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心思各異,多年算計
皇家勳貴,賭畫思人,秋明月對鳳傾璃竟然已經有了那般大的影響。
這說明什麽?
周圍的人臉色變了,榮親王妃不說話了。
秋明月心中暗自一驚,鳳傾璃畫了她的畫像?他什麽時候畫的?又是怎麽被鳳傾雅給看見了的?這個狀似天真的女孩兒,當真那般單純?
“哦?”宇文溪揚眉,“璃哥哥自幼就擅長丹青,他畫的畫定然栩栩如生,趕明個兒我得親眼看一看,別把明月姐姐給畫醜了。”
她調皮的眨眨眼,說出的話俏皮又可愛,倒是緩解了沉凝的氣氛。
秋明月瞥她一眼,心知這丫頭是在給自己解圍,不由得會心的笑了笑。
鳳傾雅也笑笑,道:“我上次隻是偶然看了一眼,二哥可生氣了,還罵了我一頓。你也知道,二哥的脾氣啊,說一不二。他的東西沒人敢動的。不過雖然隻是匆匆一眼,我也看得分明。隻不過可惜了,隻是一個側影,沒看到正麵,隻是看那輪廓,當真就是五姑娘了。本來我以為是二哥畫工卓越,才畫得出如此麗質天顏的美人。今日見了五姑娘,倒是覺得二哥的畫技太過拙劣了。隻有神,而無韻。想來定是對五姑娘不甚熟悉所作。”
不甚熟悉?
秋明月無聲笑笑,這鳳傾雅倒是聰明。方才明顯是想侮辱自己,後來接到榮親王妃的眼神,立刻就轉變了態度。
在場的所有人,知道她與鳳傾璃早已相識的人寥寥無幾。在多數的人眼裏,鳳傾璃就見過她一麵,自然對她不甚熟悉了。這樣說來,倒是也情有可原。
不過她不明白的是,鳳傾寰為何不揭穿?那日她當街騎馬去找明瑞,鳳傾寰和鳳傾玥以及薛雨華都是看到的,他為什麽不說?
“是嗎?”
宇文溪嘻嘻笑了笑,又拉過許天玉,對秋明月道:“明月姐姐,這就是我給你說的天玉姐姐。”
秋明月福了福身,“許姑娘。”
許天玉笑笑,“溪溪這丫頭古怪得很,難得她這麽喜歡你,想必也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兒。相識便是緣分,以後別姑娘姑娘的叫了,我聽著不習慣。我看你跟我年齡差不多,就直接叫我名字吧,我也叫你明月,如何?”
她語氣很是灑脫,眉間英氣不改,沒有大家閨秀的嬌柔造作,倒是有幾分江湖兒女的豪氣幹雲。秋明月一下子就喜歡上這個爽朗的女子。
“好。”
秋明蘭臉色沉了沉。短短不到半日的功夫,秋明月先後結交了平安侯府嫡女以及許老將軍的嫡孫女,還得到除鎮南王妃以外平安侯夫人的高看。更甚者,榮親王妃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說榮親王府娶定秋明月了。那麽也就是說,秋明月這個榮親王世子妃的位子是坐定了。
無論鳳傾璃其人如何,好歹也是榮親王世子。如此尊貴的身份,憑什麽給秋明月一個小小的庶女占據?她有什麽資格?身為嫡女的優越感,讓秋明蘭心中的妒火如野草般蔓延。
平安侯夫人在旁邊笑道:“這幾個丫頭倒是投緣得很。”
“那當然了。”
宇文溪一手挽著秋明月,一手挽著許天玉,笑臉盈盈。
“咱們年齡差不多大,自然就投緣了。”
平安侯夫人笑罵道:“你看看你,哪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好好跟天玉和明月學學,再這樣頑皮,小心以後嫁不出去。”
宇文溪跺跺腳,“娘,這裏這麽多人呢,你也不給我留一點麵子。”
平安侯夫人笑起來了,對旁邊的鎮南王妃和榮親王妃道:“王嫂,你們看看,這丫頭當真被我寵壞了,一點也不知禮數,你們莫要見怪。”
鎮南王妃道:“溪溪還小,天生活潑的性子,我喜歡得緊,怎麽會見怪?你不是也常說溪溪是你的開心果麽?”
