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風暴神殿之中的秘密（上）
急促而密集的馬蹄聲回蕩在降魔之城北奧拉的狹窄街道上，聽上去仿佛有一支規模不小的騎兵部隊正在策馬馳騁，北奧拉的居民們紛紛被從午後的小憩之中驚醒，然而當他們從推開的門窗探頭觀望的時候，卻沒有看到任何騎兵的身影，隻有熱辣辣的陽光照耀在石板地上，反射出一片令人目眩的白光。
一匹雄駿高大的黑馬宛如旋風一般衝過街道，直到北奧拉風暴神殿的大門前才停了下來。風暴神殿立刻做出反應，幾名風暴護教騎士從大門左右衝出，手持釘頭錘和繪有雷電徽章的盾牌圍了上去。騎馬直逼神殿大門的這種行為無疑相當失禮，這些風暴騎士的臉上都帶著怒意，卻在看到馬背上的那位騎士的同時轉變成了愕然。
“執掌雷霆者在上，是風暴之友，攝政王李維？史頓閣下！”一名披著深藍色鬥篷的高階風暴騎士脫口而出，然後收起武器，恭敬的撫胸施禮，“讚美吾主，您是什麽時候來到了北奧拉？”
“讚美天空之神。”李維輕叩胸甲致意，然後口氣有些急促的詢問說，“我現在有緊急的事情，必須尋求風暴神殿的幫助，法隆主教在嗎？”
“當然，主教大人這周從未離開過神殿。”那名高階風暴騎士從李維的語氣之中聽到了事態緊張，表情立刻發生了改變，“立刻關閉大門，從現在開始禁止任何人出入！”他對其餘風暴騎士吩咐說，然後轉身，“攝政王閣下，請您跟我來吧。”
雖然已經手握北境郡最高權力，但是李維自從上次經曆過風暴神殿內部出現告死者，導致費爾海姆主教慘死的事件之後，還是首次來到這座具有軍事要塞姓質的神殿裏麵。由於風暴神殿的教務中心已經跟隨著波伐瓦大主教的腳步從德克城轉移到了綠堡，北奧拉風暴神殿的人手也因此被削減了很多，兩人一路走來，無論是回廊還是祈禱室都顯得空空蕩蕩。偶爾在途中遭遇一兩位穿著淡藍色長袍的的低階輔祭的時候，隻要看到帶路的那位高階風暴騎士胸前的金色閃電徽章，那些還未擁有施展神術能力的風暴輔祭就全都立刻深深鞠躬，然後退到兩邊廊下肅立。
在原本屬於費爾海姆主教的那間裝飾華麗的房間裏麵，李維見到了負責北奧拉城教務的老朋友法隆主教。和三個月前的樣子相比，法隆主教明顯變得疲憊和蒼老了許多，雙眼下方浮現出兩個紫黑色的大眼袋，原本褐色的頭發雖然梳得一絲不苟，但是中間已經出現了絲絲縷縷的灰白。
因為李維的身份非常特殊，不僅是掌握北境郡最高權力的攝政王，而且還擁有風暴之友的稱號，在教會之中的身份與普通教區主教等同。所以那位負責守衛工作的高階風暴騎士根本沒想到要先通報一聲，就直接帶著李維前來麵見法隆主教。
描繪著許多金色暗紋的木門被突然打開，這讓正在煩悶於難以展開教務的法隆主教霍然抬起頭來，雙眼之中閃爍起憤怒的光芒，“是誰？我已經說過禁止打擾……托彌卡在上，李維？史頓閣下，怎麽是您突然到訪？”
“法隆主教大人，我當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李維的語氣若有所指，法隆主教先是一怔，隨後就反應過來，向著那名帶路的高階風暴騎士抬了一下手。“那爾斯弟兄，你去調四名風暴騎士在我的房間門前站崗，我和李維閣下有要事相商。”
“遵命，主教大人。”高階風暴騎士那爾斯撫胸施禮，然後退出門外。
