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勝負、悔悟、死亡
歐西裏斯侯爵發出了一聲痛喜的呻吟,腳步踉蹌後退, 而尤尼肯…
菲澤爾德隨手拋下斷裂的月之裂痕,隨後將蒼穹之傷舞動成一片亮如血紅閃電的刀光,步步緊逼而來。
戰舞者大師的動作之快,好像他突然長出了好幾條手臂,每條手臂都在揮舞著一把紅芒閃爍的彎刀,以李維的眼光光是看著簡直都感到為之目眩,更不要說抵禦。天騎士肋下的傷勢不是很重,但是顯然對他的動作產生了相當大的妨礙,他的招架非常勉強,雙手握住自然之怒結合在一起的劍柄,用這把異型雙頭重劍的兩側鋒刃一麵交互抵擋,一麵繼續後退。
蒼穹之傷激烈的撞擊著自然之怒,淩厲的進攻撕扯著倉促的防禦,火huā迸射,彎刀找到一個空隙,從筆直的劍刃下方擦過的時候,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隨後宛如突然探出頭來的毒蛇一樣,凶狠的咬向天騎士的右臂。歐西裏斯侯爵的閃避動作稍微慢了一些,右肩被刀刃掃過,鮮血頓時沁出,如同無數紅色小蛇爬下肩膀,讓天騎士的招架變得更加艱難。
站在湖岸四周觀看這場較量的人群已經沸騰起來,所有人都看到了剛剛發生的一係列事情。月之裂痕突然折斷,天騎士揮劍擊飛差點刺中尤尼肯,菲澤爾德的斷刃,而戰舞者大師趁隙進攻,刀鋒毫不留情的刺入歐西裏斯侯爵的右側肋下。
原本平分秋色的戰局在幾秒鍾之間急轉直下,歐西裏斯侯爵因為他的一念之差而身陷絕境,這讓眾多剛剛還沉浸在綺麗絢爛的雙劍戰舞之中的觀眾都深感驚訝,隨即開始大呼小叫的激烈爭論起來。
精靈平民和一部分年輕的高等精靈氣憤不已的大聲鼓噪,咒罵著尤尼小菲澤爾德的卑鄙無恥:野精靈本來應該是戰舞者大師最為可靠的後盾,然而看到這一幕後,他們能夠閉口不言已經是最矢的忍耐極限:隻有那些年長的高等精靈看得眉飛色舞,為尤尼肯,菲澤爾德的每一次攻擊呐喊喝彩。
在他們的心目中,無論是前任王儲洛希恩還是野種武技大師,都是應該被除掉的害群之馬,如果他們能夠雙雙戰死在戰舞擂台上,那簡直是再好也沒有的結果了。
不過心存疑慮的人數量也很多,銀飛馬騎士團團長薩馬就是其中之一。他固然對自己心愛的佩刀被砍斷而心痛不已,然而看到尤尼肯,菲澤爾德的居然趁隙砍傷了歐西裏斯侯爵侯爵的右肋,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這不像是野種能夠做出來的事情啊”他深深的皺起眉頭“野種雖然是野種,行事一貫簡單粗暴,但是絕對不應該這樣卑鄙…
首席觀星者帕修斯同樣感到迷惑,不過他很快就想到了什麽,語氣有些遲疑的問“薩馬,你還記得拂曉狗時候,我們曾經遵照太陽詠者的命令,將尤尼肯帶去見他,尤尼肯現在的表現這麽異常,是不是與這件事情有關呢?”
“你是說,太陽詠者威脅野種做出這種卑鄙的事情來?”薩馬吃驚的低聲反駁說“不太可能吧,野種對於戰舞者的榮譽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就是殺了他,他也做不出來的!”
