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佯攻,焚城,捉迷藏(上)

足足三萬五千隻惡魔集結在曾經是魔山伯爵居城的鐵岩城之中,這座古老的城堡已經雄風不再,曾經巍峨聳立的高牆壁壘已經泰半傾頹,到處都能見到烈火焚燒的焦糊痕跡。

放棄這裏的死神騎士團離開的時候比較倉促,來不及把這座古老的城堡徹底毀棄成一片廢墟和瓦礫,不過他們至少搗毀了城牆上的所有守衛塔,還在城堡中心放了一把大火。

由於無人撲救,鐵岩城的大火一直燃燒了半個多月,每逢夜晚的時候火光燭天,將整座魔山襯托得仿佛像是即將爆發的火山一般。

死神騎士團實際上想要掩蓋的隻是逝者黑塔之中發生的事情,並且盡量破壞鐵岩城的防禦能力,讓這座堅固的城堡再也不能成為震懾西風郡全境的軍事存在。不過對於惡魔大軍來說,這兩點都不是什麽問題,即使是逝者黑塔沒有被焚毀,他們也對裏麵的東西漠不關心,至於城牆和守衛塔之類的防禦工事,在惡魔大軍的統帥的想法裏麵,更是派不上任何用場。

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惡魔大軍什麽時候需要防守那些軟弱的人類的進攻了?如果他們能夠從石頭城牆後麵露出頭來,那簡直是再好也沒有的事情了。

正是基於這樣的想法,所以惡魔大軍雖然已經占據鐵岩城達數月之久,卻根本沒有想到要去修繕城牆或者守衛塔,反倒是將不少垛口的磚石拆了下來,加上一些從附近樹林砍來的木材,搭建成為簡陋的窩棚,供惡魔大軍之中的統領和團隊長們臨時居住,同時讓鐵岩城更顯得破敗不堪。

鐵岩城原本設計為一座中等規模的軍事要塞——或者說匪窟,駐紮的士兵數量大約五百左右。即使是亞瑟王國立國以來,曆任魔山伯爵都對其進行了擴建和增補,依然無法容納多達三萬五千的惡魔大軍居住,統領級的惡魔貴族當然有經過修繕的房屋可住,團隊長級別的惡魔還能夠勉強分配到簡陋的窩棚,而那些惡魔士兵就隻能露宿在外麵的篝火旁邊,在晚春的晴朗星空之下或坐或臥。

精靈秘箭手拉瑞?月弓披著一件灰綠色的披風,靜靜的俯臥在鐵岩城附近的一座小山丘上,目光炯炯的望向鐵岩城。天色還早,灰色的晨靄籠罩著這座殘缺不全的古老城堡,遠遠看去隻是一片模糊的陰影,不過隨著天空逐漸放亮,拉瑞?月弓的銳利目光已經可以清晰的捕捉到那些站在城牆上的惡魔哨兵身影。

惡魔大軍的紀律姓一向很差,就連本應該警惕心較強的哨兵也是一樣,甚至連血腥的嚴懲都不會讓他們多長一些記姓。惡魔統帥深知這一點,所以在四麵城牆上都安排了數量眾多的小惡魔作為哨兵,這樣在敵人來襲的時候,第一批死掉的小惡魔發出的慘叫聲,就成了惡魔大軍所需要的警報。

小山丘的地勢不高,如果鐵岩城的城垣沒有傾頹的話,再犀利的視線也無法穿透用黑色石材建造的高牆壁壘,不過現在拉瑞?月弓卻可以通過城牆坍塌的部分進行觀察。他俯瞰鐵岩城周圍的環境,野草叢生的荒蕪土地,曾經茂密繁盛、現在卻隻餘木樁的樹林,以及無處不在的營火和周圍的惡魔。拉瑞?月弓的目光繼續延伸,仔細觀察著鐵岩城的內部構造,從殘破塔樓之間的簡陋窩棚一直看到城堡主樓,那裏和其他地方同樣被烈火所焚燒,但是由於建築的材料更加堅固,所以沒有徹底傾頹,隻是表麵開裂出許多粗大的裂紋。火光伴隨著青煙正從這些裂紋之中透了出來,遠遠看去活像是一座巨大無比的鐵匠鋪,又像是一座正在熊熊燃燒的活火山。