“法隆主教大人，出現了一些意外的事情，必須借用北奧拉風暴神殿數十年積攢下來的遊離信仰力量。”李維等到耳邊的腳步聲完全消失之後，才向著法隆主教俯下身去，聲音壓得盡可能低，“我想知道，風暴君主帕薩裏斯的祭壇是否已經完成了準備工作？”
法隆主教的全身猛然顫抖了一下，雙手驟然握緊，“風暴……君主……帕薩裏斯……對，他的祭壇……”他的聲音一開始非常緊張，簡直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樣支離破碎。不過畢竟這已經是預料之中必然發生的事情，隻不過是提前一段時間而已，法隆主教深深呼吸幾次，很快就鎮定下來，“完成了，李維閣下，最後的工作在兩周之前就已經全部完成了，從連接神力傳輸網絡到安放祭壇，都是由我親手進行的。”
“那好，法隆主教大人，我們馬上過去吧。”李維的語氣顯得有些焦慮。
“不會稍微……倉促了一點嗎？”法隆主教的雙眉之間出現了深深的溝回，濃濃的憂慮填塞其中，“攝政王……不，神眷者閣下，由於必須嚴格保密，到現在為止，風暴神殿之中隻有大約十分之一的人願意調整信仰的方向，而且其中並不包括波伐瓦大主教閣下以及西西裏城、德克城這兩處重要教區的主教……神力傳輸網絡因此缺少好幾個重要節點，關於風暴君主的祈禱詞也還沒有進行調整……”
李維緩緩搖了搖頭，打斷了法隆主教的陳述，“法隆主教大人，你說的這些很有道理，我都明白的，但是現在我們別無選擇。”他的目光之中流露出難以掩藏的憤懣和厭惡，“王都菲爾梅耶那裏的戰局突然發生了非常糟糕的變化，事前所有人都完全沒有想到，為了自身的野心，有的人居然能夠做出如此不顧大局的事情來！”
身為曾經與李維並肩挑戰告死者的老朋友，又是風暴君主帕薩裏斯的秘密信徒，法隆主教當然有資格得到很多關於局勢變化的隱秘消息，東方二郡和沙漠國度亞伯拉罕結盟，並且組成聯軍反攻王都菲爾梅耶的消息也是他最近所關注的事情，李維的話宛如一把利劍穿透了他的胸膛，讓他忍不住全身僵硬，臉色變得煞白起來。
“神眷者閣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李維重重歎了一口氣，“時間緊迫，先啟動風暴祭壇之後，我們再仔細談吧。”
法隆主教點了點頭，隨後向著房間深處走去，在那裏安放著一尊天空之神托彌卡的雕像，這尊雕像的高度約有五十公分，通體為黃玉雕刻而成，雕像的雙眼閃爍著深藍色的閃電光芒，更是襯托得麵容帶有一種屬於神祗的威嚴。
這尊雕像也是一處魔法陷阱，隻有風暴神殿的主教才知道如何觸碰而不引發其中蘊藏的閃電束打擊，法隆主教先是習慣姓的默默禱告一陣，然後伸出雙手，握住雕像的身體，用力將其向後一扳。
一陣咯咯吱吱的聲音從雕像後麵的牆壁之中發出，隨後那裏出現了一個隻容一人躬身而入的狹窄入口。法隆主教抬起手，擦掉額角沁出的汗水，然後對李維說，“神眷者閣下，從這裏有一條密道直通收集信仰力量的風暴頂，我把風暴君主帕薩裏安的祭壇安放在了那裏，可以就近吸收遊離出來的信仰力量。”
“你做得很好，法隆主教大人。”李維用讚許的語氣回答。“你的功績一定會得到相應的獎勵。”
“對於一位神職者來說，有什麽比能夠重新獲得神祗回應的獎勵更大嗎？”法隆主教語帶感慨的反問說，“神眷者閣下，其實在波伐瓦大主教的心裏，也早就對執掌雷霆者是否已經隕落而有所疑慮了，如果我們當初製定計劃的時候，能夠稍微冒一點險的話，說不定現在已經可以像是大地神殿的大地君主貝希摩斯那樣，半公開的傳播風暴君主帕薩裏安陛下的教義了。”
