?你怎麽了?”
“啊?沒,沒什麽?”
她回過神來,微微笑了笑,隨即正色道:“剛才接近我的除了我大姐就隻有初竹了。我身上沒有貼身物品丟失,我想,如果真的是她陷害我,那麽應該是我離開昭陽殿和你分開後。她讓人通知了鳳傾翔。隻是…”她又皺了皺眉,“先不說她對我有什麽仇恨,單論她是如何和鳳傾翔扯上關係的?鳳傾翔又為何會在這皇宮這般冒險?這不是說不通麽?”
鳳傾玥忽然笑了笑,眼神有些深邃。
“你就沒有想過,萬一她早就被人收買了呢?”
秋明月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
“她一個丫鬟,鳳傾翔收買她做什麽?”
“那可不一定。”
鳳傾玥眼神有些古怪,“你不知道中山伯雖然沒有多少實權,卻是掌握著兵部麽?”
秋明月眼神一縮,接著心裏微沉。
“初竹是我大姐的陪嫁丫鬟。”
“正因為如此,才沒有人懷疑她。因為,作為一個陪嫁的丫鬟,對伯府機密不甚了解。”鳳傾玥依舊在笑,帶著一種萬事底定的從容。
“而且,如果她私下裏做什麽,別人也會認為是和她主子息息相關的事,斷然不會想到上官府。”
秋明月倒抽一口氣,她對政治的敏感度還是不夠強。
“你的意思是,鳳傾翔早就替大皇子收買了初竹?可是今天他卻用初竹來達到自己的私欲?”
她想起之前鳳傾璃說過,鳳傾翔什麽都要跟他爭。這一次,對象就是自己?她有些無語,什麽時候自己成了別人爭鬥的棋子了?
鳳傾璃開口了,“你剛才在大殿內,有沒有注意到他有什麽不對勁兒?”
他自然是問的鳳傾玥。
鳳傾玥依舊不波不驚,“我看到…榮親王妃在他酒杯裏下了點藥,看他方才的樣子,應該是對精神有些影響的藥。”他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看來這一局,是計中計。”
秋明月此時也明白過來了,榮親王妃大抵也是看出了鳳傾翔對自己有非分之想,所以才安排了這個計。她敢保證,如果今日自己真的中了那催情散被秋明霞送到近處的宮殿,下一刻,秋明霞就會被初竹給打暈或者被榮親王妃安排的人調走。然後計算著時間再讓人散播她失蹤的消息。
最後嘛,理所當然的,就是孝仁帝下令尋找。然後就會被榮親王妃的人帶去那個宮殿,發現她和鳳傾翔躺在床上衣衫不整。
靠!
秋明月又想罵人了。
這些人怎麽就隻會那麽一個招數呢?不過榮親王妃這個更狠,在皇宮啊,天子眼皮子底下,怎麽掩飾都掩飾不過去。她這是要將她和鳳傾璃以及鳳傾翔一網打盡了。
她身為榮親王世子妃,做出了這等**不德之事,鳳傾璃這個世子也得背上一輩子的汙點。到時候昭陽殿那些禦史大人啊,禮部那些朝臣啊,個個都會站出來諫言讓孝仁帝廢除鳳傾璃。鳳傾翔更不用說了,連自己的嫂子都惦記,這種人就是個人渣,不從宗譜除名就不錯了。
而如今榮親王府,鳳傾宇又因為生母的關係被連累了。鳳傾璃這個世子一倒,她的兒子不剛好正大光明的接替世子之位?雖然說外界的人都以為鳳傾璃和鳳傾翔都是她兒子。除了這事兒對鳳傾墨也有影響,但是比起無人繼承王府,這算個屁影響?有楚家在背後頂著,以後她再給鳳傾墨娶一個身世高貴的世族女子為妻。再加上太妃雖然不太喜歡她,但是好歹鳳傾墨也是王府唯一的嫡孫子。除了這些事兒,她自然會維護鳳傾墨的清譽。而且看她對太後的態度來看,八成還會拿鳳傾璃的身世來威脅太後和孝仁帝。
最後的結果,鳳傾墨自然就成了理所當然的榮親王世子了。
不但如此,要真那樣的話,鳳傾璃這個皇子一輩子也別想認祖歸宗。別說他至今身有殘疾,就單單是皇室清譽,也不容許有這樣一個敗壞了祖宗名聲的皇子。
榮親王妃,她當真是好算計啊。
哼!她倒是要看看,如今這個人被換成了鄭馨怡,到時候追究起來,她該如何?要知道,鳳傾翔如今可是她兒子。糟蹋公主之罪,而且還是太後最寵愛的公主。這一次,不但鳳傾翔完蛋,如果再追究出來鳳傾寰,那麽…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深深看了眼鳳傾璃和鳳傾玥。
這兩個人才是真正的高手啊,對榮親王妃的詭計瞬間做出了應對之法,而且還不動聲色的斷去了鳳傾寰一個左膀右臂。她有絕對的理由相信鳳傾寰會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可是那樣一來,鳳傾翔也再不為他所用了。
這算什麽?一箭三雕?
她突然想到什麽,笑了。
“榮親王妃大抵想不到,那些催情散在風中一吹,消散了藥性。後來又給了我大姐,上官陌塵靠近大姐,吸入了催情散,雖然不多,但是足夠讓他想起昔日與大姐的情分,倒是幫了他們夫妻二人一個忙。”
這時候,前方隱隱傳來人影攢動和嘈雜聲。
“世子妃剛才去了風波亭,都去風波亭四處找找,每一個地方都不要錯過。”
這發號施令的人,自然就是榮親王妃。
秋明月幾人站的位置,被樹叢遮擋了。透過細縫,看見榮親王妃站在階上,宮燈昏暗隱約,照出她臉色有些暗青和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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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虐賤男和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