這支惡魔大軍毫無防備。

拉瑞?月弓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冰冷的笑容,輕輕從背後的箭囊之中取出幾支造型奇特的長箭放在身邊,然後將手伸向後麵,打出一連串繁複快速的手勢。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在拉瑞?月弓的身後左右,二十名精靈神射手和四百名精靈弓箭手正在排成一個扇麵陣型,緩緩從山坡下爬了上來。他們之中的每個人都身披具有一定隱身效果的灰綠色羊毛披風,手中緊緊握著極具精靈工藝特色的長弓。

格雷斯爵士和那些精靈神射手的裝束別無二致,不過卻顯得格外顯眼。這與他肩頭背著的銀杉木長弓關係不大,因為精靈神射手的長弓也都是造型精美奇特,幾乎找不到完全相似的兩把;與他的外貌也沒有什麽關係,雖然格雷斯爵士的容貌顯然沒法與哪怕是相貌最平庸的精靈相比,不過他現在臉上戴著和許多精靈神射手同一款式的吸聲麵具,看上去也沒有什麽區別了。

讓格雷斯爵士和這些精靈有所區別的主要原因,是他那一雙銳利如剃刀刀鋒的眼睛。神射手的目光幾乎都是銳利傷人的,但是與精靈神射手有所不同,格雷斯爵士看著鐵岩城的目光還帶著一絲刻骨銘心的仇恨,以至於他必須不時垂下雙眼,才能保持自己的心境大致沉穩。

這裏曾經是圖利家族生活數百年的家園,同樣也是圖利家族除了格雷斯爵士之外,其他所有人的葬身之所。雖然造成這一慘劇的魔山伯爵格雷果早已死去,不過這並不能夠讓格雷斯爵士在看到這座古老城堡的時候,能夠完全忽視掉腦海裏泛起的一幕幕猩紅的畫麵。

拉瑞?月弓有些擔憂的看了格雷斯爵士一眼,“人類的神射手……”他用輕如囈語的聲音提醒說,“你現在的心情好像很亂,如果有什麽問題的話,就先撤退吧,這裏的任務由我們精靈神射手來完成就好。”

“不……沒什麽……”格雷斯爵士艱難的搖了搖頭,然後重重閉上雙眼,“……隻是想起來一些……已經過去了的事情。”當他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仇恨已經深深藏入眼底。“拉瑞?月弓大人,你是這次佯攻行動的指揮官,請下命令吧。”

拉瑞?月弓幅度極小的點了點頭,然後從麵前的長箭之中拿起一支搭在弓弦上,然後半跪起身體,舉弓瞄準。他所選擇的這支長箭並不是精靈們通常使用的那種,而是具有很重的人類風格——簡潔實用,帶有這個種族與生俱來的殘酷。筆直的箭杆也並非橡木、櫟木或者鋼鐵,而是一種帶著奇異金屬光澤和木質紋理的特殊材質。

尤為引人注目的是,這支長箭的箭頭部分采用一種不知名的合金打造而成,外形像是一片暗紅色的楓葉,楓葉邊緣看上去銳利得足以用來刮胡子。無數細小而精密的符文宛如葉脈一般分布在箭頭上,每個符文都在晨曦之中閃爍著隱隱的紅光。

“驚天動地轟隆隆燦爛流星爆裂火焰箭……艾拉拉在上,這玩意是誰給起的名字?”拉瑞?月弓不是很信任的最後看了一眼已經搭在弓弦上的這支紅色魔法箭,然後輕聲發出命令。“全體準備!爆裂火炎箭,瞄準事先選擇好的目標——放!”

天色破曉,東方的天際閃爍著淡金色的晨曦,空氣濕潤,帶有雨的氣息,卻連最細微的雨點都沒有落下。隨著拉瑞?月弓的命令,數百支長箭同時離弦,清晨寧靜的空氣中充滿嘶嘶的聲音,鐵岩城的天空頓時被切割出無數道淡紅色的傷口。精靈弓箭手的射術堪稱精湛,全部射出的長箭都精準的穿過城牆上的縫隙,命中城中的建築。

最初的幾個瞬間,似乎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拉瑞?月弓的臉色陰沉下來,正想咒罵一句什麽,然而下一秒鍾,發生的事情完全出乎了精靈們的意料。被長箭命中的房屋和窩棚都像是羊皮紙糊成的一樣四分五裂,縫隙中噴吐出宛如竄動的活蛇一樣的火焰,轟然而起的巨響幾乎分不清先後順序,紅光亮的刺眼,宛如千百顆血色太陽同時降臨這座古老的城堡。