“也說不定會發生一場宗教戰爭，屆時無論勝負，北境郡的寶貴力量都將遭到削弱。”李維搖頭，然後俯下身去，鑽進那個秘密入口之中。
密道極為狹窄陰暗，而且完全沒有照明光源，腳下的石階更是由一個個從牆壁上開鑿出來，僅供半隻腳踩在上麵的凹洞組成。不過對於擁有高階騎士以上水平實力的兩人來說，攀爬這樣的密道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不到五分鍾的時間，李維向上伸出的右手猛然觸碰到了一個鋼鐵的把手，通往風暴頂的出口已經到了。
風暴頂就是北奧拉風暴神殿最高處的那座宛如雷電一般直插天空的尖塔，這座尖塔的曆史可以追溯到降魔之城剛剛建成的那個年代，當時軍王亞瑟七世雄心勃勃的進行整軍修武的宏大計劃，試圖一勞永逸的解決魔災的威脅，分別在王國的四方邊境修築了四座地勢險要而堅固無比的軍事要塞，並極力爭取了大地神殿、風暴神殿、銀月神殿和光耀神殿的支持，四大神殿各自在一座要塞之中建造規模宏大的建築群，同時派駐了上百位擁有職銜的神職者。
那場慘烈的戰爭最終以亞瑟王國大敗為結局，四座要塞之中隻有北奧拉幸免於難，這與風暴頂的存在不無關係。這座高塔的表麵鑲嵌了數千塊雕刻有風暴神符的黃玉，遠遠望去具有一種難以言表的神聖味道，更重要的是這些黃玉能夠在雷雨天氣吸收天空之中劈下的閃電能量，然後將其儲存在塔身之中的特殊容器裏麵。這些閃電能量可以由至少為教區主教級別的風暴牧師進行催動，發射出威力遠遠超過同名魔法的連環閃電術，被北奧拉的居民充滿敬畏的稱之為天空之怒。
那場持續了半年之久的鏖戰當中，風暴頂射出的連環閃電？天空之怒最少讓上萬惡魔化為焦黑的灰燼，為北奧拉獲得降魔之城的赫赫威名立下了極為重要的功勞。天空之怒的傳說伴隨著吟遊詩人的歌曲在鄉間酒館流傳已久，李維也曾有所耳聞，來到這座古老的高塔之前，他甚至做好了目睹神祗留下的偉大奇跡的心理準備。
然而實際看到的東西卻讓獅鷲領主大失所望。
風暴頂建成迄今已經有一百一十年的曆史，即使是當年的建築工藝相當完美，灰塵、昆蟲和幹燥依舊在塔身內部留下了許多斑駁的痕跡，看上去和那些幾近廢棄的古舊建築沒有什麽兩樣；曾經儲存和釋放連環閃電的那件特殊設備因為廢棄百年已經鏽蝕不堪，被拆卸下來堆放在牆角；原本安放和固定那件設備的地方被一座毫無雕飾的簡樸黃玉祭壇所占據，絲絲縷縷的電芒在祭壇上空穿梭飛舞，散發出的某種特殊力量讓李維的頭發全都不由自主的乍了起來。
這些電芒就是風暴頂在一百多年之中收集起來的閃電能量，失去那件儲存和釋放的設備之後，風暴頂實際上已經失去了對這些閃電能量的控製能力，而且因為天空之神托彌卡已經有十年以上沒有回應信徒的祈禱，那些祈禱產生的信仰力量也聚集在風暴頂之中。因為沒有類似於城堡之心的煉金神器進行收集，這些信仰力量並沒有凝結成信仰寶石，而是與閃電能量相互融合，形成了一種奇特的共生狀態。
共生狀態的閃電能量具有某種類似於本源力量的規則，不過遠比本源力量的組成粗糙和模糊，將其稱之為雛形狀態也太過褒獎。如果風暴頂能夠繼續屹立千年，這些已經融合了信仰力量的閃電能量或許會最終凝結出初級的意識，形成新生的風暴之神，但是顯然隨著李維和法隆主教的到來，已經讓這種可能不複存在。
