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黑市的交易法則（下）
作為一個資深矮人鐵匠，布雷貝·石斧在他漫長的生命中，幾乎全部時間都浸潤在冶煉金屬和打造兵器上麵了。隻要是金屬製成的東西，差不多他都可以一眼判斷出製造者的水平怎樣，價值如何。然而當他的目光掃過那個年輕人腰間佩劍的時候，卻感到腦袋裏麵就像是炸開了一片冰碴一樣，一種近乎於痛苦的冰冷流轉全身，緊接著就是眼前一陣眩暈。
老矮人掙紮著張大嘴巴，努力呼吸著。他這種感覺十分清楚，但是有些不敢置信。
就如同第一次握住打鐵錘，第一次站在火爐前，第一次捧出自己完美的作品一樣，這種感覺，名為狂喜。
“你……腰間的那把劍，給我看看！”
隨著一聲毫不客氣的悶吼，老矮人以和他年紀很不相配的身手跳了起來，朝著李維衝了過去。
唐納不禁為之一怔，他可從來沒有看到過這位老矮人如此失態的模樣，布雷貝·石斧給他的感覺一向是矜持而自負的，這種做法簡直和突然發瘋沒有什麽區別。
能夠攔住老矮人的唐納由於愣神的緣故，沒有及時出手。看到了這一點，格雷斯爵士肩膀一聳，鬥篷下麵的銀杉木長弓已經握在了手中，同時一支利箭就搭上了弓弦。李維急忙伸手握住格雷斯的手臂，朝他搖了搖頭，要是讓這位狙魔箭手出手的話，恐怕這一行人的武器沒有買到，就先要想辦法處理老矮人的遺體了。
一聲金屬的鏗鏘聲之後，站在李維身後的十字軍劍士向前跨出一大步，剛好擋在了老矮人的麵前。急躁的老矮人發出一聲咆哮，很幹脆的低下頭去，惡狠狠的一頭頂在了十字軍劍士的胸口上。
翠綠色的光芒一閃，緊接著是如同鐵錘猛烈敲打鐵砧的一聲巨響，全身都籠罩在金屬鎧甲之中的十字軍劍士居然發出悶哼，向後退了小半步！
李維和格雷斯爵士的眼中同時閃過驚詫的光芒，兩個人對十字軍劍士的實力深有體會，這可是一位掌握了鬥氣散華的準高階騎士啊。就算是獨力麵對魔奴騎士團長洛夏的時候，都能夠做到勢均力敵、寸步不退，然而麵對一個赤手空拳的老矮人，卻不得不後退了小半步。
幸好老矮人也不是很輕鬆的做到了這一點，他一頭頂在十字軍劍士胸口上的後果就是，頭暈目眩的向後倒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啊，頭好暈……我剛才撞到什麽了？一尊侏儒製造的鋼鐵魔像嗎？”布雷貝·石斧坐在地上搖晃著腦袋，好半天才把漫天金星從眼前晃了下去。當他的視野恢複清晰的時候，看到的是唐納那張熟悉的麵孔和嘴角上可惡的笑意。
“老朋友，向你介紹一下，這就是我這頭笨熊發誓效忠的李維大人。”唐納的聲音很自然，但是話裏的含義卻讓老矮人嚇了一跳。
“怎麽搞的，笨熊，你居然效忠這樣一個嘴上沒毛的小家夥？以你的實力，隨便效忠那位子爵老爺，獲得一片騎士領地都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被老矮人這樣說，嘴上沒毛的年輕騎士侍從忍不住苦笑起來。
“喔，不對，那把劍。”老矮人晃了晃腦袋，突然想起來自己的目的，眼睛中又一次射出了熾熱的光芒，“喂，小家夥，你腰間的那把劍，給我看看，我用這個來換。”
老矮人說著，從腰包裏麵抓了一把什麽，舉到李維麵前。明明是黑洞洞的屋子裏麵，居然在一瞬間閃出了一片五顏六色的光芒，老矮人肮髒的大手上，赫然抓著滿把的紅寶石和藍寶石！
這些寶石的顆粒相當大，質地純淨，切割的手法也有極高的水準，每一個剖麵都打磨的十分完美，屋子裏的光線雖然黯淡，然而在寶石的映襯下似乎明亮了不少。
李維的眼神在瞬間有些發直，格雷斯爵士也沒有比他好到哪裏去，反倒是唐納似乎見識過這種場麵，雖然眼中也閃過一絲光芒，總體表現還算平靜。
“又來了，布雷貝·石斧的寶石攻勢。”唐納的雙眼中閃動著回憶的光芒，然後他注意到，站在李維身邊的十字軍劍士的眼神清澈，機警無比，居然沒有絲毫異常情緒流露。緊接著李維似乎被什麽驚醒了一樣，全身一顫，眼神恢複清明。