“哎呀呀,不跟你們說了。”
宇文溪翹著唇,道:“明月姐姐,咱們去那邊玩兒。這丹華園的花可多了,什麽品種都有,呆在這兒多沒趣啊,走。”
“溪溪。”
平安侯夫人叫住她,宇文溪回頭,無奈道:“娘,又怎麽了?”
平安侯夫人瞪了她一眼,“你來了這麽半天,還沒給你祖姑母見禮,快過來。”
“哦。”
宇文溪乖巧的走到洛老王妃身邊,規規矩矩的叫了一聲。
“祖姑母。”
洛老王妃打量了她一眼,麵上絲毫沒有被忽略這麽久的不悅,一直是淡淡的表情。
“我許久不來京城,沒成想,德華的女兒都這麽大了,果真是歲月不饒人啊。當年我離京的時候,德華還沒出聲呢。一轉眼,都兒女雙全了。”
平安侯夫人笑笑,“姑姑說得是,姑姑一別多年,鮮少回京,德華也有許久沒見過姑姑了。有時候進宮給母後請安,母後還常提起姑姑呢,可見想念得緊。如今長住在京城,侄女兒也可盡盡孝心了。”
洛老王妃麵色似柔緩了幾分,看著平安侯夫人,歎息一聲。
“德華長得像皇弟,你女兒長得也像皇帝。”她看著平安侯府人和宇文溪,神色幾分回憶的悵惘。
平安侯夫人臉色暗了暗,沒說話。宇文溪好奇的睜著一雙大眼睛,等待著洛老王妃繼續說下去。
洛老王妃卻突然不說了,而是轉了話題道:“我這次回京可是有要事的。”她看了眼身邊的幾個孫女,眼中多了幾分笑意。
“這幾個丫頭都及笄了,婚事還沒著落。她們的爹是個不管事的,我也不指望他。左思右想,隻有把她們帶到京城來。如果有合適的,就定下來,我也好安心一些。”
平安侯夫人看了眼站在她身邊的洛竹蓮等人,嘴角抿出一絲笑意。
“姑姑這幾個孫女可不得了,個個美貌如花國色天香,真真是羨煞旁人了。”她目光又落到洛竹音身上,“這便是三姑娘吧,早就聽說她的大名了。洛陽第一美女加第一才女,今日一見,果然非凡。和姑姑年輕的時候倒是有幾分相似呢,難怪姑姑那般喜愛她。我見著也喜歡得緊呢。”
洛竹音低著頭不說話,洛老王妃笑了笑,眸色暖了幾分。
“這丫頭命苦,母親死得早,我隻有將她帶在身邊了。什麽第一才女?不過是識得幾個字罷了,倒是世人虛誇了。”
鎮南王妃捂唇笑道:“女子多讀女戒女則,她能識字已是不易。更何況,若非有真才實學,洛陽那麽多才子,也不會自甘落於下風。我瞧著這姑娘極好,安安靜靜的,看著就是個端莊的,當真不愧姑姑親自教導的呢,自是得了姑姑的真傳。方才她往這兒一站啊,我這丹華園滿園春色都失了顏色呢。”
洛老王妃但笑不語,眉眼間卻流露出幾分驕傲來。
洛竹音臉色紅了紅,對鎮南王妃福了福身。
“王妃謬讚,竹音愧不敢當。”
“快起來。”鎮南王妃虛浮一把,笑道:“什麽王妃不王妃的?論起來,你也是我的侄女兒,就跟著溪溪她們一樣,叫我靜姨就行了。”
“是。”洛竹音眉眼染上幾分歡喜,顯然對於鎮南王妃的喜愛很高興。
秋明月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鳳傾玥,沒想到他也正朝她看過來。她一愣,而後不自然的別過了臉去。鳳傾玥眉梢微動,眼裏露出一分笑意,轉瞬即逝。
洛竹音剛好抬頭,觸及他眼底那一絲柔軟,心尖顫動了一下。
有一種人,天生高華無雙,貴不可言,容色傾國。他生來就應該俯視眾生,而她,永遠隻是紅塵一粒。千山萬水,如何望得了盡頭?