“太陽詠者給你我的解釋是,將他帶去是為了將月之裂痕和蒼穹之傷借給他使用,但是如果隻是這麽簡單的事情,為什麽不可以在到達戰舞擂台的時候進行?”帕修斯語氣銳利的指出。“恐怕其中必然有我們所不知道的理由。”
“太陽詠者的智慧本來就不是我們能夠揣測的。”薩馬有些勉強的回答說,說出來的話連他自己都不怎麽相信。
“綠葉詠者和仁慈詠者如果在場的話,恐怕已經提出疑問了。”
帕修斯搖了搖頭“薩馬,現在我擔心的是太陽詠者是不是為了複興高等精靈一族的地位走得太快,以至於誤入歧途了。”
現在哪怕就是懵懂粗魯如獸人,也能看出歐西裏斯侯爵已經陷入絕境,他的格擋動作越來越慢,也越來越艱難,右側肋下和肩頭都是血紅一片,鮮血甚至已經流淌到了腳下。尤尼肯…菲澤爾德雖然也已經很疲憊了,沉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但是動作卻似乎越發敏捷淩厲,蒼穹之傷的血紅劍刃幾次從歐西裏斯侯爵的麵前掃過,最近的一次接近到似乎都快要切斷他的睫毛。
隻有歐西裏斯侯爵自己明白,如果他想要逆轉戰局的話,依舊有著無數機會。尤尼肯,菲澤爾德的靈魂雖然無法抗拒控製者的命令,但是卻可以用隻有他才能做到的方式進行了歪曲。
蒼穹之傷的淩厲攻勢的確毫不留情,然而對自己胸腹和肋下的要害卻完全不加防護,甚至他的左手雖然已經空空如也,但是卻依然擺出一副雙劍劍鬥術的招式,給本來完美的攻擊反而帶來了很大的阻礙,在某種程度上說,這也正是歐西裏斯侯爵還能勉強支撐下來的理由。
歐西裏斯侯爵雖然看起來狼狽不堪,半個身子都染滿自己的鮮血,但是勝利卻觸手可及,唯一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他的夏拉非的生命。
蒼穹之傷再次掠過歐西裏斯侯爵的頸側,差點削掉了他的半邊耳朵,自然之怒隨即迎上刀鋒,鏗鏘一聲震響,將彎刀極為驚險和勉鼻的擋住。劍刃和刀鋒相互僵持了一段短暫的時間,歐西裏斯侯爵目光焦灼的注視著戰舞者大師的雙眼,從嘴裏吐出的聲音苦澀到難以形容。
“夏拉非……”
“殺!”
這是尤尼肯,菲澤爾德在今天說出的第一個字用的是帶有濃重野精靈口音的俚語,聲音沙啞破碎,聽上去戾氣逼人,但是歐西裏斯侯爵完全能夠聽到他沒有說出的整句話。
“殺了我。”
肯,菲澤爾德仿佛想要將其付諸實施一般,右手高高舉起蒼穹之傷,猛然向下揮出一道凶狠的血色弧光。這一刀足以將歐西裏斯侯爵從頭頂一直劈到胸口,如果他能夠命中的話。
歐西裏斯侯爵從這一招至少看出三處極大的破綻,小腹、胸口和喉嚨隻要任意攻擊其中一處,都可以讓他輕易扭轉敗局。然而他卻沒有辦法出手,隻能箭步向後跳開,從血紅的刀光前麵險險逃離。
這個逃避動作所需要付出的代價絕對致命。
即使是沒有受傷的天騎士,在戰舞者大師的可怖劍術麵前都占不到任何上風,何況他已經連受了兩處創傷。跳後的動作牽動了肋下的傷勢,鮮血頓時再次湧出而且劇痛也讓歐西裏斯侯爵的動作出現了一瞬間的僵硬。
這一瞬間最多不過一次心跳的間隙然而對於戰舞者大師的動作來說,一次心跳已經太長了。蒼穹之傷呼嘯著平刺而來,將由於右肩受傷而力量不足的自然之怒震開,然後毫不留情的疾刺而下。
肯,菲澤爾德僵硬的臉龐上終於第一次顫抖,嘴角露出了一個淒慘的笑容。
在這一瞬間,歐西裏斯侯爵的目光變得坦然自若,甚至有一絲充滿歉意的解脫。