“第一次麵對寶石攻勢，都能做到這個水準，李維大人的自製力……真是不得了呢……而且他的那位騎士部下，表現就更加驚人了。”唐納這樣想著，把心中的驚異緩緩埋入心底。
“布雷貝先生，這把佩劍是我的生命，請恕我不能把它相讓。”李維的聲音依然顯得有些微顫。不過和剛剛從迷醉中清醒過來的格雷斯爵士相比，已經很值得讚賞了。
無往而不利的寶石攻勢受挫，老矮人似乎也有些吃驚，不過他很快就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下來。
“小家夥，這麽多上等的寶石，總價值簡直難以估量，每一顆都可以換到一口裝著滿滿金幣的箱子。而全部的這些寶石，隻是交換你腰間那把劍，這種虧本的生意，除了我布雷貝之外，可沒有人會做。”
李維點了點頭，對老矮人的話表示讚同。“是的，布雷貝先生，您的寶石確實價值連城，但是對我來說，就是再多的寶石都毫無價值，如果您能夠指點我們弄到一批武器裝備的話，這把劍倒是可以讓給您。”說著，他掀開鬥篷，取出一把足有四尺長的大劍放到了老矮人的麵前。
“我要的是……”老矮人有些不滿的說，然而話剛剛出口半句，就被大劍上麵那種迷人的銀色光澤給切斷了。老矮人雙手顫抖著撫摸大劍的表麵，臉上的表情完全是在朝聖。
“這種光澤，這種觸感……多麽完美，是純秘銀嗎？不，秘銀不會有這種硬度，而且……錘子再上！”老矮人突然抬起頭來，用肯定的語氣說：“這是傳說中出自煉金術士之手，但是配方已經失傳很久的銀合金！”
“厲害，不愧是大岩村最好的鐵匠大師布雷貝·石斧。”唐納笑著鼓掌，然後有些戲謔的把臉湊近老矮人說：“現在，老朋友，你感覺李維大人，是否有資格得到我的效忠呢？”
“當然有，能夠弄到失傳很久的銀合金，不要說一頭笨熊的效忠，就是十頭二十頭都很值。”布雷貝肯定的點著頭，然後看著唐納突然變得很糟糕的表情，爆發出一陣粗魯的大笑。
“好吧，這位小少爺，讓我們商量一下。”老矮人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隻有這個時候，才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出幾分精明的味道來。“你需要武器裝備，這我沒有辦法，但是你的這把銀合金大劍，我誌在必得。說個價錢吧，我想沒有什麽東西是寶石換不來的。”
“我需要的隻有武器裝備，不需要寶石。”李維的聲音很平淡，但是蘊藏著一絲不容商量的堅決味道。
布雷貝站了起來，在地上繞了兩圈說：“就是你們能夠有辦法買到武器，也沒有足夠的東西付賬的。”
“布雷貝先生，您說的是金幣嗎？我們還有一些，購買上百件普通水平的鐵製裝備還是沒問題的。”李維從鬥篷下麵又拿出來一個小口袋，解開袋口，讓老矮人看了看裏麵滿滿的黃金。
老矮人有些不屑的嗤笑一聲，“金幣？這東西如果是魔災降臨之前，或許還能夠派上用場。現在的黑市，交易法則早就改變了，最堅挺的貨幣是糧食，而最值錢的東西是寶石。至於金幣，在黑市這裏根本買不到多少東西的。”
“最堅挺的是糧食？”李維的眼睛一亮，用手指敲著臉頰說：“糧食我們有，想辦法運一批過來的話，就可以換到武器了吧？”
“這個……”布雷貝的聲音澀住了，他又在原地轉了兩圈，接著猛然衝向後麵，隨後就發出了劈裏啪啦翻檢什麽東西的聲音。就在李維等人麵麵相覷，不知道老矮人在做什麽事情的時候，布雷貝又一臉灰塵的衝了回來，胳膊底下夾著一個相當沉重的布包。
老矮人表情有些不舍的把布包放在地上，然後展開。
這一次綻放出來的寶石光芒要幾倍於之前，而且在布包的中間，一團棉絮包裹著一顆格外碩大而璀璨的寶石，閃爍著迷人的淡藍色光芒。這顆寶石的表麵呈現出極其完美的水滴形狀，顯然沒有經過任何人工打磨或者其他加工的痕跡。
“這個是……君王之淚！”格雷斯爵士全身一顫，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