秋明月心裏想著,看鳳傾玥這個樣子,似乎對洛竹音並不上心。
哎,神女有夢,襄王無心啊。
平安侯夫人走上來道:“王嫂,今日賞花宴,你可是主角哦。”
鎮南王妃笑道:“左右不過是一場宴會罷了,也就是把大家叫來聚一聚。京都名門閨秀多了去了,可是能這樣全部聚集在一起的機會卻不多。大家也在一起說說話,你們都是同齡人,也有共同語言。”她對平安侯夫人笑道:“咱們還是不要跟她們小輩湊一堆了,讓她們自己玩去吧。”
“嗯。”
平安侯夫人也點點頭,“說得也對,咱們畢竟老了,跟她們小一輩的也沒有共同語言,就讓她們自娛自樂去吧。”
榮親王妃則是拉過秋明月的手,隨手退下手腕上的白玉鐲子,給她戴在手腕上,麵容和善道:“你我初次見麵,這就算見麵禮吧。算不上什麽寶貝,隻是我的一點子心意罷了。”
周圍的人倒抽了一口冷氣,看向秋明月的目光更為驚異和複雜。
秋明月心中也是一驚,這鐲子成色極好,玉質透明,一看就價值連城。這哪裏不算什麽寶貝?簡直就是天大的寶貝啊。她不欲收下,婉拒道:“王妃,這太貴重了,明月承受不起…”
她說著就要褪下白玉鐲,榮親王妃卻按住了她的手。
“既然是給你的,你就收下。再過不久,咱們都是一家人了,到時候你可算我半個女兒了。嗬嗬嗬,收下吧。”
秋明月臉色紅了紅,雖說現代人思想開放吧,但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她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王妃,我…”
鎮南王妃嗬嗬笑著道:“明月,你就收下吧。這個鐲子可不尋常,還是當年雲蛾嫁給六弟的時候,母後賞賜的。當年始祖黃帝得到一塊好玉,溫潤通透,溫涼入骨,觸感柔膩溫滑,而且冬暖夏涼。始祖黃帝用這塊玉打造了一枚鐲子和一塊玉,乃是一對。如今這鐲子給了你,想必那玉佩應該在璃兒手上吧。”
她看向榮親王妃,道:“當年賞賜於你,你一直怕有所損壞,故而極少佩戴,今日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敢情是知道明月來了,拿著鐲子守株待兔的啊?嗬嗬嗬…”
秋明月的臉更紅了。
榮親王妃抿唇微笑,也不否認。
“王爺去揚州前就有所囑咐,本來我心中還在想著,璃兒那個倔脾氣,以往如何讓他娶妻他也不娶,如今倒是轉性了。我倒是想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女子,讓他變化那麽大。不然你當我今天怎麽眼巴巴跑到你這丹華園來賞花來了?知道你前些日子邀請了我這未來兒媳婦,我就特意來瞧瞧。這不看不要緊,果真是靈秀逼人,慧黠無雙,可是璃兒的福氣了。”
鎮南王妃佯裝不悅,“哦,原來我這丹華園滿園芬芳也不入你的眼啊。雲蛾,你這眼光也越來越挑剔了吧。”
周圍婦人閨秀臉色又變了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滿園芬芳,榮親王妃獨獨看中了秋明月。百花爭豔,她卻一枝獨秀,豈不羨煞旁人?
秋明月再次感受到那些火辣辣嫉妒的視線。
榮親王妃笑笑,眉目間有幾分得意和驕傲。
“自然了,你這滿園春色,自是不及明月一分華姿。”
“王妃謬讚,明月愧不敢當。”
秋明月低著頭,此刻終於確信,榮親王妃對自己有敵意。她斂眉,抬頭微笑道:“星星之火,如何敢於滿空星輝爭鋒?王府賞花宴,群芳奪目,璀璨生姿。明月不過微小熒光,自是不及滿園萬丈華光。就如那陪襯紅花的綠葉,僥幸爾爾,不敢托大。”
榮親王妃笑容微斂,鎮南王妃似乎意識到什麽,也斂了笑容。
空氣有幾分凝滯,誰都沒有再說話。