城牆上放哨的小惡魔直到此時才發現情況不對,頓時驚慌失措的亂成一團,尖叫聲此起彼伏。有幾個眼尖的家夥已經看到了飛箭射來的方向,指著精靈弓箭手埋伏的小山丘大聲咒罵起來,這已經是他們所能做到的最為有效的反擊了,因為這些小惡魔雖然也配備了粗糙的短弓作為武器,但是對於精靈長弓將近300米的有效射程實在是無能為力。

不過他們應該為自己的幸運感謝諸神——或者深淵地獄,因為精靈弓箭手們並沒有將他們作為通常選擇的目標,爆裂火焰箭選擇的是更為有價值的目標。除了外牆堅固厚重的鐵岩城主堡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建築經得起爆裂火焰箭的打擊,碎石瓦礫伴隨著烈火和濃煙飛上半空,其中還夾雜著不少惡魔的血肉碎片。

拉瑞?月弓和他手下的精靈弓箭手一樣,都被這一輪魔法箭打擊的可怖效果給驚呆了,不過格雷斯爵士可沒有絲毫遲疑,取箭張弓的動作幹脆利落,眨眼之間就將第二支爆裂火焰箭射了出去。這支長箭正中一名剛剛從半倒塌的窩棚之中衝出來的角魔督軍的胸口,炎鐵打造的箭頭毫不費力的深深穿透了角魔督軍的堅固鱗甲、肌肉和骨骼,直透背後。那隻惡魔的生命力異常頑強,居然沒有立刻倒下,而是掙紮著想要用手拔出已經深埋胸膛的長箭。

緊接著紅光一閃,長箭轟然炸開,竄動的火舌將那隻角魔督軍連同身邊的十幾隻其他惡魔一起卷了進去,然後衝天而起,形成一柱足有二十米高的擎天烈焰。格雷斯爵士幾乎連看都沒看自己的戰果,冷著臉將第三支長箭搭上弓弦。

拉瑞?月弓猛然清醒過來,“還愣著做什麽?射擊,繼續射擊!”他向著那群木然呆立的精靈弓箭手大吼著。如夢方醒的精靈們紛紛將第二支爆裂火焰箭搭上弓弦,隨後第二波箭雨帶著無數火線撒向鐵岩城,轟然響起的爆炸聲響徹雲霄,似乎連整座魔山都在為之顫抖搖撼。

沒有比爆裂火焰箭加上精靈弓箭手更可怕的遠程攻擊組合了,鐵岩城之中的惡魔大軍從一開始就被打懵了,幾名統領級的惡魔貴族甚至被活生生炸死在倒塌的房屋之中,團隊長和普通惡魔士兵的損失就更是難以計數。精靈弓箭手的第三輪和第四輪打擊讓鐵岩城堅固的主堡也承受不住,從內部發出可怕的崩裂聲,然後在騰起的塵灰和碎屑之中轟然崩塌。

不過多達三萬五千隻惡魔可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消滅的,與此同時。惡魔的反擊也到來了。麵向山丘這一麵的城門驟然打開,無數小惡魔、角魔和地獄犬宛如炸了窩的螞蟻一樣蜂擁而出,有些家夥甚至迫不及待的從城牆上麵一躍而下,衝鋒的惡魔部隊後麵緊緊跟隨著督戰的團隊長和惡魔統領,不時用怪異嘶啞的深淵語咆哮著發號施令。

衝過來的惡魔部隊數量不會少於一萬,如果能夠近身肉搏的話,四百多名精靈弓箭手恐怕連一分鍾都別想撐過去。從鐵岩城到小山丘的距離隻有兩百五十米左右,如果是全速奔跑的話,很多惡魔甚至可以在半分鍾之內衝上來,然而對於擅長速射的精靈弓箭手來說,半分鍾的時間已經足夠他們射出十箭以上,而神射手們更是能夠射出多達二十箭。

數不清的火球在蜂擁而上的紅黑色濁流之中急促的閃爍起來,惡魔大軍的衝鋒勢頭立刻混亂起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從一開始就沒有停止下來過,震耳欲聾的巨響成為戰場上的唯一主宰,連那些惡魔最後的慘叫都給徹底掩蓋住了。灼熱宛如煉獄的氣浪推卷著惡魔的碎屍殘片四處飛濺,散發著硫磺惡臭氣息的惡魔鮮血染紅了從鐵岩城下直至山坡中途的所有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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