在這一瞬間李縫史頓猛然揚起雙手,一團強烈至極的藍色光芒隨著他的動作驟然亮起,向著歐西裏斯侯爵的後背飛去。這團藍光的速度快的驚人,幾乎在十分之一次心跳的間隙就命中了目標,然後穿透過去砸在尤尼肯,菲澤爾德的前胸上。
藍光隨即將戰舞者大師的身體包圍,下一瞬間,似乎從他的〖體〗內隱隱傳來了一聲宛如野獸垂死的哀嚎,刺向歐西裏斯侯爵頸部的蒼穹之傷突然極力偏轉方向,幾乎是擦著他的頸側掠了過去,鋒利的刀鋒削斷了一叢金發紛紛揚揚的灑落戰舞擂台。
尤尼肯,菲澤爾德的身體隨後失去了一切力量,向旁邊頹然撲倒,他們剛才的位置就在戰舞擂台的邊緣上如果不是歐西裏斯侯爵立刻丟下自然之怒,伸出雙手抱住他的身體的話幾乎可以肯定他必然會摔落到擂台之下。
“違反規則!”一聲尖銳的吼叫聲從翡翠龍後蒼翼,阿斯特娜的口中發出,她霍地從自己的綠玉寶座上站了起來,向著戰舞擂台的方向走出兩步“你以為你在幹什麽,人類?你插手了神聖的和平之禮,你…
“這輪較量,我們認輸。
”李維雙手一攤,語氣平靜的回答說。
蒼翼,阿斯特娜準備盡情發泄怒火的斥責全部噎在了嗓子裏麵,讓她本來顯得有些蒼白的麵龐驟然染上一層可怕的紅暈。翡翠龍後很想化身成巨龍,撲上去一口咬死那個可惡的人類,然而她突然感到了一陣危機感從王國使團的方向傳來,手按劍柄的羅德裏格斯爵士大步走出,讓她隨後打消了這個念頭。
戰舞擂台四周現在到處都是交頭接耳的聲音,許多高等精靈都認為這是公然蔑視古老的和平之禮,理應算作人類一方已經徹底失敗:但是大多數月語森林的部落首領和精靈平民長老都認為,隻能算是精靈一方贏得了第二輪較量,應該繼續開始第三輪的較量決定勝負。雙方的爭吵愈演愈烈,高等精靈們固然不肯讓步,精靈平民和其他部族領袖也堅持自己的意見,本來就已經存在的裂痕更是激化了他們的爭端,彼此的語氣之中很快就增加了指責和謾罵的內容。
眼看著局勢即將失控,精靈女王的臉上飛快的閃過一絲痛苦,然後站起身來。“諸位長老和部族首領,請安靜!”女王的聲音即使是在焦慮不安的情況下,也顯得溫潤如水“讓我們聽一聽主持和平之禮的太陽詠者的意見吧。”
“對,聽詠者的意見。”一名高等精靈立刻響應。
“太陽詠者,請您下達公正的判決吧!”另一名高等精靈也在大聲叫喊。
太陽詠者從來都是態度鮮明的站在高等精靈一族的立場上他的意見當然不會傾向於對人類使團一方有利。許多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忿忿不平的表情,但是身為和平之禮的主持者,太陽詠者絕對有權發表自己的意見,這是任何人都無法阻止的。
所以他們隻能歎息著,將目光聚集向那個身穿金黃色詠者長袍的高大身影。
無論是部族首領、精靈平民、野精靈還是高等精靈都將目光投向太陽詠者,甚至連站在戰舞擂台上的李維等人也在注視著他。然而太陽詠者卻沉默得好像是一尊石刻雕像,目光和表情同樣顯得了無生氣,如果不是胸口還在微微起伏,甚至都會有人懷疑他的靈魂是否突然回歸了黃金之樹。
足足過了一分鍾,太陽詠者才艱難的張開嘴,而他說出的第一句話就讓全場的人都大吃一驚。
“我犯了罪犯了彌天大罪!”太陽詠者的聲音簡直就像是從嗓子之中硬擠出來的,異常低沉沙啞,每一個字都帶著絲絲顫音。“我一直以為我的行為完全都是為了高等精靈的複興,但是但是……”他的眼眶之中突然充滿淚huā,斑駁的皺紋幾乎瞬間爬滿了那張原本不受時間侵蝕的麵孔。太陽詠者整個人現在都似乎正在迅速變老,挺拔的腰身隨後佝僂下去,需要借助詠者之杖的支撐才能站住。