洛竹音卻突然開口了,“秋五姑娘若是自甘比作螢火,那這世上便沒有星月了。”
秋明月看向洛竹音,眼神眯了眯。到現在為止,這滿園子的人,包括自她踏進來就沒有再開口的林雲桐和竇雲姿等人,唯有這個洛竹音讓她看不透。她的氣質跟鳳傾玥相似,均是一臉漠然,處變不驚,似乎紅塵之中又遠在紅塵之外。不過鳳傾玥何時何地都是淡笑從容,卻讓人覺得疏離冷漠。而她,卻是麵無表情又從容不迫。
雖然身份不高,但是卻莫名的讓人不敢褻瀆或者怠慢。反而從骨子裏衍生出一種高貴。
這種高貴,絕對不是因為洛老王妃格外的偏愛而產生的。是她自己,本身靈魂的清高和驕傲。
其實這樣的女子,說實話,如果不是心機太過深沉難以琢磨,她倒是想結交一番。
“洛五姑娘言重,明月愧不敢當。”
她謙和有禮,微笑淡然。
“明月早有耳聞,姑娘乃洛陽第一美女加第一才女,自是日月星輝,明月如何能及萬一。便是家中姐妹,無論才德品行,都在明月之上,明月不過足一小爾,不足掛齒。”
洛竹音依舊沒什麽表情,“日明月輝,姑娘獨占清華,何必謙虛?竹音不過一小女子,世人謬讚,何足取姓?”她聲音不卑不亢,表情也沒有絲毫起伏波瀾。
“今日小女子雖是初始秋五姑娘,雖以陋眼,卻也知姑娘非那迂腐粗淺之人。凡事順其自然即可,何必迂回婉轉妄自菲薄?須知世人浮誇,不過言談爾爾,聽之也罷,豈能事事入心?我本心明,豈為世俗所汙?姑娘空明如鏡,當不是那作繭自縛之人才是。”
秋明月目光一縮,這女子好敏銳的洞察力。
洛竹音眸光款款流轉,似萬丈光芒傾灑而下,第一次正視秋明月。
“竹音雖非聰明之人,但想來對己眼光不鄙。姑娘腹有乾坤溝壑,豈是常人所能?”
什麽叫做火眼精金,什麽叫做一山更比一山高?秋明月今天真正在洛竹音身上領略到了。她想著,不愧是洛老王妃精心培育之人。窺一斑而知全豹,洛竹音都這麽厲害了,那麽洛老王妃豈非更甚?方才洛老王妃因為鳳傾柔而與鳳傾寰的一番暗中較量,隻怕是藏精露拙吧。
她目光有些深邃,忽而一笑。
“姑娘大才,明月佩服。”
這句話,她絕對出自真心。自來到這個世界,讓她佩服得人少之又少,女人更是屈指可數。然而今日,這洛竹音就是其中一個。
宇文溪眼珠子轉動,忽而對洛竹音道:“竹音姐姐,你才謙虛呢。我前些日子入宮,可是聽到皇祖母說起你呢。說你才貌雙全,冠蓋洛陽。不止是洛陽,隻怕這天下也難以找出一個女子能與你抗衡呢。我可是很少聽見皇祖母這般誇獎一個人的,皇祖母當年可也是有名的才女的,若你沒有真才實學,皇祖母斷然不會對你評價這麽高。哎,相比之下,皇祖母可就嫌棄我了。”
洛竹音終於將目光落到宇文溪身上,見她一臉哀戚之色,眼神輕閃,道:“宇文郡君謬讚。”
宇文溪眨眨眼,有些不滿。
“什麽郡君啊,那隻是皇祖母一時高興給的賞賜罷了。我在家爹娘和哥哥都叫我小潑皮,說我整日胡鬧,沒個大家閨秀的樣子。你再叫我什麽郡君啊,我就無言以對了。”
嗬嗬嗬…
周圍的女子都被她這一番俏皮之言逗樂了,捂唇低笑。
平安侯府人笑罵道:“虧你還有自知之明,你看看你竹音姐姐,端莊又知禮,比你也大不了幾歲,人家都名動洛陽了。可你呢,整日裏除了貪玩胡鬧,也不知禮好學,可不就是一潑皮麽?也虧得你皇祖母喜歡你,不然你早就臭名遠揚了。”
宇文溪不滿,“娘,我可是你親生女兒,有你這麽貶低我的麽?這裏可有這麽多人呢,你好歹也給我留一點麵子不是?”
平安侯夫人嗔了她一眼,身邊的鎮南王妃和榮親王妃都笑了起來。
“我說沛君啊,你就別不知足了,我瞧著溪溪就很好。”
鎮南王妃拉過鳳傾瑤,對秋明月道:“明月,這就是我上次給你說過的瑤兒,她是我的女兒,跟你一般大。這丫頭也是自小沉靜,不愛說話,木訥得很。溪溪又太過好動,頑皮了些。我看就你性子沉穩,該讓她們倆跟你多學習學習。熟話說,禁止者赤嘛。嗬嗬,沛君,你說對吧?”