法隆主教充滿敬畏的看著那些在空中穿梭往來的電芒，下意識的手撫胸膛，“這些電芒存在於風暴頂的時間已經很久了，久遠到連曾經在北奧拉侍奉天空之神40多年的費爾海姆主教閣下，都已經記不起來它們第一次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他似乎在向李維作出解釋，又像是並未對著特定對象說話，“這些電芒真正失去控製還要算是在十年……哦，是十一年之前，天空之怒的製禦裝置突然發生破損，導致電芒第一次暴動，五位當時正在風暴頂進行天空之怒發射準備工作的神職者當場死亡。”
“十一年之前……魔災上次降臨的時候？”李維稍一思忖，隨後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是啊，就是在十年之前，北奧拉被惡魔大軍團團包圍的時候，我們突然失去了天空之怒這件強大的武器。”法隆主教苦笑著點了點頭，指著自己麵頰上一處陳舊的傷疤說，“這處傷疤就是當時留下來的，天空之怒無法啟動，局勢立刻驟然惡化，北奧拉的城牆幾次被惡魔部隊突破，費爾海姆主教親自率領全體風暴牧師和護教騎士展開反擊，與城衛軍戰士們一起浴血奮戰。終於在付出慘重的代價之後，支撐到了龍王菲德爾陛下率軍來援，一舉擊潰圍城的數萬惡魔大軍。”
“我知道，天騎士歐西裏斯侯爵就是在那一役成名，他單人獨騎在數萬大軍之中斬殺惡魔統帥，樹立了萬軍莫敵綠獅子的不世威名。”李維點了點頭，臉上不免出現了悠然神往的表情。
“但是那威名，是建立在北奧拉數千軍民的屍骨上麵的！”法隆主教的聲音驟然提高了將近一倍，語氣裏麵帶著一股憤激難言的怨恨。
李維聽得心中一動，正要開口詢問的時候，法隆主教的表情又變得緩和下來，仔細注意的話還能在他嘴角看出一絲頹然，“非常抱歉，李維閣下，我剛才太激動了，我的意思是說……如果當年龍王的援軍能夠來得快一些的話，或許北奧拉城衛軍和風暴神殿就都不會有那麽多人犧牲。”
李維默然，對於十年之前的那場魔災，當時隻有五歲的他幾乎沒有什麽記憶，似乎隻有可怕的惡魔、人類的屍體以及一片仿佛吞噬天地的烈火，接著有一位騎士從烈火之中突然出現，斬落了惡魔的頭顱，然後站在自己麵前。至於降魔之城北奧拉的那場血戰，除了從幾首吟遊詩人彈唱的英雄史詩裏麵聽到過一些誇張的情節之外，李維根本一無所知。
英雄史詩當然不會用大量篇幅描述犧牲、死亡與哀傷，而隻會充滿勝利、愛情和歡笑，吟遊詩人口中的英雄從來不會慘叫，哪怕是麵臨死亡也不會跪地求饒，而且無論惡魔多麽囂張可怕，在史詩的最後都要倒在英雄的劍下。至於普通人的生命，在英雄史詩裏麵永遠隻是一個輕描淡寫的數字而已，甚至根本連提都不被提到。
“其實龍王當初的計劃並沒有什麽問題，擁有天空之怒的北奧拉完全可以抵抗住數萬惡魔大軍的圍攻，相比之下，我更應該怨恨的是命運才對。”法隆主教語氣沉重的說，隨後他抬起頭來，重新振奮精神，“李維閣下，很抱歉，剛剛讓您聽到了這些關於過去的沒用牢搔。”
“不，法隆主教大人，那些不是牢搔，而是值得銘記在心的曆史教訓。”李維搖了搖頭，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莊重一些，“不過現在我們必須首先考慮眼前的危機，菲爾梅耶以及德克城的，現在就讓我們來啟動風暴祭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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