“詠者!”薩馬快步走上前來。伸出雙手去攙扶太陽詠者的身體,然而當他的手指觸摸到長袍下麵的軀體的時候,一聲充滿難以置信的計異叫喊從銀飛馬騎士團長的嘴裏發出。
“艾拉拉在上,你的身體正在………”
“正在腐敗,對不對?”太陽詠者替他說下去,然後伸出遍布黑色和灰色斑點的枯槁手臂,虛弱而堅定的推開了薩馬。“高等精靈的複興是我畢生的追求,為此我可以付出一切,哪怕是此身墮落於黑暗之中也在所不惜,因為我的犧牲是為了高等精靈的利益。”
太陽詠者的話在人群之中激起了一陣竊竊私語,好幾名高等精靈都在向他低吼著什麽,然而他根本沒有聽見,或者是聽見了,但卻不屑一顧,隻是語氣低沉的繼續說了下去。
“早在幾十年前,我就立下了這個誓言,我一直以為這就是我自己的覺悟,然而直到剛才…直到剛才那個隱隱操縱著我的思想的桎梏被破壞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這麽多年來,我的思想一直被一個聲音所誘導著。”他的聲音虛弱得難以形容,然而話裏的內容卻讓人不禁屏住呼吸,集中精神側耳傾聽。
“那個聲音告訴我,應該讓高等精靈恢複過去的榮耀:那個聲音告訴我,應該為了高等精靈的複興,不惜犧牲一切善良與正義的念頭:那個聲卒告訴我,身為上位者就應該冷酷無情,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太陽詠者的聲音越來越低,然而卻像是雷鳴一樣回蕩在眾人的耳畔,讓許多人為之臉色蒼白。
“那個聲音究竟是什麽東西?”首席觀星者帕修斯大聲質問,聲音之中甚至帶著恐懼的味道。
“我……我不知道,我無法描述。“太陽詠者費力的搖了搖頭,這個動作居然讓他的一大叢金色頭發從頭上滑落下來,隨後變成好像枯萎的稻草一樣毫無光澤。“或者是惡魔的低語,或者是深淵的召喚,或者是我內心生長出來的罪惡念頭?我不知道,但是我現在能夠體會到那個聲音的邪惡那個聲音指使我做了很多事情,而且讓我認為這些事情都是出自我的本心,根本沒有懷疑事情的正確與否……剛才我用於控製尤尼肯,菲澤爾德的控魂邪術被破壞掉的時候,我才第一次清醒過來……”
“控魂邪術?”精靈女王驚訝的脫口而出“生命女神艾拉拉在上,太陽詠者,你居然去研究那種不可饒恕的邪惡魔法?”
“是誰將控魂邪術的資料送到你的手上,詠者?”迪什先生的聲音響了起來“那種東西並不應該存在於精靈的國度。”
“對,是,是一個人真的是我為什麽想不起來他的名字,他…他是”太陽詠者的聲音支離破碎,他的身體正在加速腐敗,即使是幾名德魯伊大師一同施展了恢複生命的自然魔法,但是被綠如深林的光芒包圍住的太陽詠者依然在不可挽回的衰老著,甚至連身體腐敗枯萎的速度都沒有得到明顯的緩解。
“詠者,那個人是誰?是誰?說出他的名字!”薩馬在大聲呐喊,隨後帕修斯也加入其中,接下來整個戰舞擂台周圍呐喊聲四起,每個人都在叫喊著同樣的一句話。
“說出他的名字!詠者!”
“那個人……我想起來了,他是……”太陽詠者勉強抬起自己的頭顱,深深吸了一口氣,張開嘴想要吐出那個名字。然而就在此時,他的身體驟然毫無預兆的徹底崩潰,已經腐朽的軀幹宛如壞掉的木偶一樣頹然倒地,隨後一陣清風揚過,長袍下冒出一股股充滿腐臭氣息的煙霧,而太陽詠者的身體就隨著這些煙霧而化成四散的灰燼。