“王嫂說得是這個理兒。”
平安侯夫人笑著點頭,“瑤兒什麽都好,就是太過靦腆了些。溪溪這丫頭整天嘰嘰喳喳的沒個分寸,隻怕也吵得她煩了。該是讓人好好管教管教。我瞧著明月這孩子不錯,端莊又和善,賢德又知禮,是個好孩子。就讓這兩個丫頭跟著學學。秋大學士的孫女兒,必定非凡。”
榮親王妃與有榮焉,拉過鳳傾雅的手。
“王嫂,沛君。明月以後可是我的兒媳婦,要教的話,也不能落下雅兒。要知道,以後她們可是姑侄呢。”
秋明月抿唇不語,想著今日自己怕是真的出名了。比之那兩日的謠言更加轟動吧。
平安侯夫人掩唇吃吃而笑,“王嫂,看你那個樣子,好似誰搶了你的兒媳婦似的。”她瞥了眼遠處,見宇文硯正和幾個世家子弟在一起談論什麽,臉上笑容明媚而爽朗,正是青春少年郎。
“不過還真別說,我家硯兒也到成婚的年紀了。若非璃兒眼光極佳,早早的選定了明月,還把這事兒鬧得盡人皆知,我還真準備把她娶回家當兒媳婦呢。”
秋明月嘴皮抽了抽,什麽時候自己成了香悖悖了?
榮親王妃以及在場的那些貴婦都笑起來,至於幾分真心幾分笑意,就不得而知了。鎮南王妃卻是看向了鳳傾玥,眼神含著幾分輕愁和歎息。
“哎呀,好了好了,雲姨,你的兒媳婦跑不掉,有我看著呢。我娘也就說說,我哥那個性子啊,可不適合明月姐姐。瑤瑤,天玉姐姐,咱們去那邊玩。我剛才看見碧湖裏麵的荷花都開了呢,走,我們去采蓮。”
宇文溪一手拉著秋明月,一手拉著鳳傾瑤,又喚了一聲許天玉,說著就往前走,也不理會眾人,末了又道了一聲。
“你們身邊的丫鬟就不要帶去了,就留著這兒,等著咱們回來。”
紅萼和綠鳶從一開始踏入鎮南王妃見秋明月被宇文溪拉走就跟在秋明珠和秋明絮身後,方才見秋明月和宇文溪來到這丹華園,就悄悄站在了秋明月身邊。隻不過由於人太多,幾乎沒人注意到她們而已。此時見宇文溪又拉著自家小姐而去,就想要跟上去,聞聽宇文溪此言,倒是不好跟上去了,均把目光投向秋明珠。
秋明珠抿了抿唇,“有宇文姑娘在,五妹不會迷路的,放心吧。”
二人放下心來。
秋明絮卻嘟著唇,表情甚為不滿。這不滿,自然是對宇文溪的。
秋明玉自方才一番變故後就不再多言,一顆心記掛在薛雨華身上。秋明蘭雖然心中不甘,卻也不想在鳳傾玥麵前失了風度,遂也不言語。至於其他幾人,秋明珍一直站在秋明玉身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秋明珊有些恍惚,礙於秋明蘭,也不敢將目光多過暴露的落在鳳傾玥身上。
秋明容和秋明韻倒是沒有說話,二人隻靜靜的站在一邊,隱匿在人群中,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秋明月這個方才一進來就引起爭議和宇文溪這個膽大包天的大小姐一走,似乎人們再也找不到笑點和樂趣,也紛紛走開了。隻是難免有些人心中多了些想法。比如那些貴婦,比如那些閨中少女。
今日這賞花宴雖然名為賞花,實則寓意為何,大家都心知肚明,尤其是那些名門貴婦。
鎮南王世子已經十七歲了,至今還未娶妻納妾。鎮南王妃幾經催促,可這位世子自幼不愛女色,對婚姻之事甚為寡淡,無奈之下才舉辦了這賞花宴。還特地邀請了京都各大名門閨秀,賞花是假,結親是真。這樣一想,許多貴婦都蠢蠢欲動。
鎮南王府啊,世代爵位沿襲繼承啊,何等的榮耀輝煌?況且鎮南王世子又是如此貌若天人,身份又如此尊貴,如何不令人心動?方才鎮南王妃對秋明月的關注讓她們心中警戒,想著鎮南王妃不會是打算讓鎮南王世子娶這位小小的庶女吧?不過後來榮親王妃一番話讓她們鬆了口氣。秋明月已經被榮親王府預定了,鎮南王妃再喜歡,也不會與榮親王府爭奪吧。這也是方才她們沒有因榮親王妃的話而鄙視秋明月的原因。
如今見秋明月一走,自然知道機會難得,全都帶著自己的女兒上前,與鎮南王妃拉關係。
而鳳傾玥和薛雨華卻在秋明月離開後也告辭離去。再怎麽說,這裏都是女眷,他們呆在這兒多有不便。鳳傾寰借口陪伴洛老王妃,倒是留下了,還拉了兩個世家子弟過來。
洛老王妃麵色沒什麽表情,隻是在秋明月離開的時候,多看了她兩眼。而後又看了眼自己身旁的幾個孫女,說了一句。
“你們初到京都,不是仰慕京城裏大家閨秀的閨德才學麽?去吧,跟著好好學一學,也許受益匪淺呢。”
洛竹蓮和洛竹英早就躍躍欲試,從小到大,洛老王妃就偏愛身為庶女的洛竹音,對她們並不甚關心。洛王妃又早早的去世了,洛王也對她們不上心。所以雖然為王府的嫡女,但是在府中卻鮮少受重視。此次進京,她們心中也知道是為了什麽事,心中自是有幾分雀躍的。
是以洛老王妃一發話,她們立即站起來,福身離去。
至於竇雲姿等人,鳳傾寰在此,她們自然不會離開,反正這裏這麽多閨秀,也不怕拘於世俗禮節了。京城大家閨秀,經常有參加這種宴會,是以自有自己的潛規則和相處方式,很快就和大家聚在一起,其樂融融了。
而另一邊,秋明月被宇文汐拉著走到丹華園以西的碧湖。
這裏又是另一番景色。
穿過鵝暖石鋪就的小路,林間芳草蔥鬱,百花齊放,空氣微醺,姹紫嫣紅。前方是一架半圓拱橋,拱橋下就是碧湖。碧湖水池清泉明澈,清可見底。大朵大朵荷花迎風綻放,蓮葉如傘,鋪陳開來,亭亭玉立,如曼妙女子。
宇文溪跑到石拱橋上就迎風大吼。
“啊…”
她聲音回蕩在四周,卻沒有回音。
秋明月駐足停留,遠看四周三色,碧水連天,恰是春日滿園,葳蕤生華。
許天玉笑看著宇文溪,道:“你別鬧了,快下來,待會兒小心鬧得前麵都驚動了,又要不平靜了。”
宇文溪回過頭來,歪著頭道:“那有什麽?那些人整日的顯擺,今日這個好機會,她們可不會錯過,哪裏會管我?哎呀,天玉姐姐,好不容易脫離了那群人,你就別打擊我興致了。快上來,這裏空氣可好了。整個丹華園,我最喜歡這兒了。”
許天玉走上去,“這裏雖然人少,但是卻也不隱蔽。你當隻有你一個人會賞景?不出一刻鍾,隻怕那些閨秀都會跑到這兒來。”
宇文溪嘟著唇,“有玥哥哥在,她們還不芳心大亂?”
許天玉一個蹦栗敲在她頭上,嗔道:“真是越來越每個分寸了,這種話也說得出口。要讓沛姨聽見了,又得說你了。”
宇文溪拉著許天玉,撒嬌。
“哎呀天玉姐姐,別這麽古板啦。我哥哥又不在這兒,你那麽認真幹嘛?再說了,我哥哥可最是討厭那些中規中矩的閨秀了。你要是真性情啊,他還欣賞幾分。”
許天玉臉色一紅,嬌羞滿麵,伸手就要打她。
“你個小妮子,說什麽呢?”
宇文溪笑著躲開,跑到秋明月身後,幸災樂禍道:“哼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說,天玉姐姐,我哥哥可不小了。今日我娘帶他來鎮南王府,可就是為了給他挑選一門好婚事的。隻可惜你太小了,不然我就讓娘親帶著媒婆上你家提親去了。”
許天玉見她越說越不知收斂,追過來本來要打她,聽了這話腳步一頓,神色也暗了下來。別過頭去,也不顧忌秋明月和鳳傾瑤在場了。
“他愛娶誰就娶誰,於我何幹?”
這話明顯就是在賭氣。
秋明月收回目光,看向許天玉的背影,唇邊溢出一絲笑意。聽她的口氣,宇文硯對她應該也是有意的。
“許姑娘此言差矣。”
許天玉回過頭來,這才注意到隨行的還有秋明月和鳳傾瑤,想起方才宇文溪的話和自己的舉動,臉色不禁紅了紅。
“明月,我…”
秋明月和善的笑笑,語氣幾分惆悵和歎息。
“人間自是有情癡。既是有心,又何必放棄?”
許天玉臉色更紅了。到底是閨中女兒,即便再怎麽灑脫,也改不了骨子裏的封建保守,自是對於秋明月的話有些不太適應。
宇文溪則是讚同的點點頭,“天玉姐姐,明月姐姐說得對。自從知道德妃欲將鳳傾柔嫁給哥哥以後,你就老是逃避他。哥哥這幾天在家裏可鬱悶了。方才我要是不把你拉過來,你是不是準備還逃?”
許天玉忽然意識到什麽,猛然抬頭。
“他也來了?”
她目光驚惶,四處尋找,似歡喜又似害怕。
宇文溪握了握她的手,“他沒來。這裏是鎮南王府,人多口雜,他怎麽會讓你閨譽受損?”
許天玉鬆了口氣,麵色有些怔怔的。
秋明月想著,古代的女子真是早熟。許天玉跟自己同齡吧,這麽小就為情所苦了。要是放在前世,十三歲的小女孩兒,雖然也是情初萌動,但是也不會如許天玉這般傷春悲秋。
看來情之一字,果真傷人啊。
鳳傾瑤也走上來,“溪溪,你別說了。”
宇文溪瞪了她一眼,有些氣結道:“我倒是希望哥哥能鼓起勇氣到你家提親,不就是怕德妃嘛。哼,她女兒跋扈,她也不見得好到哪兒去。”
“溪溪。”
許天玉斥了一聲,“不可胡言。”
“本來就是,我又沒有說錯。”
宇文溪不服氣,“剛才你是沒看到,那個鳳傾柔多囂張,剛才還欺負明月姐姐呢。哼,還什麽抄家滅族,虧她說得出來。”
許天玉道:“溪溪,我知道你和長公主一向不合,但是你也不要太過分了,她畢竟是公主。惹怒了她,對你沒好處。德妃這麽多年在後宮和皇後勢同水火,仍舊屹立不倒。今日你沒看見洛老王妃也在麽?方才雖然她讓長公主回去了,但是這筆仇他定然記下了。我告訴你啊,那洛老王妃可不簡單。就連我祖父都對她諱莫如深的,你可別招惹了她,小心她給你使絆子。”
宇文溪嘟了嘟嘴,“要不是因為這個,我用的著顧忌麽?我就不喜歡鳳傾柔,仗著自己是長公主,整天為所欲為,驕傲得跟個什麽似的。還有她德妃,看起來溫和謙恭,實際上心機深沉,不然的話憑皇後的手段,她怎麽可能這麽多年還坐著四妃之首?就憑鳳傾柔那個德行,想做我嫂子,門都沒有。”
秋明月不禁笑了起來,“那不就行了?剛才我可是特別注意了,你哥哥對那長公主可沒看在眼裏。方才看長公主的樣子,對你哥哥也沒看在眼裏。看長公主那個樣子,德妃應該很寵她。如果她真不想嫁給你哥哥,德妃可能就要好好考慮考慮了。再說了,長幼有序。大皇子到了娶正妃的年紀,四皇子不也有十五歲了麽?洛老王妃此次回京,是給她孫女選一門好婚事。可這對象,你們可有想過是誰?”
三個少女齊齊望向她,目光有驚異有詢問有疑惑。
“明月姐姐?”
秋明月抿了抿唇,想著宇文溪不簡單,許天玉也不簡單。這鳳傾瑤嘛,雖然純粹,但也不是個愚笨的人。想想還是說了出來。
“溪溪應該知道吧。大皇子要娶正妃了,那麽四皇子自然不落人後了。可今日,他卻沒有來,為什麽?”
宇文溪想了想,“明月姐姐,你是說,德妃早就給四皇子選定了正妃,所以今日的賞花宴,他參不參加都無所謂?”
“不隻如此。”
秋明月目光從許天玉和鳳傾瑤臉上掃過,“王府賞花宴,請的是世家名門子弟閨秀。長公主素來高傲,隻怕是不屑參加這種宴會。今日她卻帶著宮女出宮了,這是為何?而皇後卻應允了。這又是為何?難道就因為妥協於洛老王妃?”
她目光定在許天玉臉上,道:“天玉出自將門,應該也懂得,兩軍交戰,未戰則勢竭,已然輸了大半。如果將皇後和德妃比作交戰的雙方,今日皇後放長公主出宮,便是向德妃低頭。而如今又是大皇子娶正妃的時機,你們覺得,她會這麽愚蠢麽?”
宇文溪眯了眯眼,臉色有幾分凝重。許天玉想了想,道:“那如果是太後?”
“不可能。”
秋明月搖搖頭,“我見過太後一麵,雖然談不上多了解。但是於宮中生存,做到太後這個位置,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後宮現在分為皇後和德妃兩派,各自爭鬥,形成一個拉鋸線。而太後,就是要保持雙方的平衡。這是後宮潛規則,也是一種生存規律。所以在這個時候,太後必定是作壁上觀,不會插手皇後和德妃之間的爭鬥。那麽長公主隻能求到皇後那兒。皇後為什麽放長公主出宮?”
她深吸一口氣,“雖然皇家之事不該我私下議論,但是你們都是勳貴之家,難免不會卷入政權之爭上。”
鳳傾瑤突然開口了,“那我哥哥也會被牽連其中?”
“自然。”
秋明月想著那日她騎馬去找明瑞,在樹林裏遇到鳳傾玥和鳳傾寰…
“鎮南王府世代承襲爵位,皇恩浩蕩,且你父王手握兵權。你哥哥是未來的鎮南王,要繼承王府的一切,自然也包括兵權。我相信你們作為皇室沾親的世家女子,對於朝政應該都不陌生吧。溪溪,你雖然看起來調皮搗蛋玩世不恭,可最是心細如發。你和長公主作對,不止是因為討厭她吧以及德妃想要把她嫁給你哥哥吧,”
宇文溪眼神閃了閃,而後笑眯眯的去挽秋明月的手。
“還是明月姐姐聰明。”
她定了定神,輕聲道:“明月姐姐,我告訴你啊。其實德妃想將鳳傾柔嫁給我哥隻是一個障眼法,洛王快進京了,洛王世子也要進京了。”
秋明月抿唇,眼神有些幽深。差點忘記了這件事…
“我確實討厭鳳傾柔,她從小到大就喜歡和我作對。不過還不至於見到她就故意讓她難堪的地步。我老實告訴你吧,其實德妃打的是雙重主意,雙重保險。要麽讓四皇子娶洛王的女兒,要麽就讓她的女兒嫁給洛王世子。當然,如果這兩件事情都能同時成功的話,就更好了。她也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她看了眼四周,確定沒人後才壓低聲音道:“德妃好多年前都算計好了,皇祖母早就知道這事兒。她不管,隻說。洛王府已經夠榮寵了,不能再出現一個公主王妃,或者郡主皇後。那個時候我小,不懂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那個時候,鳳傾柔跟我一般大,小時候其實她沒這麽張狂的,很乖巧。皇祖母對她也好,比對我還好。可是後來我漸漸發現不對了,皇祖母對鳳傾柔越來越冷淡,對我卻是極好的。每次到宮中,禦膳房做了什麽好吃的點心,皇祖母總是讓我先選。每年各地進貢了什麽好的金銀玉器之類的,我得到的也比鳳傾柔更多更精貴。”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鳳傾柔就開始嫉妒我,老是愛和我作對。我也是個不服輸的性格,自然不容她在我麵前嬌橫。每次都會跟她鬧得不可開交,每次皇祖母也會包容我…之前我以為是皇祖母對我偏愛。可是後來我才發現不是這樣的。皇祖母從一開始就刻意在算計,要讓鳳傾柔因為嫉妒而品性不堪,名聲不佳。洛老王妃自己跋扈,但是她不喜歡選個兒媳或者孫媳也這樣,以免日後騎到自己頭上來。而且啊,隻要鳳傾柔名聲敗壞了,縱然身份再高貴,也沒多少望門族第願意娶她。所以,德妃如果想用這個女兒來拉攏朝臣,幾乎沒有希望。”
秋明月倒抽一口氣。她知道太後深不可測,卻沒想到,從鳳傾柔出生就開始算計了。
“那麽今日你故意讓長公主下不了台,其實是太後授意?皇後放長公主出宮,也是太後事先給皇